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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f (人间精灵), 信区: Pets
标  题: 《养猫记事》之下篇——人眼看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Oct 18 20:26:31 2002) , 转信



　　　　　　　　 　假花 
　　假花是和长毛一窝出的，一起留下来的小公猫，也是我养的时间最长的猫。为什么叫
假花呢？因为假花本来是一只纯白的猫，和长毛一样，只不过毛短。有一次母亲心血来潮
，用染发剂给假花染成了一个花猫。很多客人看到假花后，都说假花真是一个漂亮的小花
猫。于是假花开始先叫假花猫，后来就简化叫假花了。 

　　如果把猫比作人的话，那么假花小时候就是一个傻小子，长大后是个傻老爷儿们。 

　　和小长毛正好相反，假花的身体非常好。小时候的假花，用手拿的感觉就象拿着一块
石头。可是小时候的假花也是个笨猫。当小长毛开始爬树上墙跑出去玩的时候，假花就在
院子里着急的看着跑出去的小长毛，自己却没办法。后来假花终于会爬上石榴树了，可是
爬到树杈上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办了，下又不敢下，在石榴树上挂了半天后，假花就开始
发出凄厉的大叫声。于是母亲只好给它找来梯子，支在石榴树上，看着它小心翼翼的慢慢
下来。这种情况假花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一次，可是它既不长本事也不长记性。每次都是三
下五除二地爬上石榴树，在树杈上挂够了就开始大叫，等着人给它搬梯子下来。好长时间
假花的这一习惯成了我们的笑料。 

　　后来假花终于会跑出去玩了，可是也发生了一次几乎震动全院的事件。院子里每天早
上都有几个老太太放着音乐练香功，头上面有根架在房与房之间的暖气管道。某天早上假
花从外面游荡回来，经过这根暖气管道时，低头看了看练功的老太太们，竟然一失足，从
上面掉了下来。只听“咕咚”一声，所有的老太太都吓一哆嗦，跟前那位差点没晕过去，
好在没有心脏病。 

　　可是假花并不是真的傻，它有自己的心眼。用我们的话说，假花就是“蔫坏”。举个
例子吧，家里买来三斤的活鱼，放在有水的大盆子里时，只有假花有本事把鱼从水里拖出
来。有一次，家里买了四只小野鸡，假花一声不响地蹲在旁边看母亲收拾野鸡。这时候水
开了，等母亲沏完水回来，发现少了一只，看到假花还在那里老老实实地蹲着，可是怎么
也找不到那第四只，怎么也不能褪了毛的鸡还能飞走啊。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柜子底
下找到了假花隐藏得很好的第四只野鸡。假花一看大事不好，赶紧飞快地跑出了家。 

　　假花还有一次极其恶劣的行为。它在家里的花圃外边拉了很大的一泡猫粪后，竟然选
了一张大葡萄叶盖上，伪装成掉在满院子的葡萄叶中的一片。早上父亲起来收拾花圃，准
确无误地踩在了假花设置的地雷上。 

　　可是假花并不是一只讨厌的猫，相反地，院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假花，公开地说假花是
个“大傻老爷儿们”，因为假花比较喜欢社交，尤其喜欢扎在女人堆里。夏天的夜晚，院
子里的女人们经常围坐一圈，聊天织毛衣，这时就是假花社交的最好时刻。哪个圈子的人
多，假花就当当正正在圈子中间一坐，晃着猫头一会看看说话的这个，一会看看织毛衣的
那个，让人看着它就想乐。有时假花还走家挨户地去骗吃骗喝。母亲有时戴着花镜俯在床
上看书，假花看到后，一定会过去往母亲的臂弯里一钻，一屁股就坐在书上。 

　　假花也是我养过的所有猫中最好摆布的猫。我们有时给假花在头上围个头巾，或者给
它戴个眼镜，画个花脸，或者给它穿个坎肩让它直立行走，假花都老老实实地任由摆布，
任由我们哈哈大笑。 

　　大年三十，假花也似乎知道是团聚的时候，也会在家里守夜。在家里每个人忙着端饺
子，放鞭炮的时候，假花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放焰火。每有一个火花冲上
天，假花的头就随着火花从下面看到天上，一个也不拉，一点也不嫌累。 

