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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n (狗熊过桥·烘云托月), 信区: FamilyLife
标  题: 圣爱(29-3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1月16日09:02:59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第二十九节 
许翰明和多多的两人世界被打乱了,生活的惯性出轨了,他还真的需要一个新的平衡点 

了,许翰明开始想女人了。前几年他忙得连梦都没有了,自打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 

就有梦了。他经常做梦,反反复复做的都是同一个梦:他和吴雅萱并肩坐在金色的沙滩 

上,多多光着小脚,在蔚蓝的天空下,戏着海水,蹦啊跳啊叫啊笑啊,吴雅萱在红橙黄 

绿青蓝紫的七色光环笼罩下微笑着,那笑像圣母玛利亚一样温柔……这个梦永远是“多 

么现实又多么遥远”!吴雅萱杳无音信,仿佛永远消失在了他的梦幻世界中。 
  多多上学了。 
  许翰明邀王大年和苏明明前来庆贺。周末,许翰明刚做好家庭晚宴,林茹兰就不失 

时机地出现了。许翰明跟她商量说,我今天是老朋友聚会,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林茹兰 

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苏明明是我的红娘,我还没感谢她呢!说话间,王大年和苏明 

明肩并肩手拉手一块进来了。 
王大年一进门就拱手抱拳地说:“翰明,今个儿,我们一家三口给你祝贺来了。” 
许翰明一愣,随即瞅了瞅苏明明问:“揣上了?” 
苏明明乐滋滋地说:“揣上了!我想开了,这家呀,要是没有孩子就不成个家,有了孩 

子虽然苦点累点,但那日子有奔头,人哪,就是这么一代接一代才能奔过来,才能奔下 

去,你说是吧?大年。” 
王大年说:“翰明,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明明有了这认识,多亏了你这榜样的力量, 

我能当爸爸,得感谢你啊!” 
苏明明说:“我说我们家大年,你要是能赶上人家许翰明的一半,我就给你生个儿子。 

大年说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儿子,我保证做最标准的家庭妇男,那许翰明只能赶上我的一 

半。” 
许翰明说:“没错!我是逼出来的,王大年那可是自觉自愿的,你呀,就等着过幸福生 

活吧!” 
苏明明看见林茹兰有些意外,说:“你怎么在这儿?” 
林茹兰大大方方地说:“我和翰明和好了,我还想去你那儿登门道谢呢!” 
苏明明惊讶地“哇!”了一声,嘴巴张开了,半天没合拢。她急三火四地把许翰明拽到 

厨房问:“这是怎么回事?” 
许翰明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真不知你打哪儿找来这么块橡皮糖,粘上来就扒 

不下去了。” 
苏明明说:“你没那意思?” 
许翰明说:“没有!” 
苏明明说:“你没那意思就赶紧跟人家说清楚啊!” 
许翰明说:“我说了,可我怎么说她都不清楚。” 
苏明明胸有成竹地说:“看我的!” 
苏明明回到客厅就把多多叫了出来,多多穿戴得整整齐齐,背着书包跑了出来。苏明明 

说:“多多,要是雅萱看见你今天这模样,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 
多多问:“雅萱是谁?她喜欢我吗?” 
苏明明说:“雅萱是你的妈妈呀,她最喜欢你了。” 
林茹兰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苏明明把多多打发到一边玩去了,调转身来问:“翰明,雅萱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 

我们一声啊?” 
许翰明愣了:“什么?雅萱回来了。”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震惊与关注。 
苏明明说:“你装什么蒜啊?” 
林茹兰心眼少,一听就坐不住了,质问许翰明:“她真的回来了吗?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 
苏明明故意跟着瞎起哄:“翰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吴雅萱回来了,你怎么也得跟人 

家小林子说一声啊!” 
“这……她……我……”许翰明真的懵了。 
林茹兰阴沉着脸,一甩门,走了。 
  苏明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翰明 

,我帮你解围了,你该怎么谢我啊!” 
许翰明明白了,笑道:“你捣的什么鬼!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别以为这么容易就把她打 

