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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n (狗熊过桥·烘云托月), 信区: FamilyLife
标  题: 圣爱(25-2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1月16日08:59:35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第二十五节 
苏明明和王大年接到许翰明的电话就紧急行动起来了,开始是在熟悉的圈子里找,找有 

文凭的,年龄相当相貌般配的,可人家一听许翰明的条件就没了戏。苏明明下命令说: 

扩大搜索范围!于是王大年就成了征婚广告的忠实受骗者。隔几天就捧来一大堆,个个 

条件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王大年一条条地念,念一条发表一篇评论员文 

章: 
  “温柔秀美特有女人味之女友,30岁,短婚不育,经商多年,收益很大,她什么都 

不缺,只希望能与一位重情义,稳重大度,能协助经商之男士共同谋创宏图大业。括弧 

:可带小孩。翰明,怎么样?瞧瞧人家这条件,什么都不缺!就缺你了。” 
  许翰明说:“这个不行,她哪儿是找对象啊,是在找打工的!” 
王大年说:“好!是你娶媳妇,你说不行就不行。再看这个:肤白美貌,身材迷人,未 

婚,32岁,本科,外企高级白领兼做自己的生意,二室二厅独居住房。事业有成的她, 

个人感情却一直空虚,希望寻一可停留的感情港湾,对未来另一半的期待是有品位有风 

度,会体贴人,擅长家务。括弧:只要个人条件好,工作不限地区不限婚否不限,有孩 

亦可。翰明,这个可以吧?哪条都配得上你。” 
许翰明说:“她倒是配得上我,可惜我配不上她!她哪儿能过日子啊,分明是在找男保 

姆嘛!” 
  “又不行?”王大年说:“那再来一个:单纯善良纯情的滨城靓女。28岁,未婚, 

俊秀乖巧,甜美可爱,善解人意,出身富贵家庭,有学历,有车,独具产权住房;任职 

公司经理,收入富足。真诚寻一素质好,人品佳,诚实聪明有学历之男士结良缘。括弧 

:婚否不限。翰明,这这这,这条件上哪儿找啊!要不是苏明明抓住我不放,我一定娶 

她,那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许翰明说:“怎么广告说啥你就信啥?这年头除了骗子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喏 

,这广告我给你翻译一下,有车有辆自行车,还是24的;有房有架偏厦子,还是漏雨的 

;经理,是在个体废品收购站,还是个副的;出身富贵家庭,他爹是个卖海鲜的;有学 

历是在地下印刷厂买的;28岁是改过户口本的;美若天仙?可那双眼皮是割的,头发是 

染的,眉毛是粘的,脸皮是做过拉皮的,胸脯是做过填充的,整个一个假人!纯情倒是 

纯情,可还有一点,那处女膜是修复的。王大年啊王大年,我说你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啊,就娶苏明明时,你还算聪明。” 
  苏明明听了许翰明的这句赞誉,一高兴还真就费尽心机地给许翰明找来了一位真牌 

货。一点不含糊的女性,货真价实的本科生,实实在在的革命家庭出身,双眼皮不是割 

的,黑头发不是染的,天地良心,处女膜肯定不是经过修复的。更为重要的是人家在大 

学就入了党,现在是某大型国营企业团委书记,正处级干部,尽管现在选老婆不时兴看 

政治标准,但至少说明她的思想品德是好的,生活作风是正派的。缺憾嘛,就是年龄比 

你大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再说啦,一张完好无损的处女膜难道还不足以弥补她年龄 

上的缺憾吗!苏明明说,人家可不是嫁不出去啊!追求者多得有一个连的编制,可她一 

个都瞧不上,她追求的是超凡脱俗轰轰烈烈与众不同。许翰明说,那不正好是我的对立 

面吗?我恰好是凡夫俗子平平庸庸比众不如。苏明明说,你干吗那么作践自己?人家听 

了你的故事感动得不得了,说你这人有自我牺牲精神,人品难得。 
  第一次见面是在太阳城饭店,这是苏明明安排的,钱也是苏明明出的。苏明明说, 

要给女方一个感觉,“搓澡工”并不低贱,不就是分工不同吗,享受起别人的服务来照 

样是上帝。许翰明打怵去。苏明明说,你不是急着要给多多找个妈吗?怎么到了关键时 

刻就成了缩头乌龟了?许翰明说,她条件太高了,不是瞎耽误工夫吗?我说了,要找个 

条件差的,越差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苏明明说,不行!说是给多多找个妈,但不管怎 

