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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林斗在1978(23)                         day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5月19日00:28:59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发信人: day (心碎了无痕),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林斗在1978(2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ul 12 08:08:55 2000), 转信

林斗在1978(23)

妙子

23.    备战备荒

    中苏关系越来越紧张.  听说苏联随时可能和越南联合起来,南北夹击中国. 我
们这里离苏联比较近,  又是全国著名的工业重地, 苏联很可能最先破坏这里.所以,
各个单位都开了备战备荒大会, 爸爸妈妈单位发了一箱箱的压缩饼干,  还有毛毯,
塑料布等备战物资.
    晚上,家家都不准开灯, 因为灯光会把敌机引来, 窗户的玻璃上都贴上纸条,万
一炸弹爆炸声把玻璃震碎, 也不会弹出来伤人. 战争好象一触即发. 人人都很紧张.
尤其是隔壁的刘伯伯,  因为他儿子刘大哥刚刚参军不久. 如果打起仗来,肯定做炮
灰.
    我不喜欢打仗,  我喜欢和平,  因为我还要上大学, 做科学家. 如果战争年代,
只能做护士去背血淋淋的伤病员.
    只有弟弟, 听说要打仗了, 不用上学,  天天吃压缩饼干,  兴奋得不得了. 拿
着木枪练瞄准,  练刺杀,  "冲啊杀啊 " 练嗓门. 时刻准备上战场, 英雄终于有用

武之地,   听到什么响动,就机警地问 : " 是不是开战了 ? . " 每天 早晨醒来见
没什么动静,  很失望: "鬼子怎么还不来. "

    学校里除了防空洞躲避演习,  还组织了一次野营拉练.这一天, 每个同学头戴
树枝扎成的草帽,  颈系白毛巾, 水壶和挎包交叉挎在身, 横扎一条腰带,起固定作
用.  背着用毛毯打成的背包.  全身要求负重十斤以上. 每班推荐几个有特长的同
学, 组成各种功能班. 我们班推选口齿清晰的副班长国庆去通讯班,  传递上级命令,
通报敌情;  卫生委员小雪去医务班,  救助伤病员;  体育委员大柱去尖兵班,扫清
前进路上的障碍,并且插上路标;  生活委员小文去炊事班,  虽然不用做饭,负责押
运粮草-----面包和香肠.  乐于助人的小英去收容班,  走在最后, 收集掉队的,迷
路的, 同学和丢失的东西. 宣传班由学校文工队组成, 带领大家唱歌, 喊口号, 鼓
舞士气.   我不能去, 因为班里的干部都抽调走了, 我要留下来协助班主任.
    壹千多人的大队人马, 浩浩荡荡向野外进发, 蜿蜒盘旋, 见头不见尾.
    野外,  绿草茵茵,  点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 " 真尤美啊 ! "女生们赞叹着.
不时跳出几只蚂蚱, 螳螂, 被男生捉住, 偷偷放进前面同学的脖子里, 蜜蜂,蝴蝶,
蜻蜓, 在我们头上飞舞着, 没等大家细细欣赏,  通讯员传来" 跑步前进" 的命令.
我连忙喊口令: ' 跑步走, 一二一, 一二一.... "  大家跑得气喘吁吁, 又听到命
令" 分散隐蔽"于是大家四处散开,  藏到草从里， 一会儿又是" 头变尾, , 撤退"
大家向相反方向走,  很不情愿的,  白走了,一会儿又 " 尾变头,  前进 " 一会儿
又是" 变速前进"
    " 敌机轰炸,  全体卧倒"  果真有一架飞机由远而近, 轰鸣着, 吓得我们立即
趴下.  我心想学校没这么大本事,  把飞机请来演习,一定是凑巧吧.
    " 小薇, 卧倒. " 班主任叫着.  小薇直挺挺地站着,  目标显著. 原来她脚下
有一滩水,  赵老师说: " 你是要美,  还是要命 ?  军令如山倒, 地下有屎也要趴
下. "小薇很委屈地趴下,  几个男生笑嘻嘻幸灾乐祸. " 匍匐前进" 所有人都在地
上爬行,  " 前面有地雷"  只见几个同学,手持铁丝做的排雷圈冲上去,一会儿, 地
雷清除了, 继续前进.
    路边儿,几个戴红十字袖章的 卫生员,  正给一个伤病员包扎,  原来是排雷英
雄被炸伤了. 通讯员传来" 请前面减慢速度, 后面一年级跟不上了. "
    这时大家都是一身土,一身汗, 一张大花脸,  叽叽喳喳的女生都闭上了嘴, 有
的同学把水壶里的水倒掉, 减轻重量.  大家都盼着" 全体卧倒"   别说地上有屎,
就是有地雷, 也会毫不犹豫地趴下去.  宣传队开始时跑前跑后,  领着大家唱歌,
喊口号,班与班之间还互相比谁大声. 现在没人愿意张口了,  都想省点力气. 他们
只好把各班的好人好事编成快板书,  站在路边表演.

