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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ysea (与君生别离各在天一涯), 信区: FairyTales
标 题: 第三章 乔峰(I)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an 17 12:53:55 2003) , 转信
第三章 乔峰(I)
这个举动很不猛,也很不适合乔峰。他之所以忽然失去了自习的兴趣,只是因为看到
郭靖和黄蓉,他又想到了康敏。
康敏比乔峰高两届,算起来还比乔峰大一岁,是国政系有名的大姐。不过很多人都管
康敏叫“小康”,因为她看起来小,而且长得甜,据老生评定后给出的结论,能娶康敏就
直接进入小康生活了,所以她也叫小康。康敏是原来国政的学生会主席,乔峰是体育部长
的时候,康敏就在整个汴大校园小有名气了。
虽然没黄蓉家那么有钱,也没黄药师那种有点邪门的老爹,不过康敏还是挺像黄蓉的
。康敏聪明,人缘也好,弹得一手好钢琴,一手贝多芬弹出来的效果和男生一样,下指准
确有力,很有点刚劲的味道。尤其是康敏在学生会管人有把刷子,上面交办什么事情,康
敏随便在自习室里拍肩膀叫几个人出来,大家在走廊里讨论一下就把方案拿出来了。这一
点连后来的汴大学生会主席赵敏都是和康敏学的。
寒假乔峰第一次去团委办公室,刚刚推开门,就看见了一个女孩,一双黑布鞋,紧身
的黑毛衣和黑长裤,只有一束乌黑的长发是用白手帕扎起来垂在胸口的。她一身黑,很俏
地站在三只凳子的顶端给日光灯换灯泡,下面是三个男生在帮她递灯泡。乔峰看见那个女
孩踮起脚尖的时候,全身弧线都是青春活力得没救了,心情忽然就很好。
乔峰说同学要帮忙么?女孩一甩长发说你想帮就别光站着看,楼上系会议室的灯泡也
得换。下面一个男生说小康你管会议室的灯泡干什么,其实团委办公室的灯泡也不用管,
开学找人来换就得了。女孩刚说换个灯泡你哪来那么多屁话,乔峰已经拎了三根灯管上二
楼去了。
等女孩勉强把她那根换好,乔峰已经搞定了会议室所有的灯管,下来靠在门边看他们
了。乔峰一米九的身高,干这个比一米六的女孩轻松太多了。女孩说你那么快就换好了?
乔峰耸耸肩膀说不就换个灯管么,我找学生会康敏,你们谁看见她了?
这时候,那个女孩从三只凳子快两米的高度直接跳了下来,擦了擦手上的灰说我就是
康敏,请你杯饮料谢你。 总之乔峰和康敏是互相欣赏,两个都是很生猛的人。后来康
敏有什么事情,乔峰拍拍胸脯很快就帮她解决了;乔峰要拉球队,康敏说包在我身上,过
一个礼拜年级主任就批了笔小钱给乔峰买球衣和篮球。
国政系往外拿得出手的人物,男的无疑是乔峰,女生里就数康敏。系内系外和乔峰搭
话的女生虽然不少,还远远比不上追康敏的。据说极盛的时候康敏连饭也不用自己打,自
然有追求者打来送到自习室,而且这些打饭的追求者竟然是月月换人的。
系里颇有传言康敏风骚的,有个师兄把这个消息说给乔峰的时候,乔峰皱了皱眉头:
“靠,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怎么越传越邪乎了?”
师兄赶快正色说:“不说别人传,我自己就看康敏和三个不同的外系男生一起去打饭
。”
乔峰冷笑一声说:“你牛你去勾三个外系女生和你一起打饭。人家风骚不风骚干你屁
事,多吃多睡少废话是真的。”
师兄当场就被乔峰的气势给震了,还没想明白是不是翻脸开骂呢,就看见康敏短裤短
袖,公然暴露一双线条娇好的长腿走进乔峰他们宿舍了。
师兄眼睛还没来得及从康敏身上转开,康敏已经拍拍乔峰说:“衰人,吃完了打球?
