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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冒牌上帝),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逆天邪传 第九——第十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pr 25 14:04:03 2004), 站内信件
【第九集】
第一章 再见双飞
剑锋袭体的一刹那,君天邪发现到两件事情。
第一、 席春雨的剑法似乎进步不少?否则就算他刚醒来身子虚弱,也不该避不过这一
剑。
第二、 被剑刺到是很痛的(废话)。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光是看着席春雨冰冷无情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一剑绝对是认
真的要收买人命,如果不赶快想办法的话,他这一生都别想要有任何感觉了!
幸好涅槃真气在剑锋入体的同时自行发动护主,剑锋只入体一寸便被护体真气挡住,
无法推进,身子快速往床的右下方滚去,以避开剑锋的无情追杀。
「蓬!」
君天邪连人带床单一起滚倒在地上,席春雨的剑气却像冤鬼索魂般穷追不舍,让他在
心中大骂贱人心狠手辣,谋害亲夫,无奈下双掌拍地,藉反击之力身子弓弹而起,窜往墙
壁而去,同时右手一抖将床单丢向席春雨,藉此遮住她的视线,增加自己逃走的机会。
「咻咻咻!」
剑气大盛,剑光纵横,君天邪丢去的床单被席春雨一轮快剑截成数十段碎片,布絮如
雪片般飞扬,君天邪的缓兵之计根本阻不了席春雨的剑势,刚从地上弹起,眼前已尽是剑
气剑影,充分显露出席春雨再作突破后惊人的剑下功夫,只可惜他却是无心欣赏.
至此君天邪已别无选择,双掌做出莲花绽放般的姿势,从指尖射出无形的涅槃剑气,
沿着某种玄妙莫测的轨道,划出弧线,往席春雨攻去。
席春雨冷哼一声:「垂死挣扎!」舞剑成盾,真气转动鼓荡如伞面盘旋不绝,竟把君
天邪发出的剑气一一挡开,凤翼剑则从剑网中化成一道长虹,直取君天邪胸膛。
「他妈的!这次真的要命啦!」
顾不得体内仍是血气翻腾,右脚踏前一步,两掌内翻送出两团高度集中的气劲,会合
点正是「凤翼子母剑」的剑锋,发出「噹!」的一声,席春雨骇然发现到剑身如被两座大
山夹住,竟再难推动半分,进退不得。
君天邪额上冷汗涔涔渗出,勉强笑道:「席姐姐,恐怕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吧,不如
你先把剑收回去,我们好好聊聊如何?」
席春雨没有答他,却一扣剑柄上的暗簧,「锵!」一声「子剑」从剑身中脱离,身姿
如降临尘世的飞凤,在空中舞动,剑势却如流星殒落,锐如箭尖精准集中,招式之变化堪
称完美之作。
君天邪想到「凤翼子母剑」命名的奥妙之时,已来不及变招,只能竭力闪避,但仍避
不开血光之灾,左肩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连皮带肉被削下好大的一块.
「妈的!你这贱人来真的啊!」
伤口溅血,让君天邪终於忍不住惊呼痛哼,因为身体状况不佳,又秉持着强龙不压地
头蛇的原则,所以对席春雨的攻击一直步步忍让,但后者却是得寸进尺、咄咄逼人,他要
是再让下去,就会让死人了!
「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不要以为剑法有了那点小进步就可以在少爷面前放
肆,你还早得很啊!」
一剑之赐让君天邪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五指翻飞竟如灵猴穿林,在席春雨排山
倒海的剑气剑影中穿梭,要先拉近距离,再夺下席春雨手中的子剑,看没了牙的老虎怎么
恶得起来?
席春雨亦看出君天邪的企图,脚下微退一步,玉腕往内划圆,神情冷漠得像是能无视
生死,剑芒如拔开拴子的池水,全部倒卷往剑身一点集中,牵扯的力道竟把四周空气也猛
然吸乾,造成一时真空的结界。
「这、这是?!」
因为某种原因,使得席春雨脑中只剩下杀死君天邪这个唯一的念头,这种「纯粹」的
意念将她的剑术推进到另一个层次的境界,其进步不可以里计,不明究理的君天邪却仍是
以半年前的标准来横量前者的造诣,会一再吃亏也是理所当然。
剑锋形成真空中的漩涡,席春雨单剑指天,营造出唯我独尊的气势,君天邪感觉自己
像是往无底深渊掉下,愈接近对方就是愈接近死亡。
君天邪生出骇然的错愕感,因为没想到席春雨的修为已经高明到了「传劲锁魂」的境
界,竟能以剑上真气让自己产生幻觉,要是没在不久前经历过罗刹「元神幻锁」的洗礼,
此刻他一定会手忙脚乱.
——梦幻空花!
君天邪的身影像积雪遇到阳光般逐渐「融化」,消逝於虚空之中,然而席春雨却彷彿
没发现到她欲攻击的对象已经不存在一样,原式不改的一剑刺出。
「我猜得果然没错,是受到了意识操控。」
君天邪彷彿被虚空吞噬再被吐出的现身在席春雨右侧,轻轻一指如风送树林的点在后
者腰际,让她娇躯为之一震,眼神由清亮转为黯淡,跟着便缓缓软倒。
「邪道涅槃」本就有化解天下真气功法的特性,只要拿捏得当,用来暂时解开迷心术
的禁制也不是问题.
君天邪一把揽住失去意识的席春雨,先将后者抱到床上,再为自己封穴止血,包紮伤
口,过程痛得他滋滋咬牙道:
「好傢伙!竟能把我伤到这个地步,这泼辣妮子的剑法进展一日千里,该替她感到高
兴还是悲哀呢?」
任何控心之术都不可能逃过「本相明见」的法眼,席春雨应该是在经历了重大变故之
后,被有心人士「乘虚而入」,以魔门迷神大法控制住意识,种下「必杀君天邪」的命令
,而在当时的时空环境下,会作这种事的人,用膝盖想也知道只有一个人。
——「剑侯」楼雪衣!是你一再逼人太甚,别怪少爷心狠手辣了!
对着不存在的某人发出冷冷的杀意,君天邪再把视线移转到海棠春睡的席春雨身上,
曲线玲珑的丰姿裹在贴身的衣衫上,诱人的酥胸随着呼吸起伏,虽在沈睡之中仍有一股撩
人遐思的魅力,对久未嚐腥的君天邪而言,不啻是把一块肥肉放在饿了三天的狮子眼前。
如果今天换了一个场合地点,君天邪会毫不犹豫的上了再说,纵情云雨过后再来慢慢
决定是要杀人灭口或洗去记忆,可惜人在屋簷下,不得不有许多顾忌,首先如何善后就是
一个问题?除非他不在乎被白道联盟追杀,否则也只有眼巴巴的看着到口的肥肉却不能嚥
,连偷嚐一口也不行,郁闷到无以复加。
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暗喜,一阵细微之至的脚步声,显示正有人往自己
的房间而来,而且对方功力肯定极高,听落脚方式恐怕还是个女子,「衣蝶盟」中有此功
力而又符合身份的人……君天邪已经在内心期待对方的来临.
房门像被两只无形之手推开中分,显示来者深厚的功力造诣,君天邪一瞥见来者的面
貌,立刻眼睛一亮,同时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无误.
随着香风送入,一位风华绝代、丰满成熟而又性感华贵的美丽妇人似飘似行的登堂入
室,精明干练的气质,却配上如玉雕般的完美胴体,给人一种女神般的圣洁感觉,庄严而
不可攀。
君天邪暗自喝采:「难怪当年「飞刀」李无忧和「圣剑」封虚凌这正道两大支柱,竟
也为了「凤蝶」舞彩仙反目,这女人确有倾国倾城的魅力!」
舞彩仙一进门就把视线投在昏迷不醒的席春雨身上,娇躯一颤道:「春雨?!」
君天邪一边看着舞彩仙无视於自己存在般的扑到床前,一边庆幸自己刚才好险没有见
色起意,否则现在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舞彩仙握着席春雨的一只手探脉索气,发现对方只是在被击昏的状态下,其他一切正
常,不由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回过身对着君天邪道:
「是你把我的徒儿击昏的吗?」
君天邪尽量用最谦卑的语气道:「是,不过这是因为席姐姐忽然像迷失了心神一样的
向我攻击过来,晚辈为了自保下不得已才点了席姐姐的昏穴,冒犯之处,还请舞盟主见谅
。」
舞彩仙双目异芒一闪即逝,声音淡漠像永远与人保持距离般道:
「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君天邪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冷静态度至少成功降低了舞彩仙一开始进来时杀人灭口的
打算,接下来就是怎么说服对方,耸耸肩道:
「舞盟主应该比晚辈更清楚席姐姐身上的状况,我只能说对方的控心术非常高明,平
常完全不见异状,只有在看到「设定」下的目标时杀意才会爆发出来,而晚辈很不幸的就
是那个被设定成目标的人。」
舞彩仙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又焉能活命至今?」
君天邪心中大骂果然最毒是妇人心,在他脑中,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像一张摊开的地图
般一览无遗,舞彩仙应该是早就知道席春雨被人迷住心神的事情,但为了让爱徒能够恢复
神智,不惜牺牲他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标的」,反正「衣蝶盟」本来就是男人禁地,到
时候只要随便替他安排一样轻薄的罪名,便可让任何人都无法追究。
可想而知,席春雨会出现在他的房间,一定也是舞彩仙的安排,本来以为杀一个昏迷
中的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千算万算,舞彩仙却算漏了席春雨和自己之间的「关系」
远在前者想像之上,席春雨对君天邪的恨意,甚至超过了楼雪衣的控心术,让她不惜违背
命令也要让君天邪亲眼见到自己是死在谁的手中,而这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这之间的玄机,君天邪当然不会也没有必要对舞彩仙说明,娘亲说得对,愈美的鲜花
往往愈多刺,看来后者也是一朵多刺的玫瑰啊!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遥一脸愕然的出现在门外,君天邪从他眼中解读到那「逼奸不成,恼羞成怒」的讯
息,气得几乎想一拳打断他鼻樑,虽然光就现场的状况而言,任何人也会作同样的判断。
「刚刚席姐姐来看我的时候,突然不舒服起来,我只好把自己的床让给她睡,正要出
去请大夫的时候,舞盟主就进来了。」
事实真相当然不是如此,可是君天邪的说法却是最为舞彩仙和席春雨遮掩留面子的了
,即使舞彩仙仍未有放过君天邪的打算,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子见风转舵速度之快。
君天邪又朝萧遥道:「原来萧兄也在这里?那就太好了!你知道我那兄弟在哪吗?我
正四处都找不到他。」
萧遥犹豫了一下,才答道:「丁兄弟的伤势比你严重得多,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君天邪「身躯剧震」,马上抓着萧遥的手臂大声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萧遥又为难的向舞彩仙看了一眼,后者此时只是淡淡的道:
「你带这俩个小子一起离开吧!我只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才破例收留俩个男人在盟
内疗伤,现在既然其中一个已经醒来了,便没有再让你们待下去的理由。」
听到舞彩仙的说法,君天邪便知道对方已经放弃在地头内杀人灭口的打算,忙不迭点
头道:
「舞盟主说得对,我们已经打搅太久,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下去了!我们这
就离开!」
拉着一头雾水的萧遥像逃难般离开现场,留下美得像座玉沏观音般的舞彩仙,和在床
上昏迷不醒的席春雨,前者烟雨迷濛的双眼异采连连,半响后方悠悠一叹道:
「唉!春雨,为师已经尽了力为你恢复神智,不论最后是成是败,你也不可责怪为师
了……」
「爱上不应该爱的男人,便注定你那青春炫丽的生命,要染上不幸的色彩啊……」
彷彿预言般的轻叹,像是浮上水面的泡沫,一瞬间便幻化破灭。
「你是怎么了?走得跟逃命一样,又不是有人要杀你。」
确定来到安全地带,君天邪便像沾上瘟疫一样,甩开萧遥的手臂。
「你还说!这次差点被你害死了!」
萧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君天邪余怒未消的道:「你以为舞彩仙为什么会那么好心肯打破禁忌让我们留下养伤
?不是因为对你师父的余情未了!而是因为她的爱徒被楼雪衣洗脑了,只有把我杀掉才可
能恢复过来!这样明白了吗?」
萧遥闻言一震道:「竟有此事?!」
君天邪闷哼道:「你现在唯一可以将功赎罪的方法,就是赶快带着我和神照,离开「
衣蝶盟」愈远愈好,别等舞彩仙改变心意就来不及了。」
萧遥反而停下脚步,摇头道:「既然让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我更不能一走了之。」
君天邪嗤之以鼻道:「你留下来能干什么?就算你要拿我刚刚的说法去质询舞彩仙,
对方也绝不会承认的!嫌闭门羹吃得不够多吗?」
萧遥皱眉苦恼的道:「可是舞盟主有此痛脚掌握在楼雪衣手上,必会因此而生出顾忌
,甚至被逼得同流合污,正值多事之秋的白道联盟,是绝对再禁不起像舞盟主这样的损失
了。」
君天邪白了萧遥一眼后道:「白道联盟本来就是积沙成塔的产物,结构其实脆弱得很
,风吹水泼都不堪一击,也只有你们这种死心眼的人,才会守着被蛀空的大树不放。」
萧遥苦笑道:「你少有说话这么犀利的,莫非真是有感而发?」
君天邪的有感而发其实是针对君天娇的执着而来,不过他当然不会跟萧遥说出真正原
因,摆摆手道:
「我只是忠言逆耳,听不听我的话随便你了!你愿意留下来也行,只要告诉我神照在
哪里就好了。」
萧遥道:「离开这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君天邪本来想说「不关你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决定答道:
「我会到太史世家一趟,到那里找些资料。」
萧遥吃惊的瞥了君天邪一眼,因为他从未指望后者会给过他「老实」的回答,难不成
这小子今天是转性了吗?
事实上君天邪是因为在清醒前的心灵幻境,与那个自称是「天邪」的神秘人格对话过
程中,发现了一些疑惑,而决意要到太史世家去解开这一切的谜题.
「即使你真是我的另一个分身也好,凡是威胁到少爷存在的人,我都会毫不留情的将
他除去!」
第三人格的出现比「玉天邪」的存在还让君天邪感到威胁,使他不得不先放弃其他打
算,全力找出消灭这精神异物的方法,否则寝食难安。
君天邪耸耸肩对萧遥道:「倒是你,「破狱」不是已经决定对「冥嶽门」发动全面反
击了吗?你还在这里虚掷光阴,可以吗?」
萧遥给君天邪的话吓了一跳道:「你怎知……?!」
话没说完他就想到原因,俊脸一沈道:「是「凤凰」告诉你的?」
君天邪冷笑道:「如果不信任体内流着君家血脉的人,那一开始就不要拉人加入。」
萧遥知道刚才的态度已引起君天邪的不满,叹了一口气后道:
「你误会了,当初是令姐主动提出加入我们的要求。」
君天邪冷冷道:「你们会真心信任魔门出身的人吗?还是只是用天娇姐对老鬼的仇恨
来当你们的马前卒呢?」
萧遥一笑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令姐可是那种甘於被人利用
的人吗?」
一句话便让君天邪哑口无言,说到口舌锐利,身为「破狱」首席外交家的萧遥竟有与
君天邪分庭抗礼之能,光是这点就可看出「风流刀」的真正价值,不侷限於单纯的武学领
域,君天邪只有闷哼道:
「你们打的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天娇姐是被仇恨蒙蔽了理智,才会跟着你们作出
灯蛾扑火的愚举!」
萧遥目中奇光一闪,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那你呢?你对令尊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
君天邪眨眨眼睛,偏头露出像孩童的赤子之心,但又流露出一股残酷邪意的笑容。
「姓萧的,永远不要以为可以瞭解或是分析我,我的真正想法不是你或任何人可以瞭
解的,不要以为大家一起混过一段日子,就可以跟我套交情论兄弟,只要有必要时,我可
以毫不考虑的将你出卖!我们之所以没有扯破脸的唯一原因是彼此需要,这一点不要忘记
了。」
萧遥背脊发寒的看着君天邪说完话转过身去,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确实感受到了
「邪星」的压倒性魄力,也让他不得不回想起当初在「讨魔大会」上,力排众议争取留下
君天邪一命,甚至要和后者合作的决定,到底是错是对了?
第二章 太史世家
浪花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一入江湖深似海,在这个大千世界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新星崛起,同样也有一样数
目的人才殒落,而为这些走马灯似燃烧熄灭的英雄豪傑、霸王走卒们编名立传,让他们人
死留名、豹死留皮的工作,则一向是由太史世家的史官负起这个艰钜而影响深远的任务。
千百年来,尽管朝代更替、物换星移,太史世家编写武林典诰的工作却从未懈怠断续
过,就像是永远固定轨道的星辰运行一样,为每一段时期的武林兴衰作下完整的註解。
正因为太史世家的工作是如此崇高,所以在这战乱不断的武林中,唯有太史世家未曾
卷入过恩怨纷争的漩涡,其公正超然的立场,始终受到江湖中人的尊敬与推崇,就算当年
「六道界」净化尘世的战火席卷天下时,太史世家也是当时唯一的净土,六道圣帝的势力
,未曾踏入世家一步。
「太史世家」这四个字便彷彿是武林中人心底的金字招牌,然而,人们尊敬世家的原
因,并非是因为世家中人有着绝世的武功或是朝廷的御封,而是由於世家对武林的贡献,
对武林的付出!
古都天岚,碧空暮色,秋风卷帘。
当代太史世家之主——太史丹青,布衣飘飘,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望之有如画中神
仙,在这小方轩的书桌上,太史丹青正襟坐在他最爱的沈香木椅上,桌前摆满了笔墨典籍
,一段段武林的历史,在他手指间一页页的翻过.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中断了太史丹青徜徉於历史之海的神思,他不悦的瞇起了眼睛,世家上
下都知道主人的习惯,在阅读中最忌被人打搅!而全世家上下明知这一点还敢故犯累犯的
,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史丹青的掌上明珠——太史真!
整个太史世家一百三十二人,也只有太史真一人,让太史丹青拿她完全没辄.
太史丹青放下手中读到一半的「神拳门史载」,叹了一口气,抬头对门外道:
「真儿,这次又是什么事?」
红檀木门被一只雪白晶莹的玉臂轻轻推开,跟着一张清秀不施脂粉,宜嗔宜喜的瓜子
俏脸,容颜像春晨朝露般不染俗尘,深邃的黑瞳彷彿天上明星,闪烁着智慧和狡狯的亮芒
。
水蓝色的武士劲装包裹着她曲线玲珑的身体,英气勃勃的青春焕发又不失优美典雅,
声音似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
「真没意思!怎么每次我都还没开口,爹就知道是我来了呢?」
太史丹青眼中流露出慈蔼的光芒,无奈地微笑道:
「会在这个时间来敲爹书房门的,全世家除了你这个小淘气之外还有何人?说吧!这
次又是什么事?」
太史真顽皮地吐着香舌,明亮双眼一眨一眨的道:「是有一个有趣的人来了,我想爹
跟我一起去见他。」
「喔?」太史丹青耸了耸灰白相间的眉骨:「会让你觉得有趣的人,这可真是难得啊
!好久没听到你这样的说法了,连我都想见一见你口中的这个人了。」
太史真娇笑道:「其实这人啊,说来还算是爹的旧识呢。」
「我的旧识?」
「是啊!六年前他曾经来过世家,爹还破例让他在藏经阁内住了一年,记得当初在世
家内还引起一堆反抗的声浪呢。」
太史丹青脸色忽变:「你说的是君天邪?!」
太史真还没注意到太史丹青的脸色有异,侧过一边脸道:
「是啊!爹果然还记得这人。」
太史丹青深吸了一口气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太史真道:「还在大门外等呢,爹要见他吗?」
太史丹青脸色冷峻的站了起来。
「那还用说吗?」
太史世家座落於「多恼江」的分支青茵河畔,晨间清风在婆娑柳树中徐徐送来,隐约
带着几分水气,古雅幽静的宅院,在金色绚烂的阳光照耀下,光与影彼此层叠错落,倍添
几分神秘感和遗世独立。
君天邪一个人站在青苔满阶的大门对面,脸色略显不耐,不过这并不就代表他内心的
真正感受,纯粹只是为了配合情势上的「需要」,所做的演出而已。
「没想到六年不见,当初的小ㄚ头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美女了,看她对我似乎印象
深刻,要弄上手该不会太难吧。」
脑中转着淫秽的邪恶念头,毕竟是本性难移,明明是为着自身难解之谜而来,但一当
看到美女时,注意力便忍不住被转移。
「他在哪里?」
一把颇具威严的嗓音从门内传出,跟着太史丹青极具学士风范的身形便出现在君天邪
眼前,后头还跟着正拼命向他挤眉弄眼的太史真。
太史丹青一见到君天邪,两眼就像虚空生电般爆起两道寒光,穿越空间限制的射在后
者身上,空气中的气氛立时转为一触即发的紧绷,只要不是瞎眼的,都该看得出来这绝对
不是对远来之客的「欢迎」方式。
太史真心叫不妙,更不知道父亲和君天邪之间有什么「过节」?会让记忆中一向和蔼
慈祥的前者如此脸色铁青。
君天邪面无表情的回应着太史丹青锐利的视线,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正当
太史真为老少两人间异样的气氛而担心不已的时候,君天邪说了一句几乎让她当场晕过去
的话。
「老不修!」君天邪骂道。
「小龟蛋!」太史丹青也立即回应。
那一瞬间,太史真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直到她确定那三个骂人的字真的是来自她生
平中从未说过半个髒话的父亲.
「你还没死啊!」
俩个人异口同声发出意味不明的惊叹,跟着便以多年老友不见的热烈姿态,互相拥抱
,一副亲密到不能再亲密的样子。
太史真惊讶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指着两人结巴的道:
「你……你们……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先是同时一阵仰天大笑,跟着太史丹青才拉着君天邪的肩膀转向太史真,朝女儿
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道:
「抱歉吓到我的好女儿了,爹是因为太久没看到这鬼灵精怪的小子,一时太兴奋了,
才会失态.」
还未从刚才的冲击情形中回神过来的太史真,楞了一下才懂得回话道:
「爹和……君天邪的关系那么好,那么刚才你为什么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太史丹青闻言一愕,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偏着头问道:「有吗?」
君天邪耸肩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
太史真无言以对,她不是不知道身为一个钜细靡遗的武林史家,太史丹青在某些人格
自然无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缺失,但是在君天邪出现之前,她从来也没想过乃父的无神经
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看着太史真垮下来的双肩和脸色,太史丹青惊讶的问道:
「怎么了?女儿,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是吃坏肚子了吗?」
「我不理你们了!」
望着跺脚飞奔而去的爱女,太史丹青一肚子的不解纳闷。
「真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奇怪?」
对於这样的疑问,君天邪的回答紧守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书房里香烟缭绕,四壁木架上摆放的是一眼望去几乎数不尽的典籍,空气里书卷味
瀰漫,这是一座几乎与外面时空隔绝的地方,一处只属於太史丹青个人的圣地。
这间斗室里没有椅子,君天邪和此间主人就隔着茶几对坐在蒲团上,在他们头上,则
有满满的书堆积如山。
「六年没来,这里还是一如往昔啊。」
太史丹青灰眉低垂,神色和煦平霁,淡淡开口道:「这间书房自建成以来,除了你与
我之外,便是连真儿也未曾踏入一步。」
君天邪点头道:「看来你果然守着和死老鬼的承诺不变。」
「我答应过的事情,便绝不会悔改。」太史丹青声音俄地转冷,目光炯炯,直视君天
邪。
「可你呢?你曾答应过,不再踏足太史世家一步,如今又为什么回来?」
太史丹青的视线锐利如刀,神情和之前面对太史真时简直判若两人,不禁让人怀疑哪
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君天邪摇头,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办法,实在是逼不得已了,才不得不回来。
」
太史丹青收起脸上表情,目光有如灰烬:「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该回来。」
君天邪淡淡道:「不该做的也已做了,那你又打算如何做?把我杀掉吗?」
太史丹青眼里忽然闪过一丝难解的苦楚:「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从君天邪脸上的表情,无法看出来他是否为了这句话而松了一口气。
「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找你问一件事。」
「什么事?」
「禁断的历史……六道王朝……!」君天邪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难明。
太史丹青闻言一震,温雅端正的面孔竟然变得有点扭曲。
「你是说……六道界……六道……!」
君天邪深吸一口气,把太史丹青因颤抖而说不完的那句话接了下去。
「六道圣帝!」
「六道圣帝」这四个字彷彿蕴藏着无形的魔力,让小书斋内的两人都惨白了脸色,战
栗彷彿夺去了他们的呼吸。
两人就这样无语对坐着,良久良久。
「你为什么想知道六道王朝的事情?」太史丹青犹豫良久,终於开口道。
君天邪当然不能说是自己体内忽然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格告诉他的,否则太史丹青
就算不当他是疯子也会赶他出门,苦笑一声道:
「我遇上了一个自称是六道界中修罗道式神的人,那疯子的武功好到造反,即使我豁
尽全力也难有胜算,要不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打一打跑掉了,现在我肯定不能在这里和你说
话。」
太史丹青皱眉道:「凭你的武功和智慧,就算打不过,自保逃走也该绰绰有余.」
君天邪道:「如果对方练成了「末那识」呢?」
「这是不可能的!」太史丹青一震。
「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是我亲身经历,绝不会错!」君天邪想起那时和罗刹交
手的经过,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史丹青脸色白得吓人,沈默良久方,一字字缓缓说道:
「这么说来,那传说竟是真的了。」
「什么传说?」
「六道轮回,圣世千秋;式神卫道,圣灵不灭!」太史丹青以近乎颤抖的声音,说出
这十六个有如歌诀般的字。
「这是什么意思?」君天邪皱眉。
太史丹青道:「所谓六道,就是天道、人道、修罗道、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
六道界」中人相信众生皆苦,五道浊恶,唯有圣帝所直接掌管的「天道」方是救赎所在,
而要天道降临尘世,唯一的方法是尽灭其余五道,使六道轮回不再,真正乐土方可永远保
持,而执行毁灭五道的工作,便由直属圣帝之下的五大式神负责,传说中每一名式神,都
有以一敌千之力。」
君天邪倒抽一口凉气道:「其余四道姑且不论,灭绝人道,不就要把现世中的活人全
部赶尽杀绝吗?这是什么疯狂的教义啊!」
太史丹青沈重的道:「六道众的理想正是希望毁灭这污秽的现世,在虚无的大地上重
建唯有圣帝信徒的乐土,正是因为这样疯狂滥杀的教义,才导致六道界被天下人视为异端
,最终遭到覆灭的命运.」
君天邪问道:「那个什么圣帝的又是怎么回事?」
「六道圣帝!」太史丹青脸色肃然道:「根据太史世家的史书记载,在三百多年前,
他以一人之力,手创六道王朝,取代了有二百一十九年历史之久的「天朝」,一身修为前
无古人,后无来者,已近乎天仙的境界,在他手下,从无三回之将!」
「听起来好像比死老鬼还厉害。」
太史丹青苦笑道:「如果世家的记载没有夸大,六道圣帝的武功确实是高到超乎想像
的地步,当年决定六道王朝覆灭的一役,义军势力和武林各派总共出动了九千名精英,围
剿圣帝和五名式神,据说那一战场面之惨烈,足以让天地同悲!先不说五名式神个个拥有
一身直追鬼神的身手,光是六道圣帝本人号称无敌的「常世之剑」!剑气锋芒竟可达到十
丈之遥,百步之内杀人於无形,在他剑威之下,根本没有人能接近他三丈。」
听到「常世之剑」时,君天邪的心中忍不住「突」地跳了一下,但他掩饰的极好,从
外表一点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只听到太史丹青继续道:「当时唯一能和六道圣帝有一拼之力的,便只有现在玄武皇
朝的开国皇帝,那时尚被称为「战神」的玄武!玄武在那一战中以护身天罡接下圣帝六招
常世之剑,才使当年「玉皇朝」的开山始祖——玉璇玑找到空档以「天子之剑」刺中圣帝
眉心灵丸,破了他的圣灵之体,而失去圣帝六道神力加持的式神更是一一阵亡。那一战的
最后结果虽是胜利,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比沈重!九千名高手精英,除了玄武和玉璇玑两
人之外,无一生还!堆起的屍骨之高,令观者无不动容!而这两名绝代高手所谓的生还,
其下场也是生不如死。」
「那是怎样?」君天邪连忙追问。
太史丹青幽幽道:「「战神」玄武和「天子」玉璇玑这两人的剑术修为均可冠绝当代
,已入初窥天道之秘的境界,可是在六道圣帝那有如宇宙造化神通的武功面前……却彷彿
是大人和婴儿的差别!玄武后来虽成为一国之君,但一身修为已在那一战中尽废,登基后
不过短短二年便驾崩暴卒!而玉璇玑虽然多活了十六年,但眼耳口鼻俱废,四肢瘫痪,在
病床上度过余生的他实比死亡还惨!」
「世间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武功?!」
一滴冷汗从君天邪的鬓边流落,太史丹青刚才所说的内容实在太过骇人听闻,让他几
乎喘不过气来,他终於知道当今皇朝为什么要全面封杀「六道王朝」过去历史的用心了。
「武学之道,浩瀚无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极限在哪里……」太史丹青淡淡的打破房
内难堪的沈默:「那一战之后,六道王朝的势力尽灭,但天下武林也因此元气大伤,历经
百年凋凌,直到「天剑绝刀」丁神照崛起,「天下第一」这四个被人淡忘的字,才重新被
提起。」
君天邪沈声道:「如果依你所言,六道界早已在三百多年前覆灭,那么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自称是修罗道式神的罗刹,又是怎么回事?」
「六道界有所谓圣灵转生,魂魄不灭的说法,认为人的肉体不过是现世的容器,只要
元神不灭,就可以无限转生!而只要圣帝一旦重新降临人世,便是六道界再度君临天下之
日!」
「现世容器!那个「天邪」用的也是一样的说法,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连?」
君天邪眼里终於闪过一丝惊惧,虽然是如流星般一纵即逝,可也没有瞒过眼神中看似
朦胧,实则深邃如太虚黑洞的太史丹青。
第三章 封神转生
沈默如空气中点燃的檀香一样瀰漫室内,两人无语对坐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一个是
因为已经说无可说,一个则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这三百多年来,世家曾经有记载过六道界活动的蛛丝马迹吗?」君天邪
沈思良久,终於说道。
太史丹青没有马上回答,犹豫良久,方开口道:
「完全没有,怕是他们自己也知道是众矢之的,所以一直以来都隐藏得极好吧!」
即使不去看太史丹青脸上此刻的表情,君天邪也知道对方在说谎,但是他却不能瞭解
前者为什么要说谎的动机,加上毕竟人在屋簷下,所以他只得压下追问到底的念头.
「你想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吗?」长长一声叹息后,太史丹青道。
君天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是。」
「那好,现在该我问你了。」太史丹青沈声道:「应该生存在黑暗世界最深处的六道
界众,为什么会甘冒被人发现危险的出现在你面前?你可知道缘由?」
君天邪苦笑耸肩:「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啊!」
太史丹青两眼精光闪闪,似乎是想从君天邪脸上的表情观察后者有无隐瞒,但终究也
是徒劳无功。
「你这次来,绝对不是只为了来我这里查资料而已吧?」太史丹青话锋一转,道:「
虽然只有相处短短的一年,但老夫自信相人法眼不会有误,你是那种天生自私自利、只求
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虽然老夫答应君门主以「绝世魔刀」的秘籍交换你在太史世家的藏
经阁自由进出一年,但那不代表老夫就喜欢过你!」
君天邪咧嘴一笑道:「说的可真绝情,即使不谈你和老鬼的交换条件,我在藏经阁的
一年,可不是只有吃白饭而已啊!你们家那一堆堆起来比山还要高的书,是谁把他们分门
别类,还做出书目管理的?」
太史丹青闷哼道:「若非念在你还有这么一点小贡献,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回来。」
「是吗?」君天邪意有所指的笑道:「令嫒好像不是这么想的,至少她对我的印象就
比她老爹亲切多了。」
说到最宝贵的女儿,太史丹青脸色立刻转为铁青,沈声道:
「你少打我女儿的歪主意!」
君天邪耸肩道:「令嫒长得那么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情啊!」
太史丹青双目厉光连闪,哼声道:「就算我女儿是淑女,你也绝对不是君子!若是你
敢动真儿一根汗毛,就连君阎皇也保你不住!」
君天邪容色不变,轻描淡写般道:「说的好像我是只靠父荫庇护的没用二世祖一样,
相处一年多,你该清楚我的脾气及本事,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然后大家继续相安无事,
这样不是很好吗?」
语气中毫无一点威胁的成分,但配合着君天邪那彷彿穹苍般深邃辽阔的邪傲,即使不
带丝毫杀气,却有不容任何人小觑的气势。
「你这是在威胁我?!」
君天邪从容的道:「说威胁太严重了,我只是提醒你重新考虑我的提议,扯破脸对大
家都没好处。」
太史丹青双目厉芒劲闪,旋又掠去,叹了一口气道:
「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吧。」
一改适才压迫性的邪傲,君天邪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轻松道:
「早这样不是好多了吗?其实老爹你的担心实属多余,大家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了,
难道我会害你不成?我此次前来除了跟你询问六道界的历史之外,还有就是想问一件事,
你认为有人可以在三十岁不到之前练成末那第七识吗?」
太史丹青色变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君天邪耸肩道:「可是那个自称修罗道式神的罗刹却练成了,我的「无上六识」就是
因为在境界上不及对方更上一层的精神力量,才会败得一塌涂地。」
「不可能!」太史丹青喃喃道:「就连「玄宗」笑问天和君阎皇也要在知命之年以后
,才开始突破六识,接触第七识的领域,那个什么罗刹的没可能比他们更强……!」
「除非是……!」太史丹青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震道:「封神转世?!莫非世上真
有这样的功法!」
君天邪露出注意的神情,上身前倾道:「什么是「封神转世」?」
太史丹青皱起眉头道:「我也只是在「皇极惊世典」中转记出来的文载看过叙述,当
修为超越六识领域,到达第八识阿赖耶识时,肉身与元神即可不老不灭,与天地永存!即
使是末那识的境界,也可练成「魂体」!就是道家所说的「元胎」或「元神」,即便肉身
消失,元神却可以另一种形式长存,直到重新找到适合的肉体为止。」
君天邪听得眉心紧蹙道:「你的意思是说,出现在我面前的罗刹,是三百多年前的死
人,以灵魂转世的方式重新投胎?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也不尽然如此,」太史丹青摇头道:「式神们所修练的末那识并不「纯粹」,当肉
身灭亡时,「魂体」并不能被完整的保留下来,留下来的只有最精炼的武学记忆,当下一
代的式神出现时,可以直接继承八成以上的六道神力,六道界称之为「封神转世」!我一
直以为这只是六道众编出来骗人的东西,可是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君天邪并没有被太史丹青惊世骇俗的发言给吓倒,反而沈思着道:
「世上岂有这么不捞而获的好事?有得者必有失,否则六道界就不会在三百多年前走
上灭亡之路,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关键的问题.」
尽管太史丹青并不喜欢君天邪,也不得不佩服后者的冷静明晰,一拍膝盖道:
「正是如此!五名式神的「魂体」并非人人可以继承,接受「封神转世」仪式的人更
要终生丧失生育能力,所以三百多年来,象徵圣帝复活希望的六道曼陀罗从来也不曾坐满
过,「六道轮回」不能启动,六道众就永无再见天日的希望。」
「最重要的一点,以六道神力启发「末那识」,必须以自己的生命寿元当作交换条件
,神力消耗愈多,自己的性命便愈早结束。正如你所说,世上岂有不捞而获的美事?武学
之道更无一蹴可及之路,想要获得绝世的修为,就要付出那相对的代价.」
听了太史丹青的解说,君天邪总算稍微放下心来,但隐隐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妥。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六道界的五名式神没有全部到齐,六道圣帝也就不可能重新转
世,是这样的关系吗?」
太史丹青点头道:「可以这样说.」
「不可能重生吗……」君天邪十指交叠沈吟,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
「那个叫罗刹的红发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确实一再提过转世灵童的字眼,难道
自己体内的第三个人格竟会和六道圣帝扯上关系……?唉!看来烦心事还不只一桩啊!」
太史丹青脸色铁青道:「如果你所说的属实,六道界和式神真的再现尘世,那不论对
正邪两派来说,都将是一场大浩劫!因为对六道众而言,凡是不信奉六道教义的都是异端
,该被打入六道轮回的地狱道而永不超生,也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六
道王朝时代的「大肃清」,死者动辄以万计,虽然在正史上不见记载,但是每次翻阅「皇
极惊世典」的禁断之章时,读到这一段血腥的过去,思之让人心寒啊!」
君天邪对历史没有兴趣,但是罗刹的可怕却让他印象深刻,对六道界的感觉便有如芒
在刺,欲去之而后快,主动问道:
「你想如何做呢?」
太史丹青断然道:「首先要联络当今武林分散的势力,组成一个剿邪联盟,先灭六道
众与式神,然后乘那六道圣帝的今代传人还未进行「封神转世」的仪式前,将他一举格杀
!防火苗於未然。要是真让六道曼陀罗齐燃光明,到时便是任何人也回天乏术!」
君天邪用颇为意外的口气道:「哦!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那么果断的。」
太史丹青沈郁的道:「你是不知道六道众的可怕,才会用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说话。
」
「我不知道六道众的可怕?」君天邪不平的道:「被式神打得落花流水的人是我,可
不是你啊!」
太史丹青面色肃然道:「六道式神只是六道众实力的一环,当年六道王朝最让人惊惧
的,还是以人身一百零八种烦恼为义的一百零八名「使魔」!包括圣帝在内,每名式神底
下都直辖有十八名使魔,个个均经过六道神力加持,武功高强不说,作战时更是奋不顾身
,疯狂杀意往往能以一击百,甚至杀掉武功比自己高出数倍的敌人!彷彿不知「恐惧」为
何物。」
君天邪苦笑道:「六道众的花样还真是层出不穷,还有什么没有?」
太史丹青别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其实六道式神和使魔还不是老夫
最担心的,老夫害怕的是纵然灭得了六道众诸神魔,但对於圣帝传人的下落却始终无法掌
握……」
君天邪不知怎地,竟让对方的眼神看得心底不自在起来,但他表面一点徵兆不露,哈
哈一笑道:
「你是老糊涂了不成?刚刚自己不是才说过五名式神不齐,圣帝转生不足为惧的话吗
?怎么转个眼又操起心来了呢!」
太史丹青深邃的眼睛像点着了两盏鬼火,看得人心头发毛。
「但愿如此吧。」
君天邪不愿在这个话题下多打转,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起身道:
「多谢你的言无不尽,在对付六道众的事情上,我会视情况助上一臂之力,至於令嫒
的事你大可放心,她对我不过是童年时纯真的情谊罢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在这基
础上逾越分界。」
对君天邪来说,这已经是他破天荒少有的「真心」承诺,只可惜太史丹青却是太瞭解
前者的性格,不是说君天邪是一个无信之人,而是信诺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就远比不上自
身的利益来得重要。
「你认为我该相信你的承诺吗?」太史丹青平静的道。
君天邪一脚已经踏出房门,闻言动作顿了一顿,沈默片刻,平淡的道:
「我不会向你保证什么,那是污辱你我的智慧,只能说若非情势逼不得已,我绝不会
主动违背对你许下的承诺,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承诺.」
「我会记得你这句话。」太史丹青道。
君天邪闪身出门,留下独自坐在室内的太史丹青,慢慢捻灭了灯火。
蔓延近千里的一大片参天古林,在「不入树海」的方圆内,全是人烟罕至之处,这个
树海内的空间,彷彿是与外界的时空流动脱序的地方,景物历数代而不变,「人间数百年
,树海方一日」正是此地的最佳写照。
丁神照以一种野兽在野地里搜寻猎物的脚步,将身体融入树海的大气当中,对他来说
,置身此地便彷彿是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他从出生时便离群索居,一个人在严酷苛刻
的大自然中求生存,流浪与孤寂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只有在遇到君天邪后,他才懂得与人相处之道,并对自己以外的事物产生了感情与关
心,但是这样的例外只针对君天邪,对於其他的人来说,在丁神照眼中他们与荒野中的野
兽并无两样。
夜魅邪出现后,这样的情况一度有可能被打破,但是在付出真情后却遭到残忍的背叛
,结果是丁神照的心灵封闭的更严密、更冷酷,如今即使在作梦的时候,他也很少想到当
日两小无猜的约定,和一个叫做小莲的少女。
他并不后悔,成长总是要伴随着某些代价.