      一年三班小豆包,
      学习雷锋劲头高,
 同学中暑他相助,
 一人背起两背包,

 摔倒了,  不怕疼,
      拍拍尘土向前行,
 你若问是哪一个 ?
 他的名字叫林争,
      叫----林----争

    我们班同学一听都兴奋起来,  " 小斗,  讲你弟弟呢 ! "  我眼前浮现出弟弟
汗流浃背地扛着两个背包的形象,  一点也不像雷锋, 倒像扛大包的搬运工.  宣传
队再表扬他两句,  他可以把全班的背包都扛起来.好不容易盼来个命令" 原地休息"
说前面有条河,  尖兵班要筑桥.  大家欢呼起来, 一屁股坐下, 甚至躺下. 心想搭
座桥起码要半小时吧, 终于可以痛痛快快休息一下.  可是没过三分钟.  又传来命
令:" 桥已建好, 继续前进" 结果走到一看, 他们筑的桥只是一块纸牌子 " 通过桥
梁, 请散步走 " 直到中午才到达目的地------小山头.  每班派跑得最快的将中队
旗插上山头表示胜利.
    然后吃午餐.
    下午是各种比赛:  鸡毛信接力,  扔手榴弹,  抓特务...
    最后是寻找秘密情报.  情报被写在小纸条上, 藏在草丛里,  树叉上, 石块下.
总之, 漫山遍野, 全校人散开了找,  看谁找得多.
    可能是近视的原故,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周围不时听到有人 大叫" 又找到
一个 ! " 我终于看到一个白色的小纸片,  伸手一抓,  竟然飞了起来, 原来是只
菜粉蝶. 我有些着急了. 情报都被敌人拿走了.可能附近的都找出来了, 我决定走
远点, 人少的地方.
    走呀走,  前面有一个水塘,  水塘边有一些石块, 这里没人来过.我顺着水塘
边一路翻开石 块,  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走近一点, 是一套小孩
衣服, 裤子和鞋.  肯定是哪个小孩跑来游泳,  把衣服脱在这里, 看看水塘表面,
并没有人游泳.
    衣服裤子和鞋子很整齐地摆成人形,令我好生奇怪, 只好再走近一点, 眼睛近
视真耽误事,  只差一步远了,  才赫然发现, 衣服领子里伸出一截黝黑的脖子,露
出白骨,  原来这就是一个死小孩,   一个无头的死小孩.
    顿时, 眼前一黑,  什么也看不见了. 天旋地转, 我的意志力叫我千万不要晕
倒,  如果倒下就会倒在他身边..  我的两脚已经不能动, 我只好给它们下命令:
向后转,起步走,  大步跑, 一二一, 一二一, 一一一二一.......
    我一边跑一 边鼓励自己,  不要怕, 不要怕,  他已经死了,而且没有头,  不
会追上来的.   可是我不敢回头看,  也不敢停下来. 只顾拼命地跑.
    跑呀跑, 我跑过一片草地, 穿过小树林,  翻过小山坡, 终于来到一个小村庄,
村里静悄悄, 没有一个人.  我看到自己家熟悉的大门, 跑过去拍门, 可是没有回
应.我又急又气,  爸爸妈妈去买西瓜, 又不带我, 把我锁在门外.  隔壁刘伯伯家
也没人.家家都锁着门.
    " 哪里跑, 死啦死啦地 !" 不好了, 追上来了,  我回头一看, 是一胖一瘦两
个日本鬼子. 原来全村人都躲到山里去了,  我还傻乎乎跑进村. 鬼子进村扫荡,
怎么没人通知我呢 !
    我继续跑呀跑,  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重, 日本鬼子越追越近了. 前面不远处
有个鸡棚,  是秘密地道入口,  可是我摔倒了,在地上爬呀爬, 最后爬也爬不动了.
我干脆躺在地上,  屏住呼吸装死. 日本鬼子很傻, 从我身边过去了,  我刚想松
口气,  他们又回来了"死的也要打两枪,  以免留下祸根"  于是, 拎起我的左耳,
向里面打了一枪. 又拎起右耳, 向里面开了一枪.
    我好难过呀, 我才十岁,  比刘胡兰还小. 就死在鬼子手里.  刘胡兰是为了
保护乡亲们而牺牲的,  死得重于泰山, 我谁也没保护就死了, 死得轻于鸿毛.
    我不由得伤心地哭起来.

