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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n (狗熊过桥·烘云托月), 信区: FamilyLife
标  题: 圣爱(7-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1月16日08:25:41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第七节 
许明翰离开了王大年家,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胜利楼”。楼房一扇扇窗户里的灯光幸灾 

乐祸地闪烁着,惟独“我们的皇宫”里漆黑一片,他不想回到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去, 

可光明在哪儿呢?茫茫然然没了目的,第一拨酒早醒了,第二拨酒还没喝到数,干脆乘 

胜出击,再来个第三拨吧!小卖店已经关门了,他就沿着街寻找酒吧。进了酒吧,一摸 

兜才想起来,他是狼狈出逃的,没穿西服,没钱!好在办公室抽屉里还锁着一个小金库 

。自打吴雅萱开始收缴他的衣兜,他就设了这个小金库。男人在外总得有点私房钱,打 

扑克输啊赢啊,下饭馆轮流坐“庄”啊,这些支出,哪个男人也没本事从老婆的兜里请 

示出来。所以说男人的小金库是让女人给逼出来的,男人要是掌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 

那设小金库的就是女人了。 
  许翰明回公司取钱,没进大门,川美子出现在了灯光雪亮的门厅里。其实川美子每 

天都出现在许翰明的视野里,但那是董事长加贺川美子,就许翰明的个人生活而言算不 

上出现,但这次她出现了,作为女人川美子出现了。 
川美子穿着一身酱紫色西服套裙,真正的意大利做工,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一分身材至 

少能穿出五分来,五分身材一穿那就是满分了。川美子亮着她满分的身材,轻盈地走下 

台阶,脖颈上系着藕合色的小丝巾随风飘逸起来,在端庄中散发出几分妩媚。端庄的妩 

媚在这个轻浮的时代实属罕见,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魅力。以前许翰明没有感受到,这 

回感受到了。许翰明的眼神有些异样了,恰好与川美子的眼神接轨。川美子有些意外地 

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许翰明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回来取点东西。” 
  川美子岂是等闲之辈,她见多识广,对男人有着入木三分的判断力。她看着许翰明 

慌乱的眼神,嘴角浮上了一丝隐隐可见的笑意,很快这笑意变得清晰可见了,就像一只 

温柔的小手抚摸着许翰明像兔子一样乱蹦乱跳的心。川美子说:“看你一副丧家犬的样 

子,一定是有家不能归了吧?走吧!我还没吃饭呢,一起去吃夜宵。” 
  川美子的口气既诙谐又温柔,而女人恰如其分的温柔是俘虏男人的最佳武器,许翰 

明心里想着要拒腐蚀,两腿却一个劲地跟着资产阶级美女跑。又一想,那些拿着政府俸 

禄的官员们,腐蚀来了照接不拒,他一个给资本家打工的,拒腐蚀也轮不到他呀!他这 

号人,想纯洁,纯洁不到哪儿去,想腐败,也腐败不到哪儿去。这么一想思想也就解放 

了,他坦坦荡荡地跟着川美子进了太阳城饭店。 
  川美子径直把许翰明带到了顶楼的夜景餐厅。夜景餐厅像一座巨大的玻璃花房,奇 

妙之处在于你尽可观赏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人绝对看不到里面的世界。窗外是喧嚣的 

夜市场,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却没有一点点声响,就像是一出市井哑剧。这道玻璃 

窗使许翰明产生了一种居高临下的隔世之感,仿佛窗外市井人生的奔波与挣扎都是别人 

的,与他丝毫没有关系,他现在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和川美子的世界。 
  川美子用尖尖的手指随意一挑,服务小姐不知打哪儿就冒了出来。她点了几样精致 