一种奇异的感触,像虚空中忽然砸下一道微弱的电流,拨动他此时已接近禅定境界的
心灵,那种感觉既熟悉而又陌生,於是他知道是谁来了,也知道从一入树海的范围开始,
对方就知道他的存在。
一个全身缠着树皮枯草的怪人,从像分海般隔开两半的树林中走出来,丁神照看着对
方的眼睛,那深邃的黑暗之光彷彿是两座冰山,冻住了时间的流逝,给他的感觉彷彿既威
严而又亲切,既像春风般柔和,又像飓风般不可抗拒。
不必再经过任何言语佐证,他也能确认眼前的此人,便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血亲
!他知道对方也知道这一点.
「你来了。」
那人微笑开口,笑容在他彷彿千年树皮的脸上显得突兀而丑陋,但丁神照却一点也不
觉得害怕,一种像是孩子置身在父亲保护下的感觉,那是包含无限崇拜、佩服而且孺慕的
亲情,和君天邪所带给他的「友情」感觉不同,但却同样温暖、同样亲切。
「我一直在等你,你终於回来了。」
「我回来了。」丁神照点头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人道。
「是。」丁神照颔首道:「而祖先,我该怎么称呼你了?」
「称呼只是一个代号,」那人道:「而与我有着同样血缘的子孙,如果可以的话,我
希望你叫我一声「爹」!因为我一直是把你当作我和芸娘之间,那有缘无份的孩子。」
丁神照没有考虑,两腿便直接跪了下去。
「爹。」
那人身子一颤,脸上流露出又喜又悲的神情,而以他超过百年的精神修为,也会这么
明显的将情绪外露,可见他此刻内心之激动。
那人仰天一阵长啸,声震千里。
「没有想到,我「天剑绝刀」丁尘逸,今生今世,还能听到有人亲口叫我一声「爹」
!」
第四章 天剑之道
丁尘逸带著丁神照,在幽暗阴湿的树海中持续深入,在浓密的树根和乱草间,前者的
声音清晰鲜明的传入後者耳际。
「我所交给你的一对结草衔环,是我以「种剑养刀」之术在其中分别灌入「剑魂」、
「刀魄」的一对神兵,只要你带著它们,无论去到哪里,我也能感应到你的状况,可是这
样的联系却在日前中断了,那时我就知道在你身上一定发生了某些状况,後来你的朋友┅
。。。君天邪来树海找我,他走了之後,一个自称「阎皇」君天邪的人也来过,他的武功
很高,是我入树海这百年来看过最高的一个人!我们战了一场,却因双方都有顾忌而没法
分出胜负,从他们父子两人口中,我间接得到一些你的处境,那是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因修
练「白日飞升」走岔了路,以致自己不能离开这片树海,不能出去救你!」
丁神照听得心头一阵激动,丁尘逸对自己的关心溢於言表,就算真正的父子也不过如
此。
丁神照惭愧的低下头去,不愿让丁尘逸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是孩儿无能,没能保住爹您精心锻铸的兵器,还让爹您为此操心了。」
丁尘逸长笑一声道∶「兵器丢了就丢了!其实当初我传你那一对刀剑的目的,只是担
心你能力不足以自保,多一对兵器在身上总是多一分保障,当武功进展到一定层次时,就
会明白神兵利器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太过依赖外物的结果,只会导致修为停滞不前,丢了
结草衔环,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望著丁尘逸挺拔如松柏山岳的背影,丁神照心中涌起无限的孺慕之情,那是只有武功
层次到了前者境界才能明了的道理,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丁尘逸倏地转身,闪亮得像银河夜空最明亮的双眸异芒大盛,像两根利箭般迎上丁神
照眼光,容颜沈静如古井死水。
「孩儿可知道,什麽是用剑之道?」
丁神照闻言一愣,沈思了一下,才摇头道∶「我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对我而言,
用剑的方法就是如何击倒对手的方法,其他的都不用去考虑。」
丁尘逸一笑道∶「专心一志,乃凝於神,孩儿的修为已到了手中有剑,心中无剑,天
地万物不拘於一剑的境界,才说得出这番话来。但仍差一步,才能达到心即是剑,剑即是
心的「剑圣」修为,要到达爹这个层次,万物均可为剑,万法均为刀法的「天剑」境界,
还有一段艰辛漫长的路要走。」
一番话把丁神照听得如痴如醉,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用剑之道竟是如此深奥,直至
今天,丁尘逸才算是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何谓天剑?」
丁尘逸仰天一阵长笑,双目同时神光电闪,欣然道∶「这个问题怕世上只有我一人能
真正答你,然而天剑之道却又是不可言传的,道可道,非常道,从「剑客」到「剑圣」的
过程,可以靠苦练一途,然而「剑圣」
要突破到「剑神」,却是除了顿悟之外,别无他法!」
丁神照愕然∶「不能言传,那何以授法?」
丁尘逸悠然微笑道∶「不能言传,却可意会。」
丁神照正要进一步追问怎样意会之时,丁尘逸双目忽然异芒大盛,从他身上涌起狂风
暴岚般无可抵挡的气势,声音不大,却如雷震般扣人心弦道∶「神与意合,意与天合,天
地之力,为我所用,此即为「天剑」!就像这一剑!」
丁尘逸忽然空手发出一剑,剑掌直指穹苍,剑气激射天空,周围落叶树干飞禽雀鸟一
旦碰上剑光,瞬间便被绞为粉碎!剑气以他为中心成冠状放射出去,参天古木一一倾倒,
就连树海上终年笼罩不散的厚厚乌云也给剑气逼出一道缺口,让百年不见阳光的树海底部
出现一道曙光。
丁神照看得目为之炫,气血翻腾,久久不能自己,与天地元气结合而发的一剑,竟有
此无上威力!自己要到何时,才能练成这神一样的武学了?
丁尘逸彷佛知道丁神照此刻的想法,朝他看过来,微笑道∶「孩儿不必为为父的剑势
觉得惊讶,有朝一日,你的成就当在为父之上。」
丁神照闻言微一蹙眉,犹豫了一下,方开口道∶「爹的修为既然如此高深,洛u帆o 要
屈身在这长年不见天日的树海之内,不出江湖一争天下?」
丁尘逸微微一笑道∶「争天下?早在一百年前为父就放弃这无聊的想法了。」
仰天露出缅怀追忆的神情,淡淡道∶「当年我以一剑一刀,打得天下群雄尽皆低首,
虽然博得了天下第一高手的虚名,但从那之後武功修为竟是毫无寸境,欲寻一敌手而不可
得,反覆思量之後,终於悟出人敌已不可持,想要更上一层,我只有与天为敌!」
「余於是立意抛开一切,隐居在这人迹罕至的树海之中,穷究天人之道。当只差一步
,就要达到道家所言肉身白日飞升的至境,破碎虚空而去的时候!却因心中一个难解的死
结,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气血走岔,几乎便要走火入魔而亡,虽然最後总算是捡回性命,
身体却因此发生突变,与天地元气融合的过程中,因为吸入大量树海的地灵之气,经脉竟
自动与绵延地底的树根结合,我成了半人半树的「异类」!」
一丝苦涩的笑意浮现脸上,丁尘逸继续道∶「因为经脉与树根结合,所以我再也不需
要饮水进食,真正进入仙家所言「辟谷」
的境界,而且生理机能亦变得像植物般缓慢,即使受了伤亦可在短时间内自动回复,
几乎便是半个不死之身,也是我能够在树海生存二甲子以上岁月的真正原因,但是这样的
身体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我没有办法在树海以外的地方生存,一旦离开此地,不出半天
我就会衰老而死。」
丁神照听得哑口无言,在别人听来是荒诞不经的桥段,在丁尘逸口中说来却是字字血
泪,如此折磨的「永生」方式!才是真正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
丁尘逸表情并无多大变化,声调亦是不疾不徐,彷佛地灵之气改造的不只是他的经脉
,还有他的性格。
「在树海一个人住了这麽多年,什麽也都想开了,看开了,若不是当年对芸娘的遗憾
仍萦绕我心中不去,我早已自行兵解归元,直到那日在树海中遇到你,血缘中天生的一脉
传承让我立刻认出你是我的子孙,或许是经过百多年的折磨之後,上天终於垂怜在我这不
死之人的身上,让我们父子俩得以重聚。」
丁神照听得心中一阵感动,丁尘逸对他的关怀确是出於至性,那是假装也假装不来的
。
丁神照忽然心中一动,问道∶「爹您刚才说曾和君天邪的父亲「阎皇」君逆天交手过
,到底那一战的经过如何?」
他虽然没有看过君逆天亲自出手,但天生的过人眼力,却能直觉感应到对方那超越世
俗的修为,就像当日他一眼便可以看出君天邪的虚实一样,如果说君天邪的修为是一个难
测深浅的水潭,那君逆天的修为便是驰骋於天空、拥有毁灭一切事物威力的龙卷风暴!
丁尘逸冷哼一声,双目发出剑一般的逼人寒芒。
「那君逆天的武功确实是我生平仅见之高,但是在这树海之内,没有人可以胜得过你
爹!君逆天就算再强,我也有把握在一万招之内取他性命,只是免不了得负上一些内伤,
而在十年之内不能恢复过来,那代价却是现在的我所不愿付出,对方也有一样的想法,同
时也没有必胜我的把握,所以我们这一战几乎在还没有开始的情况下就结束了。」
丁神照感动的道∶「爹是为了我,才放弃和君逆天一决高下的机会┅┅」
丁尘逸从容一笑道∶「那也没有什麽,只要大家都还活著,总有一较高下的机会,对
啦!你那秤不离陀的朋友呢?怎麽这次没有和你一起来?」
丁神照答道∶「我和他今次是分别行动,他到太史世家查一些资料,我则回树海来找
您老人家,希望能突破目前的修为。」
丁尘逸忽然双目奇光大盛,视线像要投注到丁神照心底去的道∶「你恢复心志该有一
段时间了,为什麽之前没想到来找我,现在才改变主意?」
丁神照身子一震,颓然低下头道∶「果然什麽也瞒不过爹,我本来是打算在仇人手中
夺回兵器之前,无颜回来见爹您的,但是在碰上一名自称是「六道界」式神的人之後,他
以一己之力将我和天邪打得落花流水,这一战彻底改变了我那井底之蛙的浅薄想法,在弱
肉强食的武者世界,只有实力才是生存的不二法则,而要在最短时间内精益求进,只有回
来跟天下无敌的爹您学习。」
丁尘逸仰天大笑道∶「天下无敌!那倒也是,哈哈!」倏地止住笑声,脸色肃然,望
住丁神照道∶「这些话,是你那「好朋友」教你说的吧?」
丁神照闻言愕楞道∶「爹您怎知┅┅嘿!」发现失言时,早已追之不及。
丁尘逸微笑摇头不语,内心却在暗自叹息。
「唉!傻孩子,论斗心机,你和君天邪之间便有天壤之别的差距,他不敢自己出现在
我面前,便利用你一心想要保护朋友的用心,制造这麽一个我不能拒绝的局面,结果一样
是增加了他手中的筹码。」
「该要警告他吗?可是这孩儿对君天邪有著毫无保留的信任,就算好意提醒,恐怕也
会被当成耳边风,说不定还会认为我是在离间他们的感情。罢了!还是暂且不提吧。」
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丁尘逸柔声道∶「你那朋友是怕你脸皮太薄,明明在外面吃了
亏还不敢回来找老爹出头,这才拐了个弯骗你这游子回家,也顺便一慰我这孤独老人思亲
之苦。」
丁神照本来犹自不安,听了丁尘逸这话才像是吃下定心丸,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天
邪大可不必如此做,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丁尘逸微微一笑道∶「等到你自己愿意回来,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到时我岂不是
等得头发都白了?
对一个生存时间将近二百年的人来说,这样的说法当然是一种自嘲,不过却也藉著这
种轻松的谈话拉近不少「父子」俩间的距离,闲话家常过後,丁尘逸开始认真教导丁神照
武功。
「你之前所学的剑术刀招,是我在离开芸娘前寄放在她那里的一些整理心得,是我在
壮年期间回顾每一次生死交关的决斗、命悬一线的对战,在利刃交锋的灵机一动间,所悟
出得到的制敌之术,其精义所在,便是「先发制人」这四字!先知者计,取敌必救,攻敌
必杀,一剑既发,有往无回,无可抵挡。这便是你爹在一百五十年前,持之打遍天下、未
逢敌手的「天剑绝刀」之术!」
丁神照听得如痴如醉,遥想祖先当年一剑一刀,纵横天下、无人能敌的英雄风姿,不
由又羡又喜。
丁尘逸顿一顿又道∶「嘿!其实这被旁人吹捧上了天,我自己也颇以为傲的刀招剑术
,到我入树海穷究天人之道以後,才惊觉自己昔日所悟全是末流小学,武学之道如穹苍天
盖,无边无际,所谓无敌最寂寞、与天争比高之类的话,全是狗屁而已!」
丁神照听得诧异不已,修为到丁尘逸这个境界的武者,其一举一动一思已不是常人所
能想像预测,但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加上沈定功夫远胜一般人,仍对後者的言论大感意
外。
丁尘逸望了丁神照一眼,淡淡的笑容含著悠然深意道∶「世人皆以为「天剑绝刀」便
是我的成名绝技、我的武学精华所在,殊不知百多年避世潜修,早已将我的刀剑之艺推向
另一个更高的境界,亦就是我今日将要传授於你的,「天剑之道,万物为剑」!」
丁神照喃喃覆颂道∶「天剑之道,万物为剑┅┅」
丁尘逸忽然伸出右手掌心正面对著丁神照,道∶「掌刀使剑,穷究极致,手中有无兵
器已非重点,只要心中有剑,便天地万物均可为剑,风吹草动均可以刀,我是在六十年前
,才悟出此道。」
随著丁尘逸的解说,在他手臂近腕处,那彷佛像是与地上树根同化,泛著诡异绿色光
泽的血管,忽然自肌肤表面延伸出像是藤蔓之类的物体,这些根状物互相缠绕纠结,逐渐
组合成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物体,虽然看上去突兀丑恶,但丁神照便能从中感觉到
,那一股寒傲天下的锋锐。
「这是┅┅?!」
感受到孩儿的吃惊,丁尘逸微微笑道∶「心中有剑,万物均可为剑,以精气血肉为柄
,以魂魄神意为锋,这把在我体内铸炼了一甲子,辅以树海浩瀚地气才完成的神兵,我将
他命名为「穹苍」!」
丁神照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之馀,亦忍不住问道∶「穹苍┅┅这一柄神兵到底是
剑?还是刀来著?」
带著一抹自傲笑意,丁尘逸缓缓道∶「你可以说它是剑,也可以说它是刀,这柄「穹
苍」就包含你爹我毕生武学的精华,是铸剑之术的极致呈现,远胜过我当年以「种剑养刀
」之术炼成的结草衔环,如果那日与君逆天之战,我抛下一切顾忌动用「穹苍」,三百招
之内,我就要你朋友的父亲人头落地!」
随即又露出复杂的沈思表情,犹如梦呓般道∶「不过我也看得出来,君逆天他亦有保
留之处,若他豁尽全力与我一战,胜败犹未可知┅┅」
丁尘逸平淡的语气中带著浓浓的敬意,让丁神照觉得很不可思议,更对於自己无缘亲
赌那惊心动魄的一战,而惋惜不已。
「作为一个武者,一生中至少该有一个像君逆天那样的敌人┅┅」
丁神照在心中暗暗许下心愿,一个「与天比高」的心愿,一个在他日後成为不世高手
的旅程上,担任起承先启後重大意义的决定。
丁尘逸僵尸般枯槁的面孔闪过一丝奇异的神光,嘴角微微上牵,正要开口说话,忽然
露出用心倾听的表情,数个弹指的时间过去,双目闪过利剑一般激锐的杀机,冷哼道∶「
竟然还有人敢闯入树海,真是不知死活了!」
丁尘逸忽然一把出手抓住丁神照手腕,以不容後者拒绝的语气态度,冷然道∶「来人
武功不弱,正好可以当成你试剑的对象,跟我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剑绝刀」丁尘
逸的正式传人,不出一年内,我就要你的武功修为脱胎换骨、突飞猛进!成为新一代的天
下无敌!」
丁神照身不由己被丁尘逸拉著疾驰,脑海还未从刚才後者的那一番惊喜之言中回神过
来,却猛然想起一件事。
来的人如果是君天邪,那他该怎麽办?
[百战合集]
第五章 无限之鹰
一名白衣青年,默然而专注的行走在树海深处。
俊秀而年轻的脸庞,依稀带著几分未脱的稚气,温和而带点腼腼的笑容,一见便极易
给人好感,而从他身上华贵且剪裁优雅的衣饰,可以看得出来青年的出身非富即贵。为什
麽会独自一人来到这荒凉危险之地?实在费人思量。
「师父所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吧┅┅」
白衣青年望著头顶长年不见日光的树荫,在潇洒的笑意中自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微侧著头低声道∶「连师父也无法战胜的人,真想看看他的修为究竟高到什麽样的地步?
和「阎皇」
君逆天比起来不知又如何┅┅」
「这个答案,小鬼你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一条淡灰色的人影倏地出现在白衣青年眼前,因为来势实在太快,他一时间还以为是
自己眼花,直到确定那条淡灰色的奇异人影还带著另外一名少年,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眼花
。
白衣青年喜道∶「这麽高明的身法,你一定便是师父所说的「那个人」了!」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发言,但是拥有超过百年智慧的丁尘逸并不会困执於表象,望著白
衣青年冷冷的道∶「你是「地府」的人?」
白衣青年咧嘴一笑,笑容像寒冬里拨开层层乌云的暖日。
「前辈法眼无误,晚辈正是府主座下五魔子之首——子鹰。」
「你是五魔子之首——子鹰?!」
丁神照曾经从君天邪那里听过子鹰的名号,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这麽年轻,而且身上完
全找不到一丝魔气,反而是个如阳光般和煦自然、潇洒俊逸的风流书生。
子鹰的视线由丁尘逸处移到他身上,彷佛现在才注意到丁神照的存在。
「请恕我眼拙,没能认出这位小兄弟是┅┅?」
丁神照冷冷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待会你就要死在我的手上。」知道来者
不是君天邪之後,他便没有对对方容情的必要了。
子鹰爽朗一笑道∶「这位小兄弟好重的杀气啊!不过我此来的目的是要向丁前辈挑战
,凡事总有个先後,你想要和我交手,至少也要等到我和丁前辈切磋完毕吧。」
丁尘逸冷冷道∶「小子好大的口气!难道你以为和我交手之後,还有保住小命的可能
吗?」
子鹰笑道∶「这正是我来此地的理由,能向前辈这样的强者挑战,正是武者一生中梦
寐以求的目标。」
像是被子鹰的话引起点兴趣,丁尘逸翻了翻那对灰多於黑的眼珠,冷嗤道∶「小子恐
怕是有持无恐才敢讲这种大话,如果你知道我当年欠下「地府」创建人的人情,交换条件
只是答应他日後每一代「地府」之主可以向我挑战一次,而我也只给他们一次败而不死的
机会,你这一代的机会已经被上次的胖子用光了的话,你是否还敢像现在一样向我挑战了
?」
子鹰闻言一愣道∶「我从未听师尊提过此事,连这次出来向前辈挑战都是偷偷瞒著魔
师的,如果不幸落败身亡,那也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丁神照在错愕中望向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神,清澈、纯净,不含一分杂质,没有半
分虚假,如果能从里面找到一丝隐瞒┅┅他的故做镇静只是自欺欺人┅┅只要能找到一点
证明他在说谎的证据,丁神照就会毫不犹豫的对子鹰出手,取他性命。
可是完全没有。
不只是丁神照对子鹰的说话找不到半点破绽,就连丁尘逸也是一样,否则他早就对後
者出手。
——「五魔子」之首,子鹰!这个人不是一个老实到极点的圣人,就是一个超级大骗
子!
丁尘逸似乎有了决定,忽然一挥掌削下一粗一细的两根树枝,闭目默握片刻,将其塞
入丁神照手中。
「你代我出战。」
「我?」此言一出,丁神照和子鹰都是一阵愕然。
「前辈┅┅!」子鹰正要出言抗议,被丁尘逸一挥手阻止道∶「胜过他,你才有战我
的资格。」
丁神照接过树枝,立刻发现两股奇异的暖流,分别沿著树干传入手臂经脉,那感觉就
像是他第一次握上结草衔环一样,心中涌起自遗失了随身刀剑以来,那股久未拾获的、战
无不胜的信心。
子鹰显然是接收到丁神照形诸於外的气势变化,俊眉一挑,开口赞道∶「好强的剑气
!小兄弟恐怕是丁前辈的徒弟吧?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丁神照淡淡道∶「不!我是他的儿子。」
乍听此言,丁尘逸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而子鹰则是一脸错愕,显然无法想像为
什麽以丁尘逸的年纪,竟然会有这麽年轻的一个儿子?
「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丁神照垂首树枝交叉,身边的剑气愈来愈盛,他
的容颜在树荫底下彷佛化洛u 渗哄G 「但是你闯入「不入树海」这丁氏一族的禁地,便是
我今天必须取你性命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谁了!」子鹰扬眉喝道∶「你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崛起的年轻高手——「
纵剑横刀」丁神照!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灭掉十一个门派、杀人无算的「泪眼煞星
」!」
「答案正确!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丁神照手腕一抖,一片苍灰色暗影席卷而出,原本在他手上的树枝已经失去型影,而
化为山岳一般沈厚的杀机,只在眨眼间便卷至对手咽喉。
子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此战非我所愿,奈何无可避免啊!」
倏地往腰间一抹,顿时手上多了一柄豪光四射的白炽电蛇,只有丁尘逸那样的眼力,
能在电光火石间看得仔细,原来光蛇的正体是一柄百链缅铁,宽约两指、薄若蝉翼,剑身
反射著宝石一般的光辉,剑尖左右磨开两道细刃,锋利有如毒蛇的两道尖牙。
丁尘逸自己也是铸剑的大行家,自然看得出来这样一柄软剑绝非凡品,不禁後悔刚才
没有把「穹苍」交给丁神照。
子鹰笑道∶「这是魔师以千两黄金,外加十二个年轻貌美的处子,才请动龟大师为我
打造出来的神兵,配合我本身的武学路子,名为「无限刃」!有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之锋
锐,请丁兄弟小心了。」
丁神照冷哼一声,对子鹰的好言警告并不多加理会,剑势反而去得更急更激,灰色的
暗影像九幽窜出的死亡之光,无所迹,无所踪。
子鹰收起眉宇间轻佻笑意,振腕一刺,无限刃如日冕莲花般分出五道剑瓣,剑光後发
先至!分裂聚散间蛇一般的缠上灰色剑影,只听得「嗤嗤嗤」数响过後,丁神照手中所握
的一根树枝已被绞成碎片!
流萤般的银链光辉不稍停歇,在虚无中挥舞凝聚不散彷佛成了有形有质之物,忽而又
似穿透了空间和时间,剑光收敛整合成一,魔幻一般的刺向丁神照胸膛。
这一招连消带打漂亮之至,如果对上这一招的人不是世上自己唯一关心的血亲,丁尘
逸一定会忍不住叫出一声「好!」来,现在则是担心的要命。
丁神照看也不看子鹰那能置自己於死地的一剑,身子斜侧抢进,左手树枝幻化成一道
疾电,树干本是寻常之物难以伤人,但在丁神照内力灌注下,配合早先丁尘逸加持在树身
内的百年功力,锋芒透过树干前段逼发而出,强大的功力将空气收压成束,散发不逊於任
何神兵的锋芒,轻易穿透子鹰的护身气墙。
竟是同归於尽的打法!
丁尘逸暗自叫好,这的确是在此情景下,没有办法的唯一办法,论拼命,身娇肉贵的
五魔子之首,怎麽都不可能比得过天天在鬼门关前打滚的「泪眼煞星」,只要对方比丁神
照更珍惜自己的小命,那他势必得收回这必杀的一招。
果然子鹰闷哼一声,身形倏忽飘退,快得就像他根本未动过一样,丁神照得理不饶人
,树枝夹著咻咻劲响往对方刺去,竟是每一招都是不顾己身、玉石俱焚的招数!
「可恶!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拼命!」
子鹰似乎被丁神照的打法激出火气,无限刃甩开一抹弧浪,剑光旋绞成圆,只在眨眼
间便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团森森发亮的光球,跟著低叱一声「开」!滚滚剑浪随著光球的爆
开向四面八方飞射,雄浑的剑气彷佛无穷无尽、无远弗至,将像是自投罗网的丁神照切割
的体无完肤!
丁尘逸却在此时反赞道∶「好!」
子鹰心中涌起警兆,眼前的丁神照竟然在天女散花般的剑势下整个被绞成粉碎!
这绝对不合常理,与此同时,森厉的杀机起於毫末那样不察的涌向自己小腹,他不及
细想,发在意先,退、转、回,三式一气呵成,无限刃及时回防身前,硬生生拦下丁神照
几乎要把自己腰斩的一剑。
「移形换影!这小子的身法竟然这麽高明?!」
子鹰却不知道丁神照的移形功夫完全是在耳濡目染之下,跟君天邪「偷师」而来的本
事,虽然只有六成功力的「梦幻空花」,但要骗过初次交战的子鹰还不是问题。
既然得理便无须饶人,丁神照乘子鹰回防身形未及站稳的空档,以树枝代剑,一连杀
出十数计攻招,招招取其必救之位,杀得子鹰汗流浃背。
「太小看他了┅┅没想到这小子的实力这麽高!恐怕不在我们五魔子之下!」
虽然身处劣境,但子鹰仍能沈静以对,无限刃挥洒出一道道虹晕,璀璨耀眼又具有隐
形功效,渐渐在丁神照的眼中对手只剩下朦朦胧胧的轮廓,难以看得真切,出招不免一窒
。
「你也杀得过瘾了吧!该看看我的手段!」
子鹰便把握住这白驹过隙的一瞬间,展开反击,进手剑施展开来,剑影曲直互引、连
绵不绝,却竟然全是虚招!旁人若在交战之中用上这许多虚招,怕不早给对手一剑了结,
但是子鹰的无限刃却具有「过痕留影」的特性,虽是虚发,剑芒却能凝聚不散,虚实相生
,似幻似真,迷惑对手的灵觉判断,端的厉害无比。
「无限刃」以百链缅铁打制,剑身极具柔韧,不用时可如腰带般缠在腰间,用时迎风
展开,最长可逾七尺,子鹰更曾在这柄兵器下痛下苦功,柔缠刚击,推移方圆,有如臂使
指之神技,配合他的「无限之招」,才使他能以仅仅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坐上五魔子首席
的宝座。
丁尘逸目光如炬,将两人攻防全都看在眼中,发现两人的武学路子竟是如出一辙,都
是没有固定招式,临阵对敌全属自创,凭藉本能寻找敌人的破绽、在最关键的一刻出招破
之。
丁神照可以做到这一地步可说是优良的武者血统和後天的野性生长环境使然,但魔门
调教出来的子鹰会拥有这麽高的潜质,就让观战的丁尘逸感到意外。
「後生可畏啊┅┅!看来除了我儿、龙步飞、和君天邪之外,就连如今这个叫子鹰的
年轻人也拥有一代宗师的资格,果真是长江前浪推後浪吗┅┅?」
无限刃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撕裂声,子鹰整个人像被包裹在一团寒光之内,无数锋芒
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丁神照涌去,犹如雪光破裂、冰河决堤。
丁神照身形不动,手中树枝自反而缩,全身功力凝於一处,在虚空中织出一道无形气
墙,硬接子鹰炸裂出满天电蛇的剑势,只见银光一闪,两条人影重叠倏分,丁神照面无表
情,仅馀的一根树枝也已化成飞屑湮灭;而反观他的对手——子鹰的处境相较之下就惨烈
得多,原本素净的白袍已沾满血迹,脸色惨白如纸,身子颤颤危危,彷佛随时就要仰天倒
下。
丁神照神情冰寒,望著子鹰一字字慢慢道∶「这一仗胜的本应是你,洛u n 在最後
关头留力?」
子鹰苦笑道∶「倚仗兵器之利,胜之不武,何况你并不是我此来的目的,又何必定要
生死相见?」
丁神照缓缓摇头,森然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对我手下留情,我杀你
时却不会有半分犹豫。」
子鹰微微一笑,强自抑制著因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和晕眩,目光却仍是夷然无惧。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对刚才的决定有半分後悔,坚持走自己认为对的路,便是
我子鹰一生的原则!」
丁神照无言望著子鹰,脸上的表情如冰山慢慢解冻,忽然回身对著丁尘逸道∶「爹,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丁尘逸道∶「你说。」
丁神照指著子鹰道∶「希望爹能放这人一马。」
丁尘逸像是早知其子会有此一说,丝毫不以为奇的道∶「为什麽你会希望我放过他?
