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iryTale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ijia (米佳), 信区: FairyTales
标 题: 秘密花园(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02日15:01:4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第十章 迪 肯
太阳洒到秘密花园里有一周了。秘密花园是玛丽想起它的时候的称呼。她喜欢这个
名字,她更加喜欢那种感觉:美丽的老墙把她围起来,无人知晓她在何处。就好像被关
入一个与世隔绝的童话世界。她读过的几本书都是童话故事,在有些故事里她读到过秘
密花园。有时候人到里面睡上一百年,她觉得实在很蠢。她毫无睡意,事实上,在米瑟
韦斯特庄园她一天比一天清醒。她渐渐喜爱在户外,她不再厌恶风,反而很享受。她跑
得比以前快些,远些,还能跳满一百个绳。秘密花园里的球根一定非常惊愕。它们周围
开辟出了这么干净的空地,它们想要的呼吸空间都有了,真的,要是玛丽能知道的话,
它们在黑暗的土里兴致变得高起来,起劲地干着活儿。太阳可以照到它们,温暖它们,
雨水落下时可以立刻直接抵达它们,于是它们渐渐觉得非常有活气。
玛丽是个古怪、有决心的小人儿,现在有让她感兴趣的事情来用决心了,她真个被
吸引进去了。她干着,挖着,有力地拔出杂草,只是干得越来越为她的工作高兴,而不
是觉得疲惫。这对她是一种着魔的玩耍。她发现了更多的灰绿点点冒出来,她从没指望
能发现。它们似乎到处涌现,每一天她都确信发现了新的小不点,有些小得刚够勉强探
出泥土来窥视。那么的多,她记起玛莎说的“成千上万的雪花莲”,球根怎么延伸播种
新的。这些球根被遗弃已有十年,也许它们已经播散了——像雪花莲——成千上万。她
琢磨它们要多久才展示她自己是花。有时候她停止挖掘,看着花园,努力想像这里会是
什么样儿,被成千上万可爱的东西开着花,覆盖着。
在那一周的阳光里,她和季元本亲密起来。她几次从他身边忽然冒出,仿佛是从地
下钻出来的。实际情况是,她担心他看到自己过来,会捡起工具就走开,于是她总是尽
可能悄悄向他走去。可是,其实,他不再像开初那么反感她了。没准儿她明显想要他这
个老人做伴儿,偷偷地取悦于他。另外,她也比以前文明。他不知道她第一次见到他,
用对一个印度土著的态度对他说话,她不知道一个别扭、坚定的约克郡人是不知道向主
人行额手礼的习俗,不知道要接受命令去做事。
“你像知更鸟,”一天早晨他抬头看到她站在身边,对她说,“我从来不知道什么
时候能看到你,你会从哪边来。”
“它现在是我的朋友。”玛丽说。
“这像它,”季元本厉声说,“讨好女的,虚荣轻浮。为了显摆尾巴上的毛,它没
有不肯干的。它填满了骄傲,就像蛋填满了肉。”
他从不多说话,有时甚至不回答玛丽的问题,只是嘟囔一声,可是今天早上他比平
常说得多。他站起来,把一只穿钉靴的脚歇在铁锹上,仔细瞅她。
“你来多久了?”他冲出一句。
“我想大概一个月。”她回答。
“你开始给米瑟韦斯特带来好名声了,”他说,“你要比刚来胖点,没那么黄。你
刚进这个花园的时候像个拔过毛的乌鸦。我心说我眼里从来没有见过更丑、更酸的娃娃
脸。”
玛丽不虚荣,因为她从不多想她的样子,她没怎么觉得不平衡。
“我知道我胖了,”她说,“我的袜子变紧了。过去要起皱。知更鸟来了,季元本
。”
那边,真的是知更鸟,她觉得它比任何时候更漂亮。它的红马甲光滑如同缎子,它
玩弄着翅膀和尾巴,歪着头,跳来蹦去,作出各种活泼优雅的姿态。似乎决意要让季元
本钦慕。可是老季态度冷漠。
“当然,这是你的艺术!”他说,“没有别的更好的人,你还能拿我将就些时候。
这两周你一直在弄红你的马甲,梳理你的羽毛。我知道你要干啥。你在讨好那个冒失的
年轻女士,对她瞎扯什么自己是米瑟牧尔上第一号精致的公知更鸟,准备好了要和所有