”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乔峰一屋子人都追着康敏去篮球场了。 很快系里谁都知道乔
峰和康敏关系铁。康敏要当系里的学生代表去新生大会上讲话,康敏就会说乔峰也去吧,
反过来康敏800米怎么也跑不及格,也是乔峰掐着秒表逼她练的。但是康敏不是乔峰女朋友
,康敏照旧烟视媚行地在男生旁边走来走去,甚至还拍过胸脯说乔峰的女朋友她帮着介绍
了,保证让乔峰没话可说。不过关于这一点,康敏只是说,从来不见动。
最能反映乔峰和康敏关系的是一次篮球赛,计算机系慕容复他们对抗国政的乔峰们。
康敏喜欢篮球,最早开始传《灌篮高手》的人里就有她一个。国政系的球衣式样都是
学生会主席康敏最后拍板定的。每次正式比赛康敏必然到场,后面呼拉拉跟一片女生,在
场边叫得最卖力的也是她。即使乔峰和其他男生晚上自习时悄悄出去练球,也经常看见康
敏在场上,或者捧几个矿泉水在旁边坐着。
计算机和国政的那场恶战当时是战报贴了全校的,黄纸黑字。由国政某才子拿一根墨
笔足足挥洒了一百张广告,墨迹未干的时候就招贴在各个宣传栏。于是各色的家教广告和
电影海报上猛然多出一条墨龙飞舞——“计算机vs国政,卷土重来!”那架势赫然是越王
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后要去寻吴国报复,顿时草木萧萧杀机一片,不过其实只是上一个月国
政刚输了一场。
当时场上确实群情振奋,场下也一样。化学系比郭靖他们高一届的田伯光就跟人足足
赌了五条学五的鸡腿,而且这场豪赌最后以失败告终。后来郭靖杨康他们得以完整地了解
这个故事还要感谢田伯光精确到位的转述,五条鸡腿的赌注给田伯光留下的记忆是相当痛
苦而深刻的。
计算机和国政双方不过是半斤八两,不过那一天国政实在是出足了风头。康敏叫人从
团委把国政那面红旗扛了出来,红旗下架着两箱矿泉水一箱可乐,还有国政系四十多名女
生。康敏自己扣了顶棒球帽压住长发,一脚踩在可乐箱子上,率先挥舞着毛巾助威,乔峰
的名字在一片莺声燕语中一直传到几百米外的电教停车场。康敏绝对盖过了慕容复崇拜团
的所有成员,派头俨然将军临阵,看见的人无不相信评书中所谓杨门女将果真存在。
田伯光后来无限缅怀地对后学晚辈令狐冲说:“小康姐那天一身雪白好像为夫带孝,
场上老公们随便给撞躺一个,她恐怕就亲自上场了。大宋还有希望!杨家精神不死,小康
姐真新时代穆桂英之表率……”
抛开野史官田伯光胡说八道的习惯,康敏当然没有上场的机会,国政在36比51落后的
时候发动了反扑,乔峰个人连续上篮成功三次,白世镜从邓百川手里断了三个球,包不同
七窍生烟地看着虚竹那个光头永远在篮下晃悠,最糟糕的是他始终能摸清补篮的位置……
随着慕容复牛得不着边的三分给马大元的逼人死死压了下去,国政系的分数一路窜到了46
。
慕容复真的急了,他虽然有点小白脸的嫌疑,不过绝对是急了能咬人的兔子。几个眼
光比来比去,风波恶率先开始打虚竹的手抢球,而包不同封着乔峰的时候,双手的动作几
乎是要搂着乔峰了。偏偏当时的裁判不知道是不是打应急灯看武侠看多了,计算机如此多
的小动作他硬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搞得赌了国政赢的田伯光在场边恨不得扑上去把裁判咬
死再说。
“我靠,你丫会裁不会裁啊?”终于连最呆的虚竹也发火了。
裁判很专业的样子做了几个手势,连答都不答他。汴大的人就是这样,无论技术怎么
样,样子摆得绝对足。裁判那意思就是国际惯例,场上他说了算,没二话——虽然他是个
大近视。
“算了算了,”乔峰知道这时候扯没用,拍了拍虚竹的肩膀,“先打再说。”
乔峰难得绅士一把,惟一的结果是计算机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多到了包不同能撞进
乔峰的怀里抢球。按照田伯光的转述:“包不同也算舍身为球,我看他那个姿势缩到乔峰
怀里,好像男人也不准备当了,所以乔峰给他抢几个球也应该,想想人包不同放弃尊严也
不容易……”
可是康敏分明不这么想,那个裁判不小心踏进场边的陷阱,就觉得领子后面被人使劲
一拉,裁判一转身,脑袋几乎要栽到康敏起伏的胸脯上。他对这个香艳无边的遭遇还没有
反应过来,康敏清脆的声音已经要震碎他的耳朵了:“几年没换眼镜了?看不见东西啊?
