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ssicalMusic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ina (蚂蚁), 信区: ClassicMusic
标  题: 寂寞八角鼓(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2月18日13:01:07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发信人: wonderlich (左岸,遁去), 信区: ClassicalMusic
标 题: 寂寞八角鼓(Z)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Sat Feb 16 10:27:47 2002) WWW-POST

http://www.bh2000.net/classic4/gulun/gulun01.htm

寂寞八角鼓


文:固伦




我们要找的地方,胡同口就夹在新街口繁华的店铺间。在狭长的胡同里穿行,两边四合院
的院门有一些依旧保留得很完整。但我知道院内的布局其实早已经面目全非了。按照纸条
上的地址,我们左拐右拐,突然,正对着一扇打开的院门,“鸿喜”两个字在渐晚的天色
中闪现出来,终于找到了。

票房的主人钱亚东老人接待了我们。身旁有人小声说,平时难得来这么多年轻人,所以老
爷子今天很高兴。在正房的大梁上,我看到了久闻的“集贤承韵”四个大字。没有想到会
这样巧,今天刚好是这个票房二十周年的纪念日。1979年的第一个星期一,钱老爷子建了
这个“京城第一”子弟八角鼓票房。二十年了,老爷子投进去的不光是每一个星期一,还
有这房、这院,还有他的情感与心血。

屋内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盲眼老人。满屋的欢闹好象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就静静地坐着,
没有太多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到来。

这是一个专唱八角鼓的票房。八角鼓是老北京的一种曲艺名称,用八角鼓与三弦伴奏,又
叫单弦牌子曲。八角鼓是一种很有特色的乐器,就像是旗文化袍子上的一个盘花扣。在我
看来,它有些像铃鼓,但每个部分都有讲究。鼓面用蟒皮蒙成,八个角代表八旗;24个镲
儿,代表24节气;两个鼓穗儿,象征吉祥的“鼓声双岁”,代表太平年。八角鼓源于清朝
,据说戍边的兵士常年在外,由于生活寂寞,为排解思乡之愁,他们就顺口编唱了一些调
子,凯旋的时候,“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回京后,八旗子弟还常常唱起这些远征
时的曲子,后来传入大内,朝廷很欣赏,赐了“龙票”,还特意设计了八角鼓作为伴奏乐
器。

票房里常来的,都是一些喜爱曲艺的老人。我坐在正房的一角,听他们讲老北京的过去:
厂甸的庙会都有些什么花样;过年都有些什么习俗;单是腊八粥怎么熬,都有一套一套的
讲究。我尽力地想象,但怎么也拼凑不出老人们口中的热闹景象。这一切离我的生活是那
么遥远,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时间好象都发生了错位。我唯一可以想象的,也就是四合
院拆了乱搭的小厨房的样子。也许今后连正宗的八宝粥也没有口福品尝一下了。

等我再度把目光投向正屋,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拿八角鼓,唱得声情并茂。再看他
的琴师,天啊,不就是那个盲老人么!他脸上泛着熠熠的光泽,手上熟练地弹着三弦,与
歌者配合得默契自如,好象换了个人似的。所有的老人都沉浸在了曲子当中,这从他们的
表情上就一目了然。钱老爷子爱抚着八角鼓说,过去娱乐少,不象你们这会儿有这有那。
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听曲儿、唱曲儿。现在岁数大了,想放也放不下了,和我一样年岁的
人慢慢都去了,多好的曲儿啊,可惜你们年轻人不懂,不喜欢,票房的日子是越来越难了
。可是八角鼓真是个好东西,这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不能丢啊! 我相信如今绝大多
数年轻人都和我一样,几乎不知道八角鼓为何物。不理解也就很难接受,更不会喜欢,最
多是偶尔碰上,听个新鲜。我听说单弦牌子曲,也是在修了大学里开设的民间音乐课程以
后。有人曾惊叹,许多中小学生竟然没听说过三弦这种乐器,其实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早已不常出现这些字眼。课本上没写过,大人没讲过,电视上也没演
过,平时更是没见过,那自然是没处知道了,能怨他们么?