发走了,她坚定着呢,保准还得回来。” 
苏明明不笑了,说:“翰明,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雅萱?” 
许翰明满脸无所谓地说:“没那事儿,我谁也不惦记,就惦记我自己和多多。” 
苏明明说:“虚伪!你不惦记雅萱,刚才你紧张什么呀?” 
许翰明辩白说:“我紧张了吗?我怎么都自己不知道。” 
苏明明说:“你不知道就对了,这就叫真情流露。” 
  本来他们朋友之间有过默契,就是谁也不提“吴雅萱”这三个字。可今天苏明明一 

口一个“雅萱”,把林茹兰打发走了,还是没完没了的,许翰明说:“你今天是怎么啦 

?一口一个雅萱,吴雅萱远在英国都得打喷嚏。” 
王大年认真地说:“翰明,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她没和你联系吗?” 
许翰明问:“知道什么?谁和我联系?” 
王大年说:“吴雅萱她真的回来了。” 
许翰明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了:“她在哪儿?她回来做什么?” 
苏明明不胡闹了,看着许翰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好像是为了孩子,她想接多多出 

国。” 
吴雅萱的回国目的让许翰明凉了半截,他越想越来气,吴雅萱呀吴雅萱,就算我曾经对 

不起你,这几年我赎罪也赎到头了,你也太无情无意了吧!他勃然怒道:“她想要孩子 

。没门儿!” 
王大年赶紧打圆场说:“明明,你别胡说八道,雅萱是回来看看孩子,顺便接孩子出国 

玩玩。这孩子离婚时都判给翰明了,法律上的事儿,那能说变就变啊!你说,是吧?翰 

明。” 
  话说到这儿,门开了,林茹兰坚定地走了进来,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像发表 

白皮书一样,神情严肃地庄严宣布:“我不管她吴雅萱回没回来,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位 

置了。” 
于是每个人都觉得挺尴尬,酒席也就不欢而散了。 
  吴雅萱的确回来了,此时此刻就在“胜利楼”外。她看着“我们的皇宫”窗页里射 

出温馨的灯光,想像着灯光下那一对父子在干些什么,有一种隐隐作痛的伤感,来时的 

路被夜幕淡淡地隐没了,她不再是那灯光下的一员了。她耳边清晰地回响起离婚时那位 

调解员老大妈的话:“姑娘,我看这小伙子不错,事事处处都替你想着。这婚虽然是离 

了,你要是在外国呆着不顺心,就回来,这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千好万好不如自 

己的亲人好啊!” 
  几年的国外生涯吴雅萱变了个人,至少在外表上整个一个东方西化的标本。刚到英 

国时,她思念多多,夜不能寐,经常是流泪到天明,日子久了也就慢慢地淡漠了。她和 

JWChen同居过一段日子,JWChen也确实帮助她实现了她的理想。但时间长了两 

人都感觉生活并不那么和谐,那是一种东西方文化的本质冲突。况且JWChen表面上 

很有绅士风度,骨子里却不够豁达,一发生摩擦,就往死里记仇,比女人还小肚鸡肠。 

每当和JWChen发生冲突时,她就会恼恨地想,他真的比不上许翰明!其实二次结合 

的男人女人都很麻烦,因为他们有比较有鉴别。后来一个失误她怀了孕,那时学业正紧 

,JWChen也不希望拥有他们共同的孩子,就做了流产。这次流产出了问题,她失去 

了生育能力。当时她难过了一阵,但想到抚养多多的种种艰辛,不生也罢!也就过去了 

。但那以后她就和JWChen分了手。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理因素,她也就此中断了与 

国内的联系。再后来她毕业了,移居加拿大找了份工作。生计是无忧了,但她并没有实 

现自己当作曲家的理想,她还是当教师。爱情受挫,理想破灭,她对多多的思念就变得 

一发而不可收了。这又应验了许翰明的话:“咱俩就是真有打离婚的那一天,这孩子牵 

系的血缘关系也断不了。”许联结,许翰明当年给多多起的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像魔鬼 

的咒符,联结着她和他,剪不断理还乱!不过许翰明对她来说已经很陌生很遥远了。 
  吴雅萱这次回国的目的有些茫然,惟一清晰的念头是要把多多带到国外去治病,现 

在她有条件有能力这样做了。她突然出现在苏明明面前时,把苏明明吓了一跳,说:“ 

这两年,你音讯全无,我还以为你发达得把我们全忘了呢。” 
吴雅萱苦笑说:“发达什么呀,我是鸭子浮水,冷暖自知。” 
苏明明说:“你在国外拿到了文凭,也算功德圆满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吴雅萱惆怅地说:“明明,国外的生活你没有经历过,那是一种过起来没什么意思,可 