」
丁神照道∶「因为我希望和他在公平的情况下,再对战一场。」
子鹰闻言涨红了脸∶「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为了向你讨饶才这麽做的!」
丁神照淡淡道∶「你也不要搞错了,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才这麽做的。」
子鹰一愕道∶「那是为了什麽?」
丁神照冷眸寒芒一闪,道∶「为的是你不拿出真正实力与我交手这一件事,就让我觉
得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只有把完全状态的你亲手杀死,才能让我平息愤怒。
」
子鹰怒道∶「既然你这麽说,不必等到我伤好後,现在就来决一生死吧!」
「嘿!别这麽激动,睡一觉吧,小子!」
丁尘逸忽然一声招呼不打的出手,隔空剑指射在子鹰眉心上,後者身子一震,应指而
倒。
丁神照面有难色道∶「爹,您把他┅┅」
丁尘逸嘴角溢出一丝微笑道∶「傻孩子,以为爹会不明白你的心意吗?你根本就有意
放他一马,却故意做戏给爹看,爹吃的盐多过你喝的水,难道会被你这种简单的把戏给骗
过吗?」
丁神照难得脸红道∶「果然是瞒不过爹您的法眼,不过我确是希望能和此人公平地再
战一场。」
丁尘逸负手走出几步,语气平静的道∶「你放心,这小子死不了,算他命大吧。」
「多谢爹。」
「不必谢我,有这样的对手,对你而言也是一桩好事。」丁尘逸仰天喃喃道∶「魔门
之中竟然能调教出这麽一个拥有光明天性的人出来,这该算是出淤泥而不染吗┅┅?」
听不出语气是讥讽还是感慨,神色纵是沈静得有如古井深水,双目却是寒光熠熠,宛
若刃霜。
「你在临阵对敌时,仍无法完全抛弃感情的因素,可知此乃败因?」
丁神照垂首道∶「孩儿会听从爹的教诲。」
「剑心一起,无我无人。这话说得容易,但要在真正临阵对仗时,保持止水镜心,却
是知难行易。」丁尘逸望著丁神照道∶「有关这一点,你还需要好好学习。」
「孩儿会努力,不致丢了丁家的脸。」
丁尘逸望著丁神照那张与他年轻时极为相似,坚毅而冷峻的一张容颜,心底真正想讲
的话,却始终开不了口。
「唉!孩子,最亲密的朋友,往往也是最可怕的敌人,希望有一天,你自己能明白这
个道理吧。」
第六章 白云苍狗
「不骗你!我赵飞长这麽大,从未见过那麽美的女人┅┅」
春水城郊的一间茶店,一名长相平凡的汉子,正口沫横飞、手脚并用地向店内其他人
吹嘘日前的一段奇遇,从众人脸上聚精会神、兴致勃勃的表情上看来,这个叫「赵飞」的
汉子倒是一个不错的说书人才。
「那一天就和平常一样,我在摆渡的码头边等待客人上船,忽然眼前一亮,这辈子生
眼珠子以来从未看过的华丽画舫,像一只无比优美的黑色天鹅,静静的划开河心,而在船
舱前头,一名绝色佳人┅┅不!说佳人都还太侮辱了「她」!即使拿天上仙子来相比,也
无法形容「她」的美丽於万一,她的容貌就连最高级的美玉也相形失色,无可挑剔的五官
轮廓,配上清艳优雅的体态风情,在在都显得完美无瑕!」
店子里有的客人听到赵飞如此夸张的描述,忍不住在一旁嗤笑道∶「算了吧!你赵飞
是什麽角色,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惜花楼里面一两度夜资的姑娘,对你而言就是国色天香
了,谁晓得你那天是不是上工前多喝了两坛酒,错把母猪当貂蝉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店内其他客人的一阵讪笑,赵飞立即胀红了脸,反驳道∶「朱胖
子!你少在这边拆我的台!我赵飞虽然见过的美女不多,可是绝色粉黛与庸脂俗粉之分,
我赵飞两只醉眼不瞎,还是分得出来的。不像你,家里有只母老虎坐镇,哪怕你老婆说路
边狗屎是块黄金,你也得把粪便检去当铺换钱!」
那被称做「朱胖子」的人的确是春水城内出了名的惧内代表,纵然被赵飞当众揭底,
也不敢出言反驳,怕被传回太座耳中引动雷霆,只得闷哼一声坐回位上。
赵飞见三言两语便扳倒一名对手,面有得色,巡视四座,左手提著酒壶,继续开口道
∶「唉!我赵飞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可以在今生亲眼目睹天上仙子降临凡尘,站
在船头上的她,不说话已有能表达千言万语的风情,她的双眸便像是浓雾海边朦胧凄迷的
两座灯塔,里面装满了无尽的哀伤,又像是在低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光是注视著美
人的那一张脸,我赵飞就已经忍不住潸然泪下。」
旁人听赵飞讲得如此活灵活现,就连原本不信的人,也忍不住问道∶「他妈的!老赵
,你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赵飞低首叹气,一副情圣为情所苦的语气表情道∶「如有半句谎言,叫我赵飞不得好
死。唉!我那时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任凭那仙子一般的美人,和载著她的黑色画舫
,从我眼前缓缓驶过,就像一个不会回来的美梦。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刻
的惊艳!」
故事结束了,但赵飞已成功的在店内众人心底建立起一个绝世的美女形象,许多好奇
心重的客人,纷纷围住赵飞的桌子,你一言、我一与的兜著圈子,都是希望从赵飞那里才
探听到一些画舫美女的消息,不过在当事者像是吃了哑口药一样,问什麽都只是得到摇头
的回答时,这场茶壶内的风波终究也逐渐归於平淡。
只是,这场谈话在武林中真正掀起的风暴,却是从现在才开始。
「异常华丽的黑色画舫┅┅难道是「冥岳门」的「阎罗舫」?这应该是只有冥岳门主
出巡时才能动用的身份象徵,据说後来给君逆天转送给了玉白雪,那麽那个叫赵飞的人所
称见到的绝世美女,难道是┅┅?」
在茶店角落的一桌,一名打扮、长相皆十分平凡的灰服汉子,无视於店内热络的讨论
气氛,像是路边的一块石头般不引人注目,只是从微微耸动的耳朵,可以判断出汉子从未
听漏过店内的每一句谈话。当确定不可能再听到什麽新情报之後,这名汉子很快在心中整
理出让自己大吃一惊的结论,随即又使尽全力压抑下激动的情绪,在未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状态下,悄悄离开了茶店。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後,灰服汉子并未注意到,自己在离开茶店时,有两对冷峻
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一触即收,但是当时心急著要离开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两对不怀好
意的视线。
只可惜他没有注意到。
灰服汉子走出茶店,原本平庸的神情骤然添上一份寒意,倏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子像
融入风中,施展轻功往东边疾驰而去,整个人竟似足不点地般飞快。
「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回报给狱主。」
这是灰服汉子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
奔行了一段时间,灰服汉子似是觉得四周有异,「嗖!」一声倏地停步,原地一个大
旋身,精光闪闪的双目环顾四周,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正在想是自己多心的时候,耳旁
蓦地传来一声冷笑。
「「潇湘夜雨」荆悲回可也是曾经名动一时的角色啊!怎麽沦落到当起「破狱」
走狗的地步去了?」
灰服汉子心中大吃一惊,不只是因为对手能随口叫出自己掩饰的名号,而且看样子敌
人已经暗中跟踪自己有一段时间,却让他一无所觉,这份功力委实是惊世骇俗。
灰服汉子心惊汗涌,表面却仍装得十分镇定,叱道∶「朋友是那个道上的角色?
何妨出来一见!」
「你要见我?」
彷佛残缺般的沙哑嗓音低低回荡,语声未落,灰服汉子的视线内赫然多出两个人,一
老一少,老的长得獐头鼠目,一头苍苍灰发配著佝偻身形,加上那副深怕得罪人的讨好笑
容,彷佛便是一只摇尾乞怜的老犬。
老人旁边的年轻人约二十出头,披著一身白素洁净的长袍,长得并不高大,亦不豪壮
,反而像是个羞人答答的大姑娘,脸上带著十分腼腼的微笑,双眼眯著像是两根横放的针
,两人这样站在一起,就显得十分突兀而不协调。
灰服汉子反而一愣,饶是他这样一个饱经风霜的老江湖,忽然遇上这样一个意料外的
阵仗,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者脸上满是推起的笑意,向著灰服汉子道∶「荆兄行色匆匆,可是要急著回去向你
家主子禀报刚才茶店内的所见所闻吗?」
灰服汉子这下终於能肯定对方是冲著自己来的,而且刚才势必曾经和自己共处一室,
但是一向以耳聪目灵被拔擢至今天这个地位的他,敢说过目不忘的「一叶知秋」心法,竟
然对这麽两个形象殊异的老少完全没有印象,可见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灰服汉子沈声道∶「两位到底是谁?京某自信以往与两位并无过节,洛u D拦径,
行那盗匪之举?」
老人涎著狗一般的长舌,笑著道∶「虽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是荆兄一旦把刚才
听到的消息报给你们主上,必定会大大破坏了我师兄弟的生意,说不得,只好请荆兄到一
个地方休息了。」
灰服汉子闻言一愕,眼前这两个无论年纪气质都相去甚远的两个人,竟然会是同门师
兄弟!他蓦地心中打了一个寒颤,从两人的形象关系推想出去,得到一个可怕的猜测!莫
非是┅┅千万不要是那两个可怕的魔头┅┅!
想到老少两人可能的身份,灰服汉子竟不由自主的汗湿背脊,如果他所料无误,那今
天自己便绝无幸理。
那白衣年轻人始终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最是绝厉,细目忽然放出毒蛇也似的锐芒,垂
首说道。
「你死定了。」
口气自然不过,彷佛在说著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灰服汉子再也忍耐不住,一声虎吼,袖中短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入掌中,剑势抖发
,快不及瞬目的顷刻间,便连刺出九九八十一剑,尽取老少两人的周身大穴,这一手「秋
雨满山林」正是灰服汉子的成名绝技,也是他被称为「潇湘夜雨」剑客外号的由来,当年
连城寨的十三大盗,便是在这一式之下同时伏诛,也是这一役为他搏得了白道七大剑客的
美誉。
如果不是「冥岳门」和天下第三,他现在仍应是那个意气风发、击剑长歌的潇湘剑客
。
回忆和剑势一起如浮光掠影般划过空间,在剑光斗盛之前,那名含笑迎人的白衣年轻
人忽然抬起了头,眼中散发出一种狂热、残酷、虐亵的锐利光芒,那彷佛是混合天真与恶
毒的双重色彩,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即他便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过的低下头去。
老人露出那明显过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梁,嘿笑道∶「这种角色还不劳师兄您
动手,让我来吧。」
荆悲回听到这句「师兄」,终於确定了心中臆测,同时也吓出一身冷汗。
——不会错了!这两人真的是┅┅情急之下,剑势去得更猛更疾,彷佛风雷劈落,已
是豁出去的舍命打法,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落在这两个传说中的魔头手上,会是怎麽一个
生不如死的下场?
老人和蔼微笑,满脸善意,忽地叹道∶「「风行剑派」最後一点仅存的香火,也要随
著今天「潇湘夜雨」的死亡而熄灭,果真是诸行无常,不由人定啊!」
老人倏地出手。
一团灰影划开沈重剑压,如来自天外异界的奇迹,有如活物般「盯」向荆悲回剑势的
七寸,只听得「当!」的一声如雷闷响,这斩风切雨的一剑,竟被老者枯瘦如骨的五爪硬
生生箝制住!
荆悲回振腕欲收回短剑,顺便绞下对手五根手指,却发现剑身如被两块大石头牢牢压
住,欲动半分亦是有所不能,他此刻更无怀疑,色变道∶「大折枝手?!你是九大奇人之
一的苍狗!」
老人轻笑道∶「老夫久未在江湖行走啦,没想到你们这些後生小辈还记得老夫的名号
?」
荆悲回脸色愈发苍白∶「你是苍狗,那他一定就是白云了。」
「他」指的自然是站在一旁低首不语的白衣年轻人,後者听到荆悲回的说话,抬起头
来,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你已知道我们的身份,该死得瞑目了吧!」
仍然是那副大姑娘般的笑容,可是荆悲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白云、苍狗,这两人在九大奇人中,是甚至比「魔灵」夜魅邪还要让人闻之色变的鬼
见愁角色,这两人不但对敌人的手段凶残,出手不留活口,更兼以虐杀童男童女为乐,其
恶行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这两人的武艺强横,兼狡猾成性,白道高手屡次派人追杀
,只闹得血腥遍野、损兵折将,这一对师兄弟却是为恶依旧。到最後终於惊动了九大奇人
之首的「玄宗」笑问天,「玄宗」亲自出手对付两大奇人,那一战的结果如何无人得知,
只知道从此这一对无恶不做的邪人就此销声匿迹,而玄宗仍依旧过著闲云野鹤的生活,不
过众人都相信,白云苍狗应该是在「玄宗」手下吃了大亏,这才肯稍收恶迹,因洛ub他们
心中,笑问天就是可以与「阎皇」君逆天比肩的人物。
荆悲回自己在投入「破狱」前,本也是名动一方的剑客,但是要和九大奇人中的两大
魔头比起来,那却是足足差了一条街的距离。
荆悲回抽剑不得,当机立断,弃剑疾退,正欲发动他「燕子三翦」的成名身法逃走,
始终静立不动的白云忽然一声冷笑,然後全身如吹羽般轻飘飘离地而起,看似去势甚缓,
却能後发先至,整个人抢进前者怀前,便在彼此近无可近的距离间,轻轻一掌拍出,印在
荆悲回胸前,跟著白云又像一朵浮云般飘了开去,脸上的表情就像他从未动过手一样。
荆悲回却像是一座崩掉的骨塔,整个人瘫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苍狗拍手笑道∶「师兄的「小折花掌」又有进步,真是可喜可贺!」
他外表明明大上白云二轮不止,却偏偏每次以恭敬无比的语气称呼後者为「师兄」,
听来十分诡异。
荆悲回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此刻体内的痛楚实比千刀万剐尤为惨烈,却能忍住不向
敌人求饶,嘶声道∶「杀┅┅杀了我吧!」
苍狗脸上露出慈悲为怀的微笑道∶「那怎麽行呢?我们还有好些事要问你呢。」
白云忽然一声不发的出手,闪电般扣住荆悲回的下颚,便听得「喀拉!」一声,後者
唇颚已然脱臼,脸上俊美的笑意依旧,轻描淡写的道∶「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咬舌自尽,咱
们也才可以慢慢逼供。」
苍狗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师兄考虑周到,师弟比起您来就差得远了。」似乎总不
放弃任何能拍白云马屁的机会。
白云道∶「废话少说,把这小子背走,没得给旁人看到,走漏消息事小,误了这笔大
生意可就不妙。」
苍狗嘿嘿笑道∶「当然,当然。」那模样,真像足了一只吐舌点头的老狗。
荆悲回全身骨骼尽碎,真气涣散,但白云却很高明的为他留下一点元气续命,毫无反
抗能力的他,只能望著苍狗那张乾瘪枯瘦的老脸一步步逼近自己,一阵浓厚恶心的味道冲
入鼻梁,便失去了他在这世上最後的知觉。
第七章 霸王解甲
君天邪依照与太史丹青的约定,从后门离开了太史世家,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正打算喘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转头望去,两只眼睛立时便像是被
磁铁吸住了一样,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离开了呢?太伤人家的心了吧!”
柔软而娇媚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挑逗意味,配上慵懒而寂寞的表情,轻松
适意的倚靠在红砖墙上,起伏优美的曲线玲珑有致,秀气的瓜子脸嵌上两颗闪亮的黑宝石
,令人想不注意也难。
君天邪露出像小孩子作坏事被大人逮个正着的为难表情,苦笑道:“原来是你,太史
真。”
太史真两手反插蛮腰,一副嗔中带俏的表情,气呼呼的逼近君天邪道:“原来你还知
道是我!当年一句话也不留便离家出走,这几年来没半点音讯,好不容易见到你回来了,
却待不上半天又要不告而别,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君天邪露出招架不住的表情后退两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心底却犯嘀咕道:“对
啊!奶算是我的什么?为什么少爷要走,还得跟奶这泼辣妮子报备?”
当然这句话是不可能当太史真的面前讲出口的,君天邪并没有忘记“唯小人与女子难
养也”这句至理名言。
太史真玉颈一侧,秋水双目仿佛垂泪欲滴,幽幽道:“这些年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
可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人在……惦记着你吗?”
君天邪暗叫救命,应付女人的眼泪攻势他算经验丰富,但那是指能把对方骗上床的前
提下,他可以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以达成目标,问题是他已经金口
一诺答应太史丹青不会碰他女儿,在后者摆明大有情意的状况下,要他单方面的“自制”
实在是难上加难。
太史真抬起比桃花更娇艳动人的脸庞,似泣似诉的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
知道吗?”
被这样一个绝世美女在如此亲近的情势下告白,听着似能融铁炼钢的柔语情话,就算
是世外高人或是得道高僧,恐怕也难免心动,更别提已有好一阵子未尝腥味的君天邪,只
差没有直接立正升旗向太史真投降。
只是一想到太史丹青,他体内涌起的欲火又迅速被浇熄下来。
眨眨眼,君天邪装出一副真心有剩的表情,叹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也是常常想起
真真奶的,只恨不能胁生双翅,飞回你的身边。”
“你会这样说,我真觉得高兴……”太史真把朱唇凑近在君天邪吹气可闻的距离,脸
上。满是甜蜜笑意。
“只是,你为什么老要骗我呢?”
君天邪听到最后一句话,发现不妙时却已为时太晚,按在他胸膛的五根纤纤玉指,从
原本隐而未发的真气,转为轻骑突出,仿佛银瓶乍裂水珠飞溅的异种真气。在君天邪来得
及建起防御网前就侵入他的经脉,跟着占地为王般锁住贯通的关键,从实质层面来说便等
于剥夺了他身体的自主性。
“可恶!竟是‘情巧心锁’!我怎么会忘了,她是太史丹青那个老狐狸的女儿阿!”
太史真偏头露出动人的笑容,可是在此刻君天邪的眼中看来,却仿佛是黄鼠狼给鸡拜
年。
“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那么好骗呢?”
君天邪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在此情此景下还能笑得出来的道:“这个问题,可以等真
真奶把我的穴道解开,我们再来好好讨论一般。
“我就是欣赏你的故作镇静,那种三两下就向我求饶的男人,实在是太无趣了!
待会可要继续保持下去,千万别泄气了!”
“惨了!我怎么老是碰到这种变态的女人?”
君天邪尽量露出淡定的笑容,从容道:“我怎么说也是令尊的客人,真真用这种态度
对待客人,传出去恐怕对贵世家的名声不好吧?”
太史真半怨半嗔的道:“为什么用这种见外的态度跟人家说话,你可知道这样有多伤
人家的心吗?”
“妈的!小贱货还真会岔开话题,看来是很难威胁到她了,难道我君天邪一世英名,
便要栽在这臭丫头的手上?不行!一定要想想办法!”
“呃……真真,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奶听我解释……”
用说话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然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把世家内的其他人引来,让
太史真投鼠忌器下放过自己,虽然这么做会让自己颜面尽失,可是为求自保也是不得已的
选择。
可是太史真像是先一步洞悉他的行动,纤巧玉指再起变化,情锁功力由“手少阳肺经
”扩散到全身经脉,仿佛花苞出芽般自然不受阻,在融合吞噬的过程中又能恰到好处的封
锁原来的功力,一口气又封了君天邪身上几个大穴,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哑穴。
得意的拍了拍君天邪僵硬的脸颊,太史真轻笑出声的道:“喔,差点忘了我们是青梅
竹马,彼此都有一定的心灵默契,你说是吗?天邪。”
是你妈啦!君天邪生平第一次有想对女人破口大骂的念头,之前他虽然有动过奸杀的
念头,但是骂人倒是真的破天荒头一遭。
太史真忽然一把将君天邪拦腰抱起,后者的体重在她于底就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一样。
“再耽搁下去,给人撞见了就不好,天邪,我们换个地方冉好好聊聊吧!”
君天邪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幻灭,终年打雁,如今却给雁啄瞎了眼,君天邪只差气
得没有立刻晕过去,同时在心底祈祷太史真的变态倾向千万不要太严重,否则这一次必是
凶多少。
太史真抱着君天邪,施展一泻千里的轻功,往一处竹林的方向奔去,君天邪认得那正
是他当年寄宿在太史世家时,太史真最喜欢去游玩的地方,他也在前者半强迫半邀请的情
形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当了几次“玩伴”,没想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重游旧地。
“早知道臭丫头长大后会这么变态,当初在这没人会来的地方,就应该把她先奸后杀
了啊!”
脑袋中思考着相当恐怖的悔不当初,君天邪仍只能让自己像个布袋般被太史真提在手
上,沿途景物飞快向两旁消逝,懊恼与愤怒逐渐消退之后,愈是冷静思考,便愈觉得这件
事并不单纯。“小婊子的功力竟远超过我估计,恐怕不在天娇姐之下,但是在江湖上却声
名不彰,是太史丹青有意隐藏世家的实力,还是另有隐情……”
太史真可不管君天邪心中打的什么念头,三拐两折来到竹林深处,一个甩手就把后者
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后者摔得眼冒金星又无法张嘴喊痛,心底当然是又把太史真的十八
代祖宗轮流问候过一遍。
太史真,出手解了君天邪的哑穴,与他几乎是脸贴脸的娇嗔道:“好啦!现在再没有
别人打搅,我们总算可以好好‘谈一下啦!”
君天邪叹了一口气道:“说真的,奶到底打算拿我怎么办?划下道来吧!”
史真笑着拍了拍君天邪的脸颊,道:“别那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嘛!我又不会吃了
你。”
君天邪叹气道:“可是我想吃了奶啊!”
太史真羞红着脸,露出女儿娇态道:“呀!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来?羞死人了!”
君天邪乃花丛老手,知道女孩子口中说的“羞死人”,通常是“高兴死人”的意思,
微微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有明训;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哪里有什么羞人的
呢?”
太史真羞抿着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嘴巴还是那么坏。”
君天邪笑道:“可是真真不就是最喜欢我这样吗?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扮家家
酒游戏的时候,真真每次都抢着要当我的新娘呢!”
太史真喜上眉梢的道:“原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啊!我还以为你这没良心酌小鬼,
早就把人家给忘光了!”
虽然是为了自保“虚与委蛇”,但是太史真此刻娇艳如花的笑颜,确实让君天邪看得
心中一动。可惜这样的旖旎风光只维持了短暂的时光,原本言笑晏晏的太史真,忽然变了
一个人似的,一脚踢在君天邪小腹上,边骂道:“原来你也跟那些臭男人一样,为了保命
,什么动听的谎话都编得出来,去吃屎啦!”
“唉呀!”
没能运气护身,结结实实挨了刁蛮女一脚,便差点连黄胆水也呕出来,君天邪像葫芦
般滚出数尺外,心中仍在纳闷对方为什么说得好好地又忽然翻脸动手。
太史真缓缓踱步至君天邪身前,蹲下身子,以一种冰冷如雪的语气表情向后者道:“
你知道吗?曾经有无数男人像你一样向我欺骗示好,你知道他们后来的下场吗?”
君天邪虽然仍在笑,但笑得已有点心虚。
“他们怎么了?”
太史真忽然仰天大笑,笑得尖锐而疯狂。
“他们就在你身边啊!你看不见吗?”
君天邪骇然扭头往四周望去,只见青色的草地上布满了乾枯粘稠的鲜血,还有数十具
死尸,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各异,有的只剩下白骨,有的看起来才刚死没多久,空气中血
腥的味道凝聚不散,时间的流动仿佛来到此地便被冻结,留下的只是一地的怵目惊心。
“奶……这些人都是奶杀的?”
太史真脸上变换着诡异的阴影,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媚笑,但在君天邪此刻的眼中
看来便仿佛是魔物的微笑。
“你说呢?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模样,只把女人当成泄欲的工具而已!我只要稍微给
他们一点甜头,每个都开口答应说愿意为我而死,我只不过是成全他们的心愿而已。”
君天邪张大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大眼睛望着太史真在月色之下邪异而美艳的躯
体。“奶……奶疯了!”
太史真转头向君天邪望来,美艳的脸庞勾勒出一抹不祥的黑色微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连我的青梅竹马都不能理解我,这世上
还有那个男人值得相信呢?”
“他妈的!小婊子比我想像中还疯得厉害,老乌龟是怎么教的女儿的啊?”心中把太
史父女骂得一文不值,君天邪却不得不为改善眼前的悲惨处境而回答违心之论,陪笑道:
“真真,奶听我说……”
谁知道太史真根本不让君天邪有机会把话说下去,又是一巴掌把君天邪半边脸颊掴得
红肿不堪,怒道:“闭嘴!你跟那些臭男人一样,没有跟我讲话的资格!”
君天邪大呼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好端端地竟会惹到太史真这个疯到不可理喻的女人
,更惨的是这女人还以虐杀男人为乐,不赶快想点办法,他“邪星”就要成为横尸路边的
失踪人口了!
“不得已,只好用那一招了!”
太史真忽然伸出一根春葱般的纤细玉指,在君天邪胸膛缓缓比划,柔声道:“天邪!
当年你曾答应过我,要一生一世陪在我身边的,你还记得吗?”
知道这根手指随时有把自己开膛剖腹的可能,君天邪强忍着冷汗不让其渗出,以尽量
镇定的口吻道:“当然记得,只不过时空环境因素的变迁,常常逼得我们身不由己……”
太史真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随即又被异样的光芒填满,换上一副璀璨的笑颜道:“
不要紧的,我有一个好法子,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好!小婊子要下手了,不能再犹豫了!”
以君天邪的智慧,当然可以推算出太史真所言“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法子是怎么回事
,知道对方随时就要下手,君天邪不得不使出原本不愿动用的杀手间。 ”
“涅盘护身八法——第七诀——霸王解甲!”
君天邪的脸色忽然变得红欲滴血,胸膛更是在吸气的同时深深凹陷下去,把近在咫尺
的太史真吓了一跳,当后者不由自主脚下微退一步的时候,应该已经被剥夺行动能力的君
天邪赫然——动了! ’“小婊子!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啊!”
因为这一招冲穴之法极度伤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君天邪也不愿使用,但是太史真的
封穴手法极为精湛,加上性命要紧,逼得他不得不拿出压箱底本事。
异变骤生,临敌经验不多的太史真竟是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这就错过了第一时间的
应变,而拼到吐血内伤才解开禁制的君天邪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解脱剑气”如一
吐满腹怨气般的进发出来,总算还记得有所保留,剑气贯穿身体,却只留下封锁而不造成
伤害。
“呀!”
太史真发出一声低呼后便倒在地上,而君天邪则努力压抑体内因冲穴带来的血气翻涌
,一时间两人都无法动弹,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君天邪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弄得如此狼狈,当体力调息恢复之后,怒火逐渐
加温,抬起头来,正想着要怎么报复这心理变态的小贱人,却给他看见下摆半开的太史真
,两条洁如白玉的修长美腿无力地横放,那香艳旖旎的禁地仿佛隐约可见,脑门“轰!”
的一声,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奶奶的!这小婊子差点就把少爷害得永不翻身,在报复奶之前不把这动人的身体
恣意玩弄过一番,那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可是我又答应过太史丹青那老头……管他的!
这是他女儿自己先来犯我,我只是被迫自卫而已……重要的是,少爷我已经很久没喝汤了
啊!”
始终是下半身的需要压倒了理智,君天邪从地上爬起身来往太史真走去,双目闪动着
淫邪的光芒,让人毫不怀疑他会把对方来个“就地正法”。
正当君天邪的手要去脱太史真的衣服之时,忽然一声叹息起自身后,君天邪身子一震
,急色的表情转而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缓缓转身,面对来人。
“你到底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儿啊!老书虫。”
来人一袭儒衫,道貌岸然,仙风飘飘,颇有出尘之姿,双目却满载忧郁,正是当今太
史世家之主,太史真的父亲——太史丹青。
第八章 往事不堪
太史丹青默然不语,原本熠熠发光的双目如今却显得有点黯淡失色,忽然叹道:“我
记得你答应过我,绝不会动我女儿一根汗毛,现在呢?”
君天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角色,冷笑一声,指着地上随处可见的尸体道:“这
些人也答应过你同样的条件吗?如果是,我还真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守信的人呢!”
太史丹青脸色一变,身躯微颤,叹息一声,摇头道:“那些人都是被色欲迷心,咎由
自取,死不足惜。”
君天邪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可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词啊!简直可以记录在史书上面
流传千古,‘太史丹青父女铲除江湖淫贼败类,防范于未然!’这样的标题您老觉得如何
呢?”
太史丹青脸色愈发铁青:“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前,不要妄下推论。”
“那你就让我明白。”君天邪淡淡道:“或是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一个最老套却也是
最有效的选择。”
君天邪并没有把“杀人灭口”这四个字说出来,但是他知道太史丹青一定能明白,后
者儒雅的面孔缓缓移开,神情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年。
“你想明白?”
听到太史丹青似乎无意动手,君天邪的语气也跟着放缓。
“毕竟是青梅竹马的交情,真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
太史丹青没有马上回答,空洞的双眼仿佛失了神,好一会才道:“当然……你是应该
知道的……”
“就在你离开太史世家的一年后……”太史丹青以仿佛坠入时空隧道的迷离声调,缓
缓道:“失去了年纪相近的玩伴,真儿委实伤心了好一阵子,那一段时间她最常做的事情
,便是一个人跑来这座竹林,回忆那段曾经与你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饶是君天邪心硬如铁,听了太史丹青这番话也不由一阵恻然,和太史世家的瓜葛只不
过是自己生命旅程中的一段过站,却没想到太史真竟然把这段虚假的“感情”
看得如此重要。
太史丹青继续道:“只怪真儿他娘亲过世得早,我平常又忙于编撰史事,疏于管教,
真儿又是一个把凡事都放在心底的孩子,这种种的错误因子,终于造成难以弥补的大错。
”
“跟历史学家说话真是累人,总喜欢把开头搞得又臭又长,才肯进入主题。”
努力不把不耐烦的情绪显现在表情上,君天邪问道:“在真真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为什么她这样痛恨男人?”
太史丹青雄躯微颤,双目闪过深切无比的悲哀和自责,垂首黯然道:“她被人强暴了
。”
“什么?!”
君天邪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同时心底涌起连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那一天她和平常一样从竹林里回来,随即便把自己反锁在房中,谁也不见,送进去
的饭也不吃,这样僵持了两天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劈开房门闯了进去,当看到真儿模样的
第一眼,我便明白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恐怖经历,她尖叫着要我走开的那一幕情景,多年来
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灵,让我每一次想起都无比心痛!”
太史丹青每一句话里都充满着无比的伤痛与自责,身为人父,却无能保护自己的最亲
,那种无力感与追悔绝不会亚于当事者本身。,“强暴她的人是谁?”君天邪问。
太史丹青摇头道:“不知道,她也从来不肯说。”
君天邪讶道:“难道你就查不出来?”
太史丹青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尽力气的道:“这些年来,萦绕在我脑海里的
念头,只有两个。一个是怎么找到那个强暴真儿的畜生!以及找到他之后,该用什么样的
手段将他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看到太史丹青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君天邪毫不怀疑他说这番话的认真,如果强暴
太史真的凶手真的出现在太史丹青面前,老学究想必会毫不犹豫的放下历史学家的衿持,
用最野蛮残忍的手段来处置仇人吧!
“这样过去了半年,我和真儿都绝口不提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就当我一厢情愿天真地
以为她已经将伤口抹平之时,却发现她又开始到那座竹林附近徘徊,我因为放心不下,便
暗中尾随观察她的行踪,当我发现她近乎半裸地全身沾满血迹,脚边躺着一个陌生男人的
尸体时,你能了解一个身为人父,却看到那种场面时的心情吗?”
君天邪无言以对,发生在太史真身上的遭遇,让他想起自己和君天娇的成长经历,是
那么的相似,又是同样的不堪回首。
“我为真儿请来数不清的名医为她诊治,但他们都无法为真儿的异常行为做出合理的
解释,她甚至记不得自己在竹林中做过的一切,也不记得自己杀过人,我这个失职的父亲
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便是在暗中守护着她,以及替她掩饰这黑暗的一切!”
如果君天邪是正人君子,他此刻必会指责太史丹青只为守护自己女儿而罔顾他人性命
、自私自利的行为,可惜君天邪的一生便与“正道”这两字背道而驰,旁人的所作所为只
要不侵犯到他的利益,他是不会也懒得去干涉的。
拨了拨头发,君天邪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因为同情真真的遭遇,好为你保
守秘密?”
太史丹青自嘲似的一笑:“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尤其对你这样的人
,承诺只是个笑话,我如果希望守住秘密,那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你杀掉!”
这也是君天邪此刻心中的疑问,以太史丹青对自己的了解,如果想他们父女俩下半辈
子高枕无忧,太史真继续她双重人格的复仇生涯,在这里把自己灭口应该是唯一的选择。
虽然自己无惧于任何人,但老书虫的武功深藏不露,自己确是没把握全身而退。
收起自嘲笑容,太史丹青淡然道:“你不必觉得奇怪,我会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
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找出当年强暴真儿的人。”
君天邪讶道:“当年你布下天罗地网,也没能找出那人,如今事隔多年,就算有线索
也已随时间而湮灭,我怎么可能有所突破?”
“别人不行,不代表你就不可以。”太史丹青沉重却坚定的道:“我相信你身为‘邪
星’的能力,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找出那万恶的畜生,那人一定是你!”
“这样的高帽,我实在承受不起啊!”君天邪苦笑。
“真儿会变成今天这样,你也有一部分责任,就算看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你也希望
真儿能从恶梦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巴?”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君天邪苦笑,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尽力而为吧!但能
否成功实在没多大把握,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凶手是不是还活着也是问题。”
太史丹青咬牙道:“我希望他一定要长命百岁,这样我才可以在逮到他之后,亲手把
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切下来,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君天邪摇头道:“如果真的能逮到他,当然是任凭你处置,不过……”
“不过什么?”
君天邪露出一丝狡狯的微笑道:“如果逮到了犯人,我有什么好处?”
毕竟是邪星本性,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忘记以自身利益为首要考量。
“你……”太史丹青灰眉一挑,似是要发怒,但毕竟还是忍住:“好!不这样说就不
是你了,既然你已经开口,想必连交换条件都早就想好了,说来听听吧!
但是我警告你,莫要乘火打劫,狮子大开口的下场往往是一拍两散。”
“放心吧!我岂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君天邪耸肩道:“我的要求只有很简单的五
个字——皇?极?惊?世?典。”
太史丹青闻言倏然色变道:“你想看‘皇极惊世典’上的记载?!为的是什么?”
君天邪淡笑道:“放心吧!我对写给当权者看的武林秘史毫无兴趣,我想看的只是有
关‘冥岳门’的记载。”
太史丹青脸色直沉下去,冷冷地道:“你是想利用‘皇极惊世典’上的记载,找出君
阎皇武功上的弱点?”
君天邪竖起拇指道:“看来‘食古不化’这句话绝对不适用于老书虫你的身上,废话
少说!条件开出来了,就等你金口一句,答不答应?”
太史丹青沉吟良久,缓缓颔首道:“我可以答应你,但那是在你完成任务之后。”
“同意,做生意总是要银货两契。”君天邪笑道:“现在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我可以
离开了吧?”
“不,还有一件事没交代完。”
君天邪一愕道:“什么事?”
太史丹青忽然一言不发,挥掌向君天邪击来,隐而不发的真气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封
住后者可能的退路,集中的柱状真气如铁锤般砸向君天邪胸口,一旦被击实必定是五脏俱
碎的下场。
君天邪大吃一惊,仓促间凝起邪道涅盘护身,双掌虚推送出两道真气,以柔和之势卸
掉先驱部队的刚强,跟着两臂盘旋交错,结成铁壁般的气场抵御,但太史丹青的后劲却隐
含一股君临天下的意味,轻易地摧枯拉朽,给予他身体经脉上的实质伤害。
“哇!”
君天邪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离地飞起,撞断了身后好几根竹子才止住去势,当他
再站稳时,两眼充满止不住的愤怒。
“他妈的!老书虫,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史丹青冷冷道:“刚刚你对我女儿动过非礼的念头吧!?
这一掌算是小惩大戒,下一次再有这种情形发生,就不是这么善了了!”
“只不过是想非礼而已,我还差点被你女儿杀掉呢!”忍住想对太史丹青破口大骂的
冲动,因为对这样一个溺爱过多的父亲,说什么道理都是多馀的。
太史丹青已经转过身背对君天邪,审视昏迷中的太史真状况,头也不回的道:“你走
吧!有进一步消息再回来找我。”
君天邪闭起眼睛,边用一根手指来回搓着鼻子,边叹道:“看在当年你们父女对我不
薄的份上,我俸劝老书虫你一句话,偏差的人格,是不能用放纵的态度来导正的。”
太史丹青正要抱起女儿,闻言一震,沉默片刻后道:“这是危言耸听?还是经验之谈
?”
