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od 版 (精华区)

    上月的某个周末,我山长水远地赶到上海,只为了去赴一个
足足苦候了一年的美味约会。
  吾友老曹夫妇,上海滩上一等一的蟹痴一对。去年10月,
老曹驾车奔赴大闸蟹产地阳澄湖,选美般地亲自选拔了一篓,晚
上让我们在曹家直吃到昏天黑地。但是老曹说,九雌十雄,本月
虽是母的肥,我们一个个也都吃得“信口雌黄” ,但是明年11
月你来,我们再吃一次公的。
  望穿秋水,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天。今年入秋以来,对于空降
到北京、广州以及香港的那些鬼头鬼脑、贼眉鼠眼的杂种大闸蟹
们,一直恪守着不接触、不谈判、不往来的既定方针,出入酒楼
食肆而不沾染半点蟹腥,常以伯夷、甘地自勉,坐怀不乱,视而
不见地期待着曹家的蟹会。
  曹家的蟹约是礼拜天,周末晚上出了上海机场以后,因为要
跟福州来的朋友会合,就先行坐车赶到丁香花园,陷入一个饭局。
就像上海大多数的时髦酒楼,天天客满的丁香花园(李鸿章旧居),
同样是不沪不粤,虚张声势。胡乱吃了些,就回到酒店坐等消化。
12点,这个时辰只有去黄河路食街。见到有一家蟹池里的大闸
蟹卖相不错,青壳金毛,且能在玻璃上做直立行走,心里便冲动
起来,但是为防止晚节不保,也不敢造次,挑了特大的一公一母,
每人吃了两只。是蟹也,肉也厚,膏也肥,惟缺了鲜味。更有甚者,
吃完后,本应沾满了蟹黄蟹腥的双手,竟可以一洗了之,而且肚
子还会有点饿,遂再填一大锅浓浓的腌笃鲜,端的是咄咄怪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依然不太死心,到街市买回最贵的
五两蟹自蒸。DIY(自己动手)的结果,失败更难看,几乎就
像把昨天晚上在黄河路吃剩的蟹碎打包,带回来再咬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拍开曹家的门,招呼也不多打,就像
搜查逃犯那样径入厨房。但见那工作台上,20多只乖乖已经列
好了整齐的方队,对面的煤气灶上,一大锅开水正发出愉快的嘶
叫。曹太太说,去年的蟹虽说也是在阳澄湖买来,不过还是嫌公
路旁的蟹市不够正宗。今天一早,老曹开车直去到阳澄湖畔的巴
城,先是从前门进了蟹农开的饭店,然后由蟹农带路后门撑艇到
阳澄湖里现捞起来的,每只都在七两以上。我掂起一只,灯下细
看时,果然犀利,腹脐洁白而饱满,鼓胀的膏脂呼之欲出,蟹脚
关节处的半透明皮壳下,浮动着金黄的暗香……
  后来的事,已经记不很清了。我只知道在那一晚连尽螃蟹四
只半,加起来足有四斤。此外,这个过程中,认真想过的也只有
以下这一件事:与我在今年入秋后的忠贞不二相比,老曹的道行
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沪宁高速公路往返100多公里,换了我,
车是能开回来,螃蟹嘛,多半会就着阳澄湖水而煮之,现场吃光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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