么说也是给你找老婆,一辈子的事儿,不能太将就了。许翰明说,好好好!谁怕谁呀? 

去就去!说着穿着老头衫,胡子拉碴地就往外走,苏明明说,你给我站住!你就这模样 

去?成心打我的脸,是不是?她逼着许翰明刮了胡子,换上了西服。许翰明嘟嘟囔囔地 

说,瞎忙乎什么呀,怎么打扮还是一身澡堂子味儿。其实不然,许翰明一经收拾,豁然 

又是当年那个潇洒帅气的许翰明了,而他结实的体魄散发出来的性感比当年那个书生更 

胜一筹。苏明明当着王大年的面,踮起脚,抱着许翰明就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说,帅 

呆了!要不是大年抓住我不放,我一准嫁给你!把王大年气得直翻白眼,嚷嚷着非要和 

许翰明决斗不可。 
  苏明明约定的联络暗号是,许翰明持《妇女之友》杂志在饭店大厅等候。许翰明说 

,那,我怎么辨别她呢?苏明明说,不用啦!女方一看你是《妇女之友》就会主动找你 

的。许翰明说,若是大厅里所有苦大仇深的单身女同胞都找我这个《妇女之友》要求扶 

贫帮困怎么办?苏明明说,你少臭美! 
  许翰明拿着《妇女之友》坐在饭店大厅沙发上,守株待兔,反正是只专程找树撞的 

兔子,跑不了的。许翰明边翻看着杂志边等着,北京时间18点,一分一秒也不差,那“ 

兔子”突然就跳到了他的面前:“你是许翰明同志吧?我是林茹兰。”口音纯正,吐字 

清晰,那声音好听得就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 
林茹兰比苏明明介绍的似乎更优秀一些,挺漂亮的,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齐耳短 

发,飒爽英姿,就是骨骼略略大了一点,像一匹大白马。林茹兰可一点也不矜持,用一 

往无前的眼神大大方方地盯着许翰明,很坦诚地说:“我早就来了,观察你半天了,我 

对你的印象挺好的。” 
许翰明觉得自己倒像只兔子了,挺被动地说:“好在哪儿?” 
林茹兰说:“你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在这种吵闹喧哗的地方还能看得进去书,这表明 

你是那种稳沉持重的人。当然你不大注重身边的事物,显得稍微有些清高,有些脱离社 

会。” 
到底是团委书记,对青年同志的优缺点一分为二一目了然。 
  两人走到事先预订的座位刚坐下,一个以前熟悉的服务小姐就走过来打招呼:“许 

先生,怎么好久不来了。” 
许翰明说:“我现在不进酒店,只去桑拿。” 
服务小姐奉承说:“许先生升档次了,是啊!光吃饭就是没什么意思,洗桑拿才够潇洒 

呢!” 
许翰明说:“我不是去洗桑拿,我是去给别人搓澡。” 
服务小姐说:“许先生真会开玩笑。” 
服务小姐走开了,许翰明摇着头说:“真没办法,你说真话没人信,说谎话人家才肯信 

。” 
林茹兰甩了甩头发说:“别理她们,这年头世俗小人太多了,我觉得搓澡工作也没什么 

不好,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许翰明说:“你这一条可用不上,来搓澡的没几个是人民。” 
林茹兰说:“这你可就错了,三个代表的讲话精神你学了吗?现在人民的概念很宽泛, 

