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ssicalMusic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roust (Legend of 1871), 信区: ClassicMusic
标 题: # 与 Du Pre 有关!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Apr 10 21:35:40 2002) , 转信
我们是音乐的创造者,
我们是做梦的梦想家,
徘徊在孤独的碎浪边,
静坐与寂寞的细流旁,
我们是尘世的输家、人间的弃儿,
披一身苍白惨淡的月光:
却似乎永远能把这世界
震撼,激荡。
——阿瑟-奥肖内西*(1844-1881)
与Du Pre 遭遇过三次,第一次错失、第二次拥有、第三次又放弃了。
据说大提琴的音色最接近于人声,因此也是最善于表达人内心情感的乐器。前半句话
是事实,后半句话也许是喜欢大提琴的人说的,如果对于所谓的“内心情感”做进一步的
定 义,我想我是会同意这种说法的。毕竟,就歌唱性而言,确实没有哪个乐器,能如大提
琴般表现出诸如深刻的决心,无尽的哀怨,以及对现实的悲愤和无奈之后仍不放弃希望和
憧憬的勇气。在我看来,大提琴应该算得上是一种“温暖”的乐器,她的声音中传递着一
种感人的力量。
1949年,英国,一个小城。
一个女人传奇而悲剧性的一生就从那个下午开始。
当时她只有五岁,正缠在熨烫衣服的妈妈旁边,伴随着广播电台的一档专为儿童制作
的古典音乐节目手舞足蹈。
长笛,单簧管,弦乐依次响过之后,大提琴出现了。
女孩停止了舞蹈:
“妈妈,那是什么,我要发出那种声音。”
几个月后,也许仅仅过了几天,身为钢琴家的母亲送给女儿一只特为儿童制作的大提
琴。当女儿拉响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她或许想到了女儿的命运,和音乐,和大提琴,将永
远地联系在一起。
这个小女孩儿就是Jacqueline Du Pre,
天赋、灵感、勤勉、加上教导,Du Pre飞快地进步着,不久便超过了和她一样拥有音
乐天赋的吹长笛的姐姐Hilary。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开始了相对于大
多数艺术家而言相当短暂却又十分辉煌的职业生涯。
从初次登台到患多发性硬化症(一种神经疾病)退出乐坛的十余年间,Du Pre的事业
简直是登峰造极,她几乎和所有的顶级乐团和指挥合作过,足迹也遍及世界各地,每次演
出结束,掌声和鲜花如潮而至、“Encore”之声不绝于耳,评论家们也纷纷收敛自己笔墨
的吝啬,既陶醉于她纯熟的技艺,又惊叹她梦幻般琴声所表达出的情感力量。
1962年,年仅17的Du Pre在伦敦和BBC交响乐团在鲁道夫-施瓦兹的指挥下合作了Elga
r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一个少女,居然可以演绎一个成年男子的情感?评论家惊呼她为
Elgar的这部唯一的一部大提琴协奏曲“确立了新的高度与标准”。
1966年圣诞节,在傅聪伦敦的寓所里,她第一次结识了来自阿根廷的天才钢琴家兼指
挥Barenboim。认定他成为自己的丈夫时她没有丝毫犹豫,他选择她作为自己的妻子也只是
瞬间的事。时间迅疾地跨越到1967年,耶路撒冷,在众人的祝福声中“金童玉女”结为伉
俪,中东的炮火将他们的蜜月笼罩上了危险而又不失浪漫的色彩。
短暂却也真实的幸福还是有过的。
天妒红颜,1973年,也许更早,Du Pre开始了疾病缠身的日子,她无法抬起胳膊,继
续拉动她命运的琴弦。
她的演奏生涯被迫中断了。
生命的余响又持续了十四年。
她根本无法离开音乐。
她简直就是为了拉大提琴而生。
无法想象,那十四年里,她敏感丰富的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在经常去的那个音像店转悠,一堆盗版简装CD中,我看到了一套
三张EMI出的Du Pre专辑,收罗了几乎所有史上最为动听的大提琴协奏曲:Dvorak、Haydn
、Saint-Saens、Schumann,还有Elgar,合作乐团有英国管弦乐团、伦敦交响乐团、新爱
乐乐团、芝加哥交响乐团,指挥是Barenboim和Sir. Barbirolli
这是我第一次和Du Pre遭遇!
沉甸甸的,拿在手上。
还用说吗?买下了!
交完款后,正欲离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不起,可以把它让给我吗?”