君天邪两手一摊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随便你怎么解释。”
太史丹青冷冷道:“你的话我记下了。”没再做出任何表示,抱着太史真,大步走出
了竹林。
君天邪望着太史丹青的背影逐渐远去,双目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喃喃低语道:“成长
时期的伤害,造成性格上的变异……和我的分裂人格却有本质上的差异,这是因为父爱的
差别吗……”
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可以听得出来,这番话在字语的表面意义外,内里所透露出来
的深沉的悲哀。
一名神色匆匆的黑衣人,完全不顾道上路人惊异的眼光,像一根疾射的利箭般从他们
身旁掠过,待得他们惊觉回头寻找时,黑衣人早已奔得不见踪影。
如果有人能看清黑衣人脸上此刻的表情,便可以发现除了极大的惶急之外,还有一种
接近死亡的灰白。
黑衣人确实是很急,此刻的他,可以说是和生命的沙漏在赛跑。
这样毫无歇息的全力奔驰,纵是一头马也给累死了,可是黑衣人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在他的脑海中,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见到他要见的人,跟她说上一句话。
只要能达成目的,死不足惜。
当长路已至尽头,上天的眷顾出现在黑衣人面前,一对仿佛画中才会出现的神仙壁人
,正以吃惊的眼神望着他,那英姿焕发的年轻男子眉头一皱,对他的脱弦来势还未来得及
表示,另外一名灵秀典美的女子已经脱口而出。
“龙大哥且慢,是自己人!”
年轻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黑衣人已经一个箭步半跪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
狱主。”
被称做“狱主”的女人?那么这一对年轻男女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女子看着黑衣人的身上散发着腾腾热气,衣服仿佛被水淋湿一样,便忍不住黛眉轻蹙
,以关怀的语气问道:“免礼,黑鸽,什么事这么紧急?你似乎有伤在身啊,让我先帮你
看看吧!”
被称做“黑鸽”的男子强忍住哽在喉咙的一口鲜血,着急的道:“来不及啦!狱主,
只有这件事我一定要向您亲自报告……‘冥岳门’那边,有出乎意料的状况……”
以一名女子之身,承担起反魔大业的反应头号先锋组织领袖——笑诗情闻言,眸中精
芒一闪而逝,疾问道:“什么状况?”
“黑鸽”是“破狱’’中稳坐第一把交椅的秘密斥侯,这两人会有齐聚在一起的一天
,足证情况绝非寻常可比。
黑鸽正想开口回答,忽然胸口一阵刺痛,早先压下的伤势再也抑制不住,这才知道“
蚩尤枪法”果然名不虚传,本来以为自己是险中逃生,现在看来对方早就知道自己撑不出
百里,所以才不浪费力气追杀活口。
笑诗情旁边的英伟男子自然就是“天敌”龙步飞!他一看黑鸽状况不妙,连忙一个踏
步上前,双掌同时拍在对方背后,欲以自身真气为黑鸽疗伤。
没想到外来真气一旦介入,反而引领潜伏的枪劲直接失控暴走,一朵凄艳的血花开在
黑鸽的胸膛上,当血雾由浓转淡时,便象徵一条生命的逝去。“白雪……白雪出世!”用
最后的力气,留下这—句话,作为他在这世上的最“白雪……白雪出世!”
黑鸽用最后的力气,留下这一句话,作为他在这世上的最后遗言。
笑诗情闻言如遭雷殛,粉脸血色尽退,双手捧心,仿佛作梦般低语道:“好一个玉白
雪!君逆天,这一次你的死期真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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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雪出世
“多恼江”上白雾茫茫,空灵的水声伴着朦胧的夕景,将江面点缀得仿佛梦幻般美丽
。
在一片迷茫的白色世界中,忽然一艘仿佛史前怪兽化身而成的黑色巨舫,破雾而出,
船身比一般游江用的渡轮至少大上一倍,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江心忽然升起的一块岸岩。
在甲板的前方,一名美至无法用世间语言形容的女子,悄然静立,她的身形修长,纤
腰盈盈,风姿优雅至无懈可击的地步,一对美眸清澈无尽,却仿佛内蕴着三江五湖也无法
洗去的悲哀。
她整个人便仿佛是锺天地灵气而生的完美艺术品,就算造物之主竭尽心力,怕也无能
复制再造,她是绝对的唯一!
晶莹如凝脂的雪肤,配上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充满成熟清艳的美态,但每一个看着
她的人,第一个感受到的,却是那仿佛大海般无尽的悲伤。
女子站在船弦上眺目远望,江风吹得她一身宫装拂荡飞扬,更衬托出玲珑浮凸的身段
,有种说不出的娇柔纤弱,却又充满惊心动魄的魅力。
披肩的黑色长发随着江风飘飞,双目的深沉哀色与江面上的白雾一样,浓得化不开。
忽然自船舱门口走出一名银色劲装,马尾长发,身形如枪杆般修长挺直,一张脸英俊
得没有一丝瑕疵,两颗眼珠如最明亮的黑宝石般闪闪发光,气度气势均是深不可测的男子
,缓步走至宫装美女身后,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外面风大,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
宫装美女缓缓摇头,像梦呓般轻语道:“我还想多看一下‘多恼江’上的美景。”
银衫男子来到与宫装美女比肩处,凝视后者那秀丽无双的侧脸轮廓,心中涌起无限感
触,如此内外皆慧的绝世美女,为何上天竟要赋予她这么可悲沉重的命运?
难道真是天妒红颜?
“对不起。”
“啊?”银衫男子想事情想得出神,对于宫装美女的说话,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然
后是一阵窘乱。
“为何要对我说抱歉?”
也必须跟着我奔波,真是过意不去。”
银衫男子仰天哈哈笑道:“能和夫人在一起,便是刀山剑海,子龙也甘之如饴!
夫人何必过意不去?”。有一句话他想说,却是说不出口——“况且,奶早就应该离
开‘他’的身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以当世有数高手的身份,却甘心成为一名影子,只盼能朝夕
相处于天下第一美女的身旁,无怨无悔。
即使他知道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的存在,也无关紧要。
以他的相貌身份武功,天下美女大可任君挑选,但除却沧海不是田,见过天下第一美
人——玉白雪的美貌后,任何美女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庸脂俗粉,不屑一顾。
是的,宫装美女的真实身份正是二十年前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却被“阎皇”君逆天
灭门后掠夺回去,并为他产下一子一女的传奇悲剧红颜——玉白雪!
银衫男子的来头亦非同小可,正是九大奇人之一,号称“双枪一出,所向披靡”
的“双枪”谭子龙!
早在二十年前,那时谭子龙已是名扬一方的武林高手,在机缘巧合下与玉白雪有过一
面之缘,当时便惊为天人,眼前这名女子让谭子龙忘了身边所有的存在,甚至他对武道狂
热的追求也因此变得无关紧要,他只要能随时追随在她身边,日日 ,能见上她一面,便是
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是后来“阎皇”君逆天这个程咬金的杀人,这对相貌外型堪称无双匹配的男女
,或许真有发展的可能。
可惜天意弄人,先是“玉皇朝”被“冥岳门”的铁蹄毫不留情的践踏粉碎,玉白雪被
俘,谭子龙得到消息时赶至已晚,心急如焚的他第一时间杀人“冥岳门”总坛,展现出他
一直隐藏的真正实力“蚩尤枪法”,整个总坛竟无一人能是五回之将!
那时天下第三“地狱行”尚未大成,在他手下亦走不过三十招!最后终于惊动了君逆
天,“阎皇”亲自出手,与谭子龙展开一场激战,百招之后,“绝世魔刀”大败“蚩尤霸
枪”,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始终是屹立不摇。
谭子龙虽败,但以他一直只在九大高手中给人排行中庸的低调作风,却能与君阎皇力
斗百招不败,江湖人这才知道“双枪”的深藏不露,论真正实力恐怕不在帝释天或魔陀佛
之下,之所以会在公平决斗中落败,纯粹只是因为君逆天太强之故!,君逆天也对这难得
的敌人表现惺惺相惜之情,并未对谭子龙赶尽杀绝,甚至还让他得偿心愿,留他在“冥岳
门”当玉白雪的保镖,并下令门内包括君逆天自己在内,无人可以干涉玉白雪和谭子龙的
行动去留。
如果换成是别人,这样的命令无疑是被视为拿绿帽往自己头上戴的疯狂之举,但是对
拥有“绝对智慧”的君逆天而言,这样的安排便给当事者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而且纯以
结果而言,君逆天的安排甚至可以说是看透了谭子龙的性格,因为“双枪”便是一个不折
不扣的正人君子,这二十年来,他从未踏进过玉白雪的院子一步,也没和对方说过一句私
底话,更别提任何可能的逾越举动了。
二十年来不近女色,心甘情愿默默守候对方,这是基于什么样的深厚感情?
而玉白雪亦是凡体肉躯,对谭子龙的牺牲岂能丝毫无动于衷?
可是谭子龙也知道,玉白雪的心,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死去,现在的她可说是只基于一
个理由才活下来的。
也许君逆天早就知道这一切,当年才会饶自己一命,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在君逆天的命令下,“冥岳门”上下均不能过问这位“门主夫人”的一举一动,换句
话说,只要玉白雪她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冥岳,但是玉白雪不但这二十年来不曾踏出过
总坛一步,还为杀父仇人生下了一对子女,完全不顾外界猜忌恶意的眼光评论,而这到底
是出于何种动机,一直到现在,谭子龙都还不能明白。
他只知道,无论是任何愿望,只要是从玉白雪口中说出来的,那他就会无悔的去为她
达成。
无情的岁月并没有在这昔日的第一美人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无论身材外貌都无法看
出她已是一对姊弟的母亲,无瑕的如花玉容,仿佛神所创造的最后奇迹,那一份无论男女
皆会。被吸引的无形魅力,或许就是谭子龙心甘情愿迷恋二十年,无怨无尤的原因?
谭子龙低头审视玉白雪那像天鹅般修长优美的颈部曲线,心中涌起大海一般的深情,
忽然某种警兆像泡沫般浮上他的灵智,冷哼一声,在玉白雪诧异迷惘的星眸注视中,淡淡
道:“夫人请先回舱内,这里交给我来应付吧!”
玉白雪像是对这类的事司空见惯,略一错愕之后,容貌很快便恢复止水冷静,柔声道
:“我留在这里,也可以帮上谭兄忙的。”
谭子龙摇头道:“我的枪法大开大阖,动手时最忌有同伴在旁,不能发挥十成威力,
如果误伤了夫人,那子龙会为此愧疚一辈子的。”
以玉白雪的通明慧心,几乎不花什么功夫便理解了对方话语中的暗示。’“这次来的
敌人……很厉害吗?”
谭子龙故意哈哈一笑道:“夫人请放心,除非是君门主或‘玄宗’笑问天亲至,否则
子龙还没有把任何来犯的小丑放在眼中的打算,只是怕这些打打杀杀的画面污了夫人的视
线,才想请夫人回避一下。”
玉白雪转过风华绝代的侧脸,眸子像是能看进谭子龙的内心深处。
“你……自个多小心……”
虽然是压抑得极低极低的声音,但听在谭子龙的耳里,不啻是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
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刚动情的小男生一样意乱情迷、不知所措。
“她要我……自个多小心……她要我多小心……这是什么意思?代表她其实也是关心
我的……她终于肯接受我对她的心意了吗?”
谭子龙一个人愣愣站着出神,完全没注意到玉白雪已经走进船舱。
小艇划破水面的声音把他从妄想中惊醒过来,英俊雄伟的面孔恢复冰山般的冷酷,目
中爆射出使人心寒胆颤的精芒,傲然道:“来吧!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碰玉夫人一根汗
毛!”
“多年不见,子龙兄还是风采如昔,真是让老夫好生羡慕啊!”
谭子龙闻言剑眉一皱,他认得这个令人作恶的声音!既然声音的主人出现在此,与他
秤不离砣的另一名邪人,必定也在附近!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苍狗,你这变态的老家伙还没死?”江面上的雾气中飘荡着异样的声响,像巨斧劈
人树于般给人沙哑死亡的联想。
“怎么说我和子龙兄也是老相识了,何必一见面就咒老夫减寿呢?”
谭子龙冷哼道:“若要细数你们两个师兄弟所干下的坏事,就算死上千百次也不足以
赎罪!子龙大好男儿,却要与你们这些邪魔歪道齐名,想到就觉得可耻!”
“好说好说!以子龙兄毕生中只败给君阎皇一个人的战绩而言,我们师兄弟确实没有
和子龙兄相提并论的资格。”
谭子龙神色不动,心中却在暗自冷笑,苍狗若以为提起君逆天就能动摇他的意志,那
就实在是太小看了他“双枪”谭子龙!
与君逆天之役,虽然最终以败北收场,却反而将他的修为推进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功力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想要进步靠的已不是苦练,而是能否把握那一瞬即逝的“
领悟”,把那领悟应用到实际武学上。
以谭子龙今日的真正实力,可以说绝对排名在天下五强内,就算君逆天想要再战胜他
,也要大费一番手脚。
傲然把手一摆,谭子龙道:“废话少说!你们师兄弟现在就给我夹着尾巴滚蛋,我还
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苍狗怪笑道:“子龙兄不是把老夫看得那么低吧?我师兄
弟不远千里迢迢而来,怎可能被子龙兄三言两语就打发回去?”
谭子龙眼中精芒电闪,杀机像箭矢一般从他口中射出。
“所以说,你们确实是为了舱内之人而来的喽?”
苍狗的笑声如犬吠枭啼:“嘻嘻!子龙兄能和天下第一美人同舟共渡,这份艳福实在
让人羡慕不已啊!再加上能给魔门第一人君阎皇绿帽子戴,也算是间接报了子龙兄当年的
一败之仇吧!”
谭子龙双目掠过刀锋般的杀机,冷笑道:“这一番话,等于是为你自己成功的敲响了
丧钟!”
“子龙兄这么想杀了老夫吗?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呢!”浓雾中,苍狗得意的笑声变得
更飘渺难寻,如同鬼魅。
“‘纳须弥于芥子’的‘芥子隐法’吗……确实是不错的功夫,但你这老狗却根本掌
握不到真正的精髓啊,就让我把你的尾巴揪出来吧!”
谭子龙忽然双肩一振,固定在身后的背囊立时寸寸裂开,布片飞絮中,两截短枪冲天
而起,在半空中合而为一,又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所牵引,稳稳的落人谭子龙的右手掌。
一枪在手,谭子龙身上的霸气立刻暴升十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他深吸一口气,接着
大喝一声道:“看枪1 ”
单手擎枪刺出,笔直的去势带起螺旋状的狂飚暴岚,仿佛是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在枪尖
生成,轻易将阻在前路的一切化为乌有,又像是积雪遇见了春阳,刹时间便消融崩解,江
面上的大雾便在这一枪之威下烟消云散,露出原本的明朗晴空。,雾气一散,原本隐匿在
黑暗中的鼠辈已无所遁形,只见在“阎罗舫”船头左侧的不远处,一艘小舟正载浮载沉,
上面站着的正是一脸惊骇欲绝的苍狗。
谭子龙仰天大笑道:“白云!你如果还继续躲着不出来,十枪之内,我就要先取你师
弟的狗命了!”
说罢身子前冲,人如江面流星般划过天空,十数丈的距离在他脚下只不过一步之遥,
名枪“蚩尤”在他手中暴涨出千重枪影,铺天盖地的往苍狗卷去。
苍狗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但他毕竟是与对方齐名的绝顶高手,危急间双手抬起,仿佛
死物复活般晃动起来,两掌隐隐透出漆黑隐涩的晦光,凝聚摇摆间仿佛有吞没星晖之势,
谭子龙的枪影刺到黑色气墙面前便仿佛到了另一个空间,距离与重量感一起失去,无法掌
握原有的攻势。
“黑浮图掌?!”谭子龙怒道:“可恶的苍狗!你死一百次也难赎其罪啊!”
也难怪谭子龙如此愤怒,因苍狗所使用的“黑浮图掌”的修练过程,必须藉着孕妇的
紫河车才能全功,功力愈深,手底下残害的生灵也就愈多。
谭子龙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苍狗所修练的“黑浮图掌”
已到了第七转的境界,那表示至少有七七四十九个以上尚未出世的孩童,被后者当成
练功的牺牲晶,这样惨无人道的练功方式,也只有像苍狗这样丧心病狂的邪徒才干得出来
。
谭子龙怒不可抑,再加上一直无法掌握潜伏在暗处的白云踪迹,同时也担心船舱内玉
白雪的安危,种种因素都使他下定速战速决的决心,长啸一声,那已经超越了“英俊”,
而只能用“完美”去形容的脸部轮廓,忽然变得无比肃穆,头发无风自扬,双目平静得接
近冷酷,双手握枪,已准备使出他的看家本领。
——狂天轮回!
第十章 狂天轮回
高手对阵,谭子龙身上的气机变化,苍狗自是感应得一清二楚,尽管内心苦得几乎要
滴出汁来,却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接招,在前者那强横无匹的气势下,连君逆天都没有
分心他顾的可能,更遑论是他了。
谭子龙的高明远超乎他和白云的想像之上,亦或许是除了君逆天之外,所有人都小看
了“双枪”的真正实力。
谭子龙一声怒叱,身形在半空中设有借力的情形下,竟然硬生生改变去势,回飞扭腰
,另一截枪尖像变魔术一样从他腋下窜出,激电般点在苍狗两掌间所凝聚的半圆气墙上。
“波!”
苍狗身子一震,脚下船板忽然寸寸碎裂,那代表刚才的一击中他无法完全卸去蚩尤之
枪的力道,只好转嫁到脚下的船舨,让小船遭了池鱼之殃。
谭子龙毫不放松,几乎毫无停顿的刺出第二枪,取的位置是苍狗破绽已露的颈项,疾
如闪电,势若奔雷,如被刺中,保证苍狗这一辈子都不能再作恶。
苍狗大吃一惊,完全不能理解对手为何像是不用回气一样,但此时此刻亦不容他细想
,只有全力反击,才能在谭子龙鬼神莫测的枪法下求取一线生机。
“双枪”实在太可怕啦!
苍狗身子横移,“黑浮图掌”由守转攻,充满不详意味的黑色气柱如脱缰之马,向谭
子龙射去;着似单道的气劲冲击,其实内藏七重波浪起伏般的潜劲,只要被任何一道潜劲
击中,虚实相生的阴劲将转化为阳劲,以洪水之势将敌人淹没。
谭子龙冷哼一声,枪势再起变化,像偷龙转风般回转半圈,枪尖前头带着怒雷震空之
威,刺出纳精气神于颠峰的一枪。
苍狗怪笑一声:“可别以为老夫只会一直挨打啊!”
“黑浮图刀”掌缘横切斩断枪劲连续,另一只手则以似啄似拳的手势,在一连串忽现
忽隐的变化后,最后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锐攻而上,看似轻柔无力,但只要给黑色的掌
锋擦过边缘,当场就得五脏俱碎。
岂料谭子龙横枪一扫,雄浑的内力硬是以强压弱,把“黑浮图掌”的凶祸之气全部稀
释消解,要不是苍狗见机得快,他这一双手就要同时废了!
“他枪上的力道,怎么可能一枪大过一枪!难道……”
苍狗脸色变得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沙哑嘶吼道:“狂天轮回’?!你竟练成了‘
狂天轮回’!!”
谭子龙冷笑道:“有见识,现在就看你能接我几枪吧!”
“狂天轮回”是一种相当特别的功法,这种武功能使修练者在每一击中均爆发十二成
的功力,而且还不只是如此,每发出一击后,都会有一成的功力回流至体内,作为下一击
的增压提升,于是第二击便有当事者的十三成功力,第三击便有十四成功力,第四击十五
成……以此类推,理论上几乎是无休无止的提升,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这类霸道至极的功法必然带来身心方面的大量消耗,要在短时间内每一击都是全力,
又是连续出击,这样的运作更是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甚至不出三招,就要脱力
而亡!
所以历代“狂天轮回”的修练者,十个有九个半都不得善终。
与君逆天一役战败后,谭子龙痛定思痛,终于体认到“阎皇”的功力修为已经超越了
世间一切招式的变化,而到了纯粹“意”与“力”的境界,而在那一次交手的过程中,谭
子龙感应到君逆天那钢铁般的意志背后,似乎隐藏自己不能看透的某种因素在,要压倒对
方,他只能从纯力量的境界去着手。
如果不论“末那识”,谭子龙在六识领域的修练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只差一
步就可以突破到第七识了,但正因为他对玉白雪的执着,使得他始终无法踏出这破悟一步
。
虽然如此,谭子龙并不气馁,凭着本身的资质和对武道的坚持,他终于练成了“狂天
轮回”这门功夫,并将其推进到前无古人的一个境界,当他催鼓起狂天之枪时,竟然可以
一口气刺出十二枪而不停,虽然随着最后一枪的出击,也象徵自己生命之火的熄灭,但是
凭着“蚩尤霸枪”和“狂天轮回”二十四成功力的极限一击,谭子龙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
人能接完自己一十二枪而不死。
第五枪。
谭子龙单手刺出一枪,枪身在他的手中如卧龙之伏般抖颤起来,发出时始末可闻,但
很快扩散充塞成为天籁之音的长啸,枪中真劲有如波浪般滚滚不绝,只是朴朴实实的一枪
之势,却仿佛蕴含千万种变化,枪势更完全把苍狗的身子笼罩,叫他想跳江逃生都办不到
。
苍狗额头冷汗直流,忽然大喝一声;一掌放在腰后,一掌则竖在胸前,身上的黑气像
阴魂复活的先兆般蓦地大盛,身心晋人“黑浮图禅”的至冷境界,静若枯死,动若尸死,
两手像两颗黑色的弹丸,不分先后地拍上蚩尤枪锋面。
“啪!”
霸锐的枪劲像洪水破堤般冲人苍狗的经脉,胸口如遭雷击,全身气血翻腾,再不能藉
着轻功点物离水,下半身已沉入水中。
没想到同是名列九大奇人中的两大高手对决,竟会出现这么一面倒的战局。
如果是君逆天在此,对于这样的战果必不会感到意外,那情形就等于是他当日对上帝
释天和魔陀佛的联手一样,那是一开始就以压倒性的功力去主导战局,而对手则是因种种
原因无法以最佳状况去应战,等于是加大了原先就无法弥补的差距,加速了胜利天秤的倾
斜。
“呼!”
蚩尤枪弹上半空,在谭子龙的头顶上自行旋转,简单的轨迹,却充满独霸天下、气象
万千的意味,此时此刻,更像是苍狗的催命符。
谭子龙沉声道:“能够接我‘狂天轮回’五枪,也算不易了,看在这点份上,第六枪
我就让你毫无痛苦的上路吧!”
“救命!”
苍狗眼中终于射出不能掩饰的恐惧,不顾形象地大声求救。
“真是难看啊!你这样也能算是九大奇人吗?”
正打算一枪解决了这丑恶变态的老家伙,忽然一阵惊呼声传人耳中,让一直如雕像般
沉冷的面孔神色大变,谭子龙猛然收枪,甚至不顾这样突然的举动会自伤己身,枪尾在水
面上一点,人如飞仙般足不沾水倒飘回“阎罗舫”的方向,英俊无匹的五官此时写满了惶
急。
“该死!我怎会如此大意的!”
谭子龙刚落回甲板上,便看见这世上他最关心的人,那双似不属于人间的美丽眸子,
正清亮的看着他,在窈窕曼妙的胴体曲线后,则是一张温和却危险的笑脸,两眼眯得像是
两根细针。 .谭子龙深呼吸了一口气。
“白云!”
玉白雪身后的白衫青年闻言只是笑笑,温文的脸笑起来很温和。
“正是,子龙兄别来无恙?”
谭子龙并不是没有事先预想到这样的状况,所以他人在战斗之中,仍分出一部份精神
注意船上的动静,以便能随时回援,但白云竟能在毫无声息的状态下,潜入“阎罗舫”中
,又在一招之内制伏了本身修为不弱的玉白雪,一身功力只怕还在苍狗之上。
玉白雪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惊慌,颠倒众生的身形在江风中显得愈发单薄无依,让人忍
不住想搂进怀里恣意怜爱。
“玉夫人,奶没事吧?”
虽然明知不应该开口,但谭子龙仍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玉白雪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妙目凝视着他,倒是她身后的白云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子龙兄请放心,君夫人好得很,只是被我制住了要穴,暂时无法开口而已,在下也
是个惜花之人,对于天下第一美人是怎么也狠不下心做出半点伤害的。”
谭子龙冷冷道:“白云,你要是敢动玉夫人一根汗毛,我发誓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白云哑然失笑道:“子龙兄,你似乎忘记现在话事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谭子龙哼道:“少说废话!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放人?”
白云微笑道:“子龙兄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子龙兄的那根蚩
尤霸枪实在太过碍眼,请您把它给丢了吧!”
谭子龙二话不说,将陪伴自己三十多年,自武艺有成以来便跟随自己转战天下,写下
无数血汗战绩,几乎已等于是自己身体一部份的双头长枪,扬手丢人江心中,只听得“泼
啦!”一个水花声,一柄绝世神兵已成为历史名词。
“这样可以了吗?”
谭子龙眉也不扬,淡淡问道。
白云露出动容之色,谭子龙弃枪之举的乾脆与绝裂远超过他预计之外,没了蚩尤枪的
谭子龙只是无牙老虎,再凶也恶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谭子龙会对玉白雪这个女人迷恋至此……不过白云并没忘记这样一来他和谭子
龙就等于结下了不可能化解的深仇,只有一方性命的结束才能终结仇恨。
看着谭子龙的弃枪行为,玉白雪脸上露出心碎欲绝的哀愁,只有她知道蚩尤枪对于谭
子龙生命的意义,如今他却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毫不犹豫的舍弃了配枪,这份心意若说还不
能感动自己,那就是骗人的!
“子龙兄!白雪实在不值得你这样做啊!”
不能开口,玉白雪只能在心中做出哀切的呐喊。
“快放开玉夫人!”
即使没有兵器在手,谭子龙的说话仍是那么威严果决,让人感到不可抗拒。
白云乾笑几声道:“好伟大的情圣!子龙兄的一片痴心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动容
了,不过子龙兄的身手实在太高,小弟又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即使子龙兄失了随身兵器,
我仍恐怕不是兄的对手,我还需要别的保证。”
谭子龙哼道:“别要得寸进尺了,白云!再拖下去,别说我会失去耐性,你那受重伤
的师弟恐怕也撑不下去呢!”
谭子龙在这个时刻提出仍在江心中挣扎求生的苍狗,希望能为白云带来心理上的压力
,不过他显然是低估了后者的无情,只见白云完全不为所动的微笑道:“我那无用的师弟
如果真的就此灭顶,那也是他命该如此,不过他的死活和我们现在在谈的事情却没半点关
系,子龙兄到底考虑的怎么样呢?再拖下去,我怕连原本的怜香惜玉之心都会给消磨殆尽
呢!”
白云话刚说完,玉白雪的脸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同时额上还有冷汗渗出,显然是在
她身后的白云动了手脚,可是谭子龙的神情显然比自己被千刃刨心还痛苦,大喝道:“住
手!”
白云温温的一笑道:“子龙兄考虑得如何?”
谭子龙气得全身都在颤抖:“你白云好歹也算一代宗师,竟然这样对付一个弱质女子
?”
白云一叹道:“子龙兄,何必用这种无聊的激将法呢?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好耐
性的人才是。”
眼看白云似乎又要对玉白雪下手,谭子龙立刻紧张喝道:“慢!你想要的东西,我现
在就可以给你!”
玉白雪聪从谭子龙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下一步行动,秀眸中露出焦急惶恐的神色
,可是她完全没有阻止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谭子龙以无畏的笑容,双手互击。
“喀!”
骨裂的清音响起。
谭子龙两只手掌扭曲成不自然的样子,歪歪斜斜的无力垂下,俊伟无匹的脸上虽然没
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却仍忍不住有冷汗渗出在额头上。
“你……”
就连白云也想不到谭子龙竟会做到这种地步,脸上露出动容的神情,但随即便喜形于
色。
——如果说失了武器的谭子龙是无牙的老虎,那么如今双手俱断的他,在白云眼中便
比一只猫还不如!
“白云!你满意了吗?”
白云一声清笑,忽然双掌一拍将玉白雪往谭子龙的方向推来,后者明知这仍是一个针
对他的陷阱,却是不得不往火坑里跳。
“玉夫人小心!”
已经严重骨折的双手,却还得用来当作缓冲的肉垫,其痛楚的程度远超过一般人所能
想像,可是谭子龙却连眉也不皱的承受下来了,一阵清香扑鼻,这是他一生中梦寐以求的
亲密接触,却无法为当事者带来一丝的浪漫感觉,就在谭子龙接着玉白雪的时候,白云也
同时发动了攻势。
——小折花掌!
谭子龙雄躯一震,在背上同时开了七朵凄艳的血花。
“子龙兄!”
惋切哀凄的呼喊,竟是玉白雪终于能发出声音了,但谭子龙却知道这只是白云为了分
他的心而再一次玩弄的伎俩而已,这家伙实在是个人面兽心的魔鬼! .“上黄泉路之前有
天下第一美人在抱,子龙兄也该走得无悔了!”
白云的得意笑声从玉白雪身后传出,他实在有得意的条件,武功可以排人天下五强的
“双枪”谭子龙,今天却成了他白云的掌上玩具!任他恣意摧残!真是说出来也会笑。
但,他实在得意的太早。
白云忽然瞥见谭子龙的眼神,那是绝不放弃的眼神,武者的第六感使他有所警觉,正
要有所反应,但是苦候良机已久的谭子龙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空隙?
怒喝一声,宛如春雷霹雳,接着以脚代枪,“狂天轮回”的第六枪!击中了白云的身
躯!
[百战合集]
第十一章 将星殒落
“碰!”
白云实在低估了谭子龙那钢铁般的意志,和“狂天轮回”
的雄霸之气!他连作梦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中了他“折梦七击”后,还有馀力反
击,而且这反击还是来得如此迅捷威猛!
雄霸之劲仿佛要把白云的身体洞穿一般,谭子龙这一记“脚枪”的威力,绝对不会在
手握实枪之下!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楚仿佛是白云的脑袋此刻唯一剩下的意识,只见他清秀的脸庞扭曲成不堪一睹的丑
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身子打旋着飞了出去。
情势瞬间逆转,但谭子龙却知道这只是昙花一现的破局,白云的武功确实在苍狗之上
,否则刚才的一击已可取他性命。
若是自己以十足状态应战,便是两人齐上也无须畏惧!但是如今自己伤疲交加,双手
俱断加上兵器已失,要在这两个卑鄙小人的环伺下保住玉白雪周全,实在是没有绝对把握
。
只能把握这一刻!除恶务尽!
谭子龙放开怀中的玉人,转身往白云飞退的方向追去,他绝不能给对方有喘息的馀地
I一定要在体内真气燃烧殆尽之前,取这奸险小人的性命!
白云最大的错算,就是以为没有了双手和蚩尤枪的他,只是恶不起来的纸老虎,却不
知道人枪合一之道,他早在五年前便已悟出,有枪无枪,对他来说实无多大差别。
但是他现在身中“折梦七击”之毒,却是不争的事实。
谭子龙感觉自己的真气正随血液源源不绝的流出体外,而感到一阵晕眩,这正是中了
白云独门绝技的特徵,当血气完全自他体内抽离的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但在那之前,他也要白云和苍狗这两个小人陪葬。
谭子龙再在空中发出一枪,仍然是以脚代枪,威力却丝毫不逊于实枪在手,甚至在那
之上!
足证他的“狂天轮回”已是发挥到极限,亦即是不做任何保留最灿烂的烟火爆发之后
,便是空虚的死寂。
第七枪。,咆哮的霸劲划破虚空,像一道光电般往白云射去,仿佛能与思绪比快,在
你感受到这一“枪”的存在前,枪已击中了你。
白云发出意味不明的尖啸,五官溢血的他看上去便仿佛是从地狱逃出的冤魂,先前的
从容斯文荡然无存,忽然整个身子像是投射于水面的影子,由真实趋向虚渺,褪色到近乎
隐迹。
“就算你能气散大地,也救不了你这条狗命!”
谭子龙简单而直接的一脚,就往白云如雾气般散开的身子中心踢去,在那幽秘缥缈仿
佛另一个世界的白色象限,猛地狂泄出丝丝电光,跟着是白云比之前还要惨痛十倍的狂嘶
。
“呜哇——!”
仿佛被惊天骇浪打个正着,白云从隐身雾气中全身剧震的跌了出来,跟着山崩似的重
重摔在甲板上。
“卑鄙小人!去死吧!”
天雷怒降的一脚,贯注了谭子龙二十成功力,如果直接击实,便是君逆天的“地狱行
”护身真劲也承受不起!
用它来把白云的卑劣脑袋击成粉碎,绝对不成问题。
便在这时,“泼啦!”一声,一物自船底下急升而起,仿佛黑暗波涛的玄幻人影,蓦
地现形在谭子龙身后,披肩的白色散发,说明了来人的身份。
“‘猎人会社’会长——刁,特来领教‘双枪’谭子龙的高招!”
话是说得冠冕堂皇,但选在这个时机出手,便说明了“刁”的用心狠毒,而且“猎人
会社”原来竟和九大奇人中的白云苍狗是同路人,这个惊天秘密足以撼动整个武林!“刁
”不惜暴露这个秘密也要策划这次行动,可见对谭子龙已是志在必杀。
“刁”右腕一翻,仿佛能灭绝一切生机的黑色光辉现于掌中,黑芒一闪,似连空间也
能腐蚀殆尽。
“计都罗喉?暗剑杀!”
黑色的光牙撕裂了谭子龙的背部,这一剑让谭子龙原本已绷紧到极限的身体,一下子
像是被斩断的绳索般剥裂开来!
邪异的黑色剑劲刮骨削肉,伤口虽不大,流出的血量却异常惊人,远远看去,仿佛在
背上长了一只血色的羽翼。
谭子龙不理五内翻腾的伤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藉此卸去体内那股惊涛骇
浪的邪异剑气,一旋身往下急降欲先脱离敌人的攻击范围,同时也藉此了解对方到底是用
什么手法重伤自己,竟然在他全力运功的状况下,也不能压下伤口的出血。
“刁”冷笑道:“败局已成,子龙兄还是认命点上路吧!这样也可以少些痛苦。”
墨黑短剑运转飞舞,数道黑色剑气如触手般爆然奔出,将谭子龙身形紧紧笼罩,让他
上天不得,下地无门。
谭子龙眼中射出绝不放弃的坚定神光,身形一扭,以肩头硬是吃下“刁”的黑色剑气
,同时以意凌气,在身前布下一层坚硬无匹的防壁,与敌人攻来的剑气猛烈撞击,让谭子
龙那英伟无比的面孔为之五官溢血,他却仿若不觉,一脚冲天而起,蓄劲已久的第九枪往
“刁”攻去。
“垂死挣扎!”
“刁”手中短剑化成死亡阴影般无情袭下,“砰”的一声,两人结结实实的交换一招
,“刁”虽然被谭子龙“狂天轮回”的极霸功力震得手腕发麻,连配剑都差点把持不住;
可是谭子龙也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整条右腿裂开一道极深的伤口,血肉淋漓,几乎可以
看见里面的骨头了。
“刁”只觉手腕一阵剧痛攻心,知道一时之间再难聚劲攻敌,不由一阵骇然,没想到
应该已是强弩之末的谭子龙,竟然还有如此威猛的功力;合“猎人会社”三大首席高手之
力,才勉强取得上风。
“刁”眼中杀机炽烈,愈是这样,谭子龙就愈是非死不可!
谭子龙脸色苍白的落回船面,甫一踉跄着地,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显然
真元耗损极巨,“狂天轮回”的后遗症,开始摧残他这伤疲交加的躯体。
“给我躺下吧!”
“刁”剑交左手,黑色剑影挥洒出层层杀机,虚实变化,如天理般冷漠却不容违逆,
在方圆数丈的空间内,全被这种狠辣绝情的剑意给充斥,功力差一点的置身其中,只怕要
当场窒息身亡,显然“刁”是打出真火,拿出真功夫来了!
“惑!业!苦!断!四象绝杀!”
应该已油尽灯枯的谭子龙,在这要命的时刻仍分神瞥了玉白雪一眼,在后者那绝美的
脸上看见说不尽的关怀,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我这不才之身终于也能得到奶的垂怜,那么
今日便是战死于此也值得了!