工农兵学商,凡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享受公民权利的人,都属于人民的范畴。” 
林茹兰的语气让许翰明感到有点那个,许翰明说:“那,您能告诉我,哪些人不是人民 

吗?” 
林茹兰被问住了,这下许翰明的麻烦可就来了。 
  林茹兰是那种战无不胜的女性,一遇挑战就来情绪了,于是就认认真真地辩证起来 

:党和国家领导人是领导人民的人,那领导人民的人是不是人民呢?回答是肯定的:是 

!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性质是人民民主专政,我们的政权是人民的政权,掌握人民政 

权的人难道不是人民吗?那,谁不是人民呢?当然是被人民民主专政了的极少数人,比 

方说关在监狱里的那些人。可进了监狱就不是人民了吗?喝酒喝多了妨碍了社会治安, 

司机违章了酿成了交通事故,因经济纠纷承担法律后果,就不是人民了吗?……辩证来 

辩证去辩证了一个晚上,把许翰明辩证糊涂了,她自己好像也没辩证明白,最后结论是 

,留做下回再战! 
许翰明可不想再有下一回了,他管不了那么多国家民族命运的大事,只要他和多多还有 

多多未来的妈,属于人民的范畴就行。 
  可林茹兰斗志旺盛,她还真的挺欣赏许翰明,虽然工作性质差了点,可人长得帅, 

身材也标准,不胖不瘦,健壮挺拔,而且他很有气质,是那种含而不露的内在气质,这 

是如今男人很少具备的。当今社会择业范围广得很,人只要有内涵,想换个工作并不是 

什么难事。所以她第二天就主动登门造访来了,还带了本《三个代表学习辅导材料》, 

以寻求共同语言。好在她还算及时地认识到“三个代表”这个主题对许翰明小小的家庭 

来说的确过于宏大了一点,才算作罢。林茹兰真的执著了一阵子,天天到许翰明家里来 

,帮着做这做那,可她做家务是做什么不像什么,倒把许翰明支使得团团转。她一来, 

许翰明就觉得眼花缭乱,就像家里多了一只会移动的花瓶。林茹兰惟一拿手的就是收拾 

家,家里的破东烂西转眼间就让她掩饰得停停当当,你找都找不着,家变得溜干溜净, 

光光亮亮的,让许翰明感觉就像进错了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没着没落了。最为关键 

的是,许翰明一见到她的光明磊落,就高尚得没有了任何卑劣的情操,连摸摸手的卑鄙 

念头都没有。 
  多多对家里突然冒出个呼风唤雨的阿姨来也很不习惯,特别是这位阿姨不喜欢他的 

小猫,把它踢来踢去地叫它“可恶的脏东西”,说它传播虱子和跳蚤,规定他不许摸不 

许抱更不许亲。把多多限制得挺难受,本来多多的话已经说得很连贯了,林茹兰一来他 

又蔫巴了。 
  这天,林茹兰走了以后,许翰明摸着多多的头说:“多多啊,其实爸爸并不需要这 

样一个老婆,爸爸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有一个好妈妈,不管怎么说,她不嫌弃 

我,不嫌弃你,也不嫌弃这个家,她愿意做你的妈妈。” 
多多说:“可是,我现在不喜欢要妈妈了,妈妈不好,妈妈不喜欢虎虎,我和虎虎都喜 

欢爸爸。” 
  得!既然一家算上小猫三个活物没有一个需要这女人,许翰明就更无所谓了。但他 

没有主动提出拉倒,人家条件那么好,哪是他说“踹”就踹的啊!要提也得人家提,得 

让人家“踹”咱,咱现在就是这身份。许翰明有了这想法,差劲得就有点故意的成份了 

。林茹兰说东他偏说西,尽拣反话说。两人看电视新闻,报道说要深入开展“扫黄”运 

动,林茹兰深恶痛绝地说,对那些败坏社会风气的*女就该抓一个毙一个。许翰明说,毙
 
她们干吗?人家一不偷二不抢坚决拥护共产党,不给政府添麻烦,有张床位就上岗,这 

不是自谋职业,给政府解决就业压力嘛!俩人一块走在街上,新营运的公路竖了一条公 

益标语:加速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步伐!林茹兰说现在满街都是商业广告,还是多打些这 

