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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无题（悼我的外公�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4月10日17:39:47 星期三), 站内信件

发信人: xliz (xliz), 信区: FamilyLife
标  题: 无题（悼我的外公）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Sep 20 00:25:04 2001)

外公今年虚龄七十六。我不知道他的生日，年龄也只是根据他的属相而推算的。外
公属
虎，我的舅舅，外公唯一的儿子也属虎。我的未曾见过面的亲外婆属龙，她在我舅
舅未
满月的时候就因劳累过度去世了，留下二女一子和新盖的四间房子。那时候，外公
在几
百里外的一个工厂工作，外婆拿着外公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养家，有余钱就去买绸缎
被面
或者银圆放起来。人们都说我外婆是很好的人，有我大姨和我母亲所有的优点。
亲外婆去世几年后外公又娶了一个外婆，那个外婆据说脾气不好，对我妈他们姐弟
仨很
凶，也经常和外公吵架。后来他们就去政府办了离婚。家里的仨孩子没人养的时候
就在
他们的几个伯母家搭伙；外公一般只有到了过年才回一趟家。
外公退休后闲不住，在年轻时做过的一个山村里支起炉火又开起了铁匠铺；做了几
年后
想回村养老了，就托人介绍娶回了我们的第三个外婆。第三个外婆带了一个儿子过
来，
我的新多出来的小舅舅比我大一岁。外公的亲儿子从小很野，九岁才跟外公到厂里
办的
学校读书；父子两个的脾气都很冲，经常关系闹得很僵。所以小舅舅过来是外公赞
同的
，他说他自己的亲儿子靠不住，再养个儿子防老；这也是外公给媒婆开的主要的条
件之
一。
我小时候印象中的外公其实也很慈祥，经常坐在炉火前或者暖暖的冬日下给我们讲
故事
。只是偶尔听母亲她们提到外公时会无可奈何地说他这辈子就这个脾气了的时候才
会浮
想起外公大发雷霆的样子。最后一次见到外公发脾气是因为外公想给舅舅和小舅舅
分家
产而舅舅不同意，外公追着要打舅舅；那年外公已经过七十了，可是还要四五个人
才拦
得住他。
我不知道外公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猜想他也一定有很多为难的地方。新外婆
进门
十多年了，小舅舅也结了婚。可是不知为什么，小舅舅对外公也不是很孝顺。反倒
是舅
舅这几年性格变了很多每个礼拜都要买些鱼肉菜蔬回家陪外公喝两杯老酒搓几圈麻
将晚
上再把儿子留在那里给爷爷暖被窝。
据说年青时外公是什么都不怕的。外公的父亲，我的外太公，是附近几个乡的教友
的首
领，可是家里这个小儿子偏偏不信教，后来甚至就偷偷跑出去跟人家学铁匠手艺去
了。
外公年轻时候的经历我们都知道得不多，但是偶尔他给我们几个孙辈讲故事的时候
会提
到一些以前的事。从这些事里我知道外公的师傅是个当年以打铁为掩护的老革命，
后来
去找队伍了；外公知道了师傅的身份也要跟师傅一起走，师傅说革命要掉脑袋的，
让外
公留下来等着过好日子；师傅半夜里偷偷溜走了，所以外公只好一直在那里守着铁
铺，
直到后来进了工厂。可是近几年开始外公对农村传统的诸路神仙都开始景仰起来，
先是
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村里原本凋敝的关帝庙修整了一番，后来又陆续把山路边的义
亭、
凉亭都一一修葺起来；有些山路要过山涧，外公就托人去邻县石场定做了长条青石
，架
到沟上铺个小桥。我回乡下的时候，听邻居说外公经常天黑了还在山上修路，晚归
的乡
邻经过了跟他打个招呼他也就只是应个声，然后又埋头拿起锄头。这几年清明回去
扫墓
的时候，堂哥经常就指着山路上的青石告诉我：这是你外公做的。我没有问过外公
为什
么要这样，但我想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的记忆中外公一直都很有主见，甚至很
多时
候是固执。
外公是工厂退休回来的，每月有不多却足够两老在农村过上安稳日子的退休金。但
山村
里的老人都闲不住，外公包了很多到外面打工去了的人荒下的地。山里人命苦，地
里种
的东西要料理很勤才能收成，所以外公基本上一年到头都是早出晚归地在山上。我
们临
时回乡下去的时候，总要等到天黑得快分不清人影了才看到外公回来。昨天晚上，
大概
外婆看天太黑了外公还没回来，就叫人上山去寻了，结果就在一个沟边看到了外公
的扁
担
......
外公的家族，除了他这一支，都是基督徒。以前母亲在她伯父伯母的葬礼上总是忍
不住
要恸哭，这时候家族里的亲友和附近山村赶来的教友就会过来劝说：逝去的人是往
天堂
见主去了，我们留下的人应该为他高兴，为他祝福。昨天听到噩耗以后，脑子里空
白了
一瞬间，然后我就马上去买车票了。车还要过两天才能出发，两个小时后我又坐在
了电
脑前，打了没几个字，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悲痛扔下键盘哭了一场。
今天晚上，我断断续续还是打完了这篇文章。外公在大多数时间是不苟言笑的，母
亲能
告诉我外公的往事也不多。我无法知道，外公的一生有过多少的坎坷，也无法知道
外公
内心深处的世界；我甚至无法推测外公在离开前的一刻内心的感受。我的倔强固执
的外
公，你会原谅我们吗？
安息吧，外公，孙儿现在只能在远处给您祈祷。
......

※ 修改:·xliz 於 Sep 25 19:52:15 修改本文·[FROM:     218.0.83.68]
※ 来源:·BBS 水木清华站 smth.org·[FROM: 61.175.146.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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