的甜点和两杯赏心悦目的调制酒。当然价格的昂贵与口味的平庸是绝对不成比例的,但 

这有什么关系呢?如今上饭店,吃饭已经是非常非常次要的了,吃的是档次,是环境, 

是用挥霍金钱的腐败程度来衡量你所具有的身份和价值。川美子点了首曲子,悠扬委婉 

的萨克斯仿佛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点点一点点充满了整个空间,在许翰明的世界 

里徘徊着缭绕着。两个人都没说话,似乎在用沉默烘托这高雅浪漫的氛围。曲终了,萨 

克斯的声音一点点一点点地远去了…… 
  川美子深沉地说:“你是我遇到的懂得沉默的第一个男人。” 
许翰明不知不觉就跟着深沉了起来,说:“那么,你就是我遇到的懂得沉默的第一个女 

人。” 
  川美子冰山一样冷峻的面孔融化了,变得春意盎然了。她喜欢面前这个青年男子。 

他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精明能干,却又朴实无华,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浑然天 

成!当然如果没有这种近距离的观察,她也许会永远停留在欣赏阶段。但走近了,感觉 

就不同了。她注意到,他没系领带,雪白的衬衣领口随随便便地敞开着,露出了脖颈以 

下质感坚实的肌肉,散发着青春勃发的气息,那是性感的,撩人的,对她而言又是逝去 

了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她不甘心了,突然间萌生了强烈的征服欲,她要征服他!不! 

她不是要征服他,是要在他身上找回自己逝而不返的青春年华! 
  川美子挑逗地眨了眨一只眼睛,性感的声音像是从声带中振动出来的,跳个舞,好 

吗?许翰明说,我不会。川美子说,我来教你。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把他牵进了舞池 

。萨克斯的旋律委婉而悠扬,两人慢慢地晃着二步。川美子俯在许翰明耳边小声问:“ 

你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吗?” 
许翰明娶的是学音乐的老婆,耳闻目染也就有了一点点音乐修养,他说:“是《回家》 

。” 
川美子一语双关:“你,喜欢《回家》吗?” 
“嘻……”许翰明说了半句就噎住了,他想到了自己那间38.505平方米的鸽子笼,那战 

火纷飞的场面可不像萨克斯倾诉的这般委婉悠扬。他喜欢回家吗?不! 
  川美子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不再提任何能使许翰明陷入窘境的问题,无言地 

把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川美子细柔的鼻息像毛毛虫子一样撩得许翰明心里直发痒。 

她身上散发出温馨的香味,那种牌子的香水在吴雅萱身上是绝对闻不到的。许翰明何曾 

经历过这种阵势,顿时傻得像条胖头鱼,连鱼饵都不用挂,下钩就上。许翰明醉了,比 

喝上一斤老白干还醉得厉害,情不自禁就吻了她。川美子没有拒绝,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川美子少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显温柔。许翰明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他势如破竹,开始吻她的额头面颊鼻子脖颈……恰到地方,川美子的眼睛睁开了。许 

翰明强劲的拥抱和疯狂的亲吻的确令她心旷神怡,但她是理智的,今天她只要第一步: 

证实自己风采依旧魅力尚存。她已经做到了,就要适可而止。川美子是何等尊贵?她是 

不会把自己一次性廉价处理的!她刮了刮许翰明的鼻头说,毛头小子!歇着吧,我可不 

会傻得去找一个只能偷情的“地下工作者”。川美子说话的口气似饱经沧桑的老人,神 

态却像个顽皮的小姑娘。许翰明第一次领味到在一个女人身上能如此和谐地统一这么大 

的反差。川美子关键时刻的矜持,造成了一种朦朦胧胧的距离美,撩得许翰明更加想入 

非非,他的心智错乱了:她喜欢我吗?是哪种喜欢?他很快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喜欢我!而且不是上级对下级的欣赏,不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护,更不是同志式的友谊 

,那么只剩下一种:就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了!至于这种喜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想 