样的标语好,能提醒和鼓舞人民的斗志。许翰明说,哪儿能呢?你没见那标语下还有一 

标志作注解吗?限速30公里! 
  接触了一阵子,林茹兰就感到乏味了,没有共同语言啊!试想一下,一个前程似锦 

的团委书记和一个穷途末路的搓澡工之间又能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呢?苏明明批评许翰明 

说,人家女方说话时,你得顺着点,就是没兴趣也得装出有兴趣的样子。许翰明说,那 

累不累啊?装得了一时一事,装不了一生一世,早晚还得露馅。不如就这样,谈得来就 

谈,谈不来就散伙。命里无缘,就算是骗到手了,也留不住,早晚还得跑喽。许翰明说 

到这儿突然就打住了,有点伤感。苏明明也不吱声了,她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心里蛮同 

情。 
  林茹兰是个急性子,不喜欢拖泥带水,她急于把双方关系做个明确的了断。在她看 

来许翰明素质是好的,只要脱离了搓澡工行业,有了光明的前程,还是可以造就的。所 

以她直截了当地建议说:“许翰明,你学识那么好,不应该安心于做一个搓澡工。” 
许翰明说:“你不是说搓澡工作挺好吗?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林茹兰说:“你连这话都听不出来?那时我们刚见面,你让我说什么呀?我那是出于对 

你的尊重。” 
许翰明说:“那么说现在你不用尊重我了?” 
林茹兰说:“什么话!现在我是出于对你的关怀和爱护。” 
许翰明说:“我让你关怀爱护得挺累的。” 
林茹兰说:“我都不累。你累什么啊?” 
许翰明说:“我这个人哪,层次太低,可你非要拔苗助长,让我茁壮成材,你说我能不 

累吗?” 
  林茹兰“黄鹤一去不再返”了。她对中介人苏明明说,许翰明这个人其它都还好, 

就是太实际了,思想太颓废,净看阴暗面,整个一个灰色,一点其它色彩也没有。苏明 

明把意见转达了,许翰明浑身轻松,乐了,说,请转致我的谢意,承蒙她嘴下留情,没 

说我整个一个黑色。苏明明气得跳着脚骂,许翰明,你这个大笨蛋大傻瓜!这么通情达 

理、高雅漂亮的知识女性,我看你还上哪儿去找! 
  许翰明说:“甭找了,我***已经是太监了。” 
  王大年把许翰明拉到一边悄悄问:真的吗?许翰明说,天天见男人的光屁股,“老 

二”就懒得起床了。许翰明说得煞有介事,王大年就把这话告诉了老婆苏明明,两人诚 

心诚意地为他们的好朋友许翰明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王大年从此也就放心了,不再提 

与许翰明决斗的事了。 
  许翰明的家又消停了。一条大光棍一条小光棍加上一只小公猫,三个快乐的单身汉 

又继续过起了快乐的生活。只是大光棍许翰明偶尔会想起他生活中出现过的三个女人, 

心中几分酸涩几分凄凉。这三个女人留在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都是背影:吴雅萱进入机 

舱时的背影,傅晓在路灯下的背影,还有川美子上车时的背影…… 
第二十六节 
林茹兰的出现还是给许翰明带来了一点变化,他开始孕育着改变自己的现状了。林茹兰 

说的对,他是不能当一辈子搓澡工,不管它崇高也好卑下也好,他都不能干一辈子。他 

私下试着应聘了几家公司,没想到的是,搓澡工竟然成了他履历上的一个污点,人家一 

听说他现在是搓澡工,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就像一个良家女子曾误入青楼,再想讨回清 