你又很难舍弃的生活,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你粘上去,就下不来了。” 
苏明明说:“那你这次回来……” 
吴雅萱说:“我想接走多多。这些年我在国外没少搜集这方面的信息,国外对自闭儿童 

的康复治疗很先进,我想带多多出去治病。我想过了,就算治不好了,我也是他的妈妈 

,我会抚养他一辈子的。” 
苏明明说:“如果你现在看见多多,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吴雅萱一惊问:“多多怎么啦?” 
苏明明说:“你别紧张,多多现在是又聪明又伶俐又漂亮,像个小天使。雅萱,他不会 

是你的负担,他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吴雅萱惊喜万分:“怎么会是这样?” 
苏明明说:“多亏了翰明。这几年他又当爹又当妈,真不容易啊!雅萱,你就别带多多 

走了,回来和许翰明好好过日子吧!” 
吴雅萱问:“他还没结婚?” 
苏明明说:“他身边的女人倒是有不少,可据我所知,他还没有遇到能结婚的女人。” 


苏明明急着赶演出,她们并没有谈很久,苏明明告诉吴雅萱多多上学了,邀吴雅萱一同 

去参加许翰明为多多举办的庆祝会,说是给许翰明一个惊喜。吴雅萱摇摇头说:“没准 

是一个惊吓。算了。明天我先去学校看看多多。” 
  可她等不到明天,晚上苏明明两口子来了,她也来了。她看着苏明明两口子进去, 

又看着他们出来,看着“我们的皇宫”里的灯光熄灭了,变得黑洞洞的,就像是一个无 

底的深渊,她仿佛觉得那是她希望的破灭,她就要沉下去了。她忍受不了这种感觉,就 

用手机往房间打了个电话,她的希望之灯又亮了起来,电话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你 

好,我是许翰明,你是哪位?喂,喂,说话呀……她听见了一个稚气的声音:爸爸,是 

谁打来的电话……多多,是她的多多!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会喊出来,赶紧 

收了线。啊!多多,多多的声音多么清脆啊!他长成什么样子了呢?是高还是矮?是胖 

还是瘦?……她在遥远的国度曾不止一次地想像过,但无奈重洋;如今近在咫尺,她再 

也按捺不住这种思念了,于是她再次拨通了电话。这次许翰明好像已经意识到了,接起 

电话就说:是雅萱吧?你在哪儿?……吴雅萱慌乱起来,说:“我,我在宾馆,对不起 

,翰明,打扰你了,我只是想,只是想听听多多的声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听 

见许翰明说,多多,来!给爸爸背首诗听听。接着电话里又响起来了多多清脆的声音: 

好!爸爸,我背李白的《思故乡》: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 

乡…… 
  再给爸爸唱首歌,就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不!世上只有爸爸好。 
不许篡改歌词。 
好吧!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走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 

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吴雅萱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泪湿衣衫。 
  吴雅萱好容易捱到第二天下午,她早早来到学校门口。下课铃声响了,孩子们欢呼 

雀跃着跑出学校大门,一群一群的,差不多的身高,穿着同样的白上装蓝下装,分不清 

谁是谁。吴雅萱紧张地瞪大眼睛,生怕多多溜了过去。学生们走的差不多了,她终于看 

见一个高个子漂亮女人牵着一个男孩走了出来。那个男孩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就 

像从他爸爸的模子里倒出来的。亲情,血缘,这是时空无法斩断的。吴雅萱毫不犹豫地 

认定,那就是她的多多。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喊:“多多!” 
林茹兰愣了瞬间,问:“你是谁?” 
  吴雅萱刚要开口,林茹兰记起了许翰明家墙上的照片,她毫不犹豫地阻截了她的话 

,把她拉到一边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抛弃了多多的那个女人,对吗?你既然 

抛弃了他,又跑来做什么?多多不会认你这个妈妈的。”说完她转身拉起多多说:“我 

们走!”多多边走边回转身来看,走得很远了,吴雅萱听见他还在问:“林阿姨,那个 

阿姨是谁呀?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凶啊?” 
吴雅萱顿时软瘫在那里,一步也走不动了。 
吴雅萱带着哭腔给苏明明打了电话,苏明明赶了过来,吴雅萱扑到苏明明的怀里大哭起 