都没想,浪漫一回算一回吧!他感觉自己成了琼瑶笔下的男主人公,于是自觉不自觉地 

绅士了起来,笔挺着身子,满脸的深沉,就算让别人看了酸得害牙痛,自己也觉不出来 

了。 
  曲终,川美子轻轻地在许翰明面颊上吻了一下,这温存抚慰了许翰明疲惫的心灵, 

令他很惬意。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上。川美子问,你不喜欢跳舞?许翰明说,不大喜 

欢。川美子问,那你喜欢做什么?许翰明说,打篮球。川美子俏皮地问,那你谈恋爱的 

时候,是你陪你爱人跳舞,还是你爱人陪你打篮球呢?许翰明觉得她挺风趣,就说,都 

不,我们轧马路。他心里好玩地想,“轧马路”的意思你懂吗?没想到川美子问,你们 

走了几个“红军二万五”啊?许翰明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个日本女人了不得,什 

么话都懂!川美子不谈自己,总是启发许翰明谈,谈的都是些很轻松的话题,她是个优 

秀的听众,就那么歪着头品着茶水,静静地聆听着,舒心地微笑着,那温柔的目光把许 

翰明撩拨得胡说八道,语不连贯,词不达意,说了后句就忘了前句说的是什么了。川美 

子颇有为师的风范,循循善诱,她问你最尴尬的记忆是什么?许翰明想了想总算说了句 

完整话,入学上第一堂体育课时,我把裤子尿湿了,体育老师把我放到太阳底下,让我 

撅着屁股晒裤子。川美子笑了,这一笑,许翰明发现了,其实她的表情很丰富也很迷人 

,她平日面孔那么冷峻,自然有她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这么一设想,川美子在他心目 

中就更加神秘也更加迷人了。 
  许翰明和川美子聊到很晚,分手时川美子说:“感谢你给了我一个愉快的夜晚。” 

这话谦虚得恰到好处,好像不是她在替许翰明排忧解难,倒是许翰明在为她消愁解闷。 

许翰明心里敞敞亮亮的,他终于找到了光明,生活没有亏待他,又为他掀开了新的一页 

。 
  这天晚上许翰明在大街上闲逛了一夜,带着空空如也的大脑在黝黑神秘的夜色里行 

步,感觉好极了,就像夜游神一样自由自在。只是呼机一个劲地响,他知道是吴雅萱在 

呼他,他没理,你有本事把我轰出来,就别找我呀。直到喧哗声冲破了城市的黎明,晨 

雾散去暴露出一个真实的轮廓,许翰明才回到了这个有快活有苦恼有多多有吴雅萱的现 

实世界,川美子变得遥远了,生活的新一页又合上了。除了吴雅萱,他这是第一次吻别 

的女人,想到吴雅萱还在那38.505平米的小屋里,守着那无望的希望,他对自己这一夜 

风流产生了内疚感。许翰明被良心折磨上了,他感慨:这人要是没了良心该多好,那将 

少去多少烦恼啊! 
  许翰明被良心折磨得面如土色,晕头涨脑地来到公司。在电梯门口遇到了小郑,小 

郑问,你脸色怎么这么惨?是不是昨晚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许翰明苦着脸说,你懂什 

么?等你娶了媳妇,你就知道那万恶的旧社会简直是天堂!说话间川美子走了过来。这 

不是昨晚的那个女人川美子,而是董事长加贺川美子。她扬着高贵的头,脖子宁折不弯 

地挺立着,高跟皮鞋吱嘎吱嘎地,连眼梢都没扫他们一眼,就进了电梯。许翰明顿时找 

到了卑微的感觉,个子一下子就降到了1米52。下了电梯,进了办公室,川美子走到她的
 
办公间门口,突然回转身来冲他们意味深长地莞尔一笑。小郑看傻了,一个劲儿地念叨 

:“她冲谁笑?该不是冲我吧?哇噻!太美了!”许翰明可是看明白了,自信心像打足 

了气的皮球,顿时又蹦回到了1米82的个头上。 
  许翰明还没坐稳,红色的内线电话就响起来了,川美子隔着玻璃隔断遥视着他,说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许翰明早晨才发现的良心“哧溜”一下又跑没了,他看着玻 