公知更鸟打架。”
“哦!看它!”玛丽惊呼。
知更鸟显然正有兴致去施展魅力、大胆冒险。它跳得越来越近,越来越专注地看着
季元本。它飞上最近的茶藨(biao)丛,歪歪头,正对着他唱一首歌。
“你以为你做这个就能让我算了,”老季说,皱起脸来,玛丽觉得他肯定努力不要
露出愉悦来。“你以外没有谁会站出来反对你——你就是这么想的。”
知更鸟伸展开翅膀——玛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飞上季元本的铁锹柄,停
在顶端。老人的脸随之慢慢皱出另一种表情。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不敢出气——仿
佛给他整个世界,他也不会稍微动一动,以免他的知更鸟突然飞走。他完全是耳语般说
。
“好吧,我被咒了!”他说得那么轻柔,好像他说的是大不一样的话。“你确实知
道怎么收买人——你知道!你标致得不像人间,你太晓事了。”
他纹丝不动地站着——几乎没有吸气——直到知更鸟玩弄了一下翅膀,飞走了。然
后他站着看着铁锹柄,好像里面有魔法,然后他开始重新挖地,几分钟没说话。
可是他不断慢慢咧嘴一笑,于是玛丽不怕对他讲话。
“你有自己的花园吗?”她问。
“没有。我是单身,和马丁住在大门口。”
“如果你有一个,”玛丽说,“你会种什么?”
“卷心菜,洋芋,洋葱。”
“可是如果你想种个花园,”玛丽追问,“你会种什么?”
“球根和好闻的东西——不过主要是玫瑰。”
玛丽脸色一亮。
“你喜欢玫瑰吗?”她说。
季元本连根拔出一棵杂草扔到一边,才回答。
“嗯,是,我喜欢。是一个年轻女士教的,我是她的花匠。她那里有很多,她溺爱
,她爱它们像爱孩子——要不像爱知更鸟。我看见过她弯下腰亲玫瑰花。”他慢慢拔出
另一棵杂草,对着它皱眉。“那都有十年了。”
“她现在在哪里?”玛丽很有兴趣地问。
“天堂,”他回答,把铁锹强行深深推入土壤,“按人的说法。”
“那玫瑰怎么样了?”玛丽再问,更加感兴趣。
“它们自个儿跟自个儿呆着。”
玛丽变得相当激动。
“它们都死了吗?玫瑰自己呆着会死吗?”她冒了一险。
“嗯,我曾经很喜欢它们——我喜欢她——她喜欢它们,”季元本不情愿地承认,
“一年有一两回,我去做一点——修剪,在根周围松土。它们长疯了,不过种在肥土里
,所以有的活下来了。”
“它们没有叶子,又灰又褐又干,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死是活?”玛丽打听。
“等春天到它们——等太阳照进雨水,雨水落进太阳,然后你就知道了。”
“怎么做——怎么做?”玛丽喊,忘记了要仔细。
“顺着细枝和枝条看,要是你看见到处有一点褐色的小包隆起,春雨之后再来瞧发
生什么。”他骤然停止,好奇地看着她迫切的脸,“怎么你对玫瑰什么的这样关心,突
然间的?”他要求回答。
玛丽小姐感到脸发红。她几乎害怕回答。
“我——我想玩那个——那个我有个自己的花园,”她结结巴巴,“我——在这里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做。我没有东西——也没有人。”
“嗯,”季元本缓缓说,一边瞅着她,“真是这样。你没有。”
他用奇怪的口吻说,玛丽怀疑他是不是竟然有点可怜她。她从来没有可怜过自己,
她只是厌倦、不顺气,因为她那么的讨厌人和事。但是现在世界看来在变,变好了。如
果没人发现秘密花园的话,她会一直自得其乐下去。
她和他又呆了十到十五分钟,问了所有她敢问的问题。他回答所有问题,用他古怪
的嘟囔,他看来不是真的不顺气,没有捡起铁锹离开她。正当她要离开,他说了什么关
于玫瑰花,让她想起他说的自己曾经嗜爱过的那些玫瑰。
“你要去看那些玫瑰吗?”她问。
“今年没有。我的风湿让关节僵硬得不行了。”
他声音嘟囔地说,非常突兀地,他似乎对玛丽大为光火,尽管她看不出他为什么要
。
“你听着!”他严厉地说,“你少问这么多。我碰到的娃子里数你问题最多。走开