　　那时候我经常想，假花似乎就是我们家的一个儿子。 

　

　　　　　　 　　猫的家庭（上） 

　　后来到了假花娶妻生子的年龄时，我们又抱来一只黑色的小母狸猫，取名小花，给假
花当老婆，以免它天天不着家。这一招果然很管用，自从小花来后，假花就很少到外面游
荡了，天天在家陪着小花玩。 

　　小花来的时候刚刚过了满月，而假花已经是一只健硕的大猫了，比小花大了好几个月
。假花很有让性，每次吃食的时候都蹲在猫碗边，等小花吃完后才去吃。假花的这一行为
曾经让我们非常感动，甚至成为我们的榜样，让我们检讨起小时候来。两只猫同吃同卧，
小花小的时候，假花更象一个妈妈一样，天天帮小花舔毛，睡觉时搂着小花。假花走到哪
里，小花就跟到哪里。 

　　小花慢慢地长大了，终于不负众望，产下了一窝五只猫，个个都是狸花和白色相间的
小花猫。小花开始认认真真地当个妈妈了，而假花却是一个不负责的父亲。小猫们所有的
清理哺育工作都由小花自己完成，假花开始到外面游荡，着家的时候越来越少，更没有象
小花小时候那样，和小花形影不离，同吃同住的时候了。而小花也似乎习以为常，很少和
假花一起行动，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小猫们身上了。这不由使我想起了我们人，很多家
庭在有了宝宝后，妻子不也是把主要的爱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了吗？呵呵。 

　　五只小猫健康地成长着，慢慢地都会自己吃食奔跑。它们就象一只小分队一样集体行
动，集体去糟蹋花草，集体躺在路中间睡觉。在它们内部有时也有斗争，而且非常激烈。
家里有个小板凳倒放在墙角，这个小木槽就是它们每天争夺的主要阵地。通常是一只跑过
趴在里面后，其余的马上就跟着也趴在里面，板凳小，五个小猫有时就摞在里面好几层。
有时也是无缘无故的两两之间互斗，剩下一只闲着没事，就加入其中一伙的打斗。 

　　这时的假花似乎看出了我们把宠爱转移到了小猫身上了，每天很少着家，也很少象以
前那样到我们跟前亲热了。有时我用手抚摩它，看到它竟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谄媚
地看着我，讨好地蹭着我，舔我的手。不过假花还是象以前那样有让性，每次吃食，都是
等在一边，在小花娘六个都吃完后，才上前去吃。一直到现在我都在怀念假花，因为假花
确实是一个懂人性的好猫。 

　　小猫们越长越大，到了该送人的时候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母亲同意留下一只。我
比较喜欢块块。块块是个小公猫，白底，在头上，背上和屁股上各有一个花块，嘴巴左边
有个黑块，眼睛右边有个黑块，长得很滑稽，所以取名叫块块。而块块的留下，似乎也是
天意。
　 

　　　　　　　　 猫的家庭（中） 

　　那几天母亲正为越来越会捣乱的小猫们恼火，决定把它们都送出去。那天，一只小老
鼠溜进了屋子，钻进了写字台下不出来。碰巧假花和小花都在家，可是写字台太低，它们
都钻不进去，只有在外面守着。五只小猫也跟在了小花后面坐着。母亲越发恼火了：“我
养了你们七个饭桶！一只耗子都没法？你们几个，谁把耗子抓出来，我就把谁留下！”虽
然她那时已经决定了要全部都送出去。多么传奇，多么神话，多么不可思议，母亲的话音
刚落，小块块从小猫们中间冲了出来，到了写字台下面，匍匐着钻了进
去，小尾巴和小后腿还露在外面，小尾巴拍打着地，一会竟然把那只小老鼠给叼了出来！
小块块神气地叼着老鼠，从小猫们中间跑过，到院子里耍着玩。理所当然地，小块块被留
了下来了，而且还象个少年英雄一样。 