璃隔断后川美子那影影绰绰的面容,激动得连声音都走了调,说没事,我挺好。外线电 

话进来了,他用另一只手抄起电话,问都不问就说,对不起,我正接长途,请十分钟后 

再挂过来。小郑送单子过来签字,他看都不看,用一只手马马虎虎签上字就把他打发了 

。他抬头看见川美子在玻璃隔断后面吃吃地笑,是那种很顽皮的笑。川美子说,翰明, 

你先忙吧,下班后等我电话。她竟然叫他“翰明”。 
  这天,川美子和平时不大一样,脸上泛着桃花般的红润,笑容可掬地在鹅黄色的幔 

帘前后进进出出,似乎在故意惹人注目。偶尔心有灵犀地与许翰明对视一个只可意会不 

可言传的眼神。可临近下班时鹅黄色幔帘后突然消停了,静悄悄的。下班后,许翰明磨 

磨蹭蹭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也没等来川美子的电话。许翰明疑惑了:难道川美子是 

在戏弄自己?他刚起身想走,外线电话响了。许翰明抓起电话迫不及待地问:“是川美 

子小姐吗……” 
  电话那头狠狠地扔过来一句话:“许翰明,你还有心情找小姐!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我看你是不想管我和多多的死活了。” 
许翰明的良心颤抖了一下,低声下气地说:“雅萱,你想到哪儿去了?川美子小姐,她 

是我的……” 
吴雅萱不依不饶地接了下茬:“她是你的什么?你说呀?是你的情人?是你的姘头,对 

不对?” 
这么一针见血,许翰明受不住了,觉得这对超凡脱俗的川美子是一种侮辱,他没好气地 

说:“你别找茬好不好,算了,不说了……” 
吴雅萱说:“为什么不说了?你心虚了是不是?我偏要说,你也得给我说清楚,不说不 

行……” 
  去你奶奶的!我就不说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着?许翰明火了,他狠狠地挂死了电话 

,瞅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这和吴雅萱也就生活了不到三年吧,怎么就一点感觉也找不 

到了呢?家庭真的不好,两人没了距离,相互暴露无遗,丑陋全显现出来了,忒没劲! 


  外线电话又响了,许翰明懒得和吴雅萱打嘴仗,索性不接。铃声很有耐性地不厌其 

烦地响着,倒是许翰明耐不住了,抓起电话筒狠狠地说:“我说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许翰明马上意会了这种沉默,他省略了所有有碍这种默契的话语说 

:“是你?” 
川美子的声音像云像雾又像风一样地飘来:“翰明,对不起,我今天有事,我们改日再 

约。” 
  川美子其实并非有事,挂电话时她就闲坐在写字楼对面的咖啡厅里。她慢慢地品味 

着咖啡,得意地想象着许翰明怅然若失的样子,就像在把玩自己的魅力。这种少男少女 

的游戏虽然有点小儿科,但和许翰明这种人玩玩满够用了。况且也只有这种小儿科的把 

戏,才能唤回她那已逝的青春感觉。对她而言,这种感觉比一个活生生的许翰明更为重 

要。男人这种脏物,她见得多了,个个都是手到擒来,没什么劲儿,她要玩的是一种情 

调。然而川美子失算了。许翰明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因为他们的情趣毕竟隔着一个划时 

代的距离,这个距离大了一点,以至于美消失在了距离中。许翰明属于现实的一代,不 

作兴玩浪漫。他有直感,川美子就在附近,玩他呢!他对现实诱惑没什么抵御能力,香 

风一袭,他准保糊涂。但只要看不见川美子的眼神,闻不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儿,他的心 