玩儿去。今天我跟你说够了。”
他口吻大不顺气,她知道没有必要再呆。她沿着外侧走道慢慢跳绳走着,反复琢磨
着他,对自己说,说来奇怪,他身上有另外一个人让她喜欢,不管他多乖戾。她喜欢老
季元本。是的,她确实喜欢他。她总是努力让他和自己讲话。而且她开始相信他知道世
上一切关于花草的事。
秘密花园外蜿蜒围着一条带月桂篱笆的小径,终止于一道门,门通往公地上的一个
树林。她想也许能沿这条小径溜去,看树林里有没有兔子四处蹦。她很享受跳绳,当她
来到那道小门,她打开门穿过,因为她听到一道低沉的、奇异的哨音,想找出那是什么
。那真的是一件怪事。她停下来看时,几乎停止了呼吸。一个男孩子坐在树下,背靠着
树,吹着一只粗糙的木笛。他是个模样快乐的男孩子,大约十二岁。他看上去很干净,
鼻子翘起来,他的脸深红得像罂粟花。玛丽小姐从来没有在男生脸上见过这么圆、这么
蓝的眼睛。在他靠着的树干上,抓附着一只棕色松鼠,观察着他,近旁灌木丛后面,一
只公野鸡优美地伸着脖子探看,离他很近有两只兔子坐起来,鼻子翕动着吸气——看情
形,它们竟然都被吸引着靠近他,听着他的笛子发出奇怪的低声呼唤。
当他看到玛丽,伸出手,对她说话,声音低得几乎和他的笛声一样。
“不要动,”他说,“会吓走它们。”
玛丽保持不动。他不再吹笛,从地上起来。他动作慢得简直看不出来他在动,不过
最后他站起身来,然后松鼠窜入上面的枝叶里,野鸡缩回头,兔子四腿落地,跳开了,
不过它们丝毫不显得畏惧。
“我是迪肯。”男孩说,“我知道你是玛丽小姐。”
这时玛丽意识到不知怎么她刚才一开始已经知道他是迪肯。谁能像印度土著迷惑蛇
一样迷惑兔子和野鸡呢?他有宽宽的、弯弯的红嘴,他的微笑铺开满脸。
“我慢慢爬起来,”他解释,“因为你要是做个快动作,会惊吓它们。有野生动物
在旁边,身体移动要慢,说话要低。”
他对她讲话不像他们素未谋面,反而像他和她很熟。玛丽一点儿都不懂男生,她对
他说话有点僵硬,因为她觉得很害羞。
“你收到玛莎的信了吗?”她问。
他点点一头红褐色卷发,“这是我为什么来。”
他停下来捡起地上的什么,他吹笛时放在他身旁。
“我拿来了园艺工具。这有一把小铲子、耙子、叉子和锄头。啊!都是些好的。还
有把泥刀。我买下其他种籽的时候,店里的女人送了一包白罂粟和一包蓝色飞燕草。”
“你能给我看种籽吗?”玛丽说。
她但愿自己讲话能像他那样。他说得快速而容易。听起来好像他喜欢她,根本不担
心她会不喜欢他,尽管他只是个平常的牧尔男孩,穿着补丁衣服,脸面可笑,头粗糙棕
红。
“我们坐到这根圆头上看花籽。”她说。
他们坐下,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粗笨的小牛皮纸口袋。他解开绳子,里面是许
多个整齐些的小袋子,每个上面有一个花的图形。
“有很多木犀花和罂粟花,”他说,“木犀花是能长的东西里最香的,随便你撒到
哪里它都会长,就像罂粟也能长。只要你对它们吹声口哨,它们就能开花,它们好看极
了。”
他停下来,很快掉头,他罂粟样深红的脸一亮。
“叫我们的知更鸟在哪里?”他说。
短啼来自冬青丛,猩红的浆果鲜亮,玛丽以为她知道那是谁。
“它真的在叫我们?”她问。
“哎是,”迪肯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它在叫它的哪个朋友。等于在
说‘我在这儿。看着我。我想聊聊。’它在灌木丛里。它是谁?”
“它是季元本的,可是我想它认识一点儿我。”玛丽回答。
“哎是,它认识你,”迪肯又低声说,“而且它喜欢你。它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
它马上会告诉我你的一切。”
它靠近那丛灌木,动作缓慢,如同玛丽早先注意到那样,然后它发出一声,几乎像
知更鸟自己的啭音。知更鸟注意地听了几秒钟,然后应对,犹如它在回答一个问题。
“哎是,它是你的朋友。”迪肯轻声暗笑。
“你觉得它是?”玛丽急切地叫。她真的很想知道。“你觉得它真的喜欢我?”