“就算我会死,也要拉你们陪葬!”
谭子龙深吸一口气,从伤痕累累的身躯中爆发出无可想像的潜在力量,同时“刁”
突感一阵无可匹敌的强猛枪劲直袭面门,竟是谭子龙以头代枪,使出“狂天轮回”
自毁境界的第十枪,不惜和敌手同归于尽的最后一枪!
“该死!”
“刁”知道这一枪是谭子龙毕生功力所聚,绝非易与,可恨他却是别无选择,黑色的
剑虹由遮天盖地的辐射,改为四条交织的“”形,化繁为简准备老老实实地硬接这连君逆
天都要暂避其锋的一击。
“轰!”
“刁”发出一声凄厉尖啸,人如炮弹般被轰飞出船外,跌落江心时溅起老高水花,跟
着便久久不见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谭子龙的情况亦绝不会比他的对手好上多少,全身剧震,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颓然
滑倒在甲板上。
“子龙兄!”
玉白雪发出一声悲鸣往谭子龙倒下的方向奔去,她欠这个痴情的男人实在太多太多,
绝不能再让他为自己而牺牲!
一声长笑传人玉白雪的耳中,她刚心叫不妙,从身后传来的诡异劲气已把她的身子锁
死,明明神智清醒,却像坠人清醒不得的噩梦中,反击之力全失,连脱困闪遁也无法办到
。
“幻梦邪结!”
玉白雪不用去看,也知道身后的偷袭者是谁,在船舱内,她就是被对方这一招给攻得
措手不及,才会甫一个照面便受制于人,使得拥有一身盖世功力的谭子龙因投鼠忌器而喋
血饮恨,如今同样的情势竟然再度发生,玉白雪只恨自己的无能,连累了一心只想要保护
她的人。
“哈哈哈!到最后能笑的胜利者,还是只有我啦!”
脸孔与之前迥然不同,变得凄厉可怖的白云,狞笑着出现在玉白雪身后,他的喘息异
常急促,显然亦是身负创伤,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拥有最多剩下功力的人,便是能主宰众
人生死的人。
白云把视线望向倒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的谭子龙,仰天笑道:“花费了这么多功夫
,终于还是把你给收拾了!谭子龙啊!枉费你身为当世豪雄,到头来也是和君阎皇一样,
过不了‘情’这一关啊!”
“求……求求你!放过他吧!你们要的应该只是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只要你们不
要再伤害他!”
婉切的求情,配合倾世的容貌,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很难拒绝这样的要求,可惜白
云在心理上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那残缺扭曲的心态中,甚至最痛恨的就是玉白雪这样的绝世美女,若不是任务要紧
,他早就先把对方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给划出几道伤口!
白云脸上浮现一丝残忍得意的微笑,悠悠道:“嘿!如果君阎皇在此听到夫人的这些
话,不知会作何感想?自己的女人在为别的男人求情和掉下眼泪,身为天下第一人的他,
不知是否能忍受绿云压顶的耻辱咧!”
玉白雪铁青着一张娇脸道:“我对你那无耻的妄想毫不感兴趣!除非你能把我和子龙
兄一块杀掉,否则接下来的一生一世,你也要提防我的报复!”
白云喷啧笑道:“不愧是当年‘玉皇朝’的后人啊!果然是具有大将之风,可惜说大
话是要有相应的实力去配合,而现在这里最有实力的人便是我,所以说话算数的人应该是
我白云而不是君夫人奶,而我就告诉自己绝不能放过谭子龙这个奸夫,其实我这样做也是
为了君夫人奶的名节着想啊!”
听不下去白云愈来愈无耻的说话,亦不愿再受制于人而成为累赘,玉白雪正想自我了
断以避免受辱,忽然杏眸突睁,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身前。
“那我说的话呢?算不算数了?”
非常低沉冷酷的声音,隐隐透露着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这熟悉的声音却让白云身子
剧震,脸上露出最恐怖的梦魇中才会出现的扭曲,发出不能置信的惨呼。
“怎么会是你?!”
像魔神般从虚无降临人世的伟岸身影,距离在他脚步下像是不存在一样,从现身到贴
近白云面前,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让人怀疑这具有无上气派的一个男子,是不
是亦拥有操控时空的异能。
“正是本座,你的催命死神来了,意外吗?”
“君逆天!!”
白云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叫声中充满无可掩饰的恐惧。
尸敢犯本座的女人者,死!”
魔神般的人影发出冷冷的死神宣言,同时他的右拳带着毁灭一切的劲道,丝毫不差的
轰在心胆俱裂的白云腹部,连临死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后者全身响起骨裂的声音,像是
一具残破不堪的人偶,画出一条血痕后往江面掉去。
“泼啦!”
名列九大奇人之一,曾纵横天下,无人能制其恶行的白云,便在一招之内,死在“阎
皇”君逆天拳下,他那全身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骨头的遗躯,正好成为江底鱼虾的最
佳美食,为其作恶多端的一生,划下悲惨的句号。
君逆天缓缓收回恐怕是天下间最有力的一只拳头,视线慢慢落在玉白雪身上,眼中射
出前所未见的温柔深情,柔声道:“我来接奶回家了,夫人。”
玉白雪娇躯一阵,惨白的玉容器出复杂至不能形容的神情,面对这个杀父仇人,同时
亦是她的丈夫,她一对子女的父亲,冷冷道:“你到底还是出现了!”
君逆天望着玉白雪,视线深情的像是要看进对方心底,低沉的道:“这不正是夫人您
的希望吗?打从当年夫人向我提出自由借用‘阎罗舫’的要求时,我就知道奶一直在等着
这一天了。” .玉白雪娇躯一震,仿佛不能置信般道:“你……你早就知道我的用心了!
那你还让我……”
君逆天柔声道:“因为只要是奶的愿望,我都会去为奶完成。”
“我的愿望?你又知道我真正的愿望是什么了?”
君逆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至谭子龙面前,俯身下去将后者扶起,一掌贴住对
方心口,源源不绝的庞大真气送人经脉,虽然不至于起死回生,但却可以用来暂时推续生
气,延后对方踏进鬼门关的时间。
“唉……”
谭子龙发出一声低吟,缓缓醒转过来,但君逆天和玉白雪都知道,对方的伤势委实太
重,已非人力可能回天。
“是……是你……”
谭子龙逐渐定焦的视线,看到一张过于冷峻空寂的脸,露出一瞬间意外的表情,但随
即注意力便被另一张秀丽无双的面孔吸引。
“子龙兄,你伤得很严重,暂时不要说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你的!”
谭子龙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伤势……我是没救的
啦……死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只是没能守住保护夫人奶的承诺……让我感到很抱歉……”
君逆天摇头道:“不必说抱歉,你做得很好,朋友。”
谭子龙闻言一震道:“你……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君逆天淡淡道:“我说你做得很好,朋友,剩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谭子龙勉强睁开无力的眼皮,艰辛的道:“你叫我朋友?那个孤岸自负的君逆天,称
呼他的敌人为朋友?而且还是在我带走了你的夫人之后?”
君逆天的容貌止水不波,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而且你直
到刚才的最后一刻,还在守着自己的承诺不是吗?夫人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这样便已够
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认为你是本座的朋友。”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
“不要怪白雪,她并不是有意的。”
君逆天并没有去看玉白雪听到这一句话时,脸上出现的复杂表情,他只是望着谭子龙
弥留的容颜,淡淡道:“我不会怪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怪她。”
“那我就放心了……”谭子龙脸上出现一丝欣慰的笑容:“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你
了,朋友。”
双目一闭,一代枪霸,就此辞世。
第十二章 白雪杀谋
君逆天抱着谭子龙逐渐转冷的尸体,漠然的神情始终不变,没有人可以了解他现在的
情绪,是悲伤或愤怒,还是什么都不是。
有生即有死,凡是有生命者,皆不可能逃避生老病死的宿命轮回,谭子龙只是早他一
步到达终点站而已。
“是我害死他的,是我的错!”
玉白雪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君逆天身旁,白晰无瑕的粉颊滑落两行清泪,脸上的表情
像是卸下了一直以来以冰雪堆砌伪装的面具,只馀下无尽的忏悔。
君逆天静静摇头道:“不是奶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本座来得太迟。”
说到这里,两眼精芒暴现,射出剑一般的凛冽寒光,望着朝“阎罗舫”驶来的数艘小
艇,杀意仿佛成形般流泄于体外,冷冷道:“否则子龙兄至少也会轰烈战死在本座手里,
而不是折在这些卑鄙小人的暗算!”
时间回到数日前。
“为什么玉白雪离开‘冥岳门’,会说是君阎皇的死期?”龙步飞不解的问道。
笑诗情水灵清亮的大眼眨了眨,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龙步飞真相,但最后还是道:
“因为玉夫人她是我们‘破狱’埋在‘冥岳门’中,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棋子。”
“什么?!”
龙步飞的震惊在笑诗情眼中显得理所当然,任何人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时,也会有和他
一样的反应。
笑诗情用她那清柔悦耳仿佛天籁的声音道:“其实不应该说玉夫人她是我们的密探,
因为是玉夫人主动跟我们接触、并提供一切情报的,这些年来,‘破狱’能在道消魔长的
恶劣环境中持续生存,夫人她实在是一个最重要的关键。”
龙步飞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
“可……可是,她明明是‘阎皇’君逆天的结发妻子,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付她的丈
夫了?”
笑诗情掩嘴轻笑道:“龙大哥真是的,你难道不知道当年玉白雪为什么会成为君逆天
夫人的故事吗?”
龙步飞拉开记忆的抽屉,顿时会意道:“是了!我曾听道上前辈提过,当年玉白雪…
…玉夫人她原本是白道第一大派——‘玉皇朝’门主的独生女,拥有倾世之姿,但无双的
美貌,却未为她带来相对的幸福,君阎皇看上她的美丽,御驾亲征带兵灭了‘玉皇朝’,
将玉白雪夺回门中……这么说来,君逆天就是她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能理
解她这么做的用心了。”
笑诗情幽幽一叹,望向远方的眼光带点迷离,又带着点悲悯。
“虽然我从未见过玉夫人,但我是打从心底佩服她的,年纪轻轻便尝到家破人亡之苦
,同时还得压抑心底的悲楚,和自己的杀父仇人朝夕相处,还为其产下一对子嗣,她内心
的伤痛恐怕不是我们可以想像的吧!可是玉夫人在那样恶劣不堪的环境中,不但没有放弃
希望,反而忍辱负重的活了下来,而且暗中扶植反魔的希望之光,这样坚忍的性格,只能
用奇女子三字去形容。’’龙步飞听得直点头道:“奶说得很有道理,现在连我也想见一
见被奶这奇女子夸奖为另一名奇女子的女性了!”
笑诗情脸上飞起两抹淡淡红云,娇涩的道:“龙大哥真是的,我怎么能和玉夫人相比
呢?”
龙步飞正色道:“诗情奶能以一个女子之身维系起‘破狱’这样一个了不起的组织,
在我眼中,奶的能耐并不会输给玉夫人多少。”
被心上人如此称赞,笑诗情不由得喜上眉梢,差点忘了绕回正题。
“人家说正经的呢!你却来取笑人家。”
“这可不是取笑。”龙步飞认真的道。
“随便你说吧!”笑诗情微笑道:“诗情知道自己是比不上玉夫人的,证据就是好几
次‘破狱’遭逢大难,甚至有覆灭之险,都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得到玉夫人的警告,才得
以全身而退。”
龙步飞皱眉道:“以君阎皇的智慧,怎可能让枕边人另有异心而一无所知?
这未免太不合理。”
“君逆天他……应该是知道吧!”笑诗情眼中流露复杂难明的神情,话声低如细诉:
“不,应该说,他打从开始便知道这一切了……”
“什么?奶是说他打从一开始便知道玉夫人怀有二心,却仍然放纵她的作为吗?”
“君逆天在玉夫人答应为他心甘情愿生下后代之前,曾经亲口承诺了玉夫人三个条件
……”笑诗情轻叹道:“不勉强她的去留;不干涉她的作为;不论在何种情况下,也要保
护她的安全。”
以一对正常的夫妻关系而言,这样的条件甚至可以说是多馀的,但龙步飞却隐隐觉得
玉白雪开出这三个条件来,其用心绝非如表面般单纯。
“我之所以说玉夫人是个真正的奇女子,原因便在于此……”笑诗情的声音里,总觉
得透着几分茫然与空无:“她知道君逆天的修为天下无敌,即便是合力围剿,恐怕也难讨
得了好,何况顶尖高手各有立场原则,要他们放下成见全力连手,只怕比登天还难!几番
思考,玉夫人认为要杀君逆天,只能等待一个‘契机’!当这个‘契机’到来时,不惜动
用所有力量,也要将他除去!”
“什么‘契机’?”龙步飞问。
“‘契机’便是当君逆天出现不能立刻痊愈的负伤之时,玉夫人就会动身离开‘冥岳
门’,因为当初的约定,君逆天不能干涉她的去留,可是玉夫人知道君逆天一定会随后跟
着来找她。到那个时候,反魔势力便倾巢而出,由玉夫人负责将君阎皇牵制在一个他不能
脱身的环境,合众人之力将他全力围杀!”
龙步飞听得眉头紧蹙道:“君逆天的手段虽然残暴不仁,但行事作风却不失光明正大
,以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一代宗师,未免有点……那个了一点!”
龙步飞的说法已极为保留,没料到笑诗情听后却是容貌一正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为了扭转道消魔长的恶劣局势,多少先贤同志在这条路上抛头颅、洒热血,义无反顾的
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个人荣辱事小,除魔卫道事大!玉夫人苦忍二十年,终于等到君阎皇
受伤的一刻,我如果为了区区名誉而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那么玉夫人和先前同志的牺牲
便等于白费了!在我这个位置上,我只能以大局为重,就算是被人说成不择手段也不要紧
!”
龙步飞以极之意外的眼神望着笑诗情,结识后者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仿佛现在才认识
到对方性格中固执的一部份。笑诗情说的确实不错,君逆天出道六十多年来,尚是首次负
伤,而且还是不小的伤势,要打倒这个不败的恶魔,确实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这道
理他都知道,问题是自己能不能认同这样的手段呢?
如果他也加入围剿君逆天的行为,又与他一向摒弃的邪魔歪道手段有何分别?
笑诗情当然知道龙步飞的性格,和他对此事的不赞同,可是在她的计划中,龙步飞也
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关节,不论对方的主观意愿如何,她都不能放弃龙步飞这步棋。
笑诗情转过身来,平静的双眸像是要看进龙步飞的灵魂深处,道:“我知道大哥你绝
对不会同意我们的手段,但我仍是要开口拜托大哥你帮忙,加入今次围剿君阎皇的行列。
”
龙步飞微微一愕,下意识的避开对方目光,无奈的道:“诗情应该了解我的性子,我
实在不愿意参加这种以众凌寡,而且还是乘人之危的行动。”
“大局为重!更何况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君逆天今次的受伤,是以帝释天
、魔陀佛的重创付出代价,若是让君逆天先一步痊愈,魔门将再也没有可以牵制‘冥岳门
’的力量,届时他再无后顾之忧,必会把矛头全力对准正道,到时将是天下武林的浩劫!
”
龙步飞脸上表情一变再变,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矛盾,良久良久,方听得他重重一叹
,接着沉声道:“我答应奶,我会出手对付君逆天。”
君逆天望着由远而近的数艘小艇,英伟深刻的脸庞平静如磐石,双目却闪过摄人心魄
的精芒,淡淡道:“夫人可知道自己犯了两点错误?”
玉白雪垂下灵气逼人的绝世容颜,轻轻道:“愿闻其详。”
君逆天的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哈哈一笑道:“不愧是名门之后,夫人的沉静功夫,
便是一流高手也要自叹弗如!”
“夫人犯的第一个错误,便是没能整合好想要混水摸鱼、乘人之危的各方势力,正主
未到,你们便先打起混战,消耗了自己的实力。”
玉白雪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手扶植起“破狱”这个反抗“冥岳门”的势力,又透过各种手段,让一对子女与
丈夫反目成仇,无所不用其极的削减“阎皇”身边的势力,君逆天应该是清楚她的所作所
为,可惜他却太自负了,自负到完全不干涉她的计划,任凭暗流在他的眼皮底下成型,直
到成为能吞没他的大浪。
苦心等候了二十年,终于等到君逆天受创,“冥岳门”元气大伤这个绝佳的机会,玉
白雪立刻乘君逆天闭关养伤的第一天,动身离开门内,并且开走了只有门主能使用的“阎
罗舫”!
这是当初她和笑诗情约定好的暗号,黑船现世之日,便是敲响君逆天丧钟的一天。
可惜正如君逆天所说,她没有想到一向与“冥岳门”并无直接利益冲突的“猎人会社
”,竟会抢在包围网完成之前对自己动手,使得应该是对付君逆天重要关键人物的“双枪
”谭子龙,为了保护自己,而出师未捷身先死,徒添无限懊悔遗憾。
君逆天眼神在江面上一扫,嘴角溢出一丝充满杀机的微笑,悠悠道:“夫人犯的第二
个错误,便是以为集结一些乌合之众,便能将本座击杀。就算本座伤势再重一倍,要将这
些人全灭,仍是举手之劳。”
玉白雪芳心一震,知道这盖世魔君已动了真怒,今日若是不能除掉君逆天,那己方除
自己及少数人外,将无一能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
君逆天眼光落在玉白雪那无限优美、的侧脸上,语气转为温柔,问道:“不管如何,
事情的发展总是如夫人期望,在大战开始前,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玉白雪
眼中掠过复杂之极的神色,轻轻道:“你会恨我吗?”
君逆天哈哈一笑,仰天傲然道:“夫人何出此言?由始至终,我对夫人不存任何怨尤
。”
“这是为什么?”
君逆天哑然失笑,摇头走过玉白雪身边,面对涛涛江水。
“答案夫人该知道的。”
玉白雪娇躯一震,垂下颈项一言不发,这时江面上的小艇已经接近到了离“阎罗舫”
不到五丈的距离,搭乘者的面孔清晰可见。
君逆天仰天长笑道:“为杀本座,‘破狱’今天可以说是动员全力了吧!只是在这役
之后,贵组织就要成为历史名词,实在可惜啊!”
包围黑色大船的四艘小艇,上面载着的正是当今正道反魔势力的菁英——“破狱”
首领笑诗情、“天敌”龙步飞、“风流刃”萧遥、“凤凰”君天娇、“武功院”
禅念大师、“武功院”舍得道人、“菩提儿”弥勒、“女流箭”孙楚倩、“衣蝶盟”
盟主舞彩仙、“修罗堂”俏修罗独孤月、‘剑楼”六楼高手——解兵、“百流盟”第一高
手出云、“独行侠”班飞、“中书府”新秀“小诸葛”贾翎,夫妻档高手——“天刀”魏
岳和“地剑”香幽,以及不属于正道中人,但身份武功却在场中大多数人之上,九大奇人
中的“痴花狂客”杜青山!
这十七名高手,除了行踪不明的“离剑”楚天涯之外,代表的几乎是“破狱”所能动
员的九成实力,所有重要成员化明为暗,笑诗情为了这次计划可说是投入手中所有筹码,
不计代价,不成功便成仁。
君逆天眼神扫过江面上的四只小艇,以使人感到战栗的平静语气,微笑道:“人都到
齐了吗?正好让本座一次收拾。”
俏立船头,衣袂秀发飘飞,似欲仙去的笑诗情,隔空向君逆天微微一揖,道:“晚辈
‘破狱’狱主笑诗情,代众人向门主问好。”
君逆天目光投注在笑诗情身上,柔声道:“果然是将门虎女,本座与笑老也有四十年
不见啦,令祖现在过得如何呢?”
笑诗情美目闪过不能遮盖的震骇,她是“玄宗”笑问天孙女的身份,可以说天下间知
情者只有寥寥数人,本以为这该是铁铸一般的秘密,谁想到君逆天随口便说破了,可见“
冥岳门”对于“破狱”这股反动势力的掌握,并不如君逆天一向表现出来的那么轻视。
笑诗情毕竟非一般平凡女子之流,一个呼吸间已恢复心境平常,微笑道:“爷爷他过
得很好,诗情代他老人家多谢门主的关心。”
君逆天含笑点头,目光再转至龙步飞身上,从容自若的道:“龙兄今日出现在这里,
小徒天下第三当会感到非常失望。”
龙步飞闻言虎躯一震,俊伟的脸庞掠过一丝愧色,君逆天这句话无疑是讽刺他未打倒
公认的宿敌天下第三前,便越级挑战后者的师父,而且是以群殴围战的卑劣手段,“阎皇
”与天下第三这对师徒尽管行事狠辣无情,但从未曾玩弄下流的手段对付敌人。
龙步飞在答应笑诗情参加今次围剿时,内心确实经过一番挣扎,君逆天那一番话不啻
是在前者那波涛汹涌的心境中再投下一块大石。
笑诗情暗叫不妙,君逆天的精神修为已到了超乎想像的境界,在他面前简直没有一物
可以称之为秘密,而且配合魔门“至尊无上”的心战策略,从一开始便成功在众人心臣中
建立起高山仰止的印象,让众人气势一挫再挫,如果继续让君逆天开口下去,可能这一役
不用打已可宣告失败。
笑诗情当机立断,优美无瑕的脸庞奇光暗泛,以甜美至极的微笑,对君逆天道:“我
们今天来此的目的,相信门主已清楚不过,‘冥岳门’与‘破狱’之间的恩怨,亦非三番
两语可以说清楚的,诗情整合组织内的所有高手,正是希望和贵门作一次彻底的解决!门
主以天下第一高手自居,就算以寡击众,相信亦不会辱没了门主的身份才是。”
君逆天仰天大笑,状甚欢愉。
“只有最后这句,才像是笑问天孙女该说的话!既然如此,那你们还等些什么?
便一起给我上吧!”
“冥岳门”总舵内。
天下第三闭关养伤,“阎皇”君逆天动身前往“多恼江”寻妻,偌大总舵便由身份暖
昧不明的客卿——“人算胜天”云覆月代为掌持,虽然本身并无任何地位,但在“冥岳门
”内,君逆天的意志便是绝对的圣旨,他说了这段时间由云覆月身兼代门主一职,那便无
人敢违逆云覆月的命令,甚至包括天下第三也不例外。
云覆月负手立在花园的小亭内,玉雕般的面容长鬓流苏,腰间配玉轻轻垂在雪白的衣
衫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质与儒雅风采。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人庭树,孤客最先闻。”
云覆月折扇轻摇,漫声长吟,闪烁耀目的黑瞳中,映照着智慧的光芒。
“是谁!?”
清秀斯文的脸孔忽然一沉,视线凝注在一块假山岩石的后面,出声叱问。
“看来二十年的安逸生活,并没有把你的耳目磨钝,覆月。
云覆月脸色一变,望着自假山后出现,白袍斗笠,像白日幽灵一样的身影,讶道:“
黄泉?!”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黄泉以一种平板毫无抑扬起伏的声调,对着云覆月道:“
那想必你也没有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六道界:人道的式神——‘人算胜天’云覆月。
”
逆天邪传第十集
第一章 圣帝之谜
「你怎麽来的?」云覆月脸上的惊惶一闪而逝,取代的是冷静与从容。
「君逆天不在总舵,他的徒弟又闭关养伤,『冥岳门』内还没有能注意我去留的人┅
┅」黄泉淡淡道∶「不愧是六道界中,号称智慧第一的『人道』式神!竟然想到隐於魔门
第一大派中,若不是天地之变让你浮上了台面,可能就让你成功避世下去了┅┅」
云覆月那过份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迷离,仰天轻叹道∶「都已经二十年过去了┅┅黄
泉,你还是念念不忘那虚幻不实的理想吗?」
黄泉沈声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一身武功和智慧是从何而来?若非六道轮回让我们
梦回天宇,怎可能让你在一夜之间将『无上六识』推进到更上一层的『末那七识』?由『
绝对智慧』突破到『天人之智』的境界!如今你想忘本,不要说是『天道』的圣裁,我『
地狱道』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云覆月晒道∶「『天道』未现,六道界即以我『人道』为尊,况且有权制裁『式神』
者,唯有圣帝一人矣,你有何资格说不放过我?」
黄泉冷冷道∶「就凭我『地狱』是六道界中最古老和最原始的一道,以及你们这些转
世式神,当初都是由我亲手挑选┅┅」
「说到这点,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云覆月道∶「为什麽每一代的『式神』转生,
都是由你挑选?而『地狱道』式神的位置,却从来没有换人过┅┅?因为以自身寿元换取
六道神力,式神的性命应该不可能超过六十岁!为什麽只有你一人能例外?还有,为什麽
你从不让我们看你的真面目?虽然五大『式神』号称平起平坐,但你对我们了如指掌,我
们却对你一无所知,黄泉!到底你心里在打什麽主意了?」
对於云覆月那过份激烈的责问,相对的黄泉只是静如止水回道∶
「我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圣帝降临人世,重建六道净土,这也是你们当初接受
封神仪式时,发下血誓要共同完成的理想。」
云覆月叹了口气,道∶「我并没有忘记当初发下的誓言,只是这麽多年过去了,六道
舍利仍是黯淡无光,看来转世灵童毕竟只是空中楼阁的幻想而已。」
「你们的存在,便是幻想得以实现的最好证明┅┅况且圣舍利未放光明,并不代表灵
童不存於世,也有可能是时候未至而已┅┅」说到这里,声音陡然转厉∶「可是!日前我
亲眼目睹,有一名与圣帝容颜相似的少年,使出当初由『人道』保管的『常世之剑』剑招
,将罗刹重创,你能跟我解释,这是怎麽回事吗?」
云覆月一震道∶「你说什麽?!你说罗刹和君天邪交手过了!」
「云覆月,你不打自招了。」黄泉道∶「听说那少年算是你的半个徒弟吧,果然是名
师出高徒啊。」
云覆月对黄泉的嘲讽似若未闻,只是喃喃道∶「为什麽要去招惹『他』?你们唤醒了
绝对不该唤醒的东西啊┅┅」
黄泉急急道∶「听你的口气,那少年真的便是圣帝的转世灵童了!」
「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云覆月摇头道∶「当年我第一眼见到君天邪的时
候,也以为他就是圣帝的转世灵童,一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才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甚至让我放弃了式神的使命,而甘愿在此地隐居等死。」
「那到底是什麽事情?」
「那是┅┅」云覆月俊秀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眼神中甚至流露出恐惧的感情,以沙
哑的声调道∶「那是我宁愿死去,都不愿回忆起来的事情!一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那天
看到的东西,到底是梦幻?还是真实!」
「能让你失态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玉白雪┅┅有著天使般脸孔,心机却比魔鬼还可怕的女人┅┅」云覆月用彷佛是呻
吟的语调道∶「君逆天灭掉『玉皇朝』将她迎娶进门,实在是他毕生最大的失算!」
「玉白雪,不就是君天邪的母亲吗?她和这件事情又有什麽关系?」
「她才是一切祸源的根源!」云覆月目射奇芒,那诡奇的声音就像是这秘密已在心底
被压抑多年,如今终於能得到解放一样。
「为了报家门覆灭之仇,她以自己的身体,培养出了一个最可怕的『武器』,目的就
是为了向君天邪报复!」
「这与圣帝的转世灵童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云覆月苦笑∶「你和罗刹所认为是转世灵童的那个少年——君天邪
,就是玉白雪所培养出来,为了毁灭君天邪而生的『武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麽┅┅」黄泉冷漠的道。
云覆月苦涩的道∶「你当然不会明白,连我也是在事情过去那麽多年之後,才一点一
滴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可是君逆天他应该是早就明白这一切了,却始终任由玉白雪进行
计画而不去阻止,这难道真的是因为溺爱吗┅┅?」
云覆月说著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望向亭外的潺潺流水,叹息著道∶
「下面我要说的,只是我自己这些年来推敲而出的猜测,但估计与事实应该相去不远
,这秘密已经缠著我十多年啦!今日终於是解放『它』的时候┅┅」
听到云覆月的说词,黄泉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祥之兆,但又无法捕捉到具体的呈象,
只有任由前者继续说下去。
「十七年前,我根据星斗推命之术,判断出圣帝灵童可能降生的方位,连续测算了七
次,每次都得到相同的结果,竟是在『冥岳门』的总舵内!於是我立刻动身,准备迎接本
盟的『天道』之主转世。就在我抵达总舵外缘的一刻,也正好是君门主的夫人诞下第二胎
男婴的同时,当时的我忍住欣喜若狂的冲动,盘算著该怎麽打入这魔门第一大派的核心?
确认灵童的身份。」
「幸好『他化自在』本来就是『人道』的拿手好戏,花了一番功夫之後,我终於以『
末相法劫门』的秘密传人身份,得到君逆天接见,并被他视为座上嘉宾,得以自由进出总
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玉白雪和灵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人,她的美丽和她的忧伤一样引人注意,即使是她在笑著
的时候,那眼神也一样哀伤得让人心碎┅┅话又说回来,在总舵内待了这麽多年,我也只
不过看她笑过一次而已,大多时候,我能看见的只是她眼角闪烁的泪光┅┅」
云覆月像是跌入记忆中的洪流,站在那里只是木然的让回忆从嘴巴中流 。
「君逆天要我当他儿子的老师,负责教导他武功文略,我没有问他身为一个天下第一
人,为什麽还要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教自己的儿子武功?也许他是不希望儿子和自己走上
一样的路吧,那样子的儿子永远也不可能超越父亲,『阎皇』并不是一个因循苟且的人,
我对这样的要求自然是求之不得,因为那表示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查验灵童的真实性。」
「当君天邪五岁那年,我正式开始教导他心法吐纳,但很快我便发现到,此子的资质
之高乃我生平仅见!不论教他什麽东西都是一点就通,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海绵吸水,
将所见所闻一点不漏的融会贯通,这使我更认定了他灵童的身份,相信此子就是我们未来
『六道界』的盟主。」
「不过和君天邪相处愈久,我就愈发现此子的与众不同,以一个五岁的孩子而言,此
子所拥有的情绪反应简直是少得可怜。不!应该说是他根本就没有喜怒哀乐等一般正常人
该有的感情表现,在那张仍是童稚的脸上,我从未见过高兴或是悲伤的表情,他的姊姊君
天娇虽然也比一般小孩内向,但君天邪却是本质上就像是个会走路说话的精致娃娃。他唯
一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就是对母亲玉白雪异常的依恋,和对生父君逆天那莫名的敌意。
」
「本来我以为那只是一般孩子在年幼时期都会有的恋母情结,後来事实证明了我当时
的想法实在错得离谱。玉白雪那女人┅┅她不知是从哪里得到了一本名为『洗心 』的精
神控制法门,更异想天开的以自己一对儿女为实验品,从出生开始便以秘籍上记载的特殊
心法,在他们脑海中种下仇视生父,迷恋生母的精神烙印。」
「这怎麽可能?!长期的精神控制,又要保有被施术者原来的意志,就连『无我魔经
』上的迷神大法也无法作到,这一点你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正因为我比谁都清楚迷神大法的极限所在,所以才对玉夫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若不是受先天体质所限,她一定能成为一名不逊於君逆天的绝世高手,然而命运弄人,这
一对在智慧谋略上几乎不相伯仲,原本应该是最相配的一对夫妻,却因为一开始的选择错
误,而成为最亲密的仇人!」
「就算玉白雪真能控制一对儿女的意识,他们加在一起也不是君逆天一根手指的对手
。」
「玉白雪的眼光并不是放在现在,而是放在将来,再说应该是和自己有最亲近血缘的
人,却偏偏把自己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这一点便够君逆天痛苦了。」
黄泉终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我终於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了,那玉白雪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可是,我还是看不出来这和你放弃找寻灵童的任务有什麽关系?」黄泉冷冷道。
云覆月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正要说到┅┅那改变了君家一家人命运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君天邪对於我的教导,一直表现著接近天才的接收,除了缺乏感情反应之外,
他的智慧和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十岁小孩所可能拥有的极限。一般人需要修练四十年
以上才能达到的境界,君天邪在十岁那年已经超越,这使我更坚定相信他就是圣帝转世的
信心,於是在他十岁生日那年,我决定把『常世之剑』教给他,和为他举行贯顶的仪式。
」
黄泉心想你终於说到重点啦,能够让圣帝不在时,代理六道轮回之首的『人道』式神
,也为之意兴阑珊,甚至因此放弃原来理念的变故,一定非同小可,就连修道百年、早已
心若枯井的他,也被挑动好奇心。
只听云覆月继续道∶「我特地挑选君逆天外出攻打其他门派的一天,来进行我的计画
,之前教给君天邪两招的『常世之剑』,他都能一学就会,『六道圣典』上曾记载,唯有
圣帝本人,才可能习得这套剑法的奥秘,若换成是其他人,即使是式神也不可能练成。在
贯顶之前,我几乎就把对方当成是圣帝的化身了,没想到┅┅」
云覆月的脸孔再度抽搐了一下,流露出极为恐惧的眼神,这样的反应亦同时震撼了黄
泉,在成为六道界一份子的过程中,每个式神应该都抛弃了恐惧愤怒憎恨等负面感情,唯
有圣帝本人才能引发这些情绪,这也是六道界用来统御式神使魔的一种手段。如今前者在
回忆与君天邪有关的事情时,竟然出现不该出现的反应,这使黄泉更加怀疑就算君天邪真
的不是转世灵童,也必然和圣帝有某种神秘的关连。
云覆月并未发现到黄泉心中的疑惑,继续在记忆的洪流中追溯上去。
「当我把由六道舍利上面切下来的一小块碎片, 入君天邪的眉心,以此建立起今生
前世的灵识连结,作为对方是否为圣帝转生的证明时。忽然一股沈重如山,奇寒无比,邪
异极点的强大气流,从对方体内像决堤巨浪般狂涌而来,我虽然运聚十二成玄功抵挡,也
无法抗拒那拥有无限毁灭力量的邪恶之气,整个人被击飞出去,只差一点便立毙当场。」
云覆月苦笑著继续道∶「可笑我那时虽然伤势极重,但内心却是欣喜若狂,因为一个
十岁小孩怎麽可能拥有震退并重创我的功力?这异象必定是君天邪接受了舍利碎片中,圣
帝以特殊功功法留下来的意识能力,才可能拥有这惊世骇俗的真气。」
黄泉沈声道∶「难道不是吗?」
云覆月摇头迷惘的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
乎了我当初的预期。」
「跟著又发生了什麽事?」
「被君天邪体内的奇异潜力震伤後,我不顾一切弹地即起,欲先了解与圣舍利接触之
後,灵童的状况,却见到君天邪全身散发著一种邪异莫名、君临天下的气势,双脚竟是凌
空虚浮,额上的舍利碎片光华大盛,当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圣帝终於要重临人
世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从密室外传来一声惊呼,我立即侧头往发声处望去,便见到
了玉白雪和君天娇这一对母女,原来玉夫人她一直也在暗中疑心我的来历,君逆天不在时
,也只有她能自由进出我教导君天邪练功的地方,但是她还是怕被我发现,所以只敢拣在
最紧要的关头进来窥伺,却因而铸下了大错。」
「当时正与舍利碎片建立起灵识交流的君天邪,一听到亲生姊姊的惊呼,额上的光芒
忽然由华转黯,两眼却射出邪异无比的烈芒,视线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我从来没有看过
这种又像是极端的无情、又像是极端的狂热,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参杂在一起的诡异视线
!就连玉夫人也被那样的视线看得全身发麻,正要开口询问时,君天邪忽然发出一声野兽
般的高亢长啸,以场中所有人没能看得清的高速,往玉夫人母女扑去,使用的赫然就是我
刚才教给他的一招『常世之剑』——一切非常!」
「两人根本没有抵挡这绝世剑法的能力,还未来得及思考便已中剑无数,但是君天邪
这一剑的用意却不是要杀了她们,只是用剑气封住了她俩的行动能力,意识仍然保留清醒
,因为他的用意就是要场中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能够永生难忘的,去清楚目睹他等下所
要犯下的兽行!」
「他到底对你们做了什麽事?」黄泉追问道。
「他┅┅」
云覆月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无比,像是恐惧与恶心忽然掐紧了他的脖子,夺去了他的
声音!
