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s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lf (寻找方向), 信区: Pets
标 题: 猫魅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1月26日16:24:54 星期三), 站内信件
五,猫的仇人
我和薇都对这一夜的事件感到害怕。我们确实想看到怪异场面,也想领会一只猫的复
仇,但谁也想不到当时场面如此可怕,而且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把松明送到医院以后,确信明亮的急诊室内外都没有猫的影子,我们俩才算松了一口
气。
“天知道他对那猫做了什么。”我心有余悸地说。“那么大的仇恨。要用百猫的血来
沾染自己的身体,拼着一死与他同归于尽。”
薇呆呆的看着远处:“人类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对小动物们做了什么。”
“太可怕了。如果他早知道自己会被亡灵这样报复,还会杀害它吗?”
薇不回答。没人能回答。人们总是对自已太有信心,以为自己是万物的主宰。
第二天早晨,头上绑着绷带的松明醒了。他的一条腿断了,胸前还有另外一道抓伤,
但隔着衣服没有太大关系。
薇提前离开,她说她不想见到这个伤害动物的人。
我则只好守在这儿,等着二爸他们来看望他。
我没有问他猫的事,但他自己却喃喃自语:“我受够了,我活不了了。我活不了了。
”
“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他回头看着我,两只眼睛由纱布分开,看起来也够吓人的:“一开始,是做梦。
梦到我儿子扑到我怀里,叫着爸爸,可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是一张猫脸。我便用
力地掐它,想把它掐死,我惊醒的时候发现我儿子几乎窒息。再做梦,梦到我老婆的身后
长着一条长长的猫尾巴,正在得意地拍打着床单。我去找来菜刀,剁她,她痛叫。我再醒
来,看到我老婆的手臂被刀划了一道大口子。
这样的梦持续了整整六天。老婆带着儿子回娘家了。我打不到她们,便一刀一刀的在
夜里砍着自己家里所有东西,砍电视,砍床,砍餐桌。。。。。。
第七天晚上,它来了。它扑上来挠我,我仗着一个护身佛挡了过去。
然后又是重复恶梦。梦见我儿子被一根好粗的竹杆戳死,挑在杆头。血一滴一滴地流
下来,我儿子睁着眼,脸色死灰,倒挂在竹杆上瞪着我。
还梦见我在盆里洗脸,伸出手,成了猫爪,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都是长毛。我
疯了似的挠自己的脸,直到疼得醒过来。
醒过来时,我看到它就在窗外,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出去打它,它转眼就不见了。
后来我慢慢知道,它每隔七天才会有机会攻击我一次。第二个七天,我整晚不敢睡觉
,一直拿着自己的护身符。它站在我床前蠢蠢欲动,终于忍不住扑了上来,却被护身符的
光打了回去,只在我的枕头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印。
我以为仗着护身符可以抵挡它的袭击,但是,就在第二天,护身符神奇地在我家里丢
了。
我甚至顾不得搞清楚它怎么样偷走了护身符,收拾了一下,次日便坐着火车从上海跑
到了北京。我想躲开它,却躲不过,我没想到它第一天便找到了我,而且,仍然让我做同
样的恶梦,仍然等着在第七天来攻击我。
我受够了。我要杀了它,我要杀了它杀了它!!!我要让它彻头彻尾的成为一只死猫
!!”