“它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靠近你,”迪肯回答,“鸟儿是挑人的,知更鸟蔑视一个
人的时候会比人类更厉害。瞧,它在讨好你。‘你没看见一个家伙吗?’他在说。”
看来这一定是真的。它一边在灌木丛上跳着,一边这样那样侧身走,啭鸣着,歪着
头,
“你明白鸟说的一切吗?”玛丽说。
迪肯的笑在脸上铺开来,直到他只剩下一张宽宽的、弯弯的红嘴,他揉揉他粗糙的
脑袋。
“我想我知道,他们觉得我知道,”他说,“我在牧尔上和它们待了这么久了。我
见过它们破壳出来,长毛,学飞,开始唱歌,直到我觉得自己也成了它们中的一个。有
时候我觉得自己没准儿就是只鸟,要不狐狸、兔子,要不松鼠,甚至一只甲壳虫,只是
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笑起来,回到圆木上,重新开始说花籽。他告诉她它们开花时是什么样的,告诉
她怎么栽种它们,照看它们,怎么给它们喂肥、浇水。
“你瞧,”他突然说,“我能自己为你种上这些花。花园在哪里?”
玛丽纤细的双手在大腿上紧攥成一团。她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整整一分钟她什么也
没说。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她觉得倒霉。她觉得自己脸变红了又变白。
“你有一点儿花园,对吧?”迪肯说。
她的确变红了又变白。迪肯看着她这么变,她仍然不发一言,他开始困惑了。
“他们不肯给你一点儿?”他问,“你还没有得到吗?”
她把手握得更紧,眼睛转向他。
“我一点不懂男生,”她慢慢地说,“你能保守一个秘密吗,要是我告诉你?这是
一个大秘密。要是有人发现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相信我会死的!”最后一句她
说得十分凶狠。
迪肯更加困惑,用手再次揉着整个粗糙的脑袋,不过他脾气颇好地回答。
“我一直保守着秘密,”他说,“要是我不能对其他兄弟保守秘密,狐狸幼崽的秘
密,鸟的巢,野生动物的洞,牧尔上的安全就等于零了。哎是,我能保守秘密。”
玛丽小姐没想要这样,可是她确实伸出手抓紧他的袖子。
“我偷了一个花园,”她说得很快,“它不是我的。它不是任何人的。没有人要它
,没有人在乎它,甚至没有人进去过。也许里面的一切都已经死了。我不知道。”
她渐渐觉得发热,觉得心里和曾几何时一样乖戾。
“我不管,我不管!没人能把它从我这儿夺走,我在乎它,它们不。它们让它死,
任它自己锁起来。”她满腔怒火地说完,双手甩到脸上,放声大哭——可怜的小玛丽小
姐。
迪肯好奇的蓝眼睛变得越来越圆。
“啊——啊——啊!”他说,慢慢拖出一声惊叹,表示既是惊奇也是同情。
“我无事可做,”玛丽说,“我一无所有。我自己发现了它,我自己进到它里面。
我只不过就像那只知更鸟,他们不会把花园从知更鸟那里夺走。”
“它在哪里?”迪肯放低声音说。
玛丽小姐立刻从圆木上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又感到乖戾,而且顽固不化,她毫不在
乎。她傲慢,印度做派,同时愤怒而悲伤。
“跟我来,我给你看。”她说。
她领他绕着月桂小径,到常春藤浓密的走道。迪肯跟随着她,脸上一副近乎怜悯的
奇怪表情。他觉得自己被领去看一只陌生鸟儿的巢,必须动作轻柔。当她向墙踏步,抬
起垂拂的常春藤,他惊得一动。那里有一道门,玛丽慢慢推开,他们一起进入,然后玛
丽站起来,挑衅地挥舞着手。
“就是这儿。”她说,“它是一个秘密花园,我是世界上惟一想让它活着的人。”
迪肯对着它一次次环顾,又一次次环顾。
“啊!”他几乎是耳语,“这是个奇怪又漂亮的地方!好像是一个人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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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米佳,我喜欢喝咖啡,我喜欢蔚蓝的天,清清的水,巍巍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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