「他就在我的眼前,强暴了自己的生母和亲姐!」
第二章 君临天下
正当君逆天以一人气势,压制住场中十七名高手,人人几乎连大气也不敢稍喘,眼看
这场除魔之战就要未战先败收场,这时在江面上,忽然传来一声悲痛至极的尖啸,像是狼
犬在月夜之巅的仰天长吠,但要比那更尖锐难听百倍。
「师兄——!!」
啸声凄厉可怖,听者无不动容,只有君逆天维持脸上那万载玄冰般的冷静不变,喃喃
自语道∶
「没想到白云一生心机算尽,到临死後却还是有自己的师弟会为他掉下真心的眼泪,
他泉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了吧。」
一旁笑诗情听到这段感言,忖道∶「白云的师弟,那岂不是说此人的身份是┅┅」
不需要求证心中的疑惑,大蓬水花已在江面爆炸开来,跟著一道人影如炮弹般往「阎
罗舫」上的君逆天射去。
「君逆天!你竟然杀了我师兄,我跟你没完啊!」
君逆天冷冷道∶「真让本座意外,你这出了名自私自利的老狗,竟然也会为旁人的死
亡而悲愤欲狂,到底是你们两师兄弟的情谊深厚,还是别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苍狗全身散发著袅袅的黑气,两眼尽赤,枯瘦的双爪彷佛索命死神,又狠又准地直取
君逆天双目。
「还我师兄命来!」
君逆天晒道∶「就凭你,还没那个资格。」
不慌不忙竖起单掌,後发先至凝聚起厚实的真气障壁,绝世魔刀「不动如山势」,只
是六成功力已让苍狗难越雷池一步,後者发出不甘心的尖啸,半空中身子一折,爪势变化
如流星群地而来,只要中上任何一爪,都是穿胸破背之险。
君逆天却彷佛根本不把苍狗肃杀的爪势放在眼里,摇头冷冷道∶
「如果你不是先被子龙兄重创,或许还可在我手下走过十招,但要杀现在的你,我三
招已能办到┅┅」
没有任何气势的发言,但从君逆天口中说出来的话,便彷佛是既定的天意不容人违抗
!饶是复仇心切的苍狗听到这番话,也不由心中一寒,气势陡降三分。
君逆天目中神光如炬,视线冷冷的盯在苍狗身上,後者顿觉一股森寒自心中升起,跟
著君逆天右掌一挥,一道黑色刀气猛然炸出,利锐刀劲有如龙卷风清扫杂草,毫不费力的
破入爪势中。苍狗一声怪叫,「黑浮图禅」全力施展,黑气暴涨彷佛叠成厚厚的堡垒,阻
挡在他自己与君逆天之间。
然而君逆天的魔刀劲彷佛便是不可违抗的天意,丝毫不受任何有形力量的阻挡,只消
一转念的功夫,便已将苍狗从黑雾中击了出来,後者全身绽血,踉跄跌退,别说还有再战
之力,便是保命都成问题。
君逆天冷冷的一笑,笑容像是从镜中出现的死神。
「看在你对师兄的情义上,不让你有任何痛苦的死去,已是本座的最大慈悲┅┅」
「手下留人!」
白色绸缎在君逆天正要追加一刀了结敌人前,以妙若天成的波动曲线横亘空间,点点
起伏间彷佛设下水中的暗涡,魔刀之劲穿越其中,便被分化减弱,预计中的必杀一击变得
毫无意义。
君逆天嘴角绽出一丝微笑。
「终於肯出手了吗?」
笑诗情水袖一摆,引领著绵延缎带卸开消化不良的剩馀刀劲,她明白今日若欲击杀君
逆天,需得阶uX场中众人之力,不论是邪魔外道,或是意图不明的地下势力,如果大家不
能同心协力,便只有给这天下第一高手一一击破的份。
君逆天实在太可怕了!
「中书府」的新秀「小诸葛」贾翎,在用计方面师承「智儒」孔学之,在众人之中最
早领会笑诗情的用意,当机立断喝道∶
「道长魔消,尽在今日一战!大家上啊!」
君逆天忽然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凌厉狂放的孤傲。
「没错!你们全部一起上,或许还有一点生机!」
君天娇一言不发,却突然抢在众人面前第一个向君逆天动手,红色纤纤身影当真有如
凤凰展翅般越过江面,「凤舞鞭」由静极转为骤动,攻势在瞬间便累积成排山倒海之威,
漫天鞭影在长蛇飞舞中只凝於一处,突破君逆天的护身气墙,直取後者的咽喉!
君逆天面无表情,彷佛眼前以必杀之招攻来的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只是一个毫不
认识的陌生人,双掌缓缓合什,君天娇忽然发现自己身子像是硬被挤入冰山内部的恶寒,
目光不自由主的与前者接触,君天娇便蓦然一空,那是整个身体和灵魂都差点被掏净的空
,属於完全纯粹死寂的空,彷佛君逆天的视线并不是在注视著自己,而是穿透了自己的身
子,一直到遥远宇宙的彼方。
那种在瞬间被掏乾的空虚感,让君天娇差点便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但是高手过招,
只争瞬息,岂容君天娇另有变异?更何况她的敌人是天下第一高手!君逆天双目精光暴闪
,还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对自己亲生女儿痛下杀手时?龙步飞已经自後者的左侧如飞将军
般临空而降,原来他一直也在注意君天娇会否不敌「阎皇」之手?赶著救援来了!
君逆天和笑诗情的眸底同时闪过一丝异芒,对於龙步飞那堪称「冲动」的攻击而言,
但是当事者可没有太多的联想,他只知道不能让君天娇受到伤害,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做
出反应,左掌凌空拍来,铺开一道虚劲如白云蔽日。
——「翻手为云覆手雨」!「天敌」龙步飞的成名绝技。
君逆天冷笑一声,魔刀再发,邪异力场充斥三丈空间,龙步飞骇然发现他忽然失去了
对「时间」的认知,天地像变得缓慢下来,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百
倍的心力,「流云风掌」再也无法保持原来的流畅和连续。
「这是绝世魔刀!歪斜魔空!!」
笑诗情的声音自背後传来,给了正陷入时间失序中的龙步飞精神一振的力量,长啸一
声,右掌如拨动水波般,划下,浩然正气滚滚荡荡反卷而出,填补起时间空间的缝隙,一
直像泥块般紧缠他身躯的不适感点滴无存,龙步飞大笑一声,展开反击。
君逆天不怒反喜道∶「好!如果连这点小玩意都破不了,怎有资格成为君某人的对手
?」
君逆天终於承认龙步飞的实力,更打起真兴趣与後者对招,披风在身後鼓涨飞扬,忽
地狂喝一声,两手魔刀如千军万马劈斩而出,杀气狂涌处彷佛无止无尽,应招之人彷佛被
转移至修罗战场,又像是身临茫茫绝境,生起虚渺绝望的感觉。
同样是一招绝世魔刀的「无尽势」,在君逆天的手中使来,就比天下第三的威力大上
三倍。
龙步飞惊觉到君逆天的武功已达无迹可循的上乘之境,四周环境竟可依其心意而生出
种种不思议变化,与这种拥有「造化神通」的敌人交手,便彷佛与天地为敌一样,说什麽
也没可能取胜!
龙步飞号称正道新一辈第一高手,一身成就绝非浪得虚名,虽身处杀伐刀网之中,却
是临危不乱,依著实战中砥砺来千锤百链的反射神经,以身引意顺势出招,劲气流如万川
入海般自然,君逆天一手营造出来的邪空幻境应声而碎,再不能对他心灵造成半点动摇。
君天娇亦在此时重整旗鼓,反击而来,玉指一扬,三道寒锐指劲破空而出,竟是不顾
己身的玉碎打法!
君逆天冷哼一声,一掌劈在空处,魔气横逸,君天娇忽然发现自己所发的指劲如石沈
大海般一去无回,又像进到了空间的尽头,再难寸进半步。
强招无攻而回,换气的空隙便是致命的瞬息,但一旁参战的龙步飞却不会坐视这样的
结局发生,平凡肉掌彷佛变成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刃,沛然光明切入无涛霸意中,清楚的向
君逆天宣告宁为玉碎的决心。
君逆天嘴角溢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毫不理会龙步飞大巧若拙的掌势,魔气如万丈
瀑布一泻千里,纯以气机感应,迫龙步飞舍长就短的与他正面硬拼。
「碰!」
功力上的强弱悬殊力判高低,龙步飞雄躯一震,虽已竭尽所能,仍被君逆天彷佛未卜
先知的一掌劈得横飞开去,馀劲且一视同仁的把君天娇扫落船面,但这到底是为了减少一
名敌人?还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就只有当事者才知道答案了。
与君逆天的第一回合接触铩羽而归,但笑诗情对於这样的结果却并不感到惊讶,与天
下第一人正面对上,即使先前早已营造出种种有利情势,她还是做好了有人伤亡的心理准
备,龙步飞与君天娇这对先锋毫发无伤的败下阵来,反而是出乎她预料之外。
「让小女子来领教君门主的高招!」
笑诗情娇叱一声,竟然身先士卒向君逆天主动抢攻,衣带飞扬,玉手一挥,身子如天
鹅泛湖般流畅飞起,玉指挥迎,潋艳气劲如秋水横波,似有似无的笼罩君逆天周身大穴。
君逆天长笑道∶「好!不愧是笑问天亲传,『无相混元气』已有七成火候!」
虽然谈笑用兵,但从君逆天的眼神中,就可看出这纵横宇内的无敌高手绝无一分大意
,面对道家第一人的直传神功,更是让他的战意鼎沸,一对巨掌开阖成天地之势,彷佛无
所不在的魔气凝聚障壁,导引外来之敌由消沈走向死亡。
笑诗情的通明镜心在刹那间把握住成败兴衰,娇弱不堪风吹的身子滴溜溜地一转,残
而不灭的道境仙气在推波助澜下,在有限的空间中变化出无限的攻击,竟以一人之力模拟
出数十名高手的合击之势,源源不绝将君逆天四面八方包围。
笑诗情这手攻势让众人叹为观止,也暴露出她不在龙步飞之下的实力,没想到看似文
弱的纤纤女流,竟然隐藏著如此高的武功!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以一介女流,担任起「破狱」的领导大业。
君逆天冷笑一声,一掌就是毫无变化的平平推出,滔滔魔气在与笑诗情攻势接触的一
瞬间,蓦地破碎,爆出生意盎然的琉璃芒点,填满彼我之间的每寸空间,变招之巧,实已
臻至惊世骇俗的地步。
笑诗情只觉眼前忽然光华大盛,跟著君逆天整个身子像消失在眼前,而她发出的攻势
无论如何凌厉,都像石沈大海般影落无迹,不得其门而入。
笑诗情骇然发现到君逆天就像是一个无有穷尽,无有终始的无底深潭!不论他们如何
努力想要填满这鸿沟,结果都是徒劳无功。
一只泛著黑气的拳头忽然由笑师情面前虚无的空间中爆出,拳劲中挟带惊天地泣鬼神
之威,还未打中,拳风已经吹的她衣衫裙摆往後飘飞,如这一拳击实,定是香消玉殒的悲
惨下场。
猛招临头,笑诗情眼中忽然射出斑斓绿光,彷佛有一股诡异莫名的气势,要从其体内
窜出,然而这样的异变只是一瞬即逝,因为禅念大师和「菩提儿」弥勒两人同时出手,洛
uo挡下了这一击。
「阿弥陀佛,君施主请勿再造杀孽。」
象徵佛家正宗前後两代的武学高手第一次联手对敌,竟是出乎意料的默契相通,「灭
相之网」以佛门无畏勇气普渡天下邪异,兼容并蓄的化去君逆天的灭绝刀气,弥勒则手持
「燃灯棍」逍遥自在编织出层层佛境,有空相,无空相,静见性,空见性,以一己之性成
就三千世界,给予君逆天心理身理的双重威胁。
君逆天眼中亮起有如实质的异芒,对著弥勒长笑道∶
「小和尚年纪轻轻,一身佛性武学倒是修为精湛啊!」
君逆天一对晶莹魔手开展翻飞,彷佛阻隔空间断续的魔气横溢流,刹那间连挡弥勒三
十三棍!独霸天下的气势,就把弥勒和禅念两人的佛禅之意压制得烟消云散。
「蓬!」
禅念代弥勒接下君逆天一掌,却被无涛魔气震得整条手臂剧痛入骨,软绵绵地垂在一
旁,这只右手暂时算是废了!
「师叔——!」
弥勒惊呼一声,禅心失守,再也不能保持三千大千的空明境界,要不是舍得道人及时
援救,说不定就要英年早逝。
舍得道人催动道家破天剑气,在虚空中切割出剑浪,极尽变化莫测之能事,铺天盖地
往君逆天罩下。
道家真髓在於清静无为,舍得道人名列「武功院」僧道俗异四大高手之一,武学修洛
uO深得其中三味,每一著剑势看似无争无害,铺陈剑气却是阴柔若水,无隙不进,只要君
逆天露出一点空隙,便会遭受不可痊愈的打击。
君逆天嘴角扬起一丝孤傲绝冷的微笑,眉目杀机暴盛,忽地身子一转,竟让舍得道人
的剑气无一落空的打在魔躯之上,後者本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得手,不由一阵错愕,
却骇然发现到自己的剑气像雨点打落在钢板上面反弹开来,「地狱行」三个字才掠过心头
,刮人骨髓的森冽刀气,已击碎了他所有的意识。
「道长——!!」
凄厉的惨叫声犹在众人耳间回荡,舍得道人的身子已如断线风筝般抛飞五丈开外,「
泼啦!」一声沈入江面,再也没有自行浮起来的可能。
激战至此,「破狱」一方首次出现阵亡者。
众人之中,心境保持在相对冷静境界如笑诗情、贾翎、杜青山之流,这时才以惊骇绝
伦的心情,发现到一件可布的事实。
君逆天的双脚,竟是自始至终,都如钉铸般稳守原地,一步都未曾移动过!
「下一个,该谁轮到送死?」
君逆天俊伟冷峻的脸庞不见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一身杀气却是像千重巨浪般向众人
滚滚涌来,彷佛一个永不会被击倒的巨人,淡淡说道。
第三章 人格之谜
「一个十岁的小孩,就算他再怎麽天赋异禀,又怎麽可能拥有如此激烈的情欲?甚至
要到强暴自己的母姐才能宣泄的地步!云覆月,你这谎话也编得太离谱了吧!」
黄泉以彷佛九幽之下阴森低沈的语调,这样回应道。
云覆月缓缓但坚定的摇头,一对眸子静得像是古井深潭。
「一开始时,我也像你一样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可怕经过,但事实永远比想像中更残
酷!我推测君天邪是在与圣舍利碎片灵识交流的那一刻,也同时解开了玉夫人先前施加在
他身上的精神控制,为了报复母亲将自己当成人形工具的作法,而采取最激烈的手段报复
!当天在场中目睹一切经过的我,甚至希望能挖出自己的双眼!或是乾脆自尽还好一些!
」
黄泉再次被云覆月话语里挟带的激烈感情所震撼,就连他自己也彷佛被带入时空中的
洪流,目睹君家当日悲剧的揭幕。
「相较起君天娇的激烈反抗,玉夫人像是打一开始就抱定著种因得因的觉悟,木然的
让亲生儿子在自己身上放肆凌辱,而君天邪像是个最残酷的神祉,把扭曲变态的丑恶意志
,毫不保留的发泄在自己母姐身上!在旁目睹这一切经过的我,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恶
栗感,充塞著脑门快要爆裂!而君天邪在完事之後,对玉夫人所说的那句话,更是我一辈
子也不能忘怀!」
「他说了什麽话?」
「他说┅┅」云覆月脸色苍白的道∶「痛苦吗?妈妈,可是比起你对我们姊弟所做的
一切,这还不算什麽呢!」
「听了那番话後,很多之前我想不通的关节,顿时豁然开朗起来,为什麽君家姊弟在
性格上的表现是如此内向?为什麽对玉夫人有著异乎寻常的依恋?这一切的谜题都解开了
,原来自始至终,这一对姊弟就是玉夫人复仇之手上的棋子而已!」
回忆起那天的一切,即使已经事过境迁多年,云覆月的声音里还是带著浓浓的恐惧。
「明白了玉夫人与君天邪之间,邪恶而丑陋的瓜葛之後,我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死期
已近,因为恢复自我意识的天邪,绝对不会把这桩家丑外扬!之前所以留我一命,是要藉
著外人的在场,给予玉夫人更大的折磨和耻辱,失去利用价值之後,我这个『师父』也没
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可是你却活了下来。」
「那是因为┅┅」云覆月眼皮一跳,似乎是提起不愿提起的回忆,让他失去一贯的冷
静自持。
「当天邪的注意力转向我身上时,纵使那双邪异冷漠的双眼没有流露一丝杀意,但我
仍能确定他会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对我下手,而我也确实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心理准备,当
时我还想,这就是我当初心怀不轨,接近君家一族所要承受的报应吧!」
「就当天邪他准备向我动手之时,君门主┅┅君逆天他┅┅终于赶回来了,君逆天他
甫一现身场中,便似带给君天邪极大的压迫感,逼得他无暇分神,而君逆天那一双有如万
载玄冰般冷漠的眼神,落在狼狈不堪的玉夫人身上,忽地仰天长叹道∶『种其因者,必得
其果。娘子啊娘子,现在你可有後悔,当初选择以一对子女为武器,向本座报复的决定了
?』」
听到君逆天这一段话,我终於压不下心中的嫌恶感,失声叫了出来。
「你┅┅原来你早就知道一切?即使如此,你还是任凭事情发生!你到底是打的什麽
主意?你们到底是怎麽样的一对父母了?!」
君逆天冷冷望了我一眼,冷漠孤寂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我无法确定的怜悯。
「原本以你和夫人之力,可以将天邪调教成一个超越本座的高手,没想到成长的只是
『体』和『技』,『心』却变得浑沌一片!真是太让本座失望了!」
黄泉讶道∶「难道君逆天早就知道一切?甚至连你的身份和当初接近他的用心,他也
了如指掌,可是为什麽他还┅┅!」
云覆月低下头去,表情里闪过掩饰不住的羞愤与耻辱。
「自始至终,我这个自以为是下棋的人,原来只是君逆天和玉夫人他们两人这场棋赛
中的一颗棋子,奕棋者反被人奕,对一个智者而言正是最大的悲哀啊!」
「对君逆天而言,无论我和夫人是什麽用心、阴谋都没有关系,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和
他为敌的强者,即使那人是他的血脉也无关紧要!所以他放任我们进行一切部署,没想到
得出来的结果,却再一次使他失望了!」
黄泉听得哑口无言,就算在他远较一般人漫长的岁月中,也从未遇见、甚至是想像过
世上竟有君逆天这种人!一个只能用「疯子」去评断他行事作风的人,可是这样的一个人
,却偏偏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且还可能是圣帝今生转世的生父!
云覆月继续道∶「我不知道明了一切的君天邪,当时心中到底有何想法?只知道君逆
天现身之後,天邪便二话不说的以我传授给他的『常世之剑』向生父攻击过去,攻势之凌
厉,像是绝对要置对方於死地才甘心!可是君逆天的武学修为亦是超乎我的想像,就算不
论功力上的差距,原来他一早已突破至『末那识』的领域了,失去唯一优势的君天邪,根
本不是其父的对手,不到十招便败下阵来。」
「君逆天击昏君天邪後,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话∶『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力,不愧是本座
的後代,但要想超越本座,你至少还要再练个十年呢!』」
「眼看计谋失败,玉夫人脸上的表情,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静,她淡淡对君逆天道∶
『所有结果由我一人承担,只希望你能放过这两个孩子。』」
君逆天回道∶「夫人何出此言?我曾经答应过要保护夫人的安全,天荒地老,此言不
变!又怎麽能违背当初自己许下的誓言?夫人放心,只要你以『洗心录』助我洗去两个孩
子今天的记忆,我们一家人仍可以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
我听了忍不住大叫起来∶「那是不可能的!记忆控制需要循序渐进,尤其是像今天这
种惨烈鲜明的回忆,绝对不可能从脑海中被完全抹煞!硬要洗去的话,会造成他们两人连
原来的人格也彻底崩坏!」
君逆天听後只淡淡道∶「就像溃堤的洪水,如果不能用围堵的方式治水,那麽就用疏
导的方法来降低水患!合我们三人之力,世上还有办不到的事吗?」
玉夫人在一旁道∶「就算我能忘记,但天娇被自己亲生弟弟强暴的梦魇,天邪对我将
他们姊弟当成复仇棋子的仇恨,是怎麽也不可能被抹去的。」
「不可能忘记,就不要忘记。」君逆天以一种不容人质疑的威严口气道∶「请夫人用
『洗心录』把孩子们的记忆更改成今天的始作俑者是我,如果一定要让他们为双亲所造的
业孽找一个情绪宣泄的管道,就让我成为他们仇恨的对象吧!」
玉白雪娇躯一颤,彷佛不可置信般道∶「你┅┅你是当真的吗?这样做会有什麽後果
,你知道吗?!」
「我当然清楚,」君逆天微笑道∶「而夫人,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结果吗?如今我却
感觉到你的心在犹豫了?」
玉白雪贝牙一咬道∶「好!就依你之言,你可不要後悔!」
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叫道∶「我是不会帮你们对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再做出任
何过份的举动了!你们夫妻两都疯了!」
君逆天转头向我望来,我本来以为他会立刻出手处决我,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以我从
来没有听过的语气道∶
「身为人父,我从来没有为这两个孩子做过什麽事,这次就当是我对他们的补偿吧!
对他们而言,母亲是比父亲更重要的存在,那也没什麽不好。」
我被君逆天话语里的真意给震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玉夫人她则是望著君逆天,欲
言又止,却终究还是什麽话也没说。
说到这里,云覆月终於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放下了这个缠绕著他将近十
年的枷锁,而整个人也获得解脱一样。
「然後呢?」黄泉不放过他的继续追问,毕竟前者还没得到他真正想听到的情报。
云覆月像是魂不守舍的继续道∶「记忆改造出乎意外的成功,在两个孩子昏迷的期间
,玉夫人得君逆天的盖世功力从旁协助,顺利的改写了他们脑海中的记忆,将之变成在他
们眼前强暴母姐两人的恶徒,是他们的生父君逆天!改变记忆的过程几乎没有遇到什麽阻
力,也许因为玉夫人从小就对君家姊弟下的功夫,仇恨父亲的种子一直在两人心灵的土壤
中发芽,或许君逆天正是鉴於这样的原因,才决定挺身而出,揽下一切罪恶吧!」
「君逆天不等两个孩子醒来,便先一步离去,留下我和玉夫人安抚他们,事实上是我
什麽忙也没帮上,将受害者和人母这两个角色扮演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全都是玉白雪一个
人!我只是站在一旁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著她演出这场完美的独脚戏,将局势导引至对
自己最有利的发展,一份不能抑止的恶寒,在我注视玉夫人那张绝世容颜时,占据了我的
全身。」
黄泉点头道∶「我现在终於认同你一开始的感想了,那玉白雪确实是一个心机不下於
任何强者,可怕到极点的一个女人!」
云覆月苦笑道∶「那可怕的一夜过去之後,玉夫人和君家姊弟间,与君逆天的关系更
是恶劣,尤其是君天娇,甚至已经到了无法忍受与君逆天呼吸同一块土地上空气的地步!
这也难怪,身为女人最重要的贞操,竟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强硬地夺走!有著这样不堪
记忆的君天娇,没过多久便离门出走,在玉夫人的巧意安排下,以新的身份成为白道上的
『四秀』之首,公然掀起与父亲为敌的旗帜。」
「至於君天邪随後的变化就比较复杂,也是我至今仍苟活於世的真正原因,被玉夫人
再次进行思想改造後,君天邪的身上似乎又起了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原先那个冷漠对一
切事物都无动於衷的性格已成过往云烟,取而代之的是比一般少年更为频繁的喜怒哀乐起
伏,有时还会表现出对其他人的高度攻击性和不信任感,虽然整体的表现仍是远超过一般
人,但和之前那个被我锁定为圣帝转世的灵童,已不可同日而语。」
黄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我也很想知道。」云覆月仰天道∶「而花了一年的时间观察
後,我得到一个可能的推论,那就是君天邪原来真正的本性,从那一夜之後便一直隐藏起
来,却另外塑造了两个表面的人格来保护本体的继续存在,分别是属於防御型人格的『君
天邪』;和属於攻击型人格的『玉天邪』!」
黄泉讶道∶「一个人的体内竟然存在著三个人格!这可能吗?」
「是可能的,『寰宇圣典』曾经介绍过这种特殊体质的案例。」云覆月沈声道∶「想
要确认君天邪到底是不是真的圣帝转世?唯一的办法便是唤醒他原来的人格,不过这等於
是把沈睡的恶魔给重新召唤到这个世间,後果将难以收场!」
「这是一个身为六道式神所该讲出来的话吗?」黄泉的语气里第一次带著怒意∶「只
要有一丝的可能,我们也不能放弃圣帝转生的希望!而以『地狱道』的式神身份,我黄泉
现在就要对你怠忽职守之罪,做出制裁!」
云覆月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打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
样的结果了。我们几个式神都是源出於你,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和你动手,只是我
最後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让圣帝本人重新转世,到底是六道界的希望?还是黄泉你一个
人的希望了?」
黄泉冷冷道∶「你的遗言便只有这些吗?」
云覆月苦笑道∶「连最後的心愿也不让我达成吗?也罢,不劳尊驾动手,我就自己上
路吧!」话一说完,他的五官忽然同时流出黑血。
黄泉大吃一惊道∶「你┅┅?!」
云覆月挺秀的身子开始变得摇摇欲 ,脸色苍白死灰,连说上一句话也显得吃力无比
。
「这些年来我一直无法摆脱那夜所见的梦魇,活著也等於是半个死人,能在最後一刻
把事情交代清楚,总算是报了六道界的养育之情啦!最後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去动君天邪
的念头,虽然没有确定的证据支持他和圣帝无关,但我在那一夜所感受到的邪恶气息,却
是比虚无还要绝望灰暗的存在!如果『他』真的就是圣帝的转世,那我宁可六道轮回永远
无望,总好过这人世沦为真正的地狱┅┅」
黄泉又惊又怒∶「你┅┅你到底服下了什麽?解药呢!快拿解药出来!我还来得及把
你救治!」
云覆月苦笑道∶「这是西域毒宗的『天人五衰』,被我改良成发作间期更短和毒性更
强,即使毒宗本人亲临,也无解救之法,也只有这样的毒药才能毒得死六道式神!从那一
夜之後,我便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黄泉身形一闪,已一把抓住云覆月手腕上的脉门。
「少说废话!你现在还不能死!」
云覆月眼中的生命之火已逐渐熄灭,对黄泉传过来的强大真气毫无反应的道∶
「不用白费功夫,我是救不活了啦!想我云覆月号称『人算胜天』,到头来别说天命
,连一生的命运都不过是受人摆布下的结果,所谓胜天之说,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真是
可怜复可笑啊!哈!哈!哈!┅┅」
笑到第三声时,语音一哑,就此气绝。
「云覆月!可恶!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啊!你这个叛徒┅┅!」
任凭黄泉如何气极败坏的咒骂,也无法使云覆月逐渐冰冷的尸体恢复温热,「六道界
」的五大式神,在圣帝本灵还未转世降生的情形下,已经痛失一席,只有黄泉知道云覆月
这撒手一去後,遗留给他的,是多麽残破不堪的一盘棋局!象徵圣帝转生希望的六道舍利
,可能因此永无重放光明的机会!
黄泉本来还想检视云覆月的遗体,以确认後者死亡的真假,却在此时心灵一动,五感
侦测到有人正往此处接近的讯息,而且来者并非庸手,当下立刻做出判断,知道自己无法
在那人赶到前连尸体一起不留痕迹的带走,只得暗叹一声,施展幽影遁法,身子像来时一
般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地上云覆月失去生命的躯体。
第四章 痴花狂客
「多恼江」上,君逆天只以一人之力,便把包括号称白道希望的龙步飞在内众人,打
得几无还手之力!什麽「破狱」组织、正道高手、九大奇人,在天下无敌的「阎皇」眼中
,不过是些与蝼蚁无甚分别的小角色!
此刻君逆天环视众人的眼神中,就清楚地传递了这样的讯息!
两军交战,首重气势,气势一失,则败局先成。身为众人统领的笑诗情当然知道这个
道理,只是「阎皇」君逆天的实力实在远超过她的想像之上,如果不尽快想个办法扭转情
势,他们今天的除魔行动,很可能反会成就君逆天一人杀灭「破狱」的神话!
想到这里,不由转头往自己费尽心力、招揽而来的两大「帮手」的另一名,却直到现
在还未上阵对敌,与「双枪」谭子龙齐名的九大奇人之一——「痴花狂客」杜青山看去。
单看杜青山的外貌,实在很难让人将他跟「高手」这个名词联想在一起。
一头乱发,满脸渣,一身衣服好像几十天没洗了一般破烂肮脏,从外表看来简直就
是个穷途潦倒的流浪汉,不明白这样的人怎麽可能名列堂堂的九大奇人之一?
更有甚者,是在己方适才一阵短促而惨烈的交战过程中,杜青山竟然从头至尾都低垂
著打盹,简直就像是睡著了一样!世上竟有如此的「帮手」?真不知道笑诗情当初是基於
何种理由找他加入如此重要的任务?
这个理由,只有笑诗情才知道,因为当初向她推荐能与「阎皇」正面对抗的人选不是
别人,正是她的爷爷,九大奇人之首的「玄宗」笑莫问!
笑诗情的一个眼光,竟然被像是陷入沈睡中的杜青山给发现到!只见他原本坐在船头
的身子四肢一展,伸了个懒腰後,用破锣般的声音笑道∶
「小妮子!终於也沈不住气,要求我帮奶出手了吗?」
笑诗情闻言既不动气也无惊讶,只是淡淡道∶「还希望前辈能履行当初的承诺。」
杜青山闻言并无任何反应,但整个人的气势陡变,蓦然之间便布满战意,那气势连一
旁的龙步飞也为之惊动,第一时间移位挡在笑诗情面前,以避免後者受到伤害。
杜青山见状咧嘴一笑道∶「小子!不要搞错了,你的敌人可不是我,而是对面船上的
那一位。」
龙步飞闻言俊脸一窘,也因此忽略掉身後笑诗情脸上一闪而逝的喜悦,抱拳道∶
「是晚辈失礼,请杜前辈见谅。」
杜青山从凌乱的浏海里揪了龙步飞一眼,忽然嘿嘿怪笑道∶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难怪一向眼高於顶的笑老鬼孙女,也会为你这小子动了春心。
」
这一手立时让笑诗情溃不成军,幸好这艘小舟上只有他们三人,饶是如此也让一向冷
静自持的她方寸大乱,霞烧双颊。
龙步飞的反应显然比笑诗情冷静得多,沈声道∶「兵凶战危之际,前辈岂还有兴致谈
这些无谓的风花雪月?」
杜青山虽被龙步飞出言顶撞,却不怒反笑道∶「好小子!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敢这
麽跟我说话的人!等今日之事毕後,我定要好好教你什麽是长幼之分?」
龙步飞丝毫无惧的道∶「如果今日除魔之後,晚辈仍能侥幸不死,定当随时恭候前辈
指教。」
笑诗情嗔道∶「杜前辈!这是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杜青山哈哈笑道∶「小丫头生气了!不过奶别忘了我可不是奶的手下,不必理会你那
一套,若非是为了『七巧香兰』这朵旷世奇花,我也不会答应淌这趟浑水!」
笑诗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平静的道∶「诗情不会忘了当初的承诺,只要前辈
肯答应出手,不论今日结果是成是败,『七巧香兰』也会双手奉上!」
杜青山仰天一阵长啸,衣发无风自扬,整个人变得气势凌人,有如出鞘宝剑般锋利。
「笑ㄚ头!奶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说罢拔身而起,人如怒鹰展翅般一飞冲天,升到最高点时,忽大违物性常理的凌空直
线飞落,往「阎罗舫」的船头扑去,怒吼道∶
「九大奇人和『阎皇』君逆天,今天就要分个高下!」
君逆天眼中异芒闪烁,冷然道∶「好!本座早就想见识你的『落花诀』!就看你有何
资格,能和子龙兄齐名吧!」
「笑话!谭子龙算得了什麽?他的『蚩尤霸枪』怎能是我『落花香指』的敌手!」
君逆天眼中杀机一闪,冷哼道∶「无知之辈!你将会为这句话付上代价!」
「废话少说!来接招吧!」
杜青山话虽说得漂亮,但面对魔门第一高手君逆天,即使强如「痴花狂客」杜青山之
流也不敢大意,半空中实体虚晃,两指连点送出诡幻指劲,更挟带阵阵扑鼻芳香,由他这
麽一个落魄肮脏的形象上使出一套香气四溢的武学,感觉倍添怪异。
杜青山指劲未到,香气先行,君逆天忽然发现到一身盖世魔功竟有未战先衰之象,与
天地元气结合的不竭魔气竟有逐渐消退之势,这是自他魔功大成以来从未发生过的异象!
以他的绝对智慧之高,转念间已明白其中之理,一声长笑道∶
「『落花诀』竟能以香味散去对手功力!确实是了不起的一门绝艺,可惜你今天碰上
的是本座,对练成『末那识』的本座而言,这种伎俩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
君逆天心念一动,六识俱闭,五官的探索被无穷无尽的精神能源取代,力量再度源源
不绝的於经脉内流动,哈哈一笑,双拳暴射而出,毫无停顿的击在杜青山胸膛上!
「什麽?!」
杜青山张嘴喷出一口血箭,满脸都是绝不相信的表情,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可以如此
轻易的击中他!
孙楚倩在一旁看得直跺脚道∶「还说九大奇人名声这麽大!结果还不是一个照面便败
下阵来!」
「小诸葛」贾翎颇具深意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语气柔和的道∶
「『落花诀』共分上下两诀,『落花香指』只是上诀的其中一部功夫,杜前辈尚未拿
出真正实力,君逆天就算再强,要败杜狂人也绝非易事。」
孙楚倩却一点也没给贾翎好脸色看的度量,娇哼道∶「我自己没有眼睛,要你鸡婆在
旁边棉唆吗?」
贾翎给孙楚倩毫不留情面的出言顶撞,却也不以为意,微一耸肩,便继续把注意力转
注在两大先天高手的对战中。
贾翎的年纪虽轻,眼光见解却颇有独到之处,果然杜青山在中拳後一声怒啸,身子如
风车般急速自旋,藉此将君逆天的拳劲卸出体外,将伤害减到最轻。
君逆天笑道∶「好!本座本来也不以为能那麽轻易将你打发,杜狂人你可千万不要让
本座失望啊!」
「君阎皇!你将要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
杜青山怒喝一声,「落花诀」下诀「流水无情」全力发动!双手盘抱,发出一道如山
洪爆发、滔天海啸的厉劲破风,像一把张开了的伞子往君逆天击去,观其势道之凌厉,绝
对可以把君逆天连人带船轰成粉碎!