白之身,难啊!许翰明从此就不相信了革命分工这一说,他相信了“中国社会各阶层的 

分析”,每个人都在一定的社会阶层中生活,各种人无不打上阶层的烙印。现在他身上 

就打上了“搓澡工”的烙印,既然是烙印就磨灭不了,你得背一辈子! 
  许翰明的内心躁动起来了。 
  许翰明的躁动并没影响他生活的惯性,他还是照样搓他的澡,他是现实的,就算他 

明天要去竞选市长,今天他还得吃饭不是?这天他上班来正在更衣室换衣服,严大头笑 

嘻嘻地走过来说有位客人专点他搓澡。许翰明进了那客人的包间,吓了一跳,一个浓妆 

艳抹的男人赤条条地躺在睡椅上。那男子见许翰明进来,色迷迷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几 

圈,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矫情地勾着他的脖子女腔女调地说:“宝贝,我可想死你了 

。”倒霉,遇上同性恋了。许翰明连忙挣脱着跑了出来,回到更衣室,气还没喘匀,严 

大头就拉着个脸进来了,劈头盖脸地吼:“你知道他出多少钱吗?两千元!小子,你和 

钱过不去还是怎么着?” 
  许翰明说:“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他是同性恋!” 
严大头说:“同性恋怎么啦?同性恋那是人家的人权。”别看严大头没什么文化,却总 

惦记着国际社会的重大主题,人权。 
许翰明说:“我也要维护我的人权!” 
“你的人权?”严大头嘿嘿冷笑了两声说:“你那人权要不是我给你维护着,早成鬼权 

了。你快点给我过去,这财路你要是给我断了,我饶不了你!” 
许翰明狠狠地把搓澡巾摔在地上说:“严老板,你看错人了!” 
  严大头虽然对许翰明高看一眼,但忤逆他是断断不行的。他火了,说:“好小子, 

你翅膀硬了?咋呼到我头上来了?你是不是不知道马王爷长的是几只眼啊?我告诉你, 

小子,这是我的地盘,我叫你站着,你就得给我站着,我叫你跪下,你就得给我跪下。 

就是老娘们要玩你,你也得给我上……”严大头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许 

翰明脸涨得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严大头心虚了出汗了,想活的碰上玩命的了。许 

翰明一步一步把严大头逼到墙角,揪着严大头的前襟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讲人权吗 

?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人权!”又是一个重拳出击!搓澡工的臂膀是强有力的
 
,许翰明两拳就把严大头打趴在地上了。虫子一样窝囊的许翰明突然变得龙腾虎跃的了 

,严大头吓得心惊胆战,爬起来就报了警,城市刚刚成立治安联防,警方承诺五分钟赶 

到报案现场。 
  许翰明打回了自己的尊严,痛快了:严大头,要玩,你***陪那龟孙子玩去吧!老子
 
***不干了!窝囊了一年多,他窝囊够了!现在多多已经吃人饭懂人话了,可以送他上幼
 
儿园了,他一定要为自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许翰明越想越痛快,就吹起了响亮的口 

哨,吹的是《共产儿童团歌》: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可他什么都没准备好,就 

被片警堵在更衣室里,考虑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留在人民队伍里的问题了。 
  姓名? 
许翰明。 
年龄? 
30岁。 
职业? 
搓澡工。 
为什么打人? 
许翰明冲着门外喊:“严老板,公安同志问我为什么打人呢!” 
片警说:“你喊什么喊?问你呢,为什么打人?” 
许翰明说:“我没打人。” 
片警说:“老实点,你没打人,严大……”那个“头”字没说出来,改成了:“严经理 

怎么会报警?” 
许翰明说:“那你去问他呀?” 
人证严大头亮着他的物证:肿得更大的头进来了。 
片警问:“是不是他打的你?” 
严大头说:“没错!就是这小子。” 
许翰明说:“你看清楚了,是我?真的是我?” 
严大头说:“不是你是谁!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许翰明一脸无辜地说:“严老板,你还真就冤枉我了,我怎么会打你呢?”他的语气加 