智就绝对不会错乱。川美子是在欲擒故纵,想吊胃口。吊谁呢?你累不累啊?他孕育了 

一天的情绪突然就溜得无影无踪了。许翰明这种男人是经不起太多揉搓的,没那耐性。 

他本来就没有清晰的思路,只是跟着感觉走,走得动就走下去,走不动就不走了。实在 

说来他是个比较矜持的男人,而且正处在有足够自信和自豪的年龄阶段。他狠狠地甩了 

甩头,就把昨晚的记忆和川美子一起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八节 
许翰明无精打采地回到家,良心忽悠一下又把他对吴雅萱和多多的负疚感给钓出来了。 

进了门,一条尿裤像仙女抛下来的彩绸忽忽悠悠地就飘落到了他的脸上,扯开尿裤才得 

见他杏眼怒视的妻子的尊容。他早料到吴雅萱要说什么了,脱口而出恰与吴雅萱合成“ 

二重说”:“说!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吴雅萱被问愣了:“你问谁呢?” 
许翰明怏怏地说:“我不是在替你问我嘛!” 
吴雅萱消了点气说:“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说吧!” 
许翰明交代说:“你让我滚,我就滚到大年家去了。” 
  吴雅萱正颜厉色,“啪”用苍蝇拍响响地拍了下桌子,是包公断案的架式:“许翰 

明,你撒谎!”她铿锵有力字字有据地例数着许翰明的罪证:昨晚你不到9点就离开了苏
 
明明家,我给你打了一夜的传呼,你没复机,原因不用问,是因为不方便,可为什么不 

方便?怎么个不方便?你得交代清楚了。今天早上我给你所有的朋友都打过电话,邪了 

!他们众口一词,都说你昨夜住在他家里,一早上班才走的。你一个许翰明,能同时住 

在十几个人的家里吗?这不摆明着是在合伙欺骗我吴雅萱吗?许翰明,你本事不小啊! 

还有分身术。你挺能收买人心的啊?! 
  许翰明哭笑不得,还是哥们儿够意思,这同仇敌忾就把他给出卖了。他说:“我满 

兜不到十元钱,拿什么去收买人心啊?这只能说明我人缘好,人家是怕你起疑心。” 
“哼!”吴雅萱用鼻子哼哼着说:“我本来没疑心,这回倒是有啦!说啊!你到底上哪 

儿啦?” 
  本来许翰明已经把川美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吴雅萱愣逼着他又把川美子从九霄云 

外找了回来,许翰明的意识流涌动了:我可不会傻得去找一个只能偷情的“地下工作者 

”,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她是个单身女人吗?她的条件那么优越,怎么会是单身呢 

? 
  吴雅萱见许翰明不语,更来劲了,蛮劲吼:“说啊!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许翰明心猿意马地看着吴雅萱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嘴角一抽一抽的像只觅食的 

猫,心想,女人那么爱惜自己的容貌,为什么要生气呢?生气的样子委实不好看。他这 

么想着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吴雅萱的脸,吴雅萱闪开了骂,讨厌!还好没骂他流氓。 
  吴雅萱还在没完没了一个劲儿地“说啊!你说啊!”许翰明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忍 

气吞声,腹背受敌”了,可这点罪行是断断不能交代的,他真的疲惫不堪了,说:“你 

说我能上哪儿呀?我在大街上遛了一晚上,行了吧?你行行好,让我睡觉吧……”说着 

就合衣拱到床上。吴雅萱不依不饶拎着耳朵把他拽了起来:“你骗谁?你别以为我不知 

道!” 
  许翰明没好气地说:“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呀!” 
这下坏喽!吴雅萱撒泼了:“好你个许翰明,你在外面挺潇洒是吧?我让你潇洒!我让 

你潇洒,我……”枕头、毯子、多多的尿布连同她换下的裤头,一古脑儿地摔到了许翰 

明身上,就像在掩埋一个无耻的灵魂。 
许翰明边挡边说:“你别闹了别闹了,别吵醒了多多。” 
吴雅萱失去理智了,她不管不顾地嚎:“醒了怎么样?醒了还不是一个睁眼瞎,一个白 