来:“那个女人是谁呀?她为什么不让我见多多,我的多多……” 
  回到宾馆吴雅萱就病倒了,发烧烧得神志不清,嘴里一个劲地念叨:多多,我的多 

多…… 
苏明明跑到许翰明家对他说:“雅萱病了,一个人躺在宾馆,怪可怜的,你俩虽然离婚 

了,法律上是没有什么干系了,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计算计算,你俩至少也有十 

万日个恩了,你别那么吝啬,就还一个恩给她,去看看她吧” 
  许翰明抓挠着脑袋不说话。 
苏明明说:“你了解吴雅萱现在的状况吗?” 
许翰明打了阻止的手势说:“打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苏明明也不逼许翰明,起身说:“不想知道就算了,你俩之间的事,我不掺和,你自己 

好好寻思寻思吧。” 
  苏明明走了,许翰明真的想了想,他何尝不想知道吴雅萱的现状呢,他只是不想知 

道他不愿知道的,怕受刺激。况且既然吴雅萱已经回来了,他从心底希望她能对他说点 

什么,而不是从别人那里听点什么。可是吴雅萱好像并不想跟他说点什么,她只是想听 

听多多的声音,这让他有些伤感有些凄凉。为什么?他还是爱着她,是吗?至少他没有 

怨恨过她,可她呢?有过那么丰富多彩的生活和经历,她还会对他有兴趣吗?这些年来 

自己的层次是越来越低了,可她的层次却是越来越高了,他们还能成为社会同一层面上 

的人吗?许翰明什么也想不清楚,看看多多已经睡着了,他就对自己说,我听腿的,腿 

让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于是他就出了门。 
第三十节 
许翰明跟着自己的腿来到了吴雅萱下榻的宾馆。 
  吴雅萱听到敲门声,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睛迷茫地搜寻着,嘴上喃喃地说:“是多 

多吗?明明,是你把多多带来了吗?多多,多多,你快过来呀!让妈妈看看,让妈妈看 

看啊……” 
许翰明听得有些心酸,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才缓步走过门廊,静静地依在了廊框上。 


吴雅萱呆住了。 
他们彼此就那么默默地注视着。 
  在许翰明眼里,吴雅萱变了。尽管她在病中,穿着睡衣,可那睡衣的款式质地,那 

染成了金黄色的大波浪发型和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儿,都告诉他,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 

个吴雅萱了。但她憔悴的面容茫然的眼神楚楚动人,还是唤起了他的怜爱之心。 
在吴雅萱眼里,许翰明也变了。他里面穿着件老头衫,外面随随便便地套着一件夹克衫 

,胡子拉碴的,显得粗俗而又衰老,像个半大老头。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光芒,是 

那样的宁静深邃圣洁,这是她以前未曾感受到的,令她怦然心动。 
  恍然间,两人都有了隔世之感。 
这绝对不是激情一次的会面。 
许翰明第一句话是:“你吃药了吗?” 
吴雅萱摇了摇头。许翰明晃晃暖瓶就打水去了。打水回来,给吴雅萱倒了杯水,又看着 

药瓶上的说明,倒了几片药,吴雅萱接过来吃了。许翰明说,你躺着吧!她就躺下了。 

吴雅萱见许翰明干坐着就说,你看电视吧!许翰明就把电视机打开了。一切自然平和, 

就像是一对经年生活在一起的老夫老妻,不需要彼此问候,也不需要告知对方一点什么 

。 
  许翰明只能看见电视上人影乱晃,什么也看不明白,就把电视关了,体贴地说:“ 

你早点休息吧,别累着了。” 
吴雅萱温柔地附和着说:“你快回去吧,多多还在等你。” 
许翰明就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吴雅萱喊住了他,问:“我可以去看看多多吗?” 
许翰明说:“当然,你是他妈妈。” 
吴雅萱说:“谢谢你。” 
许翰明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明天学校见。” 
这个眼神像股暖流,瞬间就传遍了吴雅萱的全身,她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第二天,吴雅萱又早早地来到了学校,她寻视了一圈,许翰明没有来,心里多少有 

点失望,她找不准自己的感觉,也找不准许翰明的感觉。放学了,多多走了出来,大大 

的眼睛东张西望地寻视着,没找到目标,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校门口的台阶上。吴雅萱 