看着老人们听得有滋有味,唱得乐在其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著名的意大利影片《天堂影
院》。影片描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一个从前人人都喜爱看电影的小镇上,由于现代新兴
娱乐项目的增多,电影逐渐被冷落,电影院也在人们的无奈与沉默中被拆掉。当老放映员
去世时,影片的主人公——一位著名导演赶来为他送行。镇上所有的人都回忆起电影辉煌
的年代,回忆起电影曾经带给他们多大的快乐与安慰,回忆起电影院是怎样的座无虚席。
在送葬的人群中,主人公辨认出当年谁爱在电影院中打瞌睡;谁喜欢坐在楼上往下吐口水
;谁常常边看电影,边攥着手绢泪流满面。他记得这样清晰,是因为看电影曾经是他和他
们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电影把全镇的人联系在一起了。

钱老爷子不无感慨地怀念起曲艺鼎盛的那些日子,就像影片中人们怀念电影鼎盛的日子。
据说当时遍街买卖铺户争相播放岔曲单弦、京韵大鼓,大人、小孩都能唱上那么一、两句
儿,以此为生的茶馆高朋满座。钱老小时侯,同许多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一样,迷上了曲
艺,为了能听上几段曲子,吃点苦头也是心甘的。

热心的票友集资办了一份《八角鼓讯》。我读到马歧先生发表在上面的一篇文章,其中介
绍了许多终生热爱八角鼓的老人,比如吴逢吉先生,他在研究八角鼓方面,最重视曲词部
分,又喜爱创作唱词,被誉为票友中的“收藏家”、“创作家”,他一生收集、创作了九
百多段岔曲和四百多段单弦牌子曲。胡古民先生自己没有退休金和任何收入,只靠老伴儿
的微薄月薪与子女们的孝敬钱维持生活,却不断地往票房里投钱,使南水关票房办得红红
火火,还受到区文化部门的表扬。他本人也是京剧、话剧、相声、单弦、梅花大鼓无所不
通。刘仁文先生是教授逻辑学的教授,一生未娶,他痴嗜单弦,常笑着说:“八角鼓就是
我爱人,弦子是我媳妇。”刘先生无论弹、唱,还是创作,都是一流的。像这样的老人,
文中提到了九位。文章的题目叫《中秋怀故友》,因为这些对曲艺艺术怀有一腔热忱的老
人都已乘鹤西去。刘任文先生去世的时候,孤身一人,人们找不到他的家人,他也没有留
下任何遗嘱,因此所有遗物都充了公不知去向,包括那些凝结着他心血的书谱。每当我路
过故宫筒子河,耳旁都会响起钱老的话:“刘教授就住在筒子河边的民宅里,那可是块风
水宝地,大家常在那里聚会,弹琴唱曲。现在刘老不在了,筒子河畔的民宅也全部迁走了
。”

在《天堂影院》的结尾,主人公噙着眼泪,却又面带微笑的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影院里,看
老放映员留给他的胶片。影片是想说明无论这个世界怎样地改变,有一些人对电影的热爱
是终生不渝的。看着《八角鼓讯》字里行间的一位位老人,听着满屋的欢声笑语,我想,
不论这个世界如何地改变,有一些人对八角鼓的热爱也是终生不渝的。它也许能够解释哲
学家布莱金说过的那句名言:“音乐是人类生存最根本的基础。”音乐能够提供给人一个
精神家园,八角鼓就是这些老人们共有的精神世界,在这里,他们用共有的语言交流,有
共同的兴趣与感受。人是依靠群体生存的,与他人交流是每个个体渴望并且必须的,票房
、八角鼓就是维系这种交流的纽带。热爱曲艺的人,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得到他
人的肯定。虽然我是一个圈外人,以完全陌生的目光打量八角鼓的世界,但我知道,正如
法国哲学家福柯所说的:“每一类音乐都有权利生存,这种权利可以视为价值的平等。每
一类音乐的价值,都取决于实践并喜爱它的人们认可。”

在院子里,从树枝的缝隙间望向那一轮明月,听屋内时而婉转,时而激昂的唱曲声,不由
得感到时光流转,竟有些不知今时是何年了。清冷的夜,风吹过来了,我不由得打了个寒
战。钱老爷子说:“只要我在一天,‘集贤承韵’的牌子就不会被摘下来。谁要用这房赚
钱发财,想都别想。”可是,钱老爷子已经八十八岁了。我不禁想起了那个“薪尽火传”
的故事。两千多年前,一个智者将目光从人世间移向无尽的时空,他告诉人们,油脂有烧
完的时候,火却永远地传下去,没有穷尽;形体有消亡的时候,但精神却可以一再传去,
永远不灭。是啊,火与精神是可以永存的,但要靠油脂和形体来承载。如果油脂没能被点
燃,如果形体不能领悟精神,那么火与精神靠什么永存呢?