痴!你许翰明繁衍出来的白痴!” 
许翰明的负疚感被骂没了,多多是个痴人,吴雅萱成了泼妇,家庭对他来说除了沉重的 

负担以外,什么也不是。他厌倦了,什么都懒得想了,也就不管天塌地陷真的睡着了。 


  这天夜里许翰明睡得很糟糕,总做梦。梦里全是吴雅萱横眉冷对的怒容。只有一次 

他做了个好梦,梦见他和吴雅萱并肩坐在金色的沙滩上,多多光着小脚,在蔚蓝的天空 

下,戏着海水蹦啊跳啊叫啊笑啊,吴雅萱在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光环笼罩下微笑着, 

那笑像圣母玛利亚一样温柔……偏偏那一次他忒清醒,在梦中对自己说:这是梦!真是 

太残酷了,连个好梦都不让做。于是他就醒了,看见了现实中的妻子吴雅萱。 
  吴雅萱的样子比他坏梦中的要好,比他好梦中的要坏,她既没横眉冷对,也没特别 

温柔,就那么不冷不热地,很平静但是很严肃地说:“翰明,我想过了,我真的不能再 

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了,这会毁了我的一生。我要回学校工作。” 
  这个平静的宣言把许翰明唬出了一身冷汗,他倒宁肯她吵她闹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那,那多多怎么办?” 
吴雅萱说:“别问我,你是他爸爸,你该想个办法的。” 
许翰明挠着头说:“我有什么办法?” 
吴雅萱又动怒了:“没有办法你去想啊!难道你惟一的办法就是把我耗死在这儿,为你 

的家庭牺牲,为你的儿子牺牲,为你许翰明牺牲吗?” 
  许翰明心里嘀咕:怎么都成“我的”了?没有你,哪来的这个家庭,哪来的多多? 

他现在倒是觉得在家庭中“我们的”这种思维要更切合实际一些。他说:“雅萱啊,我 

们必须正视现实。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多多的爸爸妈妈,总得为他作出牺牲啊。” 
吴雅萱说:“牺牲?那好哇!可为什么要做出牺牲的那个人注定是我吴雅萱,而不是你 

许翰明呢?” 
  许翰明被问住了。吴雅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的话常常是很有道理的。吴雅萱这 

回比较有风度,既然占了上风,也不逼他,说:“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给你一个月的 

时间。” 
一个月,还有30天,720个小时呢,够宽限了。许翰明松了口气,这种没有希望没有前景
 
没有未来的日子,也就是得过且过,过一天算一天吧。 
  许翰明上班来就像害了红眼病。川美子召集部门经理开例会,许翰明蜷缩在一边,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的酣声特别怪,有人发言时他睡得平平稳稳,一点动静都没有, 

会议一静场,他就“呼噜”一声,惹得全场人想笑又不敢笑,碍于川美子的威严。不过 

川美子特别开恩,既没发怒也没笑,甚至阻止别人叫醒他。直到散会,人都走光了,川 

美子才起身冲了杯速溶咖啡,轻轻地放在他面前。这一放,他醒了,尴尬得一塌糊涂。 

川美子恬静地看着他,温和地问:“翰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很不开心啊。” 

这温和的声音混合着川美子身上的香水味儿,把许翰明的心智又给搅乱了。于是他就像 

面对一尊观音菩萨,一五一十地把家里的那点老底全都抖落出来了。川美子还是那样静 

静地听着,用温柔理解的目光鼓励他说,整个过程她只插了一句话:“家家都有一本难 

念的经啊!”就完了。可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许翰明听了心里就舒坦了。 
  许翰明和川美子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他开始盼望和川美子在一起了。和川美子在 