”
裁判的男生个子和康敏差不多高,被她吓得退了一步。
“你到底会不会当裁判啊?不会你跟这里站着干嘛?”康敏确实是生气了,“当桩子
啊?”
“我是裁判,我负责,”裁判终于回过了神,“有话比完再说。”
“谁跟你比完再说?睁大点眼睛不会死人吧?校内比赛,还玩黑哨啊?”
“你怎么说话的?”裁判终于也火了,狠狠地推了推自己700度的眼镜,只是对康敏他
还不好意思太动肝火。
不过有人却好意思。慕容复早就看不过去了,上去几步拦在裁判面前,瞪着康敏说:
“你谁啊?不要妨碍比赛行不行,懂不懂篮球啊?”慕容复没和康敏说过话,但是小康他
当然不会不知道,他摆出不认识康敏,是准备翻脸的时候方便。
“你懂?”康敏是一点也没有害怕,上前和他瞪在了一起,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你
懂手上那么不干净?”
在一众崇拜团面前,慕容复面子上终于挂不住了。比赛里心情本来就乱,那时候他根
本管不住自己的手,狠狠推在康敏的肩膀上把她推倒在地上,大声吼了一句:“他妈的别
靠我那么近,要不要脸啊?”
马大元早就走了过来,这时候一肩膀把慕容复扛了出去:“你干什么?”
“问谁呢?”慕容复根本不理睬旁边的包不同给他比眼色,“谁先挑的?你们国政会
玩不会玩?谁手上不干净?都以为就自己干净?好像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一样,不要脸就在
你们系里不要脸。别以为人人都让你,拉拉扯扯的,以为自己是谁啊?”慕容复的手直指
康敏。
这时候连包不同也觉得慕容复说得过了,急忙使劲拉他,可是慕容复火气上来以后竟
然一挥胳膊要挣脱他。好像准备出去把康敏揍一顿的样子。
“说什么呢?”乔峰有点沙哑的声音响在慕容复头顶上,他足足比慕容复高了半个头
。
慕容复抬头,在乔峰脸上根本看不出表情。他又对乔峰吼了一句:“要打架啊?”
乔峰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康敏,几个女生正想扶她起来,一身的白色运动服已经沾满灰
尘。康敏默默地爬起来,眼神有点呆。不是因为摔傻了,而是因为慕容复骂她。慕容复几
句骂词里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康敏当然也明白。乔峰点了点头,然后一拳砸在
慕容复鼻子上,随后上去用胳膊肘捞住慕容复的脖子,用力把他掼在木板场地上。
“小康你们女生让开,”乔峰身上真有了点杀气的味道,“打架我陪他玩。”
最后果真是“计算机vs国政”,双方大概足足有二十多个男生在体育馆里动手了。要不是
当时围观的外系人也多,场面估计会不堪设想。尽管如此,侯通海为首的校警队赶来的时
候,乔峰已经把慕容复的鼻血都打出来了。
事情后来是这样解决的:
以计算圆周率而闻名的计算机系主任冲虚,和作为中东问题研究专家的国政系主任方
证一起去了校内派出所,和侯通海一共三个人开了个小会。
冲虚说:“呵呵,体育活动,以前的学生也闹过一点,年轻嘛,常见。”
方证说:“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说是说打架,也没什么人受伤,大概也就是有
点急了推搡几下。食堂卖饭有砂子还有学生和大师傅推几把呢。”
侯通海提醒说:“有一个学生流鼻血了,还有好几个扭伤的呢。”
冲虚说:“呵呵,流鼻血算什么受伤,汴梁最近天气太干,外面修路的灰尘又大,我
们系好几个教授也流鼻血了。流鼻血不算受伤。”
方证说:“呵呵,就是,我们家夫人前天买菜还把脚歪了呢,没什么没什么。”