音乐是一种特殊的艺术。我们在半坡可以看到骨饰,在敦煌可以看到壁画;在云岗可以看
到造像;在云居寺可以看到石经,古人留下的绘画书法更是数不胜数,就算我们以今天的
心情单单去观这些有形之物,还是能够产生跨越时空的共识。可是乐器乐谱摆在眼前,如
果没有人去演奏、释译,那就不能称之为音乐。音乐是声音的艺术,是时间的艺术,如果
音响不能再次重现,那么这种艺术就是名存实亡的。

史书所载,曾经有一位神秘人物,传给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一首古琴曲,名叫
《广陵散》,相传描写的是聂政刺韩王的悲壮故事。后来,嵇康因得罪了司马氏家族,被
判了死刑。行刑前,嵇康最后弹奏了一曲《广陵散》,并悲叹道:“昔袁孝尼尝请学此散
,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为什么《广陵散》后又出现于隋朝宫廷的曲谱中,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余秋雨先生在《遥
远的绝响》中写道:“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去聆听今人演奏的《广陵散》,《广陵散》到
嵇康 手上就结束了,就像阮籍和孙登在山谷里的玄妙长啸,都是遥远的绝响,我们追不
回来了。”遥远的绝响不会再回来,尽管《神奇秘谱》中还收录着名叫《广陵散》的曲子
,尽管它已从唐代的二十多段发展为明代的四十五段。如果嵇康能预知自己三十九岁就被
司马昭处死,那么面对袁孝尼的多次恳求,他会不为之动容吗?嵇康因为珍爱《广陵散》
,所以不肯轻易传人,但从他临刑前的那声哀叹看,他会甘心让《广陵散》成为绝响吗?
《广陵散》没有传下来,不是因为没有人肯学。八角鼓是有机会传下来的,可它年轻的知
音又有几人呢?看着琴师与歌者投入忘情的样子,很难想象,如果这一群老人不能再唱了
,如果以后八角鼓对我来说仅仅是博物馆里摆着的几件乐器,几句鼓词,一段说明,我真
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想象它的声音。就算是有谱子,也是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啊。

钱老爷子给票房选了一个传人,也是旗人,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叫律宁。律宁说,当他还
在襁褓中的时候,妈妈就是唱着岔曲哄他入睡的。他五岁就学唱岔曲了,家里人人都喜欢
,他想不喜欢都不行。这时,响起一阵虫鸣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打开塞子,一只
蝈蝈跳了出来。这正是八旗子弟的遗风,律宁与他生长的环境真是稀有。虽然火点燃的油
脂少而又少,但是这点火或许是能够传下去了。 植物界有过一个奇迹。辞海载,水杉,
杉科水杉属的唯一现存种。大量化石表明,在白垩纪和下三叠纪,大量杉科植物消亡了,
只有数千棵水杉,默默地站在中国中部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直到冰川过去,直到成为一
种特有,直到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它的身影。人们发现了它的价值,它被誉为活化石。我不
知道水杉如果有知,愿不愿被人们称作“活化石”。生命形式的存在是艰难的,而音乐形
式的存在更加如此。我有一种其奇特的感觉,我所置身的这个小院,就像是一个角落,没
有被新街口大街的繁华所消融,没有被物欲横流的冰川所吞噬,它静静地等在这里,等着
被当作某种特有,等到有更多的人甘心投入其中,使这一点微弱的火苗燃烧得更旺一些,
哪怕仅仅是被当作活化石呢?