　　小块块在人和猫的娇崇下长大着，也是家里最为活跃的一个。小块块也很早就会上树
跳墙跑出去玩了。小块块第一次出去时很晚也没有回家，我想它大概在外面迷路了。假花
和小花都回家了，可是块块还没有回来。我焦急地到处找块块，喊块块，站在梯子
上对着它的行走路线喊，并发出了喂食的信号。可是还没有见块块回来。毕竟这是它第一
次跑出去，母亲也有点着急了。母亲对着小花说：“去！出去把你儿子找回来啊”。也许
小花看懂了我们着急的样子，也许它听懂了母亲的话，小花跳上墙，从它的老路线出去了
。没多久，在夜色中，块块跟在小花后面，从它们的行动路线上回来了，还一边走一边玩
呢。 

　　不久以后，小花产下了第二窝猫，也是五个，三只白底狸花的，同上一窝一样，一只
同小花一样，一只颜色较深，毛很长，象小长毛小时候一样，软绵绵毛茸茸的。小块块最
初的表现很令人发笑。它总是好奇地扒着纸箱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它的弟弟妹妹们。每次
，只要小花不在，块块就钻进纸箱子里，象小花那样侧身躺着，搂着小猫们。还没睁眼的
小猫们分不清谁是谁，都钻到它的肚子下面找奶吃。块块满足地哼唧着。每次母亲发现了
都被气乐了，一把它提溜出来扔出去。块块不甘心地在远处看着，等母亲离去以后就又钻
进去，假装猫妈妈。 

　　这五只小猫慢慢长大，成为我们新的崇爱对象。假花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时三
五天才回家一次。有了小猫们的玩闹，我们对假花的注意也少了，几天不回家也不着急，
觉得它是个老猫了，家生的猫，去哪里都能认得回家的路，不会离家不归。可是，终于有
一天，我们发现假花真的不回家了，而且彻底不回来了。我一直在想假花到底干什么去了
呢？是找到了新主人，还是在外面遇到了不测？有人说猫老归山，有人说附近有人抓了猫
吃肉，可我觉得，如果我们不是因为有了小猫，冷落了假花，假花不会离家出走不归。从
前的假花，和人的感情最好。猫都是有灵性有感情的动物，而且独立性比较强，当它感觉
到主人不再崇爱它时，就会离家出走，就象我们小的时候负气离家一样。所以养猫不宜多
养，因为猫比较独。 

　　我的这一想法是在后来成型的，也可以说是进一步证实了吧。当五只小猫长大后还没
舍得送人时，小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们留下了其中的两只，块块也离家出走
了。一下子，我从拥有八只猫到了只剩下两只小猫了。 

　　　　　　　 猫的家庭（下） 

　　这次留下的两只小猫一公一母，公的就是那个深黑色长毛的猫，因为它体质不好，所
以留了下来，取名叫小赖子，就象在农村给孩子取名狗剩什么的，为了长寿。母的就是那
个和小花一样的小猫，取名叫小小花。小小花非常聪明，这是我后来认识到的。本来没想
留下小小花，主要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主，所以暂时把它留了下来，等有合适人选再送出去
。 

　　小赖子和小小花整天行影不离，一起在房上狂奔乱跑，一起在小花圃里糟蹋花草，而
且屡教不改，简直就象两个小无赖一样。我有时就学着猫妈妈的样子，对它们发出那种“
呲，呲”的气声，表示在教训它们。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在和它们说什么话，但是很管用，
每次听到我的“猫语”，它们就会敬畏得看着我，老实一会，逗得我哈哈大笑。 

　　一天，这两个小无赖就回来了一只，小小花，小赖子不知去向了。一个不到两个月的
小猫跑出去不回来，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小小花回家后，一次
又一次地在母亲面前喵喵叫着，跳上墙，走过围房，在正房之间的暖气管道上，朝着另一
排房子奔跑。一会又回来，站在暖气管道上，冲着院子里面的我们叫。叫过之后又朝着那
排房子跑。谁也没有在意它的行为，以为它就是在胡闹。 

