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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养猫记事》之上篇——猫眼看人（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Oct 18 20:25:45 2002) , 转信

《养猫记事》之上篇——猫眼看人
转自阳光书屋      作者：踏雪寻梅
　

　　　　　　　　　　１９７６年养的猫 
　　１９７６年养的猫，没有名字。那个年代，人自己都生活得愁眉苦脸，谁还有心情给
猫起名字？也许有吧，我忘了，都过了二十三年了，那时我还没上幼儿园呢。我甚至都很
难清晰地回忆起它是什么毛色的了，好象是黄色，也好象是黑色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懵懵懂懂的童年，忘了那么多的事，可一直到现在都记得那只小猫。妈妈也记得。一直
到现在，有时候看着现在养的猫，妈妈就会说：“７６年养的那个小猫啊，唉……” 

　　那年春天我还没上幼儿园，雇的保姆在家看着我。（忘了妹妹那段时间在哪里，记忆
中就我自己）。保姆从农村来，对我很好，给我带来了一只小猫玩。记忆中那只小猫很小
很瘦，大约刚出生不久吧，很爱和我玩，从来没有抓过我。我把笤帚树起来，小猫就会从
笤帚下往上爬，逗得我哈哈大笑。我挥动纱巾，小猫就会跟着跑，追逐纱巾。可是有一次
它把我的纱巾抓破了，我大哭起来。保姆一边哄着我说“不哭不哭”，一边抓起小猫，说
：“小猫可恶，不要它了！”就在床上，把小猫使劲地摔到了地下。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清
清楚楚，小猫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爬起来。我记得我那时马上止住不哭，心疼的看着小猫
，以为它一定会死的，不能和我玩了。可是过不多久小猫还是象以前那样和我一起玩，而
且一点都没记恨我。过不多久我还是忘了，又因为和小猫玩生起气来，记得那次保姆一把
抓起小猫，一下子把它从窗户扔到外面去了。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我推开窗，看着雨中泥
泞的地，找不到小猫了。我想小猫肯定会被浇死的。我就这样呆呆地想着，慢慢地忘了小
猫了。可是，不多久，小猫还是回家了。还是天天和我玩爬笤帚，追纱巾的游戏。 

　　终于有一天以后，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小猫了。那天似乎外面有几个人在议论什么。我
不懂他们在议论什么。但从那一天以后，我就真的再也看不到我的小猫了，没人陪我玩爬
笤帚，追纱巾的游戏了，没人逗得我哈哈大笑。再也看不到保姆摔它，把它扔到下着雨的
窗户外了。慢慢地，我就把天天和我一起玩的小猫给忘了。 

　　直到有一年，至少那年我是变成了一个比猫高级的动物了。我听妈妈讲起那只小猫了
。那时家里的条件困难，小猫从没吃过好东西，从没吃过鱼，没吃过肉。那是一只瘦得皮
包骨头的小猫。有天家里竟然买了牛肉，把没法吃的牛筋剔下扔到了外面。小猫去吃了被
剔下来的牛筋。于是，小猫被撑死了。 

　　直到现在，妈妈有时还会说起那只小猫。“那只小猫啊，瘦得皮包骨头...”“那只小
猫啊，第一次吃到肉味，却撑死了……”
　　噢，我童年的小玩伴，你爬笤帚，你追逐纱巾，你不会说一句我能听懂的话，可你却
带给我那么一段快乐的时光。你从没有抓过我，从没有咬过我，却因为我的任性，被人摔
到床下，扔到雨中。我的童年，喝着牛奶，吃着饼干，而你的童年，第一次吃到了“好东
西”－－被人丢弃的牛筋，就结束了你的生命。我可怜的小猫啊，如果我把我的牛奶和饼
干给你吃，你还会不会去吃那块牛筋啊？ 

　　我童年的小玩伴，在那个不算富裕的年月，我们一起过的童年。我走过了我的童年，
你没有走过你的童年，仅仅因为：我，是人的孩子，而你，是猫的孩子。 


　　　　　　　 　　阿黑 

　　阿黑是我上初中时养的一只母猫。全身漆黑油亮，没有一根杂毛，所以给它取了个名
字叫阿黑。但阿黑不是从小抱来的。那是妹妹到大姨家住着的时候，阿黑不知道从什么地
方跑到大姨家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被同样爱猫的妹妹逮住了，抱回了家里。那时，阿
黑就是一只大猫了。 