“你已经杀过它一次了。”我冷冷的说。
“哼,杀一只猫算什么?这些小动物根本不配活在世界上,根本不配象我一样住在屋
子里,吃热气腾腾的饭,它们不配,它们只是一些废物!!!”他歇斯底里地叫着。
我没有再听他说些什么,只是不屑地离开了病房。
当晚,我在网上遇到了薇。她说:“给你看一个链接,我刚刚找到的。”
我打开那个网页,题目是:XX区XX路老太爱猫横加捕杀。
一点一点看下去,那篇网文写道:徐老太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她没有亲人,独
自居住在闹市里一间简陋的楼房当中。她身边有七八只猫,有的是她收养的,有的是流浪
猫经她喂养,把此地当做家。其中一只最大的花猫,已经十五岁,她当它做亲生儿子,十
分宠爱。
老太太生活条件不好,只能喂猫吃些小鱼小虾,难免有些腥味,便招来了邻居的意见
,屡次三番地向居委会举报老太太养猫的行为,又搭三扯四地说了些“会传染疾病,会影
响环境”之类的口号。
居委会于是派了一个最为蛮横的男人,与徐老太交涉,勒令她把猫限期送走。
徐老太想了很久,她不知道应该把猫送到哪儿去,也不知道那些猫如果被赶走了能吃
什么,会如何生活。最后,她没有送,一只也没有送。
居委会于是大怒,派了先前那个男人带头,几个大老爷们,闯进老太太的家里,用各
种工具捉走了几乎所有猫,其中十五岁的那只,因为已经跑不快也跳不动,被男人当场捉
住,用竹杆戳死,并且挑在杆头以示胜利。其他猫都用麻袋装起来,带走了,至今不知去
向。”
这网文发表在一家爱护小动物协会的网站中,写得相当翔实,中间还配了很多插图照
片。
我看到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坐在简陋的家门外痛哭。
看到了大花猫生前唯一一张彩色照片,它幸福地靠在老太太的怀里。
也看到了那根挑死它的竹杆,上面还有宛然的血迹。
再往下翻页,我也看到了那个打猫的男人的照片,我不必再介绍他是谁。
薇发来消息说:“不要理我,我在哭。”
我沉默良久,也回答她:“我也在哭。”
老太太绝望的哭泣的脸一直在我面前徘徊不去。
“我们救错人了。”薇说。
我无法回答她,因为我真的任由泪水流得满脸都是。老人无助的眼神,猫幸福的眼神
。那简陋的家中唯一的一丝温暖。人和动物相处时纯粹的信赖与感情。
都被那根竹杆无情地挑断了。
真有那么不共戴天吗?真的可以下得去手吗?真的只要这个城市里不再有小动物的身
影,人类便可以生活得更好吗?
松明,你活该去死。我在心里说。那些杀害动物不眨眼的人,你们其实并没有勇气在
动物的反噬面前站直。
六,转世,还是你的儿子
看了网页以后的几天里,我都非常难受,晚上睡不着,也不愿意跟任何人联络,任凭
欠下一大堆稿子不写,只是昏昏沉沉的过日子。我不敢见薇,薇也不愿意见我。
我们毕竟只是两个天真的人,以为救赎能够使人们的灵魂更加圣洁,却不知道如何面
对人类早已欠下的孳债。
七天的时间又要到了。薇突然打电话给我,问:“你还愿意去找松明吗?”
“找他干什么?我宁可他死。”
“我想看看那只猫。”她低声说。
这样的理由,我无法拒绝。
我们根本没有进松明家。只是蹲在上一次的墙根里等待。他已经出院两天了,这几日
看来又去了不少地方求神拜佛,窗子上贴满了各种派系的符咒,屋子里法器也不少。可是
见鬼的,他的屋顶一只猫也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是日落月出。
松明的房间安静异常。
也许只有薇的敏锐感觉,才能够听得到猫的脚步声落在瓦片上,轻轻的,细碎的。
那只猫,它又来了。这一次只有它自己。
它伫立于月光下的屋顶,它的剪影孤独无依。
我们开始担心它,它便是再厉的怨魂,能够抵挡如此繁多的法物吗?
薇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看着它。它也转过身来看着我们。
我想起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它时,曾递给它的那盒罐头。也想起了当它仔细地嗅了那
盒罐头以后,抬头望着我们时,眼睛里闪亮着的泪光。
“对不起。对不起。”薇低低地说。“我不知道你的故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怨
恨。”
它走近我们,站在屋檐上,我可以看得到它的大眼睛里全是绝望,是孤注一掷。
“不要。”薇的眼泪落了下来。“不要冒险,拜托你----不要,这样你会经受比死更
痛苦的煎熬。你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也笨拙地安慰它,虽然我自知没有薇那样灵
异的本领,它不见得听得懂我说的话。
它摇了摇头,又摆了摆尾巴。
然后,它抬起头来,看了看天。月光又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四周一片死寂。我看到它
弓了一下身子,四只爪子全都露了出来,尖利得象刀锋。
“不要。不要。”薇无力地捂着脸哭泣。
“喵。”它很轻地叫了一声。象是在跟我们告别。
“大阿咪。大阿咪。”一个呼唤的声音自远而近,我们全都听到了,却又全都不能相
信自己的耳朵。
“大阿咪。”
猫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向着某个方向凝神倾听。
胡同里传来了蹒跚的脚步声,还有拐杖敲击石板的夺夺之声。
一个身影自暗处走向了路灯下。她手里挎着一个五十年代的人造革书包,衣衫褴褛,
满面尘灰。
月光照在她破旧的裙子上,照在她发灰的布鞋上,也照在她苍老焦切的脸上。
“大阿咪,我知道你在这儿,我的大阿咪。”她再往前走几步,我们发现,她已看不
清路。
猫整个身体象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蹲在屋檐上。
“妈妈来了。大阿咪。姆妈来了。”
老人喃喃地说着,摸索着朝我们走来。“大阿咪,妈妈知道你在这儿。妈妈每天晚上
做梦都会梦得到你。妈妈就算看不清楚了,也一样可以闻得到你,听得到你,感觉得到你
。”
她站住,在离我们不远的院门外。我看到有两行浊泪顺着她的皱纹流了下来。“大阿
咪,你在这儿。”
猫无比利索地跳下了屋檐,一直跳到了她的脚边,低低地叫着,用后背蹭她的腿,用
头拱着她的膝盖。
她慢慢弯下腰,摸着它的头,咧开嘴,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大阿咪,妈妈知道你想
干嘛。妈妈一直追你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咱们不要再去争了,好吗。”
猫不语。
老人坐到路边的石阶上,猫跳进她的怀里,盘成一团。
“又能摸到你了,真好。。。。。大阿咪,庙里的和尚说,每隔七天你才会有一次真
实的身体,你怎么那么糊涂,为什么不去看阿妈呢?”