重了一倍:“我为什么要打你呢?” 
片警也问:“是啊!他为什么打你?” 
这加重的语气一提醒,严大头醒悟了,这不能说啊!那人模鬼样的主顾还在包间等着哪 

,说出来可就惨喽。严大头泄气了,支支吾吾地说:“他,他没打我……” 
片警说:“没打你,你脸上的伤哪儿来的?” 
严大头说:“我……我俩比试着玩呢……” 
片警火了:“你俩玩,你报什么警啊!虚报警况,罚款200元!” 
  严大头挨了打又挨了罚,眼睁睁看着得意忘形的许翰明临走留下一句话:“严老板 

,这么大的事儿,我给你罩过去了,你该怎么感谢我呀?”严大头心里头那个气呀!他 

招来几个保安如临大敌密谋商议:许翰明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有的说不像有什么大来 

头,有来头能上这儿当搓澡工吗?有的说一定大有来头,不然就凭他那条件怎么能来当 

搓澡工呢?真人不露相嘛。严大头用热毛巾敷着被打肿的脸说,就算他有来头,你们几 

个谁能去给我摆平了他?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他们倒不是真的怕许翰明,在 

这条道上的人没个三头六臂的也不敢出来混。只是许翰明有人缘,虽然没什么身份,但 

就是有人缘,平日里和大家相处得挺好,下不去手。于是就有人劝:算了,大哥,他平 

日干得挺不错,今天也不是特意搅你的局,那种事让谁摊上了,都有点恶心,也不能全 

怪他。再说啦,若是他真有什么来头,咱们还惹上了麻烦。严大头说,那我这口气就得 

咽了?咽了也成,但咽也得咽个明白,我非得弄清这小子是哪条道上的不可。 
  严大头一干人连夜找到了许翰明家。没等敲门,门就开了,许翰明两手叉在胸前坦 

然自若地说:“早料到你们会来,在下恭候多时了,请进!”严大头被震住了,那屋里 

头黑糊糊的怕是有埋伏吧?他不敢进了。许翰明说:“怎么?不敢进?那咱们外头玩去 

!” 
严大头又怕外头有陷阱了,这一虚一实,肯定有一头是虚的。严大头把虚的赌注压在了 

屋里,他说:“外头玩?我偏不!我倒要看看你是哪一行的。”说完一干人蜂拥而入。 


严大头进了屋,就四处翻腾起来,发现了正在睡觉的多多。他冷笑了两声说:“闹了半 

天,你是干这个的呀?弟兄们,走!咱不用动手了,有办法让***公安局来收拾他了!”
 

许翰明奇怪了:“严老板,你说梦话呢?你们夜闯民宅,公安局不收拾你们,凭什么收 

拾我呀?” 
“就凭这个!”严大头狠狠地说:“我严大头什么法都敢犯,什么坏事都敢干,就这点 

良心还有,拐卖人口的事我不干,人是爹娘养的,心是肉长的,干这事你缺德不缺德呀 

!” 
许翰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严老板,你说这番话,我倒真对你有了几分敬佩,不 

过那缺德的事我也不干,你先别忙,看清楚了再去报警,那是我儿子。” 
严大头似信非信:“你儿子?你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许翰明说:“我现在没媳妇不等于我以前没媳妇,你看看吧!”他把墙上的全家照 

摘下来递了过去。严大头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熟睡的多多,几个保安互相参谋了一下 

,都点头说,像! 
许翰明体格虽壮,其实没什么功夫,他玩得全是心理战,便趁机缓和情绪说:“严老板 

,这儿子实实在在是我许翰明的儿子,老婆也曾经实实在在是我许翰明的老婆,不过, 

离了。” 
此话一出,几个保安就七嘴八舌说开了:许哥,你这日子也不容易啊!许哥,怎么不再 

找个嫂子?说着一个个就自己照顾起自己来了,倒水的倒水,喝茶的喝茶,连严大头都 

忘了自己干什么来着,好像就是来串门的。 
许翰明乘胜出击说:“严老板,其实你对我一直有误会,今个儿我就跟你说说明白。” 