　　所以阿黑始终对我们没什么感情，尽管我们对它都很好。阿黑总是用一双警惕的大眼
睛看着我们，不让我们抱它，从不和我们亲热。每当我们到阿黑跟前，和它玩时，阿黑就
躲开我们。阿黑总想跑出我们家去。阿黑很聪明，关得很紧的门都能自己打开。所以我们
就用一根长长的绳子把阿黑栓住了。 

　　阿黑开始还不知道绳子的作用。有一次，趁家里人不注意，阿黑又要逃出去。院子里
有棵小杨树，比墙都高，阿黑能一下子跳到杨树的枝杈上。可是就在它将要跳到那个枝杈
上时，绳子到了高度，一下子就把阿黑拽回了地上，重重地摔了一下。于是阿黑明白了绳
子的作用，就不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邻居家有只大公猫，很雄壮漂亮。自从我家有了阿黑以后，那只大公猫就时常来我家
，找阿黑玩。有时两只猫在一起卧着，在一起吃东西，互相舔着，很亲热的样子。只不过
阿黑被栓着，那只大公猫没有。 

　　后来阿黑怀了孕，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栓着阿黑了。母亲早早地准备了
猫窝，阿黑也不再想逃出去了。
　　阿黑顺利地产下了三只可爱的小猫。两只纯黑，从嘴巴到额头当当正正的三个莲花瓣
，雪白的小爪子，一模一样，非常漂亮。老早就有人把这两只小猫给定下了。另一只是个
小公猫，模样和那只大公猫是一模一样的。我们和邻居每看到这只小猫就乐－－有其父必
有其子。老早的，这只小猫也被人定下要了。 

　　那只大公猫不再来找阿黑了，大概是去找别的猫了吧。阿黑也一心一意的开始当妈妈
了，不再想逃出去了。于是我们就不再栓着阿黑了。 

　　阿黑当妈妈很负责的。有时阿黑也出去，但到了时间一定会回来的，从来没有听到过
小猫饿的叫声。还没到猫窝，阿黑就轻轻哼几声。听到阿黑的叫声，三只小猫就在猫窝里
醒了，喵喵的开始叫。阿黑轻巧地跳进猫窝，开始给小猫们喂奶，搂着它的小宝宝们。每
天，阿黑都给小猫们把尿吸出， 猫窝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片湿痕。每天，阿黑都把小猫
们舔得油亮油亮的。 

　　有时我们把小猫们从猫窝里拿出来玩，阿黑就着急地看着我们，跳到我们的身边喵喵
地叫着， 一直到我们把小猫放回猫窝，阿黑才跟着跳回猫窝，搂着它的小宝宝，舔着它们
。 

　　慢慢的，小猫们开始会自己从猫窝里爬出来，到外面耍闹。阿黑还是象一开始那样，
天天给小猫们喂奶，舔毛，睡觉时搂着它们。一边搂着，一边哼唧着，仿佛在给它的小宝
宝们唱催眠曲。小猫们有时也会打架，打得很厉害时，阿黑就对着它们“呲，呲”地发出
一种气声，小猫们就会马上停下手，老老实实，乖乖的。 

　　有时小猫们很淘气，躲在柜子底下不出来。阿黑回来后，看不到小宝宝们，就用一种
独特的叫声，“唔喔，唔喔”的，小猫们就会陆续从自己的藏身之处出来，跑到阿黑的跟
前。 

　　这样快乐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要小猫的人陆续的来到家里来。母亲怕一下走把猫都
拿走，阿黑受不了，就陆续的，隔一段时间让人抱走一只。可是阿黑还是明白的。 每当少
了一只小猫，阿黑都会在柜子底下，旮旯地方“唔喔，唔喔”的叫上半天，等上半天，然
后才慢慢地到猫窝里舔剩下的小猫。 

　　终于，最后一只小猫也被人抱走了。那天阿黑回来后，照例到猫窝里，一只也看不到
后，就又开始 “唔喔，唔喔”的招呼。可是没有一只小猫跑到它跟前。每个地方阿黑都去
过了，在每个地方，阿黑都“唔喔，唔喔”的叫上半天，等上半天。 

　　那天以后，阿黑也失踪了，再也没有回过家。 

　　有时我想：阿黑出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不回家啊？是去找它原来的主人了，还是去找
小猫了？如果我留下一只小猫，阿黑会不会也留下来啊？会的，阿黑是只好猫，是个好妈
妈。算了，不去想了，阿黑本来就不是我的猫。 