侯通海又提醒说:“可是一体的地板也给划伤了。”
方证说:“呵呵,体育那边有钱,划伤了修修就好了,几个钱的事情,犯不上为难学
生嘛。”
冲虚说:“就是就是,张三丰他们才不在乎那点维修的小钱呢。”
侯通海终于明白过劲来了,急忙点头说:“那和我们校警队没什么关系,系里还是自
己给个处分算了,其实我们也很忙……最近幽明湖那边强奸的案子还没查出什么消息呢。
”
方证很严肃地说:“小侯,不要老说什么强奸案,搞得校内人心惶惶不好。”
冲虚也补充说:“可能只是偶然,不要让学生们传来传去。”
……
……
总之,后来乔峰和慕容复两个被简简单单地拎回系里,一人写了一个检讨,给了一个
警告处分就算结了。有时候很多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和小事化了,汴大里面校规的松紧从
来不是问题。
乔峰回到宿舍的时候,康敏连检讨都帮他写好了。康敏拍了拍乔峰的肩膀说:“康姐
晚上请你吃饭。”
“水煮肉,樟茶鸭子,酱肘花……”康敏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菜谱,看见一个点一个。
乔峰坐在对面,有点好奇地看着她。还是早春三月,康敏穿了裙子。将近脚踝的黑色
呢绒长裙,黑色的丝袜,黑色的皮鞋,上身是贴身的黑色小毛衣,用一根黑皮带紧紧地束
腰。惟有一头黑发还是按照老习惯用大幅的白手绢扎起来,随便地理在胸前。这套衣服更
衬得康敏胸部丰隆腰肢纤细,颇有点体态妖娆的意思。乔峰多看了两眼,觉得有点别扭,
康敏难得显得那么文静。
“喂猪啊?”乔峰说,“那么多?”
“就这些,”康敏挥挥手,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了。
自从汴大大力发展校办产业后,南门外一溜墙壁十有八九给开成了饭店,一排大玻璃
窗一直排到西边的小南门。灯火通明到深夜凌晨,这让大门值班室的彭莹玉很不满,老是
夜深了还有半醉或者全醉的人出出入入。
康敏支颐,默默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也不和乔峰说话。车灯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眼睛
里一一流过。
“小康?”乔峰在她面前挥挥手。
“干嘛?”
“不必那么客气吧?”乔峰耸耸肩膀说,“我也不是单帮你出头,慕容复那小子老拽
啊拽的,看着就想灭他几次。”
“我靠,废话多,”康敏说,“我今儿心情好出来吃饭,客气你个头。能喝多少喝多
少。”
乔峰真地喝了不少。他也很高兴,不过是个警告处分。而且康敏能和他一杯一杯地对
干,两人足足喝了六瓶“汴啤”,乔峰顿时觉得生活很灿烂。
康敏停了杯子:“我找到工作了。”
“那么快?三月就招聘?”
“看各人本事,”康敏说,“我是谁啊?”
“什么公司?”
“苏州,”康敏答非所问。
两个人继续喝啤酒,康敏的脸渐渐地红了。
“衰人,我认识你几年了?”康敏问。
“快两年了吧?”乔峰酒量大,还算得过来。
“你说我在汴大混得好不好?”康敏笑,“怎么给人骂成这个样子?”
“别听慕容复瞎说,”乔峰狠狠地挥了挥手,“他妈的那小子嘴就是贱。”
“不是他一个人说,”康敏摇摇欲坠了,“我知道系里说我这样那样的人多去了。我
也不在乎,我男朋友是多,没准你也算一号。”
“靠,那些人的话你也听?”
“靠,不是说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康敏笑着骂了一句,“你康姐也是女的,
还能不怕别人说?”
