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iryTale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villa (野豌豆), 信区: FairyTales
标  题: 雁翅下的星光　1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hu Jul 15 23:44:54 2004)

雁翅下的星光
路展

不敢翻越高山，
怎能踏上平原？
不愿挖掘深井，
怎会涌现甘泉？
＿＿蒙古族谚语

一　淡红色的雨点
大雁热爱自己的家乡，舍不得离开养育自己的草原，即使在南方美丽的草甸里，它们也日
夜怀念这里的粗犷生活。你看，严冬刚过，它们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兴奋得一路高声
歌唱、低声吟哦，简直象小孩子，争抢着要投入母亲的怀抱。
可是，居住在额吉湖上的一个纪律严明、极守信用的雁群，今年却一直没有消息。快到清
明节了，它们才疲倦地飞上阿拉腾草原；缓缓扇动的翅膀，跟灌了铅一样地沉重。
这一天天气很好：天空没有云彩，又蓝又亮；地面没有刮风，沙土不扬。当雁群从低空掠
过，却奇怪地降下一阵阵疏疏朗朗的细雨。雨点弹掉了草叶上的尘土，震得花蕊上的金粉
四散飞扬。
一只紫尾巴野兔蹲在沙丘顶上，正象吃甘蔗似地啃着一截甜甘草。一滴雨点落在它左前爪
上，它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忽然吓得张大了三瓣嘴，甜甘草“扑”地一声落在地面。这是
一滴奇怪的淡红色雨点，象一小团晶莹透明的淡红色火焰，在毛尖上旋转、抖动，一转眼
，钻进毛根。天哪，它真是滚烫的！紫尾巴野兔赶紧用嘴吸吮，马上又“呸”地一口吐出
来。哪里是什么雨点啊，味道咸咸的，好象……还有一丝丝鲜血的腥气！
紫尾巴野兔盯着远去的大雁，失魂丧魄，左前爪就那么一直悬在半空，跟受伤似的，动也
不敢动。过了好半天，它才缓过神儿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天呀，这是额吉湖的雁群啊。它们怎么了？它们这是怎么了？……”

