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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sm (龙儿), 信区: Storyseries
标  题: 一网情深(十五)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ug 20 14:44:06 1998), 转信

                               四
    又是一个周末。雨夜,冰凉的雨点冷冷的敲打着窗户。
张恒隽正坐在电脑前敲打着一封写给家里的信。在他
的记忆里来美后所有的空闲时间似乎都在书信中度过
了。这一年间写的信,寄出的和没寄出的不下百来封
。事实上那其中很多已经脱离了书信体。他喜欢用平
实无华的语言,和语文老师最讨厌的流水帐的方式,
以一种旁白般冷漠的口吻记述来美后的生活。他知道
终有一天他将回去,也许偶尔会怀念起这段孤独的日
子。大学里那段年轻的岁月已经有点模糊,他不想同
样的事一再的发生。不知从何时起,张恒隽特烦周末
和节日。中国人不过外国节,外国不过中国节。闹得
是什么节日也只好不过。来美后的第一个中秋就是一
个人过的,连月饼也没吃。周末节日,对游子来说都
一样,不用上课上班就是了。还不如上课时间过得快。
    “游子。嘿嘿,那年费翔的歌‘归来吧,归来哟
。几曾想到有一天竟要如此称呼自己?”张恒隽苦涩
得直想大笑。
    “不对,我出来才一年,不该如此思乡。至少,
报道中都这么说的。”
“真TMD冷!”张恒隽垛着脚,骂道,“该死的房东老
太婆,才3月份就把暖
气给停了。打算冻死几个然后烧纸钱烤火么?”
    春雨夹着梨花瓣依旧稀稀沥沥的落下,白色的花瓣
贴在窗上久久也不肯离去。看着玻璃上滑落的雨点,
张恒隽的思绪又回到了江南,杏花烟雨的江南。
    南方的春天远比温度计上显示的冷得多。也总是
很多雨,下不停的雨,冷冷清清, 象离人的眼睛。
细若针尖的雨点从湿冷的空气中艰难的飘落,却象一
支支利剑刺透行人的大衣。助虐的寒风无情的将行人
好容易攒集在胸口的一点热气一丝丝抽去。时间也
仿佛凝固在空气中,春节已经过了好久了,可春天
却迟迟未到。
    校园的小径上只有稀稀两两的几个行人。欣快
步绕过学一楼,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男生楼前
是一排水龙头,平时大家洗碗洗衣的地方。一个苍白
的青年,赤条条只穿了短裤在洗冷水澡。这原是夏天
才有的景象,却在这么一个早春的傍晚见到了。虽然
早有准备,欣还是觉得寒意逼人。他这个习惯早已是
全校闻名。据说从小学就养成了。大家还给他起了个
外号叫“Jeep”(洁癖的谐音)。他面前桶里的水已经
满得溢了出来,他却只是盯着水桶,好象那桶水能给
盯得发热了。似乎又在犹豫是否该把这桶水浇下去。
忽然,他象作了决定似大喝一声,举起水桶,将冷水
从头淋下。然后将旁边另一桶水也淋到身上。原来他
刚才在等另一桶水接满。欣不禁打了个寒颤,将身子
往大衣里缩了缩。他原来苍白的肌肤渐渐透出了红色
,一缕缕的水汽从背上升起,想是给体温蒸发出来的。
蒙蒙细雨落在他身上也很快化作一阵白烟。在这淡淡的
黄昏,他的背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认识三年了,不过来往密切只是近一年半的
事。说密切,也不过是一两个礼拜聚一次。有时候是
一块去改善伙食,更多的时候是散步。平时在校园里
大家只是远远的见到对方的身影而很少走到一块。因
为她在经济系,和他去的数学系正好在学校的两头。
好象不见面,生活中也没缺了什么,见了面也没有
“士别一日,如隔三秋”般的激动。即便是放假,
知道开学总是要见面的,大家也不会挖空了心思找
理由待在一起,尽管两人住得挺近。可在一起时有
时话却很多,能从安徒生聊到弗洛伊德,从进化论
聊到深圳股市。更多的时候大家很少言语,除了分
手时例行的道别词,大家就只是默默的走。一起享
受那段宁静,让轻柔的时光悄悄的拂过指尖,谁也
不曾想去抓住它,也不轻易将它弹去。
“吕欣?”
欣吓了一跳,忙把头回过去,原来是同学。
“你找人?”那位挺热情,端了饭碗正要去食堂。
“嗯。”欣点点头,脸上似乎有点发烧。
“张恒隽!有人找你!”他也不问找谁,冲着水龙
头的方向大喊。
“哦,就来!”张恒隽头也不回地答道。
那个同学用饭勺敲着碗底,唱着“莲花落”笑嘻嘻的走了。
张恒隽将最后一桶水淋下,提了水桶走回宿舍。
见到是欣,愣了一愣。
“我换衣服。你先别进来。”说完闪身钻进了宿舍。
欣靠着墙,底头盯着鞋尖。心里似乎有些着恼,
恼些啥她也不知道。
“好了,可以进来了。” 欣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请坐。”他正往头上套毛衣,声音象从瓦罐里传出来
,嗡嗡响。那毛衣象
在跟他作对,怎么也套不进。只听她“噗呲”笑了一声。
他更慌了,好容易将毛衣套上了。却见她还站着。
“啊,对不起。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坐。”他也不好意思的笑道。
“你还没吃饭吧。老坐着太冷,我想走走,活动活动。”
   欣的父母都是医生,素来爱洁。见到同住的女伴有不
卫生的习惯更要象大姐姐一样数落几句,虽然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
“是。”他象得了命令,从满地的鞋袜中踏了过去,拿了外套便要出去。
“你的头发还是湿的。”欣有点焦虑的道。
“没关系,我天天如此。”他倒不是逞能。
“外面挺凉的,雨刚停。”
“你看”,张恒隽终于找到了借口,“毛巾也是湿的。”
“皮肤表面的油脂是冬天最好的护肤品,你这么天天
洗冷水很伤身体的。”
“我知道,我那只是冲凉嘛。就图个凉快,从来没认
真洗的。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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