八角鼓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小院里夜凉如水。今天是阴历的十七,所以月亮分外明亮。我
想不明白,究竟是八角鼓融入并改变了钱老与票友们的生活,还是他们延伸了八角鼓的生
命,也许曲艺的盛世是过去了,也许八角鼓已经产生不了经济与社会效益,热爱它的老人
,多数失去了经济能力,大都艰难地支撑着票房,年轻人因为好奇来听它,已经是难得。
人类学家列维·施特劳斯曾说:“每一个文化都是与其他文化交流以自养,但它应在交流
中以某种抵抗。如果没有这种抵抗,那么,很快它就不再有任何属于它自己的东西去交流
。”这是西方学者的自醒;这是他们对一贯奉信的理念的批判;这是他们对自身音乐究竟
是否具有普适性的反思。是的,八角鼓不同于西方音乐,它没有和声模式,节奏不曾被量
化,也不具备西方的曲式结构,但是它有微妙玄通的旋律走向,它深深地植根于民族传统
文化中,与诗、词、语言密切相关。由于它的非理性,也就是感性特点,表演者能够保持
心灵中质朴、本能的音乐直觉,而这种非理性思维,正是尼采、狄尔泰、克罗齐等西方哲
学家所寻求的。八角鼓与西方音乐的不同,正是它的价值所在,它的这种价值,使得它有
可能以自己的特有,保持与他种音乐的交流中的平等地位。如果它追随了其他形式的音乐
,也就无法在多元化的世界音乐上展现自己独有的风貌。“每种文化——不仅仅是非洲、
美国文化——都有它的‘灵魂音乐’。你们的中国学生,也需要分享你们中国文化中音乐
所赋予的灵魂,正如任何其他文化需要它的灵魂一样。如果一种文化一开始就丧失了表达
它的个性——它的性格——的音乐,那么一开始,它就可能丧失了它的个性——它的‘灵
魂’。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这是美国音乐教育家B·雷默在1998年8月第七届国民音
乐教育改革会上告戒中国音乐教育者的,这原该是我们自己的呐喊。

在《八角鼓讯》上,我还看到“群贤共乐”、“韵雅文新”等等票房的名字,我想,它们
一定也像“集贤承韵”这样存在于京城的某个角落,这每一个名字,都维系着一群热爱它
的人。寂寞是寂寞了一点,但只要有热爱它的人,八角鼓就有生命,如果我们对八角鼓的
关注,能够像生命一样代代相传,那么,八角鼓就能够凭借于我们的精神,获得永生。



后记:三个月前,我又去了票房,钱老和老伴身体依旧很硬朗,屋里多了两个唱曲的年轻
人,只是不见了律宁。钱老叹了口气:“他有了孩子,忙了不来了。”我不禁惭愧起来,
上一次走时钱老送我们到门口,我向他许诺说过不久就来,谁知一拖就是一年。眼看又快
过年了。

(在世纪末,以此文献给这里所有爱乐的朋友。)

------------------------------------------------------------------------------
--


 固伦 (00-12-28 00:18:24)

前一段太忙,好久没说话,今天想说点什么,恐怕又嫌多了。

想起两则往事。大一的时候,我与我未来的主科老师站在校园里,谈论我的专业。教室里
远远传来《德意志安魂》。面对面的,我的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我真的喜欢古典音乐
,真的。”“我知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没有要你离开它,只是希望你有一个更广阔的视
野。”我相信他说的。他曾经读的是欧洲古典音乐中的大哥大专业。最终,我认同了,结
果是眼泪越发难以控制。前两年,老师常与我以此话问答:“福柯刚20岁就当教授,你呢
?”当时敢说,“还差一年呢!”现在只好沉默。三年后的今天,不光为了古典音乐,即
使面对不熟悉的八角鼓,我也掉泪了。

记得在世界音乐课上,我问起授课老师关于德川宗教的情况,他讲到澳门的大三巴牌坊;
讲到16世纪基督教在日本的传播;讲到德川幕府。每一个事件的具体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无得意的说,“这就是男性思维与女性思维的差异所在,我们会准确地记得时间、
人物、书名,甚至页码,而你们往往会记得说话人的表情、语气、当时的感觉,以及所表
达的意境。”说着他笑了,“所以女孩子往往会受花言巧语的蒙蔽。”说来也怪,我真的
记得当时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我还记得在一次观看印尼“加美兰”录像后
,大家很安静,老师沉默良久才缓缓地说:“这就是音乐的力量,让人为之奉献生命的力
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他脸上浮现起一层复杂的神情,“也许很多年之后,我
躺在八宝山告别室的时候,你们来看我,还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天,我和你们谈起过音乐
的力量,那时你们会拍拍我冰凉的脸孔说:老师,你再也不拿生命开玩笑了吧。”阳光突
然变得刺眼起来,低下头冰凉凉的什么滚了下来,只一瞬,却很耀眼。他不知道,即使真
的到了那一天,我也只会拜倒在回忆面前,肝肠寸断。


------------------------------------------------------------------------------
--

路家 (00-12-28 03:53:14)

三更半夜,读到这么一篇好文章,真是幸运!文章里看得出是洒了泪花的,但还是不失端
庄。我很喜欢,也很敬佩。这篇文章用心太“过”,我推想是比较辛苦,谢谢固伦!


