FairyTale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julyrain (懒鱼0.81条·小老长老), 信区: FairyTales
标  题: 没人说话那就唱歌吧！(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Nov 25 16:17:59 2004), 转信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躺在沙滩上，太阳斜着晒过来，我也只好顺着斜躺着。背下的沙滩一边高一边低，我躺着很不舒服。天也没早上的蓝，现在是均匀的铺了一层，仿佛薄薄的棉胎纸一样。一个荔枝滚过我身边轻轻的撞在我肋骨上，我拨弄了一下它。它翻了个身，蒂把那里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肉沾了沙子还是晶莹发亮，一条淡青的小虫子拱起身子，被阳光刺了一下又缩了进去。
　　哦，所以别人不要吃你，因为你已经是一条虫子的家。
　　我继续躺下。风吹过来絮絮叨叨的很安详。荔枝又滚了一下，撞在我腰上。
　　你要干什么呢？
　　我不能要你了呀，你已经住进去了虫子，有了它的宠爱就不能再要求我的宠爱。
　　可是它不依不挠的打了几个滚又撞在我的膝盖弯里。我有点烦，拣起它用力的远远丢进海里。几个浪尖叫着跑过去，它就不快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身后有个声音叫了起来，我转头一看见一条海豚，他支起头皱着眉。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太阳下荔枝很快就会坏掉的，它也就会死掉了……”不等我说完，他一个猛子扎进海里，不一会托着那颗荔枝回到岸边。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一块石头的阴影里，歪着头端详了半晌，直到那条小虫子又拱起身子钻出来才满意地叹了口气，过来坐下。
　　“这样也没用的，最多到明天早上。太阳会从这边升起，那时候一切都一样。”听我这样说，他嘴角扁下去，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把地上一只透明的小螃蟹指给他看。它飞快地爬过来爬过去，虽然横着走路可是很灵活，有时候又停住不动，挥舞着钳子往嘴里塞东西，很好玩的样子。
　　“小花。”他微笑着说。
　　我忍不住诧异地问：“这海滩上住着成千上百的螃蟹你都认识吗？”
　　他笑了起来：“差不多。不过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不见了。”说着眉毛又耷拉了下去。
　　“为什么叫它小花？”我想让他开心点就没话找话。
　　“因为他眼睛旁边有块小麦色的斑。”
　　我忍不住笑了：“这沙滩上的都是花蟹，哪一只没有花斑啊？就象叫黄毛的狗大黄，这压根就不算一个名字。”
　　他摇摇头，很严肃的说：“只有他一个人的眼睛是这样。”
　　我不相信，又笑了起来。他拧起眉头说：“我叫他们过来让你看！”他把头贴向沙滩，撮起嘴唇。我好象听到一个声音，但是说不上到底是高是低是尖锐还是沉稳。不一会儿，爬过来七只螃蟹 。他把它们放在掌心托给我看。我迎着阳光端详了半天，他们都有花斑，可当真没有一只长在眼睛周围。我凑得太近，有只螃蟹把我鼻子钳了一下，这让他哈哈大笑。我本来恼怒的要捏死它，也只好跟着笑起来。
　　“他叫可嘟米，意思是长不大的淘气鬼，她叫欧菲娜，意思是魔法……”他指着它们一个一个地说给我听。
　　“这是什么语言？”我模仿着他的发音，忽然觉得很好奇。
　　他仿佛听见一个从未听过的问题，茫然的：“不知道。你认识一个人的时候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他的名字了吗？”
　　“不是，我是说这些名字的发音还有意思跟我们说的话是这样的不同……就象另一种语言……就比如……”我不知道怎么说给他明白。
　　“语言不都是一样的吗？你看，我一坐下来跟你说话你就知道我说什么。还有什么你们我们的吗？”
　　“当然有，地球上有这么多民族这么多人，他们都说着不一样的语言，就是两个人坐一起都不一定互相懂得。”
　　他显出很惊奇的样子：“那你们就不能四处旅行了。”
　　“我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一路上遇见很多人，可是就没几个能说得上话。”我忽然觉得很难过。
　　他也跟着难过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捅我一下，说道：“没关系，你可以听鲨鱼唱歌。”
　　“鲨鱼也会唱歌吗？”
　　“会的，所有的鱼都会。来，我带你去听。”他拉住我的手跳进海里。
　　“是去听鲨鱼唱歌吗？”我有点怕又有很好奇。
　　“这个海太小了，鲨鱼们会很憋闷的。我们去听别的鱼。”
　　“那得游多远？我在这里游了一个夏天还没看见一条鱼。”
　　他笑起来：“你游得太慢了，他们远远看见你就躲在珊瑚后面了。”他加快速度往前游去，我觉得被他拉着就象乘海艇。
　　不知道游了多久，忽然之间，我发现被一大群各种各样的鱼包围，它们快乐地在海浪上依次嗖嗖地跃起，上下翻飞蹿个不停。阳光照耀着它们闪闪发光的鳞，在蓝色背景里划出一条条银亮亮的光线。就象五线谱上一排排跳跃的16分音符，前面长着圆亮的黑点，后面拖曳着美丽的尾鳍。
　　“海里连珊瑚都会唱歌呢！”他在我手掌间轻轻一带，我们就象跳华尔兹一样潜进了水里。水里的鱼更多了，五颜六色，瞪着眼睛注视我们，一大丛一大丛的珊瑚在我们周围蔓延开去，木棉花一样直到深邃幽暗的蓝里。海水在它们交错的枝桠中打着旋穿过。阳光洒下来，它们仿佛忽然拥有了柳条一样柔软的身体。
　　几乎是一瞬间，我猛地听到了响亮澎湃的歌声，各声部和谐而又统一，它们互相辉映，宏大庄严而又热情洋溢，欢愉无比。
　　
　　“你哭了吗？”
　　我摇摇头。心里想，在海里怎么能知道？
　　“人的眼泪比海水轻。”他的手在我头顶上轻轻掠过，一小片阴影象抚摩一样擦过我的脸。他把手摊开，掌心里有两颗轻轻滚动的水滴，闪了几闪，然后象海蛰一样向上升起，融开在海水里。
　　
　　太阳下山了。海水里渐渐冷了，还象落幕一样暗下来。
　　他叹了口气：“我要回家了。”
　　我想说再多陪我一会儿，一开口，海水灌进了嘴里。他挥挥手，摆动身体隐没在珊瑚丛里，那里已经很黑了。
　　我一个人游回岸边，趴在沙滩上想放声大哭，眼睛干干的没有一滴眼泪，皮肤里却渐渐涌出大颗大颗的水滴。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了，于是，那些水珠象鳞片一样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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