接着他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和严大头想像的相距甚远,一干人听得目瞪 

口呆。 
  严大头听着听着“忽”地一声站了起来,手差点指到了许翰明的鼻子上,辞不达意 

地说:“许翰明,***,你小子***太伟大了!”他不管不顾地走到床边,抱起多多一边 

亲一边说:“小子耶,你有福啊!有这样的爹,你还要什么!”他放下多多很豪爽地说 

:“许翰明,从明天开始,你不要搓澡了,我也办***一个希望工程,让孩子希望希望,
 
孩子上幼儿园花钱,治病花钱,都包在我身上了。我就不信,这年头科学发达的连人都 

克隆出来了,就治不好一个小孩子的病。” 
  许翰明感动了,良心是不分社会阶层的。他跟保安一样叫起大哥来,他说:“严大 

哥,我不缺胳膊不缺腿,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心领了。” 
严大头说:“你不愿白拿我的钱,够爷们!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做我这洗浴中心 

的经理,我呢,也升升官,当董事长,我每月给你开三千元,你可以实行弹性工作制, 

也可以带儿子上班,你看怎么样?你要是跟我说个‘不’字,就是瞧不起我严大头!” 


许翰明说:“我受之有愧啊!” 
严大头说:“不愧不愧!我早就看你是块当经理的料,只不过以为你戴罪在身,不方便 

抛头露面。这回好了,你办事我放心,我上哪儿去找你这样的帮手啊!大学毕业,还是 

个名牌!这年头名牌值钱哪!好!别婆婆***,就这么定了。” 
严大头说着,站起身来,随随便便地到处翻腾起来。 
许翰明问:“你找什么?” 
严大头说:“老弟,有酒吗?” 
许翰明说:“没有,我戒酒了。” 
严大头说:“戒了好!不过今天你得和大哥喝一盅。”话音没落早有人跑出去买酒了, 

不一会儿酒瓶也来了,盒菜也来了。严大头说:“来!为咱们的合作,为你这个经理的 

上任,喝!” 
几个男人喝着酒聊了一夜,聊的都是些婆婆***家务事儿,活像一帮老娘们儿。 
  许翰明又回到白领阶层了,虽然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但好歹也算是管理层,管着 

百十来号人,拿出名片,那上头印的可是经理。许翰明不负严大头的信任,总结了自己 

当搓澡工的实践经验,又下功夫研究了一番服务艺术,制定出一套对人人乐洗浴中心来 

说是全新的服务理念和完整的规章制度,对员工进行了正规培训,使员工个个都上了一 

个新台阶,洗浴中心的生意红火起来了。严大头自然是满脸生花。多多大大方方地走进 

了洗浴中心,不用再潜伏了,就连小猫“虎虎”也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经理的儿子谁能 