一起没有沉重的话题,没有沉闷的空气,没有无休止的埋怨和唠叨,川美子的温和与安 

静填补了他空虚燥热的灵魂。但真的和川美子在一起时,他又感到不安,吴雅萱和多多 

的目光就像上帝的眼睛一样无处不在。于是他又想逃避,可躲进38.505平方米的掩体, 

闻着多多尿裤的臊味,听着吴雅萱无休无止的唠叨,他又厌倦了。许翰明就这样不死不 

活的耗着,和川美子不即不离,和吴雅萱不合不散,哪头都不讨好,里外都不是人。 
  川美子用圣母的形象展示着自己女性的魅力,把许翰明玩弄于股掌之中,本来她会 

这样一直玩下去的。但商场上的一次变故,使她改变了初衷。日本某船运公司以令人震 

惊的低价拉走了大批客户,朝明公司的空箱率陡然上升,一时间朝明公司一片恐慌。川 

美子把自己藏在鹅黄色幔帘后,几天没露面。许翰明作为销售部经理义不容辞,冥思苦 

想了几天几夜,终于想出了一个方案,他走进了川美子的办公间。 
  川美子蓬头垢面地蜷缩在高大的老板座椅里,眼神像迷途羔羊一样茫然无助,见许 

翰明进来,喊了声“翰明”就扑进他怀里嘤嘤地哭泣起来。软弱使川美子从一个成熟的 

女人变成了一个怜人的小女孩,反倒把毛头小子许翰明衬托得成熟了,伟岸了,像个男 

子汉大丈夫了。许翰明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别这样别这样,办法是有的。只 

要我们能壮士断腕……”他如此这般地道出了计策,这个计策几经运作,终于反败为胜 

,许翰明为朝明公司力挽狂澜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是后话。当时走投无路的川美子听了 

许翰明的建议,立刻破涕为笑,旋风般地拉着许翰明跑了出去,把办公室里的员工惊得 

大眼瞪小眼,不知董事长搭错了哪根脑神经。出门上了川美子的奔驰600,许翰明突然觉
 
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他不大自在了,问咱们上哪儿?川美子说不知道,走到哪 

儿算哪儿。川美子把车开到了海滨浴场,跳下车,在沙滩上又蹦又跳,纯情得像个情窦 

初开的少女。许翰明反倒显得老成持重了。他喜欢在川美子面前这种变大了的感觉,情 

绪也就慢慢地高涨了起来。于是他们手拉着手在沙滩上疯疯癫癫地跑着,大惊小怪地叫 

着,就像在创作一幅十九世纪古典浪漫主义油画,他们并不是在为自己开心,而是别人 

眼里的一道风景。许翰明有了这种感觉就开心不起来了。突然间他又感到了那双眼睛的 

存在。他不疯癫了,对川美子说,别疯了,让别人看见影响不好。川美子说,你怕谁看 

见?是怕你太太吗?许翰明说,不是,可我的第六感官直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川 

美子说,你别疑神疑鬼。许翰明说,我是怕对你影响不好,你是老板。川美子说,得了 

吧!你呀,是做贼心虚。许翰明说我偷谁的了?怎么就成了贼了?川美子说,当然是偷 

我的了,你偷了我的心。此话一出,她的眼睛就定格了,一动不动深情地看着许翰明。 

她对许翰明的感觉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她眼中的一个男性玩偶,而是一 

个真正的男人了。 
  许翰明被川美子看得发毛,不知怎么他害怕她的这种眼神。他就转过脸去看海。蔚 

蓝色的海面像漂浮的缎带一涌一涌的,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梦中的画面:他和吴雅萱 

并肩坐在金色的沙滩上,多多光着小脚,在蔚蓝的天空下,戏着海水,蹦啊跳啊叫啊笑 

啊,吴雅萱在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光环笼罩下微笑着,那笑像圣母玛利亚一样温柔… 