------------------------------------------------------------------------------
--

老马 (00-12-28 08:45:59)

非常喜欢这篇文章和固伦的留言。确切地说,我读过的固伦的留言我都很喜欢。我的感动
,却是因为它的“自然”。


------------------------------------------------------------------------------
--

璩理 (00-12-28 10:10:58)

噙泪读完上面的留言,黛玉掣得的芙蓉花签上的四个字久久萦绕脑际-----玉露清愁。世
间多少美丽,也许就因我们没为她做什麽,而匆匆逝去。不由又回想起莫扎特K622二乐章
的主题和那段赏析文字:“这是人间最美的旋律之一,就因为美的太不一般了,带上了一
层莫名的悲哀”。“花开易见落难寻,一朝漂泊难寻觅”,我们这些听安魂曲,读红楼梦
的人,对莫扎特、曹学芹暮年(也竟只有三、四十岁)的穷困潦倒,欠下了怎样的一笔债
呀?敦敏当年挽雪芹诗中有“三年下第曾怜我,一病无医竟负君”之句,我们如今能为美
的传承做些什麽呢?固伦姐妹,好好教导你的学生吧,作一个麦田守望者,尽量别让他们
被功利掳去,被伪大师骗去。


------------------------------------------------------------------------------
--

勇敢的心 (00-12-28 19:23:35)

这两天实在太忙,虽然昨夜十二点半才离开办公室,却是今晨方读到固伦友的文字,疲惫
的身心如沐甘霖。同样是从事音乐专业工作的,我们却从固伦友平和而谦卑的叙述里,听
到了真正的哭泣,同时也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勇敢的心虽很喜欢一些诸如京韵大鼓、单弦等韵味十足的北方曲艺,可八角鼓倒真是第一
次听说。如何让这些无价的民族传统艺术传承下去,确实值得有识之士们好好探讨研究。
小到八角鼓,大到京剧,都存在同样的问题。

如有机会,真想去新街口的胡同里亲耳听听那些沧桑的八角鼓。。。

谢谢固伦!


------------------------------------------------------------------------------
--

lulu (00-12-28 23:50:08)

亲爱的固伦: 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八角鼓”,但就象你说的,根本无法想象他的音响和
实质,顶多是在脑袋中把八角鼓按入北方的文化中,暗自猜想,仅此而已。

我也时常会想到这些,想到江南丝竹,想到许许多多和生命曾经有关或还继续有关的音乐
。甚至包括音乐以外的东西。但每次想起,都是无奈结局。我什么也不能做。

曾经学过京戏,在家里也几几哑哑地唱了一阵,到一些群众京剧组织中听过戏,唱过戏,
但是最后怎样了呢?我仍是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难得再会去唱戏和听戏。

就象你说的,很多生活的样子都改变了,但总有一些精神不死,但是这些精神没有在我们
这一代人的身上留下痕迹。我们回过头来发现,我们拥有的或许是另一种让后代来悼念的
东西。 就是这样一代接着一代的感伤。我们根本无法守住什么。

希望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对于勇敢的心所说的希望我却不知道在哪里?在我们的怀旧
中?在我们的追忆中?亦或在我们的伤感中?

民族音乐学的兴起,文化相对论的欣欣向荣似乎是为中国音乐的前途打开了一扇光明的窗
。但原如此吧。也只能说“但原”。

对不起大家伙,在这里说了这些扫兴的话。祝新年快乐!!


------------------------------------------------------------------------------
--

KZ (00-12-29 04:49:22)

我现在越来越多地感到我们大家在这里讨论音乐以及五花八门各种不同话题,其实很多时
候所谈论的内容似乎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用你的心说话。固伦显然是在把自己心灵最
深处的东西倾吐给我们,我实在无法不被打动。对于中国民族音乐,我有我自己不同的看
法,尽管我最早学的乐器是竹笛,以后唢呐、二胡、板胡都来过。但每个人心底深处那种
自己所珍爱的是不容外人践踏的。

人与人对音乐以及其它文化形式感觉不同这种感觉真好,人与人个性不同这个事实也真好
,看到常来这儿的朋友们有“宽容”的,也有“不宽容”的也让我感觉很好。凡事都不要
求大同。





--

※ 来源:.The unknown SPACE bbs.mit.edu.[FROM: 130.101.8.157]

--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天外飞仙]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4.81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