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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 信区: Travel
标  题: 追忆青藏(4)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Feb 29 15:09:50 2000), 转信

读不尽的青藏公路
　　川藏，滇藏，新藏，青藏都是进藏的公路，只有青藏公路不受季节限制。我出藏时
，原打算从林芝经滇藏公路出山，但受制于泥石流，被迫原路折返，在青藏公路上，打
了一个来回。格尔木到拉萨的客车很多，一千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中途不停，由两个驾
驶员轮番驾驶，顺利的话，十七八个小时就可以抵达目的地。快有快的好处，但有的时
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特别是第一次涉足世界第三级，这种以压缩和牺牲过程换来的快
，我认为得不偿失，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青藏，坐在车上傻乎乎地呆看窗外的景像，还不
如在家看电视风光片。于是，我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到格尔木第二运输公司，搭乘了一
辆由藏族司机驾驶的配有高原发动机的进藏货车，开始了我的青藏公路之行。
　　我在青藏公路上打过一个来回，对这条路的几个地方感触颇深。首先是昆仑山口。
青藏铁路穿越柴达木盆地之后，便被堵在这里，据说当时还不具备在雪封线以上地区铺
设铁路的技术。从格尔木到昆仑山口，约半天路程，这也是告别柴达木盆地进入昆仑山
脉的入口处。从这里开始，汽车正式驶入高原山区，放眼望去，只见天蓝，云白，山黄
，草黛，一条漆黑的公路通向远方，蜿蜒相随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荒凉伴着无奈从心
底泛起，顿时没了讲话的兴致。
　　其次是五道梁。车过昆仑山口，司机提醒说，五道梁是青藏公路的一个险段，其中
五风口是险中之险。这里除了山势险峻之外，气候异常恶劣，一日之中阴晴雨雪雾，风
雹雷电冰，随时都会出现，最可怕的是闪电之后的滚地雷，碰上了是竖着倒一排，横着
死一片，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我曾两过五风口，第一次穿越时，山下晴天，爬坡刮风
，山顶冰雹，下山雨雪，幸好没遇上打雷；第二次乘客车出藏，汽车在山前抛锚，风雨
中与众乘客一起推车，上车后，又冷又饿又困又乏，懵懂中过了五风口，没什么感觉。

　　第三是陀陀河。车到陀陀河已是傍晚时分。大约晚上十点，夕阳还没有完全落尽，
残阳的余晖撒在河面上，给蜿蜒的河流披上了一层金装。河床很宽，河水很浅，河流很
急。陀陀河桥是万里长江第一桥，桥面很窄，在桥两头的水泥桥墩上，刻着由红漆涂就
的“陀陀河桥”四个字。字很平凡，桥很平常。河上的桥，融入四周的旷野，让人在平
和的心境中，感受到一种自然的律动和原始的张力。不过，桥边的旅店很煞风景，那晚
我盖的那床被子，是我出娘胎以来见过最脏的了，潮湿，油腻，还夹杂着腥膻味，想起
来就恶心。这也是我出藏时，选乘客车的主要原因。
　　第四是唐古拉山口。唐古拉山口是青海和西藏的分界线，山口以北属青海，山口以
南归西藏。藏胞称这片藏北高原为“羌塘”，它的平均海拔高度在4500米以上。这是一
片恒古，荒凉，沉默，宁静的高原，山与山之间浑圆，平缓，厚实地连接着，无峰无峦
无壁，像坡像丘像堡；云层很低，积雪很高，站在山口就像面对着一位无始无终又无所
不知的入定老僧，除了敬畏，任何思想，理念和语言在这里都显得浅薄，贫乏和无所适
从。山口的路边，有一块不及常人腰高的矩型石碑，上面镌刻着“唐古拉山口，海拔52
31米”，周围垒着不足两平方米的石栏杆。朴素的建筑，常人的笔迹，简洁的碑文，与
大山融和在一起，给人以大碑若栏，大山似丘的印象。
　　最后说说羊八井。这里是地震活跃区，也是我国第一个地热发电站，拉萨市一半以
上的电力靠这里供应。羊八井距拉萨市区不足100公里，也是青藏线上一段著名的险区。
这里的公路紧贴着念青唐古拉峰的余脉，山势陡峭，地质酥松，突兀的石块镶嵌在沙砾
堆上，随时都有砸下来的可能；路基下紧挨着拉萨河的支流，水呈乳白色，流速湍急，
河床上种满了青稞，不时有几块房子般大小的石块卡在青稞地里。尽管路面很窄，但车
过此地，再疲惫的驾驶员也都个个屏气凝神，车开得飞快，只想着如何尽快驶出这段区
域。车坐到几近奔命逃窜的地步，可见此处地势之险恶。
　　在这里好像所有生命或由生命创造的东西，都是摆设，都是偶然，唯有大山才是主
宰，唯有大河才是必然。尽管羊八井蔑视生命，但生命依然存在；尽管生命如此脆弱，
但成片的青稞却长得郁郁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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