激动地跑上前去喊:“多多!” 
多多四处看了看,迟疑地问:“阿姨,你是叫我吗?爸爸说今天会有一个黄头发的阿姨 

来接我,就是你吗?” 
吴雅萱连连点着头,紧紧地把多多搂在怀里抚摸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嘴里喃喃地 

说:“多多,多多,我的孩子,我的宝宝……” 
多多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瞪着恐惧的小眼睛说:“我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宝宝 

。我是爸爸的孩子,是爸爸的宝宝。” 
  吴雅萱像被电击了似的浑身抖搐了一下,多多陌生的眼光深深地刺痛了她,她感到 

从未有过的失落,那是一种比失恋更为痛苦的失落。多少次魂系梦绕,她看见多多向她 

跑来,嘴里喊着妈妈,妈妈!可现实全然不是这个样子,多多对她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
 
疏远,让她痛彻肺腑,欲哭无泪。 
多多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吴雅萱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她展开了,上面写着:雅萱,今天你 

可以带孩子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明天请准时送他回学校。吴雅萱稍稍感到一点慰藉, 

许翰明给了她母子独处的机会,她会争取时间让多多接受她,认可她的。她镇静下来说 

:“多多,我带你去儿童商场,好不好?” 
多多问:“是爸爸让你带我去的吗?” 
又是爸爸!吴雅萱感到多多的眼神的确很像他的爸爸,只是多了几分稚气。她点了点头 

。 
  既然是爸爸安排的,多多就没有异议了,乖乖地跟着吴雅萱来到儿童商场。儿童的 

心灵是单纯的,一看到各式各样的玩具,多多就被吸引住了,吴雅萱恨不得买下整个商 

场来弥补她对多多的亏欠。但多多看归看,就是什么也不买。吴雅萱揣摩着多多的心思 

,见他大大的眼睛盯着一只黄色的玩具猫,就问他,你喜欢吗?多多说,喜欢,就像我 

的虎虎。阿姨,你喜欢虎虎吗?吴雅萱不知道虎虎是什么,就说,喜欢,只要是多多喜 

欢的,阿姨都喜欢。多多一听就高兴了说,你比林阿姨好。这个评价令吴雅萱很欣慰。 

她马上要买下玩具猫。多多阻止她说,阿姨,不要买了,看看就行了。爸爸赚钱很辛苦 

的。 
  吴雅萱鼻子发酸了,多多这么小就知道生活的艰难,可以想象他和许翰明度过多么 

艰辛的日子。她说:“这是我买给你的,不是用你爸爸赚的钱。” 
多多摇摇头说:“爸爸说过,不许要别人的东西。” 
吴雅萱说:“可我不是别人啊,我是你妈妈呀。” 
多多一副大人模样地摇着头说:“你不是我妈妈,爸爸说,我妈妈的头发长长的直直的 

,又黑又亮。好多阿姨都想做我妈妈,可我一个也不喜欢,她们没有长长的黑头发。” 


吴雅萱心头一热,许翰明果然在孩子心目中给她留下了位置,她迫不及待地问:“那么 

,你爸爸呢?你爸爸喜欢那些想做你妈妈的阿姨吗?” 
多多认真想了想,实事求是地说:“爸爸没有告诉多多,可我知道爸爸最喜欢的是多多 

,我不喜欢的妈妈,爸爸一定不会喜欢的。” 
吴雅萱问:“那你会喜欢我做你的妈妈吗?” 
多多摇着头说:“我不要妈妈,我只喜欢爸爸。” 
吴雅萱无奈了。 
吴雅萱领多多在商场转了一圈,多多只骑了一次电动马车,吃了一个汉堡包,喝了三口 

易拉罐可口可乐。 
  吴雅萱带多多回到宾馆,多多惊讶地说,好漂亮的房子啊!吴雅萱说,你喜欢吗? 

多多说,喜欢。吴雅萱说,那你就跟阿姨住在这里,好吗?多多摇摇头说,不!多多要 

和爸爸住在一起。吴雅萱说,多多今天晚上一定要住在这里,这可是你爸爸说的。既然 

是爸爸说的,多多就不坚持了。吴雅萱要给多多洗澡,多多紧紧拽住自己的小裤头说: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不可以看我洗澡的。” 
  吴雅萱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头说:“小男人,我是你的妈妈呀,你小的时候都是妈妈 

给你洗的澡。” 
多多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是爸爸给我洗的澡。后来你为什么不给我洗澡了呢? 

