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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 信区: Travel
标  题: 追忆青藏(8)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Feb 29 15:14:42 2000), 转信

后记
　　青藏归来，颇有曾经沧海的感觉，与友人有一段问答，录作后记。
　　问：青藏之行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答：令人窒息的宁静。
　　从杭州到西藏，一路上尽管人越来越稀，景越来越奇，心越来越沉，但始终伴随着
现代人熟悉的节奏，比如汽车，火车。我曾经离开青藏公路约一公里的地方，想独自体
会一下那份宁静，结果不到半小时，就逃了出来，我实在无法忍受那里令人窒息的宁静
。那里的天，湛蓝得像倒悬的大海，令人不敢仰视；那里的地，苍黄得没有一丝生机，
连风声都被它吞噬得干干净净。介于这片天地之间的宁静，是至静以后的律动，是时空
凝聚的奇点。
　　结论：假如再给我一生，我愿意从那里开始。
　　问：青藏的山脉有什么特征？
　　答：浑厚，凝重中带有火山爆发前的张力。
　　假如用书法来比喻，颜体书法或许比较接近青藏山脉的轮廓，其筋，骨，血，肉都
包含在它浑厚稚拙的比划当中。青藏高原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山脉，受欧亚两大板块的挤
压，它的山体构造至今尚未完成。曾经有一位上海师大的讲师在藏北采风时，抓拍了一
张藏族牧羊少女图。一周后，采风的老师再次路过此地，牧场已被泥石流冲刷成一片沙
砾，淳朴动人的形象从此定格为绝唱。造山运动加上雪崩塌陷，把青藏山脉的棱角打磨
成丰满圆浑的弧度。不像青藏以外的山脉，一如柳体书法，有峰有峦，有奇有险，有棱
有角，有那么多的人为痕迹。
　　结论：青藏归来再看山，五岳黄山不新鲜。
　　问：青藏之行有什么收获？
　　答：好像又活了一遍。
　　人从自然中分离出来，反过来一味地驾驭和控制自然，由欲望引发出许多异化的烦
恼，排斥同类，灭绝异类，把熵值提升到寂灭的边缘，这实在是对生命的亵渎。在青藏
，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不到一人，所有的生命都归结为偶然，只有蓝天，白雪，黄土才
是必然。在那里，别说看见人，就是看到动物或者是植物，都会让人产生出一种超越地
域和种类的亲切感。当生命到了只有通过恶劣的环境和贫瘠的土地才能折射出它的价值
的时候，文明也太稀薄和苍白了。
　　结论：对生命要珍惜；对同类要仁爱；对异类要宽容。
　　问：此行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答：浅薄的悲哀和无知的痛苦。
　　一想到在青藏的日子里，带着一堆问号，顶着一头云雾，傻兮兮地听人解说当地连
孩子都明白的常识，就感到自己的浅薄和无知。连八思巴，宗喀巴，格鲁派都还是事后
才明白的人，怎么欣赏得了积淀着几百年历史的佛事用具；连山体构造，高原地貌都不
甚了了的人，又怎么体会得了藏胞那份与生俱来的豁达和与世无争的心境。
　　结论：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1999／6／23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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