「来得好!」
一声威笑,君逆天眼中充满不容怀疑的自信,若要正面与他硬撼,天底下怕只有「天
剑绝刀」丁尘逸能跟他争一日之长短,就算谭子龙能把「狂天轮回」催到自毁的第十二击
,也只有伤他,没有败他的资格。
杜青山的这一击虽强,但在他眼中,甚至还比不上谭子龙的霸枪一击!
君逆天右拳一记闪电般击出,没有变化却包含一切变化,瞬间方圆五丈内俱被他这毁
灭寂碎的一拳填补得没有一丝空隙,连肉眼难见的微物也无法在这样的拳劲下生存!
龙步飞看得心中大惑不解,杜青山的「流水无情斩」绝对不是君逆天魔功霸拳的对手
!他用这种舍长取短的打法,岂不是缩短自己的死期?
就在拳劲掌风即将短兵相接的一刹那,杜青山怪叫一声,整张脸变得血红一片,再嘿
然吐气,发出的劲气在空中发出「轰!」的一声爆响,跟著竟倏然转向,「无情斩」改往
船尾处的玉白雪击去!
君逆天脸色一变,怒道∶「卑鄙!」此刻的杜青山破绽大露,君逆天原本不费吹灰之
力将他毙於拳下,但玉白雪恐怕也得跟他一起陪葬,看来对方之所以敢跟他硬拼,该是早
已想好这招退路。而他没想到的是杜青山一向自负狂名,竟也会做出对女流之辈偷袭的无
耻勾当!
「好个杜青山!看来九大奇人除了子龙兄之外,再没一个值得本座尊重的敌人了!」
君逆天怒喝一声,霸拳化魔刀,「绝世魔刀」刀劲後发先至,彷佛自九天降临人世的
天谴厄运,硬生生将杜青山的流水斩从中截断。
「杜某是狂人又不是君子!没必要守那些无聊的江湖规矩啊!」
杜青山一声长笑,指芒连挥如细雨碎电,大范围的攻势连玉白雪也笼罩进去,势要让
君逆天分身乏术、顾前失後。
君逆天脸上杀气一闪而逝,右掌一挑一沈,魔气刀劲如波如浪,似攻实守,如铜墙铁
壁般不露出丝毫空隙,将杜青山落花指劲系数拒诸门外,伤不到玉白雪半根汗毛。
玉白雪凝视著君逆天雄伟如山的背影,美目里闪过无比复杂的神芒,似乎正在犹豫该
出手还是离开?
君逆天像是完全考虑不到背後最亲之人的威胁,魔刀连连斩出,如紫电贯空,每一道
刀劲均针对杜青山的下一步动作而发,彷佛有未卜先知的奇能般将他一步步赶入死角,便
如对奕般一著著吃去他的护子,直到将军的那一步棋!
杜青山额上冷汗滚滚而下,他早知君逆天不易对付,却绝没想到「阎皇」的功力高到
超乎想像的地步!本以为凭自己在「落花诀」上的造诣,纵是不敌也可自保有馀,没想到
即使出到玉白雪这张护身符,仍要被逼到如今难以还手的窘境,君逆天能拥有今天武林第
一人的地位,确非浪得虚名。
他外表狂放自大,其实心细如发,否则也难练成一身绝强本领,眼见先机尽失,再战
亦无胜算,反正他只答应笑家ㄚ头在对君逆天一战时出手埙uㄐA并不一定要分出胜负,於
是意守丹田,默默承受对方狂风暴雨似的攻击,暗中凝聚起足以挣脱困局的功力,直到自
认时机成熟,大喝一声,「流水无情」下诀先天剑气如裂岸惊涛般奔腾暴发,硬生生冲破
魔刀的结界封锁。
杜青山知道脱身机会只争一瞬,全力发劲後立刻争取包围网出现空隙的一端箭矢般拔
起,打算脱身後立即远飙千里,「七巧香兰」虽重要,但总比不上自己的老命重要,如果
笑家ㄚ头今天也能侥幸不死,到时再要她来履行承诺吧!
杜青山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不错,可惜他仍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刚才对玉白雪出
手的举动,已经严重的触犯到了君逆天的逆鳞!而「阎皇」立意要杀的人,便是真的十殿
阎罗齐上,也保他不住!
弥漫的魔气蓦地消失於无形!杜青山悚然一惊,到发现这是针对他布下的陷阱时为时
已晚,君逆天的魔身像是从另一个神秘空间突破而至,简单而直接的一拳击出,不带丝毫
呼啸拳风,拳头上亦感觉不到半点力道,只有杜青山才知道这一拳已到了反璞归真的道魔
合一境界,拳头上毁天灭地的力道,要在击中他的一刻才会爆发出来!
杜青山终於知道他和君逆天之间的武学差距有多大,那是属於「质」的根本差别,他
们之间的层次完全不同,就像麻雀无法与老鹰搏击一样,今天的除魔行动,是打从一开始
便注定要失败收场。
别无选择下,杜青山暴喝一声,尽展生平所能,硬生生将要害挪开一寸,希望能藉此
保住一条小命。
「蓬!」
一声震摄人心的闷响传入众人耳中,杜青山躯体有若触电,嘴角溢出鲜血,断线风筝
般抛飞远方,落水时微微一沈,但随即飘身而起,头也不回地变成水面上的一个小点。
君逆天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声音远远送出去道∶
「能在本座九成功力下仍保住一命,杜兄不愧是九大奇人之一,但杜兄全身经脉也已
断去八成以上,今後再无本钱参与江湖争霸,杜兄与本座之间的恩怨,便就这一拳算了结
了吧!」
众人无不看得头皮发麻,一颗心直沈下去,君逆天的武学级数已达完美无瑕之境,既
不会出错,更无可乘之机,就算动用千军万马围剿他一人,亦未必可以稳操胜算。
即使以笑诗情或是「小诸葛」贾翎的足智多谋,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对这武道的第一人
做出伤害?
就在此时,龙步飞忽然挺身而出,神情坚定,沈声道∶
「君门主可愿与龙某再单打独斗一场,龙某敢以性命保证,如果龙某再败,这里没有
一个人会再为难门主。」
龙步飞此言一出,他身後的「同伴」各露出不同的表情,有佩服的、有惊讶的、也有
不以为然的,君逆天冷酷的脸孔则是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还未开口,局势忽然再生变化
。
玉白雪娇躯一震,因为感觉到脚下的船身忽然开动,在离开「冥岳门」後,「阎罗舫
」的船员全被她换成「双枪」谭子龙的人,不得她或谭子龙的命令绝不可能开拔,如今这
种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底下的船员全都受制或是已经阵亡,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
众高手眼皮底下完成这一点,又是经过君逆天的默许,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影子!」
玉白雪惊呼道。
第五章 人格失序
「终於也给我找到你了,君天邪。」
君逆天的视线从对方那一头白雪般显眼的长发,移到那一双眯得几乎看不到瞳仁的眼
睛,再放大到那一张像是戴了面具、长年不变的笑脸,一种强烈想要叹气的冲动,在他那
张邪俊的五官上呼之欲出。
因为「不动邪心」的同脉感应,「苍邪」白魔成为天下间少数有资格掌握他去向的人
之一。
也正因为这样,他俩之间迟早都要作个了断。
将杀心隐藏在耀眼的笑容之下,君天邪像老朋友见面般向白魔扬手招呼。
「还以为是谁像吊靴鬼一样跟在我後面?原来是你这个『试验品』!怎麽,要来向我
讨教染发的秘方吗?」
听到这麽犀利的讽刺,就连已舍弃七情六欲,「不动邪心」论纯粹境界甚至在君天邪
之上的白魔,闻言眼神也不免闪过一丝变化,但旋即被清澈深邃的神光所取代。
「如果体内有两种人格的你,就算是『完成品』,那我还真是庆幸自己不能全功呢!
」
君天邪暗呼厉害,没想到一张毫无表情的笑脸,说起话来也可以这麽犀利的!不过单
凭白魔自己的邪心修为,应该还不足以堪破他的内心秘密,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君天邪仔细回想,自己曾经在什麽地方露过破绽,留下蛛丝马迹供敌人成为推敲的证
据┅┅忽然灵机一动,笑道∶
「原来楼雪衣也有跟『天宫』的人互通鼻息,看来这小白脸不只是脚踏两条船,简直
是八面玲珑了!这次也是『老朋友』委托你来除掉我的吗?还是这是你们天王的意思了?
」
白魔眼中异芒一闪而逝,淡笑道∶「只从一句话便可以推论出这麽多,你的『绝对智
慧』造诣可高深得紧啊!」
君天邪耸肩笑道∶「不敢当,不过是比试验品高明一点而已。」
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君天邪似乎存心要挑衅白魔向他动手,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
不动邪心」若是缠上了杀气,便会落入有为的小乘之境,功力将大幅消退。
这一点同是身为邪心修练者的白魔当然清楚,但是对方那种将他当成次级品的轻视语
气,正是他最在意也最不能忍受的!心态上一旦不能保持绝对的平衡,「不动邪心」的立
足点便彷佛是在高处的绳索上走平衡戏,稍一有失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到底还是动摇了┅┅始终次级品就是次级品,太嫩了啊!」
君天邪的语气忽然一转而洛uB冷邪漠,就连表情气势也同时生出截然不同的变化,这
其中的原因只有他和白魔知道,为了能够确实致後者这难缠的对手於死地,他不惜叫出体
内的另一个人格,残酷无情的刽子手——玉天邪!让攻击性更强的人格来对付这精神上的
「师兄」。
「玉天邪」身子如怒鹰腾空,循著一道隐含天地至理的抛物曲线往白魔投去,体内「
邪道涅盘」的真气随著去势而不住增强,而且这种增强更在精神实质上造成敌人气势的相
对削弱,说来虽玄,亦只有「不动邪心」的修练者才能明白这其中此消彼长的关键。
剑气如群蜂出巢般层叠交错,又快又狠的封死对手所有去路,这正是玉天邪一向的惯
用手法,舍弃花巧的惑敌变化,而以直接狠辣的招数,在一瞬间便夺去敌人性命。
白魔正因体内邪心失衡而陷入动辄得咎的窘境,玉天邪此时的攻势更无异是雪上加霜
,但是他的心智中早已不存在「恐惧」这种感情,即使利刃加身也不会自乱阵脚,「苍邪
」出鞘!顿时寒气迫人,一道白色刀气冲霄而起,随势向玉天邪斩去。
「披雪刀法?对本少爷无效啦!」
冷漠的语气足以使人心碎胆裂,违背天理的邪灭,从四方向中心逐渐压迫,像要吞噬
一切敢与自己为敌的不智者,充满逆我者亡的意味,而这一招的名称,亦正是玉天邪从「
天子剑法」变化出来的剑招——逆我者死!
看来在「闭关潜修」的这一段时刻,玉天邪并没有浪费时间,单就招式的应用和劲道
的集中来说,甚至可能已经在君天邪之上。
三个天邪共用一个身体,不论是哪一个人格出现在聚光灯下,在「量」的方面都不可
能有极大落差的改变,但在「质」的方面却可能有截然不同的分别,就像是同样用一根木
棍当武器,削尖了的棍身硬是比原来圆浑的棍身杀伤力强,如果再在棍身前端套上一截枪
锋,更可以发挥二倍甚至三倍的杀伤力。这就是当日君天邪和丁神照两人联手也打不过罗
刹一个人,但是第三人格「天邪」一旦觉醒,却可以把对方秒杀的原因了。
回到玉天邪和白魔之战,在精神战奏效之後,玉天邪更赶尽杀绝的使用新悟剑招欲一
举取对手性命,因为先前已落足功夫,自信将後者击毙应该只在须臾之间,但等到真正动
手时,才发现理想和现实仍有一段差距。
指尖所发出的剑气,像是探入了寒冻三尺的冰寒湖水,传来一股森寒感受,跟著一度
被自己压下的冻气竟倒卷而回,玉天邪惊骇之下不敢再做寸进,左手剑掌虚空一划截断攻
来刀劲,跟著急急抽身连退出三丈外。
望著眼前刀守中宫、笑意盈盈的白魔,玉天邪恍然大悟道∶
「好家伙!原来是故意装作邪心失衡,以此来诱我上钩!」
白魔笑道∶「会被这样显而易见的陷阱所骗,证明你的邪心修为也不过尔尔,这个『
次级品』的称谓还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好了。」
玉天邪冷笑道∶「以为玩了点无聊的小把戏就占到上风了吗?就让你看看我们之间决
定性的差距,然後带著悔恨与懊恼下地狱吧!」
对自信心高到几乎目空一切的玉天邪而言,白魔所玩弄的「小把戏」不啻是触怒他逆
鳞的一击!虽然表面上不露出半点情绪,内在的杀意已如即将爆发的火山熔浆,随时要将
对手吞噬毁灭!
「比起另一个人格来,你耍嘴皮的功夫似乎还高明些。」
玉天邪冷哼一声,不作任何争辩,跟著下一刻他的身子竟化成一道狂飙气旋,更带起
阵阵剑芒撞向白魔,後者轻喝一声「来得好」,举起苍邪刀,以悠闲从容的态度聚气挥下
,一刀老老实实地封住玉天邪所有的後著变化,迫前者不得已下和他硬拼一记,现出真身
一指点在刀身侧面,「砰!」的一声,两人齐齐一震分退。
「刀劲竟不在天下第三之下?帝释天教出一个了不得的徒弟啊!」
冷静的逼出侵入手腕经脉的冻气,玉天邪的身子一刻不歇,彷佛多出几个分身般恣意
飞舞於虚空之间,一边布下层层邪诡的力场封锁白魔的行动,错乱而玄幻的轨迹,让人无
法捉摸。
白魔闭上眼睛,纯以邪心的同脉感应去追寻玉天邪的动向,他们之间的交战除了比拼
武功之外,精神上的修为更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关键,谁的灵识功夫更高一层,就能掌握住
对手的破绽,乘隙将之击杀!
白魔暗运「不动邪心」的搜神诀,整个外在世界彷佛消失般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四
周是无色无界的存在,只有一道令人感受到肃杀的寂静,正以高速向自己扑来,他骤然转
身,出刀,寒冻刀芒炽炽,旋又撤去。
玉天邪发出一声狼狈怒啸,涅盘邪劲全面护体,虽然避开血光之灾,但右边身子却未
能免劫的被披雪刀气冰封,行动顿时出现要命的停滞。
「机会来了!」
白魔没有放过这个交手以来最佳的良机,气势蓦地攀上最高潮,森冷的杀机涌现不息
,人刀合一,往面露惊骇之色的玉天邪扑袭而去。
「死吧!君逆天的儿子!」
「不准你用那个身份叫我!」
即使面临生死关头也有不愿被人提起的禁忌,只有在这一点上两个天邪是殊途同归,
怒意让玉天邪强提残馀功力,涅盘真劲将「虚无」从虚空中提炼出来,凝於身前成为护身
壁障,即使是白魔的披雪刀气也无法攻破「虚无」这道防线,而这就给了玉天邪宝贵的喘
息时间。
「失算!没想到白发小子的邪心修为竟然如此精湛,用上『邪缚结界』去对付他反而
是我的战术应用错误!如今半边身子经脉被冻气侵入,要逼出绝非一时三刻办得到,如今
之计只好先作战略性撤退,俟复原後再回来把这小子大卸八块了!」
玉天邪脑中盘算著难得的退後之举,毕竟他虽然冷邪好杀,但绝不会连自己的性命都
不顾,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玉天邪盘算著脱身之计的时候,从他的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
声音。
「没出息的家伙,这麽一点小伤就让你打退堂鼓了吗?」
玉天邪大吃一惊,因为他认出来这道声音的主人并不是君天邪,而是另外一个他最害
怕的人,那个自称最初也是唯一的人格——天邪!
「你、你怎麽会出来的?现在明明还不到你该出来的时候啊!」
「当初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三分之一了┅┅而看到你们这两个家伙一再糟蹋我的『本体
』,再置之不理便等於是自杀了┅┅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麽才是力量的使用方法吧┅┅
?」
这是他所听到的最後一句话。
从白魔的眼中看去,玉天邪的身子在勉强接他一招後便出现不该有的停滞,本来他就
该用这个大好的机会去取对手性命,但是邪心的感应却像一盏不住闪动的警示灯,阻止他
劈下那结束一切的一刀,危险!非常危险!便是白魔此刻脑际浮现的唯一讯息。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云覆月,你也对圣帝的存在性感到怀疑吗?可是想利用
我来帮你找出答案,那代价就是你的性命啊┅┅!」
从掩面的五指间透出独特不群、彷佛水晶般透明地近似无物无情,又超然於众生之上
的声音!跟著从玉天邪的身子,冒出大量的水蒸气,将他的身体笼罩在一片白雾中,如雾
似幻地看不真切,只有白魔知道这样的异象,是因为前者逼出原先侵入他体内的披雪刀气
,大量冻气被加温溶解排放到空气中所致。
「他的功力洛u|突然提升如此之剧,莫非┅┅?」
白魔私下暗暗吃惊,惟五官却绝不形於色,苍邪刀锋摇指对手,自信能应付一切突发
状况。
可是白魔势难料到,水雾之中,玉天邪传来的气势仍不住攀升,甚至已经超越了帝释
天,几乎要能和「阎皇」君逆天相提并论的地步!那是一股无形却又异常沈重的压力!一
股旷世无匹、足以让尘世众生折腰跪倒的沈重压力!
「这股压迫感┅┅简直不在君阎皇之下!难道他先前一直也在隐藏实力?」
这个猜测才刚成形就被白魔自己推翻了可能性,邪心的同脉感应是不可能骗人的,君
天邪的功力纵与他有差距,也在伯仲之间┅┅可是这股压倒性的威严感,却是从何而来?
缥缈似幻的白雾顷刻间便转为薄如蝉翼,气势变得判若两人的「天邪」,迈开大步向
白魔走来,他每行一步,也让後者承受的无形压力就愈重一分!若非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坚
强意志支持,相信早已不战而败。
「封锁六欲,藉此换取邪心的平衡吗┅┅?有意思,帝释天造了一个好玩具啊┅┅」
嘴角挂著一抹藐视一切的淡淡邪笑,曜如星月的双目,浑身散发著一股上天下地、唯
我独尊的气概,「天邪」望著白魔,语气悠闲的像似刚喝了一杯上好清茶,那里像是在面
对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大敌?
「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戏了?君天邪!」面对自己完全无法看透的敌人,白魔的语气里
首次有了一丝不安。
「天邪」淡淡笑道∶「恐惧於内心所感受到的真实,而希望藉著言语找到答案吗?这
不应该是一个『不动邪心』修练者所该作的事情啊?」
「天邪」的话看似玄奥不著边际,但偏偏白魔像是听得懂其中的关连,首次脸色一变
道∶
「你、原来你不是双重人格?你是三重人格!」
「你说错了,」「天邪」摇头轻笑道∶「不是三个人格,打从一开始,这个身体便只
有一个人格存在,那就是我,唯一也是最初的一个『天邪』。」
白魔横刀冷笑道∶「我不管你到底是哪一个天邪?反正都要死在我的苍邪刀下!」
「天邪」带著傲然笑意,缓缓张口道∶「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的,我还可以协助你
找回被封印的记忆,用我的『本相明见』。」
白魔身子一震,「不动邪心」彻底失守,神情彷若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失声道∶
「你说什麽?!」
第六章 本相明见
「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於你失去的记忆,难道你从来也不感到好奇吗?」
彷彿蜜糖般诱惑人心的语调,配合着「天邪」傲视天下的表情,便像是有着让人甘心
顺从的魔力,可是这还不足以让白魔迷失自我,短暂的动摇过后,脸上已恢复面具般的平
静笑容,道:
「有意思!看来你这第三人格,最厉害的恐怕就是耍嘴皮的功夫了吧?连我都差点被
你说动,看来你该改行去说书才是。」
「天邪」负手微笑道:「用自以为是的推论来掩饰内心的恐惧,这是人之常情,而我
就想不到身为「不动邪心」的传承者,堂堂白魔也不能像一般人般免俗。」
「天邪」的每一句说话就像是蕴含深意,更从精神层面去打击削弱白魔的斗志,后者
亦心知肚明不能再放手任由主导权受人掌控,眼神一转利锐道:
「我已听够你说的那些废话!就看看你手底下的功夫比嘴上好多少吧?」
寒芒一闪,白魔的出刀事前没有半分徵兆,从东方岛国流传过来的神技「拔刀术」,
配合练至登峰造极的「缩地」脚程,各方面配合堪称完美,真正把「突击」一词演绎至登
峰造极境界的一刀,白魔有绝对的自信,如果是原来的君天邪,绝对无法从这一刀下全身
而退!
白魔对君天邪的评估并没有错误,唯一出错的是他没有预料到君天邪体内的第三人格
竟然拥有「末那识」的修为,而以六识隐藏起来的出手徵兆,对能直接读取对手意识的「
天邪」而言,根本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迅锐无比的一刀顺利的切开了「天邪」的身体,然而白魔很快便警觉到其中的不对之
处,太简单了!他所感应到的第三人格绝非可以如此轻易收拾的对手,这其中一定有鬼。
「梦幻空花……!」
看见「天邪」被劈开的身体像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像般逐渐淡薄模糊下去,从白魔的口
中吐出骤然转冷的这四个字,与之同时变冷的更有他身上的刀气,千百道寒芒,火树银花
般地灿烂绽放,往四面八方射去。
白魔并没指望这些刀气能伤到君天邪,但只要有其中一道能逼出后者的真身,他就可
以发动雷霆万钧的一击。
「这是没用的,你还不瞭解吗……?」
宛若琉璃之身的「天邪」从虚空中重回现实——赫然就在白魔眼前!带着君临天下般
的狂邪气势,一指往白魔点来。
白魔面对如此妖异莫名的变数,仍不慌不忙,「苍邪」刀挥舞,白色冻气以刚固之势
凝成不动障壁,稳稳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同时心神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渗透开去,寻找
敌手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天邪」猝然一笑,实体变虚,彷若将虚空当成泳池滑动游走般,轻而易举的便切入
白魔的刀气中,就那么原势不变的一指点在后者眉心上。
「什么?!」
「常世之剑……一切非常……!你的五感早已被我用「末那识」影响,眼见的实像其
实并非实像,这样你该瞭解我说你不是我对手的原因了吧……?」
「波——!」
白魔身子一震,脑海中像有一道电流通过,打开了一直被堵塞起来的东西,有什么失
去的记忆,随着「天邪」的那一指,被重新启封开来。
「本相明见……好好回想起自己的过去,面对残酷的真实吧……」
清晰而邪异的声音,彷彿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将白魔的记忆拉回之前几乎是一片空
白的少年时期,那个他宁愿死去也不愿回想的记忆。
玄武历三三一年,节气:大寒,「环状山脉」的其中一峰——「天见崖」。
在这冬雪纷飞的寒冷高崖上,只有一间平凡小屋中透出的一盏灯火,为这冰寒的高地
带来丝丝暖意。
在人畜回避的极寒天气,从屋子里传出来稚嫩的童音,给人一种温馨依恋的感觉。
「娘,爹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看来十岁出头的少年,在简单而不失洁净的圆木桌旁,地上则坐着一名看来刚学
会走步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脸颊红透透的十分可爱,一只小手正拉扯着少年的裤脚,发
出伊伊呀呀的高兴笑声。
在少年口中被称作「娘」的中年妇人,虽然穿着平凡的布衣,却无法掩去她清丽脱俗
的面容,以一双洋溢着母爱光辉的视线,回应着少年的问题道:
「爹下山去採购日用品了,大概再过两个时辰就会回来了吧。」
虽然外头大雪纷飞,但是小屋内温馨的亲情,却比壁炉内的火焰还要温暖,照顾着这
平淡却是幸福的一家。
只可惜,残酷的命运就是没有放弃降临在这一家的打算,正当妇人打算再为壁炉内多
添一些薪火之时,忽然脸色一变,原本平庸无奇的眼睛忽然变得神采涟涟,低喝道:
「有人正朝这屋子过来!」
从未看过母亲这般气势迫人的姿态,少年一时之间竟呆住不知如何反应,妇人一个闪
身,用的也是少年作梦都未想过的敏捷速度,几乎在眨眼间便夺门而出,大量的风雪随开
门的一瞬间涌进屋内,将地上的小女孩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
「双儿!乖乖!不哭喔。」
少年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一把抱起还在地上哭泣的女孩,用温和的语气安慰对方
受惊的情绪,但一双眼睛仍透露出不能隐藏的忧虑,注视着敞开的大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的疑问也产生在妇人此刻的心中,有着一对子女所不瞭解的深厚功力,在百步外
便听到熟悉却混乱的脚步声,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盘据,多年来困扰他们夫妻的恶梦,难
道就要在这一天成为真实?
不!千万不可以!两个孩子都还太小啊!
可惜无情的上苍似乎并没有对妇人的哀求做出善意回应,「八步赶蝉」的轻功才奔出
十数丈,一个熟悉的人影落入眼帘,虽是浑身浴血却不减英气的中年之姿,除了自己的丈
夫还有何人?妇人一声悲鸣:「人傑!」加快脚步将摇摇欲墬的中年汉子扶住,不让他跌
入雪地中。
被唤作「人傑」的中年汉子正是此间小屋的男主人——应人傑!而他的妻子则叫做「
碧含烟」。这两个名字一旦出了冰雪世界,可是惊动黑白两道、几能呼水成冰的厉害角色
!因为某种原因,让这一对恋人决心退出纷扰武林,化灿烂於平淡,但是福兮祸相倚,归
隐多年,他们最害怕的事情仍是发生了,正所谓一步江湖无尽期,即使是平淡的小小幸福
,也不是他们这类人所能长久拥有的。
应人傑原本黯淡的视线,因为妻子的呼唤而重新燃起生命之火,从满是血污的鬚发中
逼出微弱的声音,无力的道:
「含烟……快……快带着两个小孩走……」
碧含烟眼角泪花闪动,脸色苍白却是意志坚定的道:「不!我不走!是谁把你伤成这
样的?」
她熟知丈夫的本事过人,当年便是武林中响噹噹的角色,虽然退隐多年,但因为惧怕
那厉害的「敌人」找上他们,手底下的功夫一直未有搁下,能够将这样厉害的丈夫伤成这
样子,放眼整个江湖也不出十人,难道……是「他」御驾亲征来了?但这怎么可能!为什
么「他」会亲自出马追到这个地方?
彷彿是呼应碧含烟的心内想法,应人傑着急的道:「不……不行……!我知道你想留
下来陪我,但这是没有用的……即使合我们两人之力,对上他也难有胜算……快!快带着
孩子们离开!这里让我来阻挡……。」
碧含烟打了一个寒颤,却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她心中的恐惧还甚於外界冰雪。
「难道……真……真是……「他」来了……?!」
应人傑还未回答,四周环境却於此时发生了异变,原本是由山上往下吹的风雪,竟开
始倒卷而回,更发出点点燐光,彷彿是有一大片萤火虫群正朝他们冲来一样!情形诡异得
无以复加。
碧含烟娇躯一震,秀丽的容貌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天界光明火……真的是他……!」
「「天王」帝释天!」
山上的风雪彷彿受到某种惊世骇俗力量的牵引,发出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在空中变幻
盘旋,在山脚下,那里正有一团光明的物体渐渐推近,远远看去,似乎有光无质,移动的
速度似慢实快,只一瞬间便来到两夫妻眼前。
应人傑终於发出绝望的悲鸣。
「可恶……!这么快便追来了吗?」
那一片光明逐渐推近到两人的身前,一旁缭绕的明亮烟气逐渐变化成一个人的形体,
无法辨识五官的面孔,发出震耳欲聋的威严嗓音道:
「叛徒梦非天,还有拐走我爱将的白道贱婢也在一起,本王今天正好将你俩一网打尽
!」
原来应人傑退出江湖前的身份,竟就是「天宫」四飞天之一的梦非天!不但如此,他
还是当年四飞天的首席,武功在「十方俱灭」中,几乎可以和排名上位的二相并驾齐驱,
能力与三大将军之首的「银枪大将军」宇无求相比也毫不逊色,可说是帝释天极之看重的
人才。
这样一个魔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碰到了「衣蝶盟」当时的「
七仙子」之一——「蓝蝶」碧含烟!应该是正邪不两立的他们,却因为命运的存心作弄,
竟然在战斗中滋生了爱意,竟而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不但不能克制情欲的冲动
而发生了亲密的肉体关系,不久之后,碧含烟更发现自己珠胎暗结,两人之间竟有了爱的
结晶。
两人之间的爱情本来已不为武林所容,若是被蝶盟发现碧含烟未婚先孕,对象更是白
道公敌的魔门中人,则不只是碧含烟,连应人傑也要遭到魔门酷刑的残厉对待。为保住两
人的未来,以及妻子腹中未出世的孩儿性命,应人傑别无选择,只有带着碧含烟叛出「天
宫」、「衣蝶盟」!成为流浪天涯的亡命之徒!
爱将与白道中人暗通声息,更受情爱蛊惑选择叛离,「天王」自是龙颜大怒,先后遣
动无数人手追杀这一对叛徒。
白道中人对堂堂「衣蝶盟」的侠女心甘情愿与魔门中人同流合污的情形亦极不谅解,
声援追讨、落井下石的亦不在少数,当时这一对恋人可以说与整个武林为敌也不为过!幸
而「梦非天」本身武艺强横,「蓝蝶」亦非弱手,纵有千般凶险,他俩仍是一路扶持的支
撑了下来,在患难中开启的爱恋之花,只有绽放得更加灿烂。
历经数个月颠配流离、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甚至连碧含烟在马廊中的稻草堆内产下
麟儿的一刻,应人傑还在外头与追杀者浴血苦战!而两人一路往北方逃去,逐渐去到中原
武林的边缘,「环状山脉」长年积雪的高山山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追杀者也终於跟
失了他俩人的踪迹,然而他们亦不敢回去那块已不再属於他们的土地,便在人迹罕至的「
天见崖」上选择落草为居,打算终老於此。
两人在「天见崖」上度过了一段真正的平静岁月,甚至有了第二个爱的结晶出世,诞
下的一对兄妹,男的叫应无争,女的叫应无双,反映出他们的父母但求平静度日,不想再
卷入那段腥风血雨的荒唐岁月心境。
时光如梭,转眼间应无争已出世十三个年头,而应无双也已两岁,开始会走步逗笑了
,虽然夫妻俩仍担忧不知何时会找上门的追杀者,但眼看十几年都已过去,或许正道魔门
早已将他们这一对叛徒遗忘,眼前这平淡而小小的幸福,应该是可以永远持续下去才是。
只可惜,命运的残酷与意外永远超乎人们的想像,经过了平静的十三年,他们最害怕
的一件事,毕竟还是发生了,而且还是比梦魇中更强大可怕的型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帝释天的形体像是融入四周的光明中,四周风雪一旦欺入光明的范围三丈内,便气化
的点滴无存,那奇异的景象任何人只要看过一眼,便一生也休想忘怀。
「叛徒梦非天……当日你选择和这贱婢远走高飞,脱离我「天宫」时,应该就预知会
有今天这一刻了吧?」
应人傑望着耀眼光明海中的「天王」形体,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使他支撑着站直身
子,将碧含烟护在背后,对着帝释天道:
「属下背叛了天王的厚爱,纵是被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只是我的爱妻和一对子女…
…他们是无辜的,属下愿意引颈就戮,只求天王能大发慈悲,放我的妻儿们一条生路。」
帝释天一阵长笑,震得地动山摇。
「此时此刻,你认为你还有资格与本王谈条件?」
碧含烟揪住应人傑背后的衣襟,咬牙叫道:「人傑!不必与他求饶,大不了我们夫妻
俩豁出性命,跟他在今天拼个同归於尽就是了!」
帝释天闻言失笑道:「拼命?即使你夫君毫发无伤,你们两人齐上亦是一点机会也没
有,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应人傑强忍住哽在喉间的热血,试着拖延终结的脚步降临,他太清楚「天王」的实力
,帝释天说的对,他们实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不论如何,一定要想个法子将妻子与一对小孩送离此地,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
不惜!
帝释天实在太强,想要让这昔日的主上无暇对他的妻子下手,他只能动用这十几年来
秘密苦练,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时刻派上用场的「那一招」!
应人傑身上的伤口忽然自动止住流血,气势更从原本的奄奄一息转为威猛雄态,用「
传音入密」的蚁语向心爱的妻子做出最后的诀别道:
「等一下我会向帝释天出手,你就待我和帝释天交战的那一刻,带着两个孩子逃跑,
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多年夫妻之情,碧含烟又怎么会不知道丈夫此刻的用心?哭叫着道:
「不!我不走!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应人傑摇头继续以「传音入密」与妻子沟通道:「冷静一点!我们两个都死了,那无
争和无双该怎么办?帝释天绝对不会放过斩草除根的机会,只有你带着他们立刻走,两个
孩子才有一线生机!」
碧含烟娇躯一震,无可抹煞的母爱天性取代了同归於尽的冲动,晶亮的泪珠斗大的滑
落脸颊,神情却不复之前的迷惘绝望。
「知道了,我一定会设法保住孩子们的,你……安心去吧!」
应人傑欣慰的微一点头,将注意力移回眼前的大敌,帝释天好整以暇的任凭他续劲回
气,但那并非是「天王」轻敌大意的表示。
「重伤之余,仍能将体内的气做出如此不正常的提昇……还有这视死如归的眼神……
原来如此,你是练了「那一招」吧?不愧是本王当年看重的人才,竟然能练成魔门中不出
十人能练成的「梵灭刹息」!」
应人傑坚定的眼神望着气势如山峰一样不可动摇的帝释天,他的身子似正逐渐膨胀,
衣服底下的肌肉奋起鼓动。
「只有用上「梵灭刹息」,我才有伤你或是杀你的一丝机会,这一招便是我苦练多年
,专门在这一刻才动用的最后一招杀着!但是我并不想与宫主你为敌,只要宫主金口一诺
答应放过我的妻儿,人傑立刻自尽於天王面前,绝不食言!」
帝释天长笑道:「人为了保护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不受伤害,果然是会并发出超越极限
的潜能啊!看来本王毕竟还是小看了你,但是梦非天你也太不瞭解本王的脾气了,本王既
然御驾亲征,断不可能空手而回,你和你的妻子小孩今天都要葬生在这大雪山之上,谁都
不可能改变这必然的结局!」
「好!这是你逼我的,帝释天!」应人傑一声爆喝,双目爆射出空前凌厉的精芒。
「便接我这最后一招,然后与我一起共赴黄泉吧!」
第七章 白魔身世
「要与本王共赴黄泉?」帝释天冷笑道:「梦非天啊!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要下
地狱的只会是你一个,就让你怀抱着对自己无能保护妻儿的悔恨,到地狱去和一家人团聚
吧!」
应人傑咬牙道:「我不会一个人走的,至少也要在这里拖住你的脚步。」
「梦非天啊!时间让你沖淡了对本王的敬畏了吗?」帝释天悠悠道:「本王从不作无
意义和浪费时间的事情,即使早就可以一掌将你处决,却留你一条残命拖到现在,还大方
的给予你回气的时间,你认为这像是本王一贯的作风吗?」
此言一出,应人傑的脸色立刻变得死人般惨白,原本铁塔般的躯体也变得随时都要倾
倒一般,绝望而惨然的道:
「难……难道……你竟然……!」
碧含烟并未瞭解到发生什么事,但出於女人天性的直觉,亦让她警觉到事态的不妙,
着急的问道:
「人傑,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个答案,由我来回答吧。」
雪地上一道冷冽如锋的声音传来,应人傑虎躯剧震,转身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坡
道上一名浑身散发着浓烈霸气的黑衣男子,却有着一张绝不相称、文静秀气的五官,纤弱
而阴柔的眼神,里头彷彿闪着青森森的寒芒,让人见之胆寒。
而让应人傑和碧含烟为之目呲欲裂的,是黑衣男子两手各提着一个小孩,两对惶恐惊
惧的视线,足以让他们方寸大乱,而虽然被点住了哑穴无法叫喊,碧含烟仍可以听到自己
子女心底正着急地向她这个母亲求救。
「无争!无双!你把我的两个孩子怎么了?快把他们还给我!」
碧含烟哭叫着扑向挟持她一对子女的黑衣男子,却被应人傑一把抱住拦下来,他不能
让妻子和这个可怕的男人交手,那是和送死没两样的行为。
他的可怕,没有人比应人傑更清楚,当年在「天王」手下,对方是和他争夺「天宫」
第一战将头衔的高手,「十方俱灭」中,三大将军之首——「银枪大将军」宇无求!