” 
吴雅萱无言以答。 
吴雅萱给多多洗了澡,多多躺到床上,新鲜劲过去了,他开始想爸爸了,用被子蒙着头 

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吴雅萱吓得连忙问:“多多,你怎么啦?为什么哭呀?” 
多多说:“爸爸说过男子汉不许哭,可我,我想爸爸……” 
吴雅萱难过了,多多一口一个爸爸,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她这个妈妈的位置。她怨恨起 

来,可她不知道该怨恨谁,她声色俱厉地说:“多多,不许哭!我是你的妈妈,是你的 

亲生妈妈,你知道吗?” 
  多多被唬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撒着泼跳了起来,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乱蹦乱 

跳说:“我没有你这个破妈妈,我不要你这个坏妈妈,我要爸爸,爸爸……”他哭着叫 

着,光着小脚丫子跳到地上,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吴雅萱喊着“多多,多多”跟着跑 

了出来,门外站着许翰明。其实许翰明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从学校到商场,又从商场 

到宾馆,如果不是多多跑出来,他也许会在门外站一夜。 
  吴雅萱可是有些吃惊了,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别误会……”许翰明觉得说的不大对,误会什么呢?他又说:“我没别的意思…… 

”还是说的不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继续说:“多多他,多多他从来没有离 

开过我,我怕他不能适应。”总算说对了。 
多多像猴子一样飞快地爬到许翰明身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了。 
吴雅萱只能黯自神伤。 
许翰明说:“你别怪孩子,那时他还小,什么也不懂,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吴雅萱说:“我没怪孩子,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怪自己……”吴雅萱把脸掩在门框上哭 

了。 
许翰明哄着多多说:“多多,去!叫妈妈!” 
多多说什么也不肯叫,他眨巴着眼睛问:“她真的是我的妈妈吗?我就是爸爸和这个妈 

妈共同生出来的吗?” 
许翰明点了点头 
多多说:“为什么她的头发是黄色的呢?” 
吴雅萱说:“多多,只要你喜欢,妈妈会把头发变成黑色的。” 
  多多没有生身之母的概念,他认为妈妈是可以一个一个选择下去的,他摇摇头说: 

“我不喜欢,这一个妈妈也不好,我不乖的时候,她就不来看我。” 
“多多!”许翰明制止他说:“妈妈不来看你,不是因为你不乖,是因为……是因为爸 

爸不乖。” 
多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咦?爸爸,原来你也很调皮啊!是你把妈妈气走的吗?” 
许翰明说:“对,爸爸以前很调皮,是爸爸把妈妈气走的。 
吴雅萱“噗哧”一声含泪笑了。 
许翰明迟疑了一下说:“要不,咱们一起回去?孩子恐怕不习惯住在这里。” 
  吴雅萱毫不迟疑地穿上了衣服。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许翰明走在左边,吴雅萱走 

在右边,多多蹦蹦跳跳地扯着爸爸妈妈的手,走在爸爸妈妈的中间。两个人感觉都挺好 

,好像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但这种感觉他俩谁也没有说,生活中的许多麻烦 

就是因缺乏沟通产生的。 
  到了家,许翰明说:“多多,今天你和妈妈睡吧,你妈妈会唱歌,她唱歌给你听。 

” 
  吴雅萱心里又是一热,许翰明提醒了她,她拍着多多,轻轻地唱了起来,那是多多 

小时候她经常唱的一首歌: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祝愿在心中……也许这熟悉的歌 

声唤起了多多幼时的回忆,他顺从地依偎在吴雅萱的怀抱里,迷糊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慢慢地睡着了。吴雅萱胳膊被压酸了,想变换姿势,就动了一下,多多似醒非醒地朦 

胧着眼睛,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吴雅萱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紧紧地把多多抱在了 

怀里。这一瞬间,她找到了自己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今生今世绝对离不开这孩子了。 
  吴雅萱优美的歌声在“我们的皇宫”里回荡着,“希望的钟”仿佛真的敲响了,许 

翰明和吴雅萱似乎回到了那些温馨而宁静的日子。 
  许翰明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这歌声,听着吴雅萱在喃喃地和多多说着话,说的 