“女的?”乔峰嘿嘿地笑,“我忘记了。”
康敏没再和他一起笑:“乔峰,你说康姐这样好么?整天飘来飘去的。”
乔峰愣了一下,抓抓头皮说:“也没什么不好吧,你乐意和这个好一阵那个好一阵,
谁管得着?自己高兴就得,反正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情。”
康敏捧着一杯啤酒,眼睛在金黄的酒液后面眨了一眨,看乔峰,静了片刻:“说得也
对,没人管得着,也没谁真有心情管我……”
“再要两瓶啤酒,”康敏恢复了笑容,隔着桌子推了乔峰一把,“继续喝,儿当成名
酒须醉。”
酒是上来了,可是乔峰不敢喝。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康敏的眼泪缓缓地划过脸
庞,从尖尖的下巴打落到玻璃杯里。
“小康?小康?”乔峰赶快说,“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康敏说。
然后乔峰怔怔地看着康敏趴在了桌子上,双肩微微抽动着。
那是乔峰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轻轻拍了拍康敏的肩膀,说:“小康不要哭。”
康敏似乎根本忘记了她曾经喝到流眼泪这回事情,依然在国政系充当她大姐头的角色
,绝对是慷慨妩媚全能型的人物,把系里系外不少男生耍得团团转,当真到了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衣的高境界。
乔峰和康敏的关系也是照旧的铁。乔峰当仁不让地成为新一届国政系学生会主席,是
康敏跟系里推荐后又在选举里自己代笔给他写了稿子,引得暗地里有人说国政学生当权派
居然开始搞继承人制度了。不过康敏不管这些,乔峰说学生会主席我也不想当的时候,一
米六的康敏跳起来在一米九的乔峰头上狠狠敲了个栗子说你懂个屁,康姐看你专业课惨不
忍睹,给你弄个主席玩两年,好歹以后保研也方便点。于是乔峰也只有从了。
上课自习考试,上课自习考试,时间一天一天地过,过去的时间不再回来。
等到乔峰在校外号称“旺夫楼”的“旺福楼”吃散伙饭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居然已
经在汴大过了两年,于是他大口喝着啤酒说:“真他妈的快啊!”
散伙饭不是乔峰他们那届的,是康敏他们班的。本来乔峰没有拿到盖着校长独孤求败
大印的红本,还没到吃散伙饭的地步,可是他和高年级的马大元白世镜他们总是一起打球
,和小康又是铁板钉钉的交情,所以康敏订好了桌子以后毫不犹豫地在人数上加了一,然
后一个电话把乔峰召来了。
散伙饭实在是大场面,开始大家还彬彬有礼撑足了面子——毕竟都是汴大毕业的,讲
点贵族气。可是包括女生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干白和汴啤中醉到毫无顾忌的露齿大笑的时候
,场面就有点惨不忍睹了。从秦红棉和白世镜对唱了一首黄梅调《夫妻双双把家还》开始
,卡拉OK被哄抢,包括马大元男声独唱《枉凝眉》这种曲目都敢公然拿出来现眼,全不顾
经理汗毛倒竖兼冷汗淋漓。男生女生开始互相拍肩膀,灌啤酒,交换座位,关系好的如果
没能抢到话筒合唱一首,至少也得对干三杯二锅头。
这个有人高兴有人悲伤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感情就是一个大杂烩。有那些即将去西域
留学准备赚罗马大金币的,于是得意洋洋,有连工作还没着落的,于是忧心忡忡,有想着
马上就能海阔天空地光膀子混了,于是意气风发,还有女朋友谈了三年终于在此吹灯熄火
就无疾而终的,越喝越有点曹子建奔到洛水边的味道。不过所有人都是放开了喝了,标志
人生“阶段性的胜利”或者“战略转移”。
“很多事情都必须经历一次,”后来,哲学家令狐冲说,“无论结果怎么着,就是得
……经历一次。”
杨康说:“纯属死面包子吃多了!”