不敬啊!就连他的猫你也得敬着点,就这世道!多多成“宝”了。但他还是宁可钻到刘 

老爷子那阴暗的锅炉房里,听他讲:“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面,吃个王 

八蛋。”许翰明感激严大头的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现在就是让他去当市长,他也 

未必肯去了。 
  这天,许翰明刚上班来就被告知刘老爷子犯病了,他赶紧叫救护车把老人送进了医 

院。刘老爷子得的是心力衰竭,一顿抢救,好容易缓醒过来。医生说,怕也没什么活头 

了。刘老爷子见了许翰明眼泪一个劲地掉。问你想点吃什么?他摇头;问你想回老家吗 

?还是摇头;他的喉头咕噜咕噜断断续续冒出来了个“小……美……子啊!”许翰明硬 

着头皮,来到朝明货运公司,不顾接待小姐的阻拦一头闯进了川美子的办公室。 
  川美子面容憔悴,似乎衰老了许多。她见许翰明进来,瞳孔都放大了。川美子对许 

翰明的确是执著的,执著得不能自拔,到后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她究竟是在执著于 

许翰明,还是执著于自己的感觉。她痴痴地看着许翰明,眼睛里面有几分惊奇几分幽怨 

,喃喃地说:“你回来了,你终于还是回来了。”说着就一头扑进了许翰明的怀里。她 

身上那不知含有什么成分的法国香水味儿,直往许翰明的鼻孔里窜。怪事,许翰明一闻 

这味儿就产生了卑劣的情操,差点又晕糊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许翰明被川美子的痴 

情打动了,他没有迎合也没拒绝她的拥抱,被动地站在那儿,任她又亲又咬地发泄着。 

他温和地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父亲病危了。” 
  川美子正痴迷在情感世界里,她把脸使劲地在许翰明的胸前摩挲着,贪婪地闻着他 

身上的气息,沉醉地说:“谁死,我都不在乎,翰明,我只要你……” 
“刘淑美!”许翰明清醒了,愤怒了,他推开川美子,直呼着她的中国名字说:“他是 

你的父亲啊,你的血管里流着他的血!” 
川美子怔住了,就像好梦猝醒,突然也喊了起来,那嗓门一点不比许翰明的低:“别叫 

我刘淑美,我是加贺川美子,我是日本人!” 
  许翰明眼睛红红的,握起了拳头,那神情让川美子感到可怕。可捏了半天,那拳头 

没有挥起来,只是从他的牙逢里挤出了一句话:“你不配做中国人,你也不配做日本人 

,你根本没有资格做人,你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牲!”说完大踏步地离开了,他相信那 

香水味儿再也困惑不了他了。 
  许翰明回到医院,刘老爷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却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他实在 

不忍心,又返回朝明公司。公司已经下班了,人也走光了,他从贴在走廊上的公司人员 

介绍画廊上撕下了川美子的照片,那张照片照得很好,像个明星。刘老爷子用青筋暴起 

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照片,两行老泪爬在沟壑遍野的脸孔上,死前回光返照,竟然清晰地 

吐出了几个字:小、美、子、乖乖,把门开、开……喉咙咕噜一声,就咽了气,他的两 

眼直盯盯地直视着前方,好像在等待他的小美子开门。 
  许明翰料理了刘老爷子的后事,把他装进了小小的骨灰盒,存放在殡仪馆骨灰存放 

厅1008号小柜。他想,等自己有了钱,一定要为刘老爷子买一块墓地,在墓碑上刻上: 

可怜天下慈父心。不!是可敬天下慈父心。尽管这心痴情得有了几分可怜可叹的悲剧色 

彩,但他仍然是可敬的。 
  多多仰着小脸问:“爸爸,我们也会死吗?” 
许翰明点点头说:“多多,生命只是一个过程,人迟早都要死的。不过你要记住,活着 

,就要好好活着,要珍惜你生命中的一切,特别是要珍惜你生命中的人,懂吗?” 
多多没懂,但许翰明懂了。 
许翰明出了火葬场,川美子站在那儿等他。 
川美子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红的,全无了昔日的风采。她昨晚喝了一夜的酒,至今醉 

意未消,她半醉半醒地问:“老爷子去了?老爷子真的去了?” 
  许翰明无需回答。 
  川美子这回看来真的是很痛苦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许翰明说:“昨 

天晚上,我喝酒,喝啊喝啊,我想打电话给一个人,不管他是谁,我就翻开了电话簿, 

翻呀翻呀,发现在中国我没有可通电话的人,因为,我是个日本人。我就想给日本打电 

话,翻呀翻呀,我又发现,我在日本也没有可通电话的人,因为,我是个中国人。我继 

续翻啊翻啊,后来我发现,我,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祖国,没有家乡,没有亲人,没 

有朋友,连一个可以哭的人都没有了……”川美子用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 
也许川美子也懂了,可惜,晚了。 
  许翰明眼前浮现出刘老爷子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他拉着多多的小手,走了。耳边 

一直回荡着刘老爷子那嘶哑凄婉的绝唱:小、美、子、乖乖,把门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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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没话可说,乖乖的掏钱,是俺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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