都是些久别重逢的话。他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吴雅萱出国前那个晚上的情景,用上了一 

句挺伟大的格言:历史有时会惊人地相似!许翰明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那天晚上自 

己究竟干没干那事?是不是和吴雅萱干的?正想着,里屋门开了,一个白影子闪了出来 

,他突然间就想明白了。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奔主题,腾云驾雾如胶似漆地把那旧日的 

功课温习了一遍。许翰明的信心恢复了,涛声依旧,江山仍是如此多娇!他真的好感激 

身边的这个女人。多多的妈妈,是她再塑了他。 
  多多喝多了可口可乐,半夜起来撒尿,吴雅萱吓得钻进了许翰明身后的被窝里。多 

多眨巴着会说话的眼睛,一声不响地站在沙发前,看着他赤裸裸的爸爸妈妈,尽管蒙着 

一半的被子,但他知道里面是赤裸裸的。 
许翰明讪讪地说:“多多,去睡吧!” 
多多不走也不吱声,好像非要讨个说法。 
许翰明语无伦次地说:“多多,是这样,我跟你妈……我跟你妈藏猫猫玩呢!” 
多多说:“大人藏猫猫,为什么不穿衣服呢?” 
许翰明和吴雅萱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词了。好在多多总结出来了,不屑一顾地说: 

“一点不好玩。”转身睡觉去了。 
吴雅萱尴尬地说:“怪我。” 
许翰明安慰她说:“没事。” 
  两个人就都瞅起天花板来了。空空洞洞的天花板实际上是很有内涵的,就像脑视投 

影的屏幕,能把自己脑海里的影像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都忆起了往日的温情种种,都有 

了重温旧梦的感情冲动,于是都想看清现实的障碍,又都碍于某种心理因素难于启齿。 


  吴雅萱想问,那个女人是你的未婚妻吗?说出来的却是:“这房子小了一点。” 
许翰明想问,你结婚了吗?说出来的是:“是小了一点。” 
吴雅萱想说,翰明,这些年苦了你了,说出来的是:“多多真的很懂事。” 
许翰明想说,雅萱,你走了以后我才真正理解了你的苦衷,说出来的是:“是很懂事。 

” 
两个人就这样言不由衷地说着废话,彼此想知道的,一句也不知道,只把彼此已经知道 

了的重复了一遍。后来两人同时说,睡吧!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许翰明就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做早饭。他一动,吴雅萱就醒 

了,轻声问,你天天都起这么早?许翰明笑了笑说,如果晚上睡觉,就起这么早。吴雅 

萱奇怪地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怎么晚上还不睡觉?许翰明又笑了,笑得神神秘秘的 

,没有直面回答,说你以后就知道了。吴雅萱要插手帮忙,许翰明说,不用了,你检验 

一下我有没有进步。吴雅萱就穿上衣服起来,依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许翰明忙乎,她的 

眼神透过许翰明的后背,一直暖到了许翰明的心里,许翰明发挥出了超常水平,动作既 

潇洒又利索,一会儿功夫饭就做好了。天也亮了,许翰明把多多叫了起来,三口人围着 

桌子坐下来吃早饭,许翰明用广告语言问,味道怎么样?吴雅萱用广告语言回答,味道 

好极了。两个人就笑了起来。多多问,妈妈,你做的饭比爸爸好吃吗?许翰明拍了一下 

他的脑袋瓜说,傻小子,爸爸怎么可以吃呢?于是三个人都笑了。“我们的皇宫”既温 

馨又和谐,其乐融融情意绵绵。 
  吃过饭,许翰明要送多多去上学,对吴雅萱说,我顺便到单位去请个假。吴雅萱很 

自然地应声说:“嗯,早去早回。”这分明是妻子等候丈夫的语言,许翰明又有了冲动 

,忍不住吻了她一下,吴雅萱红着脸娇甜地说:“别让孩子看见了。”恰好,多多背着 

书包从里屋出来,撞见了,他恍然大悟,总结说:“哦!我知道了,爸爸是不可以吃的 

,但妈妈是可以吃的。爸爸,妈妈好吃吗?”许翰明和吴雅萱对视了一眼,俩人“扑哧 

”一声又笑了出来。有家的日子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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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言饮酒,与子携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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