　　到了晚上，我经过那排房子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而且是小猫的叫声。难
道我的小赖子在附近？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可以藏猫的地方啊。我试着发出一声喂食的信号
。猫叫声果然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么微弱，好象在很远的地方，又好象在附近。我继续发
着招呼猫的信号，猫叫声也开始连续了。循着叫声，我渐渐地辨明了猫叫声的方向。天！
在头顶上！西侧的房山，在房顶下方一点的地方，有个洞，是房顶和屋顶之间空层，猫叫
声从那里传来的。那个洞下面一米多，就是通到我家的那根暖气管道。难怪小小花老在这
个暖气管道上朝我们叫着，来回奔跑，原来是在告诉我们它的小伙伴被困的地方啊。 

　　把小赖子掏了出来以后，看到被困了饿了一天的小赖子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回到
家里，放下小赖子，等在家里的小小花跑了过去，两只小猫见面后互相在对方的猫脸上左
侧右侧地闻着，好象在问：“你还好吧？”至于这两个小淘气玩什么着，从哪里进去的，
怎么出来了一只，就没法知道了。 

　　不多久，院子里的一个邻居向我们要猫。母亲本来就无意留下两只猫，就决定把小小
花送出去，因为小赖子的体质不好，怕人家养不好。而且小小花也没送到远处，同一在一
个院子里，想的时候还可以去看看。人家拿猫的时候母亲这样劝说我，尽管我非常不乐意
。 

　　送走了小小花以后，小赖子也不象以前那样淘气了，晚上安静地趴在沙发上，不再出
去玩了。一连几天，我都在想小小花，人家会不会给它鱼吃啊？她家里的小孩会不会害它
啊？ 

　　可是有一天晚上，家里正在看电视，小小花悄没声地从外面进来了，全家人都先一愣
，然后都笑了出来。小小花径直走到沙发前，小赖子马上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两只小猫互
相在对方的脸上闻啊，闻啊，好象在说：“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然后小小花就象从
前那样，大模大样地到猫碗前吃食。小赖子陪着小小花，等它吃完后，两只小猫就象从前
那样又开始胡闹了。 

　　第二天邻居就来接小小花了，说是按照我们的嘱咐，给它买了很多小鱼，并且都炖好
了，孩子对它也特别喜欢，可是一开门它就跳上墙跑了，猜想准是到我家了。于是我只好
把小小花又给了人家。母亲说这样也好，小小花可以不时地自己回娘家看看。
　　后来的日子就是这样，每隔两三天小小花就自己回趟“娘家”，第二天极不情愿地被
人接回去。直到后来那个邻居都不好意思再来“接”了，支吾着说怕养不好，不要了。小
小花此举也令母亲十分感动，说这么恋家的猫真少有，谁也不送了。 

　　可是不多久，母亲的一个老朋友又来要猫。拗不过情面，而且那家也很爱猫，很会养
猫，母亲就把小小花送给她。只是她家离我家很远，小小花就不会象从前那样回来了。 

　　送走小小花一星期后我遇到了母亲的那个朋友。我问，阿姨，小猫还好吧？ 

　　她说，小小花啊，第一天老老实实地在家里趴着，第二天一开门它就跑了出去。她说
她找遍了所有地方，根本就看不到小小花的影子。也许是被人拣了去吧，一只不到三个月
的小猫，被人抓住是很容易的。 

　　直到现在我都在后悔，不应该把小小花再送人。我想小小花肯定是从那家里出来，想
找回家的路，想找小赖子了。小小花啊，你真傻，在谁家吃饭不是吃啊？到哪里都会你好
的，你干什么非要跑回家，非要找小赖子呢？ 

　　送走了小小花以后，小赖子很少淘气了，但也格外显得孤僻。它不喜欢我们和它亲昵
，稍大一点就经常往外跑，好长时间才回家一次，吃过几口猫食之后就又跑了出去。有时
我感觉那猫眼有一种冷漠。也许是我敏感吧，可是终于某天以后，小赖子再也没有回来。
 

　　都给我走吧！我曾拥有八只猫，到了最后竟然一只也不剩。我以为我爱它们，但我只
把它们当成了豢养的动物，而不知道它们也自己的情感和喜怒。猫，这种独立又敏感，孤
僻又温情的动物，用它那聪明的大眼睛看着人，永远保持自己的独立的性格，尊重自己的
意愿行事。人眼看猫，竟不及猫眼看人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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