    "小斗,  醒醒, 哭什么,  做噩梦了 "  我看到妈妈
    "妈妈, 你们怎么不通知我 ? "
    "通知什么? 小斗 你在做噩梦,  快醒醒 ."

    太好了,  原来是做梦.  都是假的.

    可是,回到学校, 大家都在回味着野营拉练的趣事.  看来野营拉练不是梦, 那
么,塘边的无头小孩呢,  也是真的吗 ?  我已经分辩不清楚.
    我问: "那天找完情报之后干什么了 ? "
    "回家啦, 你傻了"
    "我和你们一起吗 ? "
    大家都笑起来" 当然啦 "
    "当时 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 ? "
    "没有啊, 现在倒有点不正常"

    我又去找小月, 让她帮我分析一下是梦还是真. 她说: "听起来吧, 很像梦,不
过, 是真的也不奇怪. "  说了等于没说.
    "小秀家那边过有个疯子,  本来有个儿子, 后来不见了, 听说她把自己儿子的
头砍下来, 放在家里,  身体扔到野外,  你见到的可能就是了 "
    我看她轻描淡写的,  一点也不害怕. 是不是因为她妈妈是医生,  我问她:
    "你见过死人吗 ? "
    "见过 " 果然如此.
    "害不害怕 ? "
    "一点也不怕, 跟睡着了一样. 他是我爷爷, 有什么可怕的. "
    "如果不是亲人, 你怕吗 ? "
    "我还没见过, 我想没什么可怕的, 人死了,  没了生命灵性,  就象一个物件了,
你会怕一个物件吗? "
    "可是多数人都怕死人. "
    "我就不明白有什么可怕,   你是活的, 他是死的, 他不可能把你怎么样,你把
他怎么样都行  "
    我知道她以后要像她妈妈一样考医学院, " 听说医学院里, 每人发一个骷髅头,
摆在炕头,  睡觉前要摸一摸 ."
    "那算什么,  医学院里有一个大池子, 泡的全是死人,  上解剖课时, 每人去扛
一条,  去晚了还抢不着. 像分猪肉似的 . "
    "那你还愿意考医学院吗 ? "
    "医学就是这样的,  人要先弄清自己的结构, 才能进行手术.  我妈说解剖学是
人类的一大进步.  外国有个医学家冒着生命危险, 去断头台偷死尸,  才创立的解
剖学.  否则, 现在很多病都治不了. "
    我以前觉得, 小月当上白衣天使非常适合,  很优雅地拿着听诊器,  左听听,
右听听, 两手插在口袋里,  飘来飘去地巡视病房,  病人看到她,  病都会很快好的.
从来没想过她跳舞似的和别人争抢尸体.
    我又发现了自己不如她的地方. 如果有诺贝尔医学奖, 只好让给她了.

    我用我的研究对象蚂蚁做了一个试验.  我把许多掐掉头的蚂蚁尸体摆成一圈.
再拿一只活蚂蚁放进圈内. 无论它向哪个方向走, 都会碰到同类的无头尸体.其中可
能有它熟悉的父母, 亲戚, 朋友.  它没有把尸体搬回去,  也没有当成障碍物爬过
去.而是慌乱地在里面团团转.  当它明白无法逃出尸体重围时,  它变得疯狂起来.
它被吓成了精神病.
    我就是威力无比的外星人, 我将它置于恐怖的境地. 观察了它的反应之后,又将
它拿出来.  它完全不知它的命运操纵在我手里. 匆匆回家通风报信.  我相信即使
它讲的是真实的亲身经历, 也没人会听它的, 别人会当它是一只胡言乱语的疯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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