　　　　　　　　 　长毛 

　　长毛是我的猫，忘记了是我养的第几代的猫生的了，是“家生的”猫，所以长毛对我
很有感情。长毛是个漂亮的小母猫。长毛的全身雪白雪白的，毛很长，都可以扎个辫子，
所以叫它长毛。小时候的长毛，洗完澡后，就象一捧棉花球一样。我把它捧到手里，贴到
脸上，吹着它长长的绒毛，和它脸对脸亲热。那时候，长毛就象是我的命根子一样。 

　　长毛的身体不是很好的，用手拿着，软绵绵轻飘飘的，好象都没什么着落。可是长毛
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小猫，老早就会爬树上墙跑出去玩了。所有的人都喜欢长毛。长毛懂得
在人没事闲坐的时候，轻飘飘地跑过来，坐在你的腿上，用毛绒绒的小脸蹭你的手，让你
抚摩它，然后心满意足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有时长毛跑出去回来后，把自己搞得
很脏，就象一个捡破烂的小孩一样，让你看后忍俊不住想笑，然后马上就给它洗澡。 

　　那时候我经常看电视到深夜，关了灯，躺在被窝里看。常常的，小长毛从外面玩回来
，看到我的屋子有亮光，悄没声地进来，然后一下子跳到我的身上，吓我一跳。这时小长
毛总是踩在我的胸口，把它的小猫脸凑到我的脸上，闻啊闻啊的，“咕噜咕噜”的，好象
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恶作剧吓了我一跳。然后在我抚摩它的时候，满意地卧在我的枕头边
睡去，时而听到电视里激烈的声音，也睁开眼睛，回头看一眼。在电视的逆光中，眼睛就
象两个水晶一样清澈，毛茸茸的样子，似乎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多少个寂静的深夜，因为
一只猫的陪伴而格外温馨。 

　　同样的一个看电视到很晚的深夜，小长毛从外面回来了。这次它没有悄没声地跳到我
身上，而是在客厅里“吭吭”地吐，声音很大，并且痛苦地呻吟着。母亲和我听到声音后
都出来了，看到小长毛吐了很多脏东西，僵硬地卧在地上，嘴唇发黑。 

　　“准是吃了被药死的老鼠了...”母亲找出阿托品。以前家里也出现过猫中毒的事情，
一般抱到兽医站打一针后，或者猫自己嗪过之后就会好的，当然也有不少被毒死了的。人
们啊，唉，怎么说呢，药死老鼠的时候，也把老鼠的天敌给灭了。 

　　可是现在深夜，没法去兽医站，只好拿阿托品顶了。我不知道阿托品能起什么作用，
但是有养猫经验的人告诉我，遇到这种情况阿托品可以救急。我让母亲回去休息，自己来
喂长毛。 

　　我把磕碎的阿托品盛在小勺里，从小长毛的嘴角灌进去。小长毛痛苦地呻吟着，摇着
头。大部分阿托品都流了出来。这怎么行。于是我又磕开了一只。这次大部分进了它的嘴
里。我把小长毛放到了一张报纸上，期望着阿托品能起到作用，明天早上小长毛会好起来
。 

　　电视开着，但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小长毛在外面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且一声
比一声高。也许它中毒太深了，一只阿托品起不了作用。尽管药瓶外面写着一次一只，但
我想应该多给点。每次我生病时，第一顿吃药都是超一点剂量的，我想我还是应该再给小
长毛灌一只阿托品。 

　　我掰开长毛的嘴灌阿托品。这次和第一次一样，大部分流了出来。于是我又磕开了第
四只。这次比较成功，大部分都灌进去了。 

　　一边看电视我一边祈祷“老天保佑让长毛好起来吧...”那一夜几乎都没睡觉，不时地
出去看看长毛。长毛还是僵硬地卧着，嘴角残留着湿漉漉的呕吐物和药液。它还是不时地
呻吟着，但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睡着没睡着。早晨听见母亲起床了，说，长毛死了。长毛还是死了。我把被子
埋上了头，不让母亲听到我的哭声。我还听见母亲说，说长毛不象是被毒死的，因为它的
嘴是红的。 

　　难道是阿托品过量了？ 

　　后来某天我特地去查了一下药物的书。阿托品，平滑肌肉，镇定止痛作用。一次极量
一只，过量使用会导致死亡。 

　　一次极量一只，过量使用会导致死亡。 

　　多少次，长毛走进了我的梦中。毛茸茸的小脸贴到了我的脸上，夜色中，一双水晶一
样的大眼睛亮亮的，幽幽的。雪白的长毛根根可见，轻轻地飘啊，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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