那时候康敏坐在乔峰旁边,很安静地喝酒。康敏酒量比所有女生都好,可以独拼乔峰
,所以没有男生敢逗她喝。喝了很多,康敏的眼睛还是很亮,和以前一样,康敏眼睛里映
出车灯流过的痕迹。
康敏说我们唱个歌吧?乔峰说我小时候是我们那里小老鸹歌唱团的,农民伯伯都不让
我去他们村里。康敏笑笑说为什么?乔峰说我去唱一次母鸡都不敢下蛋了。康敏说好吧,
那我去唱。
康敏点了一首《我等到花儿也谢了》,画面上出来特别夸张的泳装美女对着一个游泳
池,对水忧思。乔峰哈的就笑了出来。
康敏唱歌实在和她的钢琴天赋不相称,她只是在说着唱,或者唱着说。她说: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康敏站在屏幕前,水洗的牛仔裤,白色的纯棉衬衣,白色大手帕束发,很安静。她唱
这首歌的时候,面前有帽子飞来飞去,菜流水一样上来,秦红棉就在她背后和白世镜划拳
。康敏最终也没能唱完,因为秦红棉把话筒抢去和白世镜对唱《明明白白我的心》了。
“来,”康敏坐回了桌子边说,“老规矩,我一你二,喝醉了姐姐抬你回去。”
乔峰喝醉了,可是康敏也没力气抬他回去了,几个女生拉着喝醉的康敏走在前面,乔峰好
歹还能自己认路。走在半路,一个似乎有些失意的师兄坐在路边弹吉他,凉风吹来,夏夜
也是冷的,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留下来听他寂寞的吉他。再往前走,三三两两的朋友又渐渐
地散去,等乔峰被风吹得清醒了一些,他看见康敏走得越来越慢,从前面的女生群里渐渐
拉到了他身边。
“乔峰。”康敏说。
“啊,”乔峰嘿嘿笑着说,“小康在我们系有什么未竞的事业么?即使想炸掉国政系
,兄弟也一定帮你完成。”
“不是,”康敏说,“以后少打球,把主课成绩混上去再说。”
“靠,”乔峰说,“你现在开始由我老姐往我妈那边进化了。”
“听我说,”康敏说,“上次你跟慕容复他们打架,方证老头很不满的,以后老实点
,再让别人抓住了,姐可就罩不住你了。”
乔峰愣了一下,说:“哦。”
“我把以前用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封在一个纸箱里头,明天走的时候我送你们宿舍
去,以前的卷子单词卡片什么的都有,怎么处理你自己看。”
“喔,”乔峰和康敏肩并肩默默地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明天去火车站记得叫我。”
康敏笑了笑:“送不送没关系,我没整什么行李。”
她慢慢停下脚步,就站在路灯昏黄的光圈下。乔峰有点纳闷,就陪着她站住了。
“乔峰,”康敏抬起头看他,一只很纤细很柔软的手轻轻按了按乔峰的胸口,“自己
多小心。”
就这样,很简单的,康敏哭了,在夏夜的晚风里哭得像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纸人儿。有
点什么噎在乔峰的喉咙里,让他很难受。
“小康怎么了?”乔峰茫然地看着康敏扭头跑掉了,在花圃边没入了黑暗里。
“不懂啊?”平时一向对乔峰和颜悦色的师姐忽然瞪了他一眼,“继续装傻去吧你。
”
那天乔峰醉得很厉害,脑袋痛得好像要裂成两半。所以回到宿舍,他一米九的身板好
像散架一样倒在了床上,连腿都是虚竹帮他扛到床上去的。闭上眼睛的时候,乔峰似乎看
见了窗外的明月,然后他就在梦里看见了明月。那轮大大的,黄得像一张蛋饼的大月亮,
晃晃悠悠地悬挂在自己头顶。
乔峰梦见自己站在夜空下看月亮,月亮离他很远很远。
一梦惊醒的时候,虚竹正坐在他旁边喝黑米粥,黑米粥的香味和虚竹晾的袜子味道混
合在一起,乔峰觉得有点像艺园食堂的免费汤。
“靠,奢侈,”乔峰嘟哝了一声,“学一的黑米粥啊?”
“农园的。”
“农园的?”乔峰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
他抬头看见窗户外面的太阳,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那种懒洋洋的阳光根本不是早晨
,而且早晨农园不卖黑米粥。
那么,是傍晚?