…多么现实又多么遥远啊!川美子轻轻地把头依在了他的肩膀上。许翰明紧张得浑身肌 

肉绷得紧紧的,一动也不敢动了。他和川美子的感觉没有同步。他不知道川美子的确切 

年龄,但朦朦胧胧地感觉她至少比他大出十岁以上,这个年龄差距让他感到有些恶心。 

但川美子有着魔鬼般的魅力,特别是她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水味散发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许翰明甚至怀疑,那香水中是不是混合了某种迷魂药一类的东西。但有了川美子的那句 

“我可不会傻得去找一个只能偷情的地下工作者”,他就不敢造次了,他怕惹麻烦,他 

是有家室的人。于是他觉得索然无味了,无论川美子怎样娇甜温情,他都打不起精神来 

了。最后索然无味地和川美子分了手,又索然无味地回到了家。 
  吴雅萱湮没在一大堆书籍中,不知在忙乎什么。许翰明上前瞅了瞅,竟是些阴阳八 

卦,就没了好气问:“饭呢?” 
吴雅萱头也不抬说:“饿了,不会自己做吗?” 
许翰明忍了忍,进了厨房,一大堆脏衣服堆在一起,有他的名牌衬衫,也有多多的屎裤 

,他赶紧把自己的衬衫拣了出来,伸出头说:“这么多脏衣服,怎么不洗一洗?” 
吴雅萱说:“你没长手啊?” 
许翰明又忍了忍,进了里屋,见多多尿了一裤子,他喊了起来:“多多尿了!” 
吴雅萱说:“你嚷什么嚷,尿了你就给换换呗!婚姻法上哪条写着非得是孩子他妈给孩 

子换尿裤?” 
许翰明忍无可忍冲了出来,把吴雅萱的书一古脑掀到了地上。吴雅萱吃了一惊说:“你 

疯了?” 
“我是疯了!”许翰明说:“你在家都干了些什么?你是怎么当的妻子,怎么当的母亲 

?” 
  吴雅萱僵立着,莫名其妙地直视着许翰明,看着看着她的眼圈红了,大大的泪珠扑 

簌簌地落了下来:“许翰明,你在问我怎么当的妻子,怎么当的母亲?是吗?可你问没 

问过你自己,你怎么当的丈夫?怎么当的父亲?你管过这个家吗?你管过多多吗?你管 

过我吗?我和你一样有学历有能力,可两年来,我一个人守在这鸽子笼里,守着什么也 

不懂的多多,我的苦闷,你了解吗?我流过多少眼泪,你知道吗?你有权力享受外面的 

世界,享受属于你自己的生活,难道我就没有这个权力吗?” 
  许翰明没勇气听下去了,吴雅萱说的都没错,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有这么个傻乎 

乎的儿子,连托儿所都送不进去,总得有人牺牲啊!是啊,为什么那个注定要牺牲的人 

一定是吴雅萱,而不是他许翰明?可又为什么那个注定要牺牲的人一定是他许翰明,而 

不是吴雅萱呢?这个怪圈谁能揭得开? 
  许翰明没了法子,又拿出了杀手锏,装聋作哑。可这回他没赚到吴雅萱的温柔,他 

越不吱声,吴雅萱就越气愤。女人就是这样,爱起一个人来就死去活来,恨起一个人来 

就满腔仇恨。吴雅萱现在满脑子都是对许翰明的怨恨:是的,许翰明没有虐待过她,也 

未必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他用他的冷漠消灭了她的自信,用他的生活方式毁 

灭了她的青春。在许翰明的心目中根本没有她作为一个独立人格的存在!这种自私自利 

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值!她要报复他,要让他的儿子多多来报复他!许翰明,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你先不仁我才不义,我要让你尝尝我过的日子,我要以其人之道还 

治其人之身,用我的冷漠摧毁你的自信,用你强加给我的生活方式毁了你!想到这儿, 

她打开房门冲了出去,扔下一句话:“许翰明,你不是问我在家里都干了些什么吗?今 

天你就好好体验体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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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言饮酒,与子携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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