当年应人傑的排名虽然在宇无求之下,却以实力和战绩直接威胁到后者的地位,也因
为如此,宇无求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碍於同门不能操戈的严厉宫规才没有真
正动手,若有机会,应人傑绝不怀疑宇无求会毫不犹豫的除去自己!帝释天这次带他同行
,显然是立意要赶尽杀绝,不留一丝余地。
应人傑仰天浩叹道:「枉我夫妻俩隐居雪山多年,到头来仍是劫数难逃!宇将军,大
家总算同门一场,一切罪过由我夫妻概括承受,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一对子女。」
宇无求的出现粉碎了应人傑最后一丝反抗的希望,再加上孩子受制於人,要在这实力
不逊於自己的对手上救人已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强的帝释天呢?
「天王」的智慧谋略,果然是天衣无缝,不容对方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可惜应人傑夫妻虽存牺牲自己以换取子女续命之志,宇无求的无情语调却彷彿一盆冰
水般向他们当头淋下,粉碎他们最后的希望!
「办不到,奉天王之命,今天你们一家四口都要葬生於此!」
听到这句话,应人傑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很坚定,彷彿存了死志。
碧含烟像是感应到夫君心内的想法,亦扭头向他望去,两人深深的一个对视,就像要
把多年来朝夕相处的身影,给永远的烙印在灵魂深处!
「人傑!」
「我知道!含烟,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碧含烟坚定的摇头道:「不!有你陪着我,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从没有一
刻后悔过!对这一切。」
应人傑缓缓道:「我也是,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和你再结为夫妻!」
帝释天蓦然冷笑道:「你们两个,肉麻夫妻戏演够了没有?」
碧含烟望着帝释天,秀丽的脸孔有着视死如归的坚强。
「你永远也不会懂,因为你永远也不会具备那样的感情!」
帝释天道:「本王永远也不需要懂得那些凡夫俗子的庸俗感情,这是本王永远可以居
於万人之上的原因。」
应人傑像是也豁了出去,夷然无惧的与昔日这自己最敬畏的上司对望。
「可惜你所谓的万人之上,却是血肉推积出来的残骸骨塔!」
帝释天傲然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自古不移的定律,肯让你们一家四口在同一
天上路,已是本王对昔日同袍之情的最后一点慈悲!」
「多谢宫主的盛情,可惜梦非天却要敬谢不恭啊!」
语音一落,应人傑夫妻同时行动,却出乎意料之外,向场中最强者发动攻击的,竟然
不是「梦非天」应人傑,而是他的妻子「蓝蝶」碧含烟!而应人傑自己则以快逾星火的速
度,扑向宇无求!
「原来如此……明知道就算两人联手亦无胜算,所以牺牲较弱的碧含烟来牵制本王,
让梦非天可以乘机从无求的手上夺回孩子……相当不错的战术和默契,不愧是本王当年看
重的人才!……而无求,现在是满足你多年渴望一战心愿的时候了,就让你以事实来证明
给本王看,三大将军永远在四飞天之上吧……」
「谨尊天王旨意。」
像是丢开两件垃圾般的将两个孩子弃置在身后,宇无求冷冷的解开枪头上的包巾,闪
亮的银色光辉彷彿某种不详的象徵,在雪地上反射着比白雪还要亮丽的光芒,望着应人傑
迅速逼近的身子,瞳孔内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而我就不会放过,天王赐给我了结多年宿敌的这个机会。」
「废话少说!宇无求,你给我让开,否则便去死吧!」
相对於宇无求的冷酷无情,应人傑的暴躁焦急看似就处於不利情势,高手对决最重要
的是保持心如止水的明澈内在,这点身为原「天宫」十方俱灭之一的应人傑当然不可能不
知,问题是当你的一对子女生命在敌人掌握之中,而耳旁又传来妻子临死前的惨叫时,你
要应人傑怎么保持T.M.D冷静了?
「含烟!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的孩子平安无事,我很快便会来找你!」
强弱悬殊,碧含烟在迎向天王的那一刻已做好拥抱死亡的准备,但是当妻子临终前的
悲鸣传入耳际,即使早已有了天人永别的觉悟,应人傑仍是感受到碎裂般的悲怆!但他仍
强迫自己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大敌上,用上「梵灭刹息」这牺牲自我生命力的一击去救出
无争无双,是自己今生最后的心愿。
「梵灭刹息」以一种特殊的运气方式一口气解放他的生命潜能,比炸药爆炸还要猛烈
的暗流集中在他的拳头前端,其威力就连应人傑自己也不能估计,即使宇无求这些年来的
武学进展超乎他之上,应人傑仍有把握将对手击毙於这一拳之下。
宇无求神情一凛,双脚骤然一动,飞快地贴地向前冲去,要在应人傑气势未攀顶峰之
前「击其中流」!手中银枪电射而出,挑在后者的拳眼上。
「蓬!」
两人同时剧震。
宇无求人如断线风筝般往后抛飞数丈,落地后一个踉跄,方才站稳脚步,脸上血色尽
退,体内经脉因应人傑不顾性命的一击,差点被逼震成粉碎,就那么维持原地持枪站立的
姿势,指头都不敢稍动半根,务求调息后能第一时间恢复战力。
心里同时充满了战败的耻辱。
四飞天和三大将军首席之争,终於由梦非天的舍身一拳中划下结果,可是战胜者此刻
的心中却无一丝喜悦,反而强忍着体内真气逆攻心脉的痛苦,沾地即起,倏忽间闪到一对
孩子面前。
「无争!无双!爹来救你们了!」
强忍着热血哽在喉间的烧灼痛楚,应人傑拼着最后一分残劲,正欲带着两个小孩远飙
千里,却忽然从应无争那对早熟坚强的眼神中,找到一丝说不出口的惶急,和瞳孔内一点
由小变大的反射光辉。
应人傑的速度即使再快,也无法快得过光,和光的无远弗至。
帝释天发出的「灭日光刀」后来居上,就在应人傑来得及抱住两个小孩前,弧形光波
已先一步将他身子拦腰斩断。
「含烟……!」
应人傑毫无抵禦的机会,惨呼半声,鲜血飞洒在两个小孩身前的雪地上,还有些温热
的液体直接溅在他欲保护对象的脸上,暴睁的双眼神光涣散,因为终究没能救到自己的孩
儿,就连死了也不能瞑目!
眼见亲生父母先后为了保护自己而横屍眼前,虽然因穴道被封而不能动弹叫喊,但内
心的冲击却是无以复加,年纪较轻的无双更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血腥画面,眼前一黑,晕眩
仆倒於雪地中。
「这就是背叛本王,不自量力者的唯一下场!」
光明的人形彷彿凌空虚渡般越过雪地,缓缓飘降在应人傑的屍身旁边。
「让你一家四口在同一天上路,黄泉之下得以相聚,也算是本王对昔日主从之情的一
点念旧了。」
如金铁交鸣的声调,语气里不知是怜悯亦或鄙夷,但可以肯定的是,对着两个毫无还
手之力的小娃,帝释天只要伸根小指,便足以让两人永远消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奉行霸者之道的魔门枭雄就算对着孩童也不会被恻隐之心
误事,虽然一言不发,肃杀之气已经无形充塞四周,眼看下一个动作,便要两名无辜稚儿
血溅白雪!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投错胎,生错人家了吧……嗯!」
帝释天正要挥掌发出气劲,忽然眼角视线瞥见应无争的视线,和他想像中充满仇恨、
恐惧的凝视截然不同,深邃的黑色瞳孔内彷彿是燃尽的死灰,里面充满的是无尽的绝望与
深沈,那种令人窒息的威逼感,彷彿是要穿透自己后脑杓般的锐利,竟令自己的下盘感到
一阵虚浮。
这彷彿是有形有质的神兵利器,令「天王」帝释天也感到威胁的视线,竟然是由一个
不足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发出!
应无争虽然从头至尾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他的眼神彷彿就在告诉帝释天,如果今
天你没能把我杀死,那我一定会报此血海深仇!
帝释天本来是欲马上就除去这一双令他感到威胁眼神的主人,但转念一想,又有了别
的计较,朗笑道:
「小子,你很恨本王吗?恨不得能够亲手杀死本王吗?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要
看你能不能去把握了?」
应无争脸色漠然,像失去一切感情的五官,只有帝释天才能够从他瞳孔深处看到,那
熊熊燃烧的黑色复仇之焰!
「不会错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给本王找到,这小子绝对是修练「不动邪心」的最佳人
选!」
强压抑内心的狂喜,帝释天向一旁刚恢复行动能力的宇无求下令道:
「无求!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天宫」,绝对不可以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十分清楚帝释天斩草除根的霸主性格,当一个与主子平常行事迥异的命令下达时,宇
无求刹那间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但他也清楚「天王」的命令不容折扣,何况刚才自己
还在击杀应人傑一役上失职?所以他便像是只生着闷气的狗一样的来到主人跟前,提着两
个小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见崖」。
白雪纷飞,覆盖着银色的大地,却覆盖不了一地怵目惊心的血腥和屍骸。
玄武历三三一年,这是在一个异常残酷的冬天里,所发生的故事。
应无争和应无双虽然在帝释天亲自出手下倖存,但他们两个之后所要面对的命运,却
要比死亡还要悲惨万分。
「太师,这是本王从「天见崖」带回来的战利品,你看怎么样?」
「是「梦非天」应人傑的儿子吗?竟然会带着该被除根的雏子回来,这不太像天王您
一向的作风啊?」
「太师又在讽刺本王了,你看看这小子的骨格,是不是一块上乘的练武材料?」
「此子的体魄骨相确实十分精奇,为我生平所仅见,但是他的眼神……这充满绝望与
仇恨的眼神,恕我直言,此子是绝无可能为天王所用的!为避免留下后患,我建议天王还
是立刻杀了他!」
「呵……!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太师建议本王杀掉一个人呢,本王该觉得高兴吗?不
过要让太师失望了,因为本王已决定要收这小子为徒,传给他最上乘的魔门武学!」
「这岂不是养虎为患?除非……天王要传授给这孩子的,是「那个」吗?!」
「呵!太师果然不愧是本王的知音,本王的确打算把这孩子培养成「不动邪心」的传
人!」
「这太危险了!即使这孩子的根基不凡,恐怕也无法过得了邪心修练的「七大限!」
「不管怎么样,本王都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果然不愧是天王。」
六十天后。
「「七大限」已过其六,不愧是本王当日看中的人选,只要过了这最后一关,你就是
魔门千年历史上,第一个修成「不动邪心」的传人!」
「这把「苍邪」刀交给你,现在你要作的事,便是走进这间屋子,杀了里面的人。」
「…………」
「去吧!事成之后,你就正式成为「天宫」的一员了!」
这是哪里……?我是谁……?
我的手里为什么握着一把刀……我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对了……我接到命令……要
我杀了屋子里面的人……
为什么要杀……我不明白……只知道这是天王的命令……。而天王的命令是绝对不能
违抗的……
门打开了……屋子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小女孩……为什么……她的脸孔总让我觉
得十分熟悉……我是在哪里看过她……。?
那个小女孩发现有人进来了……为什么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会出现那么惊喜的表
情……?她到底是谁……我又为了什么,非得杀了她不可……?
什么?她叫我「哥哥」!那是什么意思?这个小女孩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的内心明明排斥着……手却不听使唤的自己举起来……对着这么一个我不想
伤害的小女孩……为什么?我的刀还是忍不住劈下……
不要!
——杀!
第八章 杀手之泪
「在你脸上流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天王当年在我杀了「妹妹」后,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问我的第一句话。
「我不知道。」
这是当初我的回答,而他就对这样的回答与结果感到十分满意,不但将我收为正式的
弟子,并将我的名字由「应无争」改为「白魔」。
不知道是修练「不动邪心」时「七大限」的折磨,或是因为亲手杀妹的强烈冲击,我
的一头黑发竟在一夜之间尽化雪白,「白魔」这个名字配上忘记一切,成为帝释天御用杀
人工具的我而言,倒是名符其实。
可是,对我而言,「白魔」这个名字,并不代表对「应无争」这个过去的完全抹煞,
就像当日帝释天问我那个问题时,我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在我脸上流着的,那是……
「眼泪。」
白魔依旧用着微笑的表情,却回答出和十三年前迥异的答案。
「天邪」微微一笑,收回点在白魔额头上的两指,用一种温和平实的声音问道:
「何去何从?」
白魔脸上挂满泪痕,全身更被冷汗湿透,但他的招牌笑容却像是与生俱来的胎记,一
点也没有改变。
「为何要唤醒我的记忆?」
「天邪」淡淡笑道:「因为我高兴。」
「就算你帮我解开记忆的封印,你我是敌人的立场仍然没有改变,我还是随时都会对
你出手。」
「那也无妨,」天邪耸肩道:「不过对恢复记忆的你来说,我应该不再是你首先要对
付的敌人吧?「本相明见」让我也得以窥见你那残破不堪的童年,一直被灭门凶手当成利
用工具多年而不自觉,我想现在的你该是恨不得第一时间把帝释天碎屍万段吧?」
白魔道:「如果我真要这么做,第一件事必是杀你灭口。」
天邪摇头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何以见得?」
「因为我是帝释天势在必得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站在同一阵线的朋友,
这道理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我宁愿多一个死掉的敌人,也不愿意有你这种无法捉摸的盟友。」
白魔话语一落,身上寒气忽然大盛,彷彿无形触手般回转铺开,将天邪身子团团围住
,似乎白魔在取回自己真正记忆之后,「不动邪心」的修为竟然不减反增。
天邪却像是一点也察觉不到四周冻气的威胁,还用着悠闲舒适的口吻,笑着道:
「何必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手段?你明知道这些玩意根本不能奈我何!」
说完也不见他如何运气,然而白魔却感到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天邪,像是变成了一个虚
空中的黑洞,离体的寒气,竟然无声无息的就被吞噬乾净,而事前竟然一点徵兆都没有!
从白魔眼中看出去,天邪就像是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个无法看穿探测的黑暗!
天邪微微一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黑暗就像是突然出现那般的倏然散去,他的
身子重新出现在白魔面前,就彷彿忽然从浑沌中出现的魔神,那双瞳仁内没有一丝的感情
,只有绝对的冷彻与虚无,那样的视线如同钉子一样,钉在白魔的脸上,让即使是精神修
养如他者也感到十分不舒服。
这种感觉怪异到无法形容!就好像是被一个明明不存在的东西给盯住了一样,换做别
人,恐怕早已难过的吐血!
「这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他吗?!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只是更换人格的不
同,就会出现如此大的改变?」
天邪淡淡一笑,把手轻轻一扬。
「算了吧。」
没有丝毫气劲攻击的先兆,但就是对手这么一个随意之至的动作后,体内的真气蓦然
像积雪遇到朝阳般溶解得无影无踪,之后任凭白魔如何努力,丹田就像乾枯的水井般再也
无法聚集一丝真气,对一个练武之人来说,这可是比死亡还要难堪的大事!
「不必紧张,我只是让你冷静一下,真气的消失只是暂时,过后自解。」
白魔闻言竟就那么收刀回鞘,事实上他是不得不尔,因为现在几乎与一个平常人没两
样的他,坚持动手下去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好!第三人格,果然厉害,我承认失败了。」白魔坦然道。
天邪嘴角微扬:「不必觉得气馁或是羞愧,败在我手下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了,不只
是你,放眼整个天下能与我抗衡者,怕也不出三人,那还是指未完全体的我而言!」
第三人格的「天邪」就彷彿拥有无穷自信,但是配合他轻松将「四飞天」之一的「韦
驮天」白魔轻松玩弄於指掌之间的实绩,又让人觉得无法对他的夸口产生怀疑,而且他还
说自己仍未达到完美境界!只是不完全的他已有如此可怕威力,要是真让第三天邪完全觉
醒的话,这世上到底有谁还能与他匹敌了?
丁尘逸可以吗?君逆天可以吗?
天邪的笑意正面迎上一双寒逾冰霜的视线,不禁哑然失笑。
「你怀疑我说的话?」
白魔冷冷道:「如果自信是来自於实力,你确有本钱说这番大话……不过我怀疑,真
是如此吗?」
天邪摇头表情十分愉悦的道:「不愧是「不动邪心」的传人,一眼就看出关键,不错
!正如你心中的疑问,我仍未能完全取得这身体的主导权,而且浮出意识表层对现今的我
而言仍是一件十分耗神的事,我必须出来一段时间后就再潜回去「休息」。」
白魔道:「你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对你不利?」
天邪耸肩道:「因为我就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到最后,你一定会成为我的盟友,那
些老头子独领风骚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今后的江湖,将是我辈的天下。」
白魔微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这第三人格不是狂人就是疯子,或者两者都是。」
天邪道:「怎样都好,你我都没有再战下去的理由,至少这一点你该会同意。」
白魔沈吟片刻,跟着转身开始走出第一步。
「你说的没错,至少现在的我,还有比对付你更重要的事去办。」
天邪像是早知白魔会做出这样决定的道:「明智之举,可是我的朋友,帝释天可不是
容易对付的角色,何况他身旁能人众多,你将会需要一定的助力。」
白魔头也不回的道:「不需要,因为就像你一样,我会等待适当的时机到来,才会给
我那可敬的师傅一个难忘的「惊喜」,而当那一刻到来之前,我仍将继续扮演「苍邪」白
魔这个角色下去。」
天邪似乎还想说话,但忽然眉毛一动,露出专心用神的表情,目中异光连闪,随即嘴
角扬起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对着白魔的背影悠悠道:
「那就祝白兄心想事成,恕我不送了。」
白魔的身子由近而远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天邪一直目送后者走出视界外,才又闭起双
目,露出专注的神情,好一会后倏又睁开,爆开夺人的神采。
「也该是时候,我去见上老头子最后一面了。」
「阎罗舫」有如一条蛰伏已久的黑色蛟龙,不动则矣,一动翻江!从静止到移动之间
,只是几个弹指的刹那,船身已挟带着巨浪往「破狱」一行人撞去。
江面上的局势本就已如一条紧绷至极限的弦线,如今影子的介入更等於打破暂时的对
持,为这次除魔行动打上最后一次的丧钟。
几乎在船身甫动的刹那,君逆天已扬声大笑道:
「龙步飞!你的勇气确是让本座刮目相看,可惜你想要和本座单打独斗的心愿,却要
择日再议了!」
贾翎身子一震,几乎是同时脱口叫道:「不好!君逆天要逃走,快登船拦截!」
「迟了!」
君逆天骤然出掌,刀气爆开彷彿化身无数,有如在水面上张开一张拦江大网般往众人
洒去,一时他们铺天盖地的刀气之外,什么也无法感受!只得各施绝技紧守门户保命,场
面混乱至极。
「说什么也不能让君逆天走了!」
贾翎虽有一身智计,无奈在众人中武艺并非顶尖,虽然看出危机所在,却无能力堵上
那缺口,幸好众人中仍有一名智慧不在他之下的女中诸葛,笑诗情一面运气成盾力阻无尽
刀气,一面仍有余力凌空跃起,娇呼道:
「龙大哥!请助小妹一臂之力!」
龙步飞心领神会,百忙中一掌向笑诗情脚底打去,柔而不发的掌劲凝聚在先,提供笑
诗情缓冲和发劲的余地,曼妙的身子彷彿被一根无形的线引导,不但避过所有刀气,更在
空中投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往江面上的阎罗舫投去。
他们终於等到这一刻,即使以君逆天的盖世功力也不能压抑身上伤势的一刻,使得无
比高傲的他也必须藉助手下之力突围而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笑诗情当然绝对不能错过
!
飘逸的身姿就像是一道天际划过的流星,不知流落向何方,这「万水千山一雁飞」的
身法正是「玄宗」笑问天的独门绝技,在笑诗情如今手上使出,只会青出於蓝更胜於蓝。
笑诗情的如意算盘是以绝世身法强登上船之后,合她和玉夫人之力缠住君逆天一时三
刻,只要能拖住直至众人跟上会合,便是这魔君的末日。
可惜有人偏偏就不让她如愿,笑师情人在半空,忽然心弦一紧,眼前扑来一团似烟非
烟的黑色物体,不能看透的黑闇带着山雨欲来之感,无形的杀气隐匿其中,还未正式接触
已使她的肌肤隐隐生痛。
选在她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这关键时刻突袭,不仅表示对方是个善於把握时机的高
手,更表示对方抱着一举毙敌的心态,不容任何人侵犯到「阎罗舫」!
「可恶!君逆天带来的影子不只一个吗?」
身为「破狱」组织首领,笑诗情当然对君逆天身边高手的底细一清二楚,但饶是以她
的智勇双全,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手之霸——影子起正面冲突!可
恨她却偏是别无选择。
笑诗情深吸一口气,单凭大气流动的方向和高手天生的直觉,在无可辨识的黑闇中掌
握到一丝杀意的波动,道心进入空灵通明的境界,一双玉掌逐花戏蝶般翻出,历经无数次
变化之后,终以一个妙不可言的角度方向拍在影子攻来的匕首上。
「啪!」
笑诗情娇躯一震,倒飞回己方阵营的船头上去,眼角瞥见影子的下场也跟她一样,表
面上刚才的那一场交手看似不分胜负,但笑诗情心知肚明自己已经失去了拦下君逆天的唯
一机会。
这时江面上的其他船只均在进行紧急回避,以免被「阎罗舫」这黑色巨舰撞上,到时
将是船毁人亡的下场,船上的人们忙着稳住身形都来不及,自然更无可能飞身接近高速进
行中的巨舫。
笑诗情气得几乎想大哭一场,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望着黑色巨舫破浪远去。
「破狱」这次筹画已久、菁英尽出的讨魔行动,到头来终究还是以失败收场。
这一场正道与魔门之间近年来少有的激烈冲突,就在这么一个突兀的有些不合理的情
形下,结束!
然而这场行动对於武林甚至整个天下局势的发展之影响深远,却是从这一刻才开始。
第九章 百日大限
君逆天负手身后,仰望夜空,今晚的月儿洁净透明,长风一阵一阵的刮过大地,拂动
他背上的黑色披风,彷彿写意的墨笔在白纸上挥毫,周围的景象反而成了衬托这一代魔君
气势的物品,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何受伤的迹象。
他名义上的妻子,昔日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玉皇宫」最后一代公主——玉白雪!静
静的默立在他身后三丈处,双目异采涟涟,神情静如止水,让人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内在的
情绪。
这一对在相貌智慧上堪称绝配的男女,在心智上同样有着不可捉摸的特性,到最后恐
怕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说出对彼此的感情是爱是恨?
从离开「多恼江」,两人下船后开始,君逆天就把玉白雪带来这块高地,从头到尾,
两人都未交谈过只字片语,情景就彷彿是他们二十年来平淡无味的「夫妻」生活一样。
君逆天滞立原地的挺直身躯,忽然像是融入了无边无际的星空一样,他的身体仍在,
但精神却彷彿与宇宙某种不可知的神秘力量结合为一,无限制的茁长扩散出去,君逆天已
不是君逆天,而是「道」这万物之始的源头终极,无生无灭,无生怖,无死惧!
那是刹那,也是永恆,那一刻,君逆天真正到达了「天人之道」的境界。
可是那入道的一刻并不能长久维持,就像「昇华」时那样不可捉摸的灵机一动,君逆
天又回到了原来的他,仍是天下第一高手,但始终也只是一个人的「阎皇」君逆天!
玉白雪的修为比起君逆天来说是天差地远,当然不能理解前者在那一刻的「领悟」,
但她也感觉到前者在那一刻心神忽然晋入了一种她所不能理解的领域,尽管之前的二十年
共处光阴玉白雪也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但那一刻的君逆天却比过往的任何一个他都更
显得陌生。
默然良久,持续着彷彿是永恆的片刻。
君逆天忽然开口道:「夫人可知,我为何要把你带到这里来?」
玉白雪轻摇螓首,用清冰如碧潭寒水的声调道:「我不知道。」
君逆天忽然一笑,像天上的冷月破开了乌云。
「因为我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搅的地方,让我们的儿子,可以见上我最后一面。」
玉白雪闻言娇躯一震,秀丽无双的细緻脸庞,竟变得蜡一样惨白。
「你是说……?!」
君逆天仰天淡然道:「刚才我以神游灵搜之法,呼唤我们的儿子前来见他父母,现在
应该已经快到了吧。」
「不!不是那个……」玉白雪朱唇抖颤,彷彿内心正陷入极大不安中似的:「你刚才
说……要天邪他……见你最后一面……?」
君逆天欣然道:「我竟然感觉到夫人内心对我伤势的担忧,看来我该为此感到高兴吗
?」
玉白雪咬住下唇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但显然这一招并不十分奏效。
「不要扯开话题!你刚才说的话……是指你伤势严重,已经来日无多,是这个意思没
错吗?」
君逆天点头道:「夫人说得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终於从杀父仇人口中,听到这个自己期待多年的「喜讯」,但不知为何,当多年的期
望在眼前变成事实时,玉白雪不但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反而有着一种像是整个灵魂也要被
淘空的,哀伤。
不是自己花了多年心血,一手佈置出如今的结局吗?为何事到临头,反而觉得空虚和
不忍了?
玉白雪啊玉白雪!眼前人可是你杀父灭门的仇人,武林正道的最大公敌,你千万不可
因一时的妇人之仁,而坏了大事!
拼命提醒自己眼前男人的可恨之处,是玉白雪不让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的唯一办法,
水灵的眼眸被上下抖颤的眼皮间歇盖住,似乎象徵她内心的挣扎。
「你说……天邪他,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君逆天点头轻叹道:「只是有一点要向夫人抱歉,待会你所看到的天邪,恐怕是你最
不愿意见到的那一位!这一点却非我所能控制的了。」
此言一出,玉白雪的脸色顿时变得比之前还要惨白。
「你是说……天邪他!怎么可能?「他」恢复记忆了吗?!」
君逆天摇头露出深思的神态,随即道:「不……该未完全恢复,我仍可以感受到另两
股能量的存在,显示「他」仍未能完全取得躯体的主控权,但距离那一日的到来,相信已
不晚矣。」
玉白雪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颤,显然是想起了「他」的可怕。
「「他」怎会醒过来的?合你、我、和云覆月三人联手施为的记忆封印,世上该是无
人能解,莫非……!」
君逆天淡淡道:「夫人猜得与我心中想法正不契而合,恐怕云老师已遭遇不测了。」
玉白雪惊惶的道:「以云覆月的能耐,就算不敌也该自保有余,怎会这样轻易便死去
?」
君逆天叹道:「这一切都该怪我!当初我不该逼他在帝释天和魔陀佛联手攻打本门时
出手对敌,这才逼得他多年隐匿的身份曝光,而且云老师他一直对当年背叛「六道界」的
事情耿耿於怀,若是六道轮回中的其他式神找上门去,心有窒碍的云老师当然不是这类同
级敌人的对手,到最后只有饮恨收场。」
玉白雪惊呼一声道:「那么……「六道界」的下一个目标,岂不就是天邪了!」
毕竟是天下父母心!尽管对这个「儿子」的感受複杂无比,但事到临头时,玉白雪仍
表现出一个人母对亲子应有的关怀。
君逆天眼中露出一抹深邃至无法形容的感情,淡淡道:「六道众要找天邪,只是为了
确定我们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三百年前圣帝的转世?应该是不至於难为他才是。」
「为难?爹,你是在说笑吗?这世上除了你和娘,又有谁能为难我了?」
淡淡的笑声随夜风送至,语气虽是十分柔和,却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
,浓浓的讥诮。
玉白雪娇躯一震,几乎是用尽生平勇气,才能扭头去看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玉面长身,脸上带着一抹邪傲微笑的少年。
两人眼神交触,第三天邪的眸底忽然亮起两道彷彿苍穹星辰般深邃的邪光,他的笑容
既爽然又洒脱,令人完全无法将「邪恶」这两个字与他联想在一起。
「好久不见了,娘。」
完全没有母子重逢的喜悦,玉白雪反而像是见着鬼煞般倒退两步,花容惨白的道:「
你……你是……天邪……?!」
第三天邪伸出半截舌头舔了舔唇边,那表情竟带着股说不出的淫邪和猥亵。
「正是,娘,这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你那动人的娇躯啊!这些沈睡的日子以
来,我最盼望的,便是怎么能和你再续前缘!」
玉白雪出身娇贵,就是杀父仇人君逆天,也未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她生平所听
到最淫邪猥亵的一句话,却是从自己的亲生儿子口中说出来!怎不让她心中又愧又怒。
正当玉白雪羞愤难当之时,君逆天适时出来解围,威严而沈重的声音传过来道:
「天邪,你吓着你娘了……」
第三天邪洒然一笑:「爹生气了吗?既然您不高兴,那我就不说好了。」
第三天邪虽然不像「君天邪」或是「玉天邪」另两个人格一样,用「死老鬼」或是「
老头子」那样不敬的词句来称呼自己的父亲,但总觉得他叫的那几句「爹」,比口出恶言
还要让人感到一种不寒而惧的憎恶。
又转向玉白雪道:「好不容易我们一家团聚,娘的反应应该是更高兴一点才是啊?莫
非因为天娇姐不在现场,而让娘您感到遗憾吗?若是如此,我可以现在把姐姐带来啊!」
玉白雪听到这话的反应就像是踩到一条毒蛇的尾巴,差点没叫起来道:
「不……不用了!这样就……好了。」
第三天邪咂咂嘴巴,像是很遗憾的道:「那就可惜了,过了今天,或许我们之中有些
人永无再见的机会了!」
君逆天背对他们的表情声调听不出一丝异常,淡淡的语气淡淡道:
「你知道了。」
第三天邪耸耸肩道:「爹既然能以灵识搜神感应到我这本来人格的苏醒,「末那识」
修为不在爹你之下,更兼修「本相明见」的我,又怎么会不能反测到爹的身子状况呢?唉
!您老人家就是太逞强了,「梵灭刹息」固然能助爹你恢复至未伤前的颠峰状态,却是每
使用一次均会严重折寿减元,连续透支的结果,便是爹如今只剩下百日寿命的下场了!」
玉白雪闻言身子一震道:「天邪你……你说你爹他……他只剩下百日可活……?!」
第三天邪眼神扫过玉白雪,那视线内蕴着不知是虚无还是万变的感情。
「不必担心啊!娘,即使你作了寡妇,也还有我会照顾你下半辈子。」
君逆天忽然旋风般转过身子来,表情淡然平静,丝毫不像是大限将至之人。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只要能无悔一生,朝花暮谢却又何妨?」
豪气的态度就压倒场中的两名最亲之人,第三天邪如冰箭般锐利无情的眼神,去到君
逆天身周三尺便彷彿被融化。
「即使重伤在身,爹的精神气势仍是无懈可击,不愧是号称天下第一人的「阎皇」君
逆天!」
君逆天哑然失笑道:「在我记忆中,这好像是孩儿第一次对我表现出真心的敬意!」
第三天邪点头笑道:「反正爹您来日无多,那就让孩儿表现一点一直以来缺乏的孝心
又何妨?」
君逆天微笑道:「能听到孩儿你这句话,爹便是再少一半寿命又何妨?」
「爹真是太宠爱孩儿了!」第三天邪嘴角溢出一抹邪异微笑道:「不过,爹如果愿意
立即成全孩儿的宿愿,那孩儿将会一辈子感铭爹伟大的情怀。」
君逆天看看玉白雪,又看看第三天邪,摇头道:
「本来你所希望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办到,唯有这一点,我绝不能答应!」
冰雪聪明的玉白雪,自然从父子俩的几句对话中便推敲出第三天邪的邪恶心愿为何,
脸色一变再变。
第三天邪的语气听不出多少失望的违和感。
「爹身为魔门第一人,难道也会像世俗愚民般受那些礼义教条的限制?未免太让孩儿
失望了!」
君逆天面无表情摇头道:「推动你产生感情的根源是来自於对生母的憎恨,佔有母亲
的身体也不能满足你扭曲的复仇意志,到最后你选择的也只有毁灭一切的虚无,而我曾承
诺过绝不做出对你娘有任何伤害的事情,所以我不能把白雪交给你。」
此言一出,包括玉白雪和第三天邪,两人同时色变。
第三天邪目中亮起两点精光,沈声道:「爹已看破一切?」
君逆天点点头,仰天带着萧索无比的语气道:「直到刚才那一刻,我终於体会到什么
是迈入天人之境的「阿赖耶识」,意识到自身之力,相对於宇宙穹苍无限的渺小,但天人
本为一体,能勘破这亦在亦不在的「天人之际」,便能脱胎轮回而去,穷究一切法则,世
间事对我而言几乎再无秘密!」
看着第三天邪第一次阴沈下去的脸色,君逆天摇头失笑道:
「但我仍是不能理解孩儿的存在,以及你和圣帝的真正关系。」
第三天邪像是放下心来的嘿笑道:「原来爹毕竟还是有不知道的事。」
君逆天像是颇生感触的道:「即使领悟阿赖耶识,人仍不是全知全能,纵是无所不能
的神——如果真有这种东西存在的话,亦不能改变那複杂莫测的人心了……」
第三天邪微笑道:「爹的修为,目前我是望尘莫及了,幸好爹在来日无多的光阴中,
尚未把孩儿列为首要目标。」
君逆天颔首道:「不愧是我君逆天的孩子!即使在如此状态下,仍能察觉到爹的首波
杀意非是针对你而来,就算你的本体尚未完全苏醒,爹要对付你都要花费一番功夫。」
「不敢当,爹太看得起孩儿了啊。」
父子俩之间把针锋相对的生死杀意,竟说得像吃饭喝茶一样淡然,或许这是修为领域
到了他们那个境界的人,才能体会到的「无情」吧!
第三天邪撇撇嘴角笑道:「那么,那个不幸要当我天下无敌的老爹,第一个对手的倒
楣鬼,是谁呢?」
「不是一人,而是两人。」君逆天道。
「两个人?」第三天邪扬起了眉毛。
「「玄宗」笑问天和「天剑绝刀」丁尘逸!他们就是本座在百日大限之前,最后要击
败的两个敌人!」
君逆天用冬雷震震夏雨雪,不容置疑的态度和语气,发下了这样豪气的约战宣言。
第十章 双头戏龙
第十章 双头戏龙
「哼啊┅┅!」
一声如悲如怨,似泣似诉的娇叹,在雾气氤氲的泉水中忽然传出,打破了原本波平如镜的
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透过四散的雾气,依稀可以看见两个妙丽的身影,难分难解的纠缠在一起,在这彷佛世外
桃源的清澈泉水中,正行著那颠鸾倒凤的荒唐韵事。
再把镜头拉近,发现这两名女子的真实身份,赫然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两位侠女,「凤凰
」君天娇和「女流箭」孙楚倩!「四秀」中同出於「武功院」」的两位名流女侠,竟然是
同性禁忌的恋人!这个事实若是传到了江湖上面,不知会引起多少的斐言流语?
如果只从她们表情动作上全神投入的欢愉和喜悦来看,便知道在这一刻,两人实在无暇对
这些身外之事多加考虑。
孙楚倩像是一只嗜睡的猫咪,倚靠在君天娇怀中,眨著沈