“现在几点?”乔峰急忙踢开虚竹往外面探头去看钟。
五点四十,天已黄昏。
虚竹看见乔峰三下五除二地套上衣服,一阵风冲出了宿舍,闪避障碍和垃圾的姿势好
像场上过人上篮那么帅。
“不至于吧,赶晚饭有那么夸张么?”虚竹啃着馒头,“老生今天都离校了,食堂里
根本没什么人排队……”
乔峰很顺利地走进了女生楼,根本没有人拦他。因为空空如也的女生楼,即使楼长老
大妈也不怕他欲行偷窥和非礼,那时候楼长可能是这容纳千余女生的宿舍楼中惟一的雌性
——连女生以前养来当宠物的母兔子都不见了。
乔峰很安静地走进女生楼静悄悄地走廊里,左转上楼,推开了楼梯旁边虚掩的宿舍门
。
床铺清空了,废纸扫掉了,刚刚打扫干净的宿舍却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灰尘罩着。凳
子不见了,被子也卷走了,空荡荡的床上只剩下粗劣的床板,或许一角的报纸还没有撕干
净。惟一带了点人气的是忘记拆下的晾衣服绳子,在窗口吹进来的风中晃晃悠悠。
一如乔峰梦中看见的月亮。
乔峰愣了一下,伸手去口袋里摸香烟。好在还有最后一根,他有些别扭地点上了火,
转身默默地走出了宿舍。
“女生楼不许抽烟,”楼长幽灵一样出现在乔峰背后。
“靠,”乔峰皱了皱眉头,“男生楼也不准,回去问问你家老头。”
楼长呆住了,她根本不理解乔峰的逻辑。女生楼楼长的丈夫完全没必要是男生楼的楼
长,不过乔峰一厢情愿地觉得男生楼的楼长和她很般配而已。
“女生都没有,也不是什么女生楼了,”乔峰挥了挥手,独自走出楼门,靠在空荡荡
的自行车棚旁边,慢慢地抽完了最后一枝烟。
据虚竹说,乔峰后来是给康敏去的那间公司打过电话的。可是康敏先是去培训,然后
是去搞什么野外跋涉训练,再就是直接给派到海南去了。
大约是三五个月以后,一个要去西域留学的老生回学校办成绩,凑过来到乔峰他们宿
舍瞎侃,说着说着说到康敏。老生说康敏结婚了你们知不知道。虚竹说谁那么大胆子敢娶
我们小康姐。老生说废话,世界上吃豹子胆的人多了,以前你们打球的小马记得吧?
虚竹愣了一下:“马大元?”
老生悠悠地吐了个烟圈:“人那叫有恒心,本来可以留在汴梁的,人不是为了追小康
硬和她去一个公司了么?早就一起给派海南去了。”
“我靠,”虚竹说:“马哥管得住康姐么?”
“女生嘛,”老生离校几个月,分明是开了眼界长了阅历,此时潇洒地挥挥拿烟的手
,“总是要嫁人的,小康可聪明,马大元对她好,她当然嫁马大元。女生老得快,以前追
她那些男生靠不上,还是要找个靠得住的人,谁有时间跟那儿瞎耗啊?能年轻几年啊?”
这时候虚竹看见乔峰拾起饭盆往外面去了,急忙说:“嗨,乔峰……”
虚竹本来想叫乔峰帮他占座自习的,却听见乔峰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乔峰说:“马大元以前也就能拿拿篮板……”
那天夜里,所有自习室都熄灯后,三教外面静悄悄地篮球场上乔峰在打球。
没了三教的灯,只有报栏旁边的一点灯光照着篮球场。再,就是头顶的星光。谁也不
在那么黑的夜里打球了,乔峰打。
路过的兄弟说:“哟,这哥们猛啊,一个人打全场!”
乔峰一个人打全场,豹子一样带球上三步篮,然后抢过落下的篮球再运向另一个半场
,如风来去。一个又一个来回。
上篮,上篮,再上篮。
乔峰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篮球架下,球滚着篮框落下,砸在地上砰砰地响。
无人喝采。
乔峰吸着那杯苹果芬达走出了图书馆,很酷地抬头看着星空,把手里的纸杯捏成一个
纸团远远地投进垃圾箱里。
旁边的学生都绕道走,觉得那时候的乔峰很有点黑社会老大出去砍人前的风范。那时
候体育中心老是放港片,老大们出去玩命前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大页的印刷白纸吹得窗
前满地起落。这时候乔峰如果抽出一把乌兹把周围的人都摆平了,他就完美地诠释了这个
场景。
不过这里只是汴大,所以乔峰也只是嘴角线条拉扯开来,轻声而经典地说:“我靠!
”
结果这一幕滑稽的转变为《大话西游》,曾经有人说:“他好像一条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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