一个衣着素朴的姑娘,手中已经有几张古典CD了,说这话时满脸通红。
“你可以再找一套呀!”我有些不解。
“我刚刚问过老板,他说只有这一套了。”她的脸色恢复平静了,不过仍带着几分羞
涩。她低下了头。
最承受不住的,是那一低头时的温柔。
终于明白《倾城之恋》中的柳原为什么喜欢上了爱低头的流苏。
我决定让给她了,一瞬间又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送给她,然后加上一句:“希望这份礼
物可以成为我们友谊的开始”。
未免过于唐突了。
“你真的喜欢她吗?”我问道。
“是的!”回答简洁,但十分肯定。
“可我也十分喜欢,你确定我会出让给你吗?”
“不知道,我觉得你会!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体谅别人的人。”她有些不好意说。
“我不是本地人,在家那边买CD,尤其是古典的,不方便。”她的脸又红了。
见我不置可否,她接着说:
“一个女孩子,开口跟别人要东西,我可是鼓起勇气的。”她的脸更红了,我甚至可
以看到她光洁额头上的细汗,她将已经挑出来的那几张CD紧紧地攥在手中,仿佛在为自己
鼓劲。
“我可以给你钱,或者你再挑几张,我来付款。”她接着说,语气急促起来。
“那,好吧!”与其不情愿地忸怩,不如大大方方的慷慨,或许更能博得她的好感。
我已经考虑到与她长久交往的可能性了。
“太谢谢你了,这三张CD我找了好几年了。”她笑了。
“我找得比你更久。”有些大言不惭,倒也的确没有撒谎。
“不过我还是愿意让给你,我可以再到别的地方找一找。”说这话的时候,我尽力表
现得很轻松。同时在心底盘算着,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会与Du Pre再次相遇。
“谢谢!我要走了,我用Fischer-Dieskau的Schubert艺术歌曲跟你交换好吗? DG公
司的,《美丽的磨坊女》、《冬之旅》、《天鹅之歌》,你该不会有了吧?”
“好呀!我也想找着几张碟来着,我们换吧!不过你干嘛这么着急要走?不再挑一些
了”她一定可以听出我声音中的遗憾和挽留。
“男朋友在外面等我呢!我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他不太喜欢音乐,每次都不进来
”
“那,好吧!再见!”
有些怅然,为没有与她的结识,也为她的“明珠投暗”,怎么竟找了一个不爱音乐的
男朋友?
一种舍了孩子也没套着狼的挫败感同时笼罩了我。
仅仅为了一次夭折的Romance,我竟与Du Pre擦肩而过。
值得欣慰的是,有一个女孩,和我一样喜欢她。
第二次遇见Du Pre是在半年以后。音像市场的整顿让我惶然,到处“甩货”的招牌令
我兴奋。在一家CD店,一个不好看的女人懒散地靠在柜台边,漠然看着在地上翻翻检捡的
顾客——我也忝列其中。在一堆一堆的塑料壳中,我首先看到了熟悉的EMI标志,然后是一
个少女的运弓姿影。
20岁的Du Pre拥有阳光般的笑容,脸上写满自信。
你看不出怯懦,看不出脆弱。
那天收获颇丰:Bernstein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的Schostakvich的第一和第七,Abbad
o与柏林爱乐合作的Tchaikovsky的《1812序曲》和《罗密欧与朱丽叶》。
终于拥有了Du Pre,拥有了Du Pre的Elgar。
又过了几个月,在一处很小的门脸里,我第三次看到了Du Pre,和一大摞简装CD掺在
一起,落寞却不孤单。
老板说十块钱就卖。
我没有买。
作为爱乐人,我了解那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快慰十足的感受,
为什么不将这“发现”的乐趣留给另一个同道去体会呢?
如果他(她)也和我一样喜欢Du Pre。
除夕那天晚上,宿舍里面几乎没有人了,捧读由Du Pre姐姐和弟弟合著的《A Genius
in the Family》的中译本,将Du Pre的CD放进音响。十点钟,操场上放起了焰火,Elga
r的第四乐章也进入了尾声,来到窗前,头脑中闪回着传记影片《Hilary and Jackie》中
的结尾:无垠的海滩,儿童时期的Du Pre和成年时的De Pre形象交叠在一起,背景音乐,
轰然而至的,不也正是Elgar吗?
从来没见过这么绚烂的烟花。
烟花的美丽只在瞬间,如同Du Pre辉煌而短促的一生。
《她比烟花寂寞》。
影片《希拉里与杰基》的另一个名字,真是神来之笔。
* 引自《狂恋大提琴》第381页。
《狂恋大提琴》(《A Genius in the Family》)
[英国] 希拉里-杜普雷、皮尔斯-杜普雷 著, 黄昱宁、管舒宁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1年8月第一版 定价:24.7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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