辛勤而又忙碌的大雁，
为什么耽误了归来的时间？
勇敢而又善良的大雁，
为什么将血泪洒向地面……

二　穿过“死亡谷”
　　其实，额吉湖的雁群是按时起飞北上的。一个月以前，它们已经飞上了旅途中的最后
一座高山。
　　这个雁群，总共老少三十只大雁。领队的老雁叫做朝通。它一直很称职，可近几年它
变懒了，爱拿架子了，身躯也发胖了，用它老婆嘎嘎的话来讲，是越来越富态，象个王爷
了。它面颊两边细软的羽毛，快要磨光了，紫灰色的皮肤，很象一块圆鼓隆隆的长着羽毛
的柿饼。
　　动身以前，雁群搞过一次选举。当然，它们不会印制选票。没关系，它们很聪明，到
茶山去拣三十颗乌黑油亮的茶籽，统一做上记号，选票就有了。
　　选举开始后，气氛很是紧张。十四只大雁选了朝通；另外十四只大雁，却把茶籽投给
一只年轻快活的公雁。一时票数不分上下。朝通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使劲捧
着胸口，差点心脏病发作。
　　轮到年轻快活的公雁投票了。它歪着头想了想，把茶籽安详地放在朝通面前。朝通愣
住了，猜不透它是在玩弄诡计还是犯傻；过了好半天，才轻蔑地一笑，大模大样地投了自
己一票。
　　朝通以十六票的微弱多数，连任雁群领队，可是它却象吃了屎壳郎一样难过，怨气冲
天。
　　“哼，这么多年，谁把你们从北带到南、从南带到北的？嗯？谁保你们平安无事、生
儿育女的？嗯？是我――老朝通！现在呢，嫌我老了，毛娃娃也敢做我的竞选对手了！它
还得了十四票！故意给我难堪嘛……我明白你们想干什么，没门儿！只要我在世一天，决
不准改动老祖宗留下的老规矩……”
　　在旅途上，它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古怪，一天比一天暴躁，谁眵看它两眼，它也怀疑是
在嘲笑自己圆鼓隆隆的柿饼脸，恨不能扑上去，啄下人家两撮羽毛。它也知道自己的精力
比从前差远了，嘴上可绝不认输。现在，它带领雁群飞上最后一座高山，累得大口喘气，
沉重地落在古长城的烽火台上。过了一阵，它才叫大家聚拢过来，开始讲话：
    “刚才，我们休息了一会儿，明白为什么吗？嗯？不是我累了，是怕你们累！因为，
越过前面那道山梁，再往旁边一拐，就是有名的‘死亡谷’，那里住着凶恶的黑雕……注
意了，在我讲话的时候，不准小声议论！”它对那只年轻快活的公雁突然发火了，“既然
选我当领队，就得尊重我！你也投了我的票嘛！如果现在后悔，可以罢免再选一次嘛……
你刚才跟老婆嘀咕什么了？嗯？公开出来，让大家也听听嘛！”
　　“好吧，让大家都听听。”年轻快活的公雁抬起头，坦然地说，“刚才我跟它说，既
然大家都知道‘死亡谷’危险，为什么不能绕过它呢？好比说，为什么不可以从这道山梁
上直接飞过去呢？”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这是千百万年以前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必须这样飞！”朝通
被它糊涂的想法气坏了，“年纪轻轻的，脑瓜儿倒挺灵活！从山梁直接飞过去，这条路线
你飞过吗？嗯？不能保证，这不完了吗？好，咱们大家不用理它。全体注意！经过‘死亡
谷’的时候，一律不准掉队，不准讲话，不准左右张望；大家必须象鱼一样安静，飞得象
风一样快！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起飞！”
　　三十只大雁排成单行，紧贴着山坡飞行了一段路，突然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面消失了―
―它们进入“死亡谷”，沉到了谷底。
　　这个山谷很深很窄，象是用斧头在大山上劈出的一道缝隙；大雁们展开翅膀，几乎可
以碰到两边陡峭的石壁。谷底阴森寒冷，肮脏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有的地方可怕地裸露着
鸟兽的苍白色骨骼。
　　三十只大雁谁也不敢说话。它们的翅膀拍击着空气，在峭壁间发出巨大的回响。有的
母雁被这种轰隆隆的声音吓得羽毛直竖，脑壳后边发凉，好象全身肌肉都僵硬了……
　　山谷逐渐宽阔进来，两边的石壁越来越低，照进了一线明亮的阳光。大雁们看到了远
远的山谷出口，甚至看到了山谷外面一小块犁过的金色田地。今天真是个吉利的日子――
黑雕一直没有出现，“死亡谷”就要平安通过了！大家的心情松弛下来，翅膀也扇得更加
有力。
　　突然，从前面高空传来一声黑雕尖厉的呼啸和一阵雁鸣。一只羽毛褪色的年老公雁，
正和黑雕在峡谷上空搏斗。它们力量悬殊，可是年老的公雁身体灵活，几次巧妙地避开黑
雕的搏击。
　　在额吉湖雁群长长的队伍里，出现了一声声短促而紧张的低语：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朝通飞在队伍最前面，掉过头，严厉地小声呵斥：
　　“闭嘴！这不过是一只老孤雁――没出息的流浪汉！保持低空飞行，迅速通过……”

　　“不对！”队伍里猛古丁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喊，“不能只顾自己安全，见死不救！”

　　话音一落，那只年轻快活的公雁和它美丽的妻子，象箭一样冲上天去，从两侧向黑雕
发起进攻。蓁的大雁想都没想，立即跟了上去。它们发出的战斗呼喊，在山谷里响成一片
，如同千军万马，震得峭壁上的碎石哗哗啦啦坠入谷底……
　　黑雕羽毛凌乱地逃走了！
　　年老的公雁得救了！
　　额吉湖上的雁群重新排好队伍，高声歌唱着，昂然飞出“死亡谷”，飞上塞外的田野
。被救下来的年老的公雁，在后面紧跟着它们，再也舍不得离开。
　　傍晚，雁群落在一条浑浊的河流中间的沙洲上，大家才发觉年轻快活的公雁受了重伤
。原来跟黑雕搏斗的时候，朝通的妻子嘎嘎在身后妨碍了它的退路，虽然只有一眨眼的工
夫，它的脊背被黑雕的利爪划破了。它不愿意拖累大家，一直没有吭气。真不知道它有多
大的毅力，竟忍受住可怕的伤痛，飞了这么长的路程！
　　这是一只多么勇敢的大雁！一只多么了不起的大雁！它是额吉湖雁群的光荣和骄傲！
当然，谁也不愿意丢下它不管。
　　朝通紫灰色的柿饼脸上毫无表情。大家尊敬年轻快活的公雁，把它当成英雄，使得朝
通心里酸溜溜的，仿佛吃多了酸浆果；可是它明白，在这样的时刻，不能违拗大家的心愿
。
　　于是，雁群在荒凉的沙洲上，耽搁下来了……

汗水浇灌的花朵，
象星星一样开放。
热血浇灌的友谊，
象日月一样久长。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http://bbs.hit.edu.cn·[FROM: 218.9.137.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