“大阿咪,我们不要去报什么仇了,没用的。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也许就是我们上辈
子欠下的债。你走了,妈妈也活不长的,我们一起转世投胎,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儿子,
好不好?”
“别再报复了,你已经快耽误了你自己的事了。”
我和薇这两个可怜虫,只知道在一边拼命的哭泣,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说。
老的脸转向我们这边,说,“好心的姑娘,你们帮我劝它,不要让它再做傻事了,我
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它已经死了,我不想让它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没有啊!”
“大阿咪,你不要。。。。。。”薇只说得这几个字,便泣不成声。
“大阿咪,你放心去转世,我们会照顾你的阿妈,真的,她不会孤独的,你赶快去投
胎,还来得及跟她相会,或者你们下一辈子仍然做母子,好不好?”我哽咽着说这番话。
门吱呀一声开了。松明出现在门口。大阿咪的身体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离开老人的
怀中。
面对此情此景,松明也呆立当院。
“你想过你的儿子死了会怎么样吗?你尝过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吗?难道人就不可以
对小动物有这样的感情?老人有什么错?”我狠狠地看着他。
他呆呆地站着,良久,慢慢蹲了下来,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脸埋在自己的裤裆里
,不再出声。
“时间快到了。。。。。和尚说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是不是,大阿咪?”老人一
遍一遍地抚摸着猫的头顶。“还好啊,妈妈来得及时,还能见你最后一面。。。。。。下
辈子不要忘了妈妈什么样,记住***样子,要再投胎来当***儿子啊。。。。。。”
月亮越升越高,渐渐到了当空。
猫一声不出的趴在老人怀里,抬眼看着已不再血红的明月。
“不要去害他,他也是别人的阿爸,他若是死了,他的儿子也会难过的。。。。。”
象是突然的,又象是渐渐的,我们都看到,猫的身形变淡了,不再是实在的形体,开
始象一个影子,然后,象一缕烟一样,一下子化在了空气中,无影无踪。
老人满足地微笑着,坐在台阶上,缓缓地停止了抚摸猫咪的手。
我和薇直直地立着。松明依旧缩在他的两膝之间。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丝竹之声,一颗流星跟着划过天际。有夜风吹过来,清冷透明。
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烟消云散。
我和薇省过事来,要去扶老人起身时,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她的魂魄想必也随
着大阿咪走了吧?也许下一个轮回,她们会更幸福一些,不会再面临这样的飞来横祸。
我们都没有理睬松明。
由于老人是自然死亡,所以手续办得很快。火化后三天,才有一个不知道是她哪里的
远房亲戚过来,取走了她的骨灰。那位亲戚唠唠叨叨的,大意是说,老人要死为什么不在
原地死,还要劳烦她这么远跑来取骨灰。
我们都没有接她的话碴。
松明回上海去了。
但是在他回上海的第三天,薇告诉我,当时他从老人家抢走的另外几只猫,经好心邻
居的揭发,也已被装在麻袋里,由几个临时工打死。
我想也许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某一个夜晚,仍然有人被猫的怨恨眼神吓得无法
入睡。仍然有人被猫的利爪撕破了面孔,穿透了心脏。
你听----那猫魅在窗外号叫。也许下一个,它们要报复的就是你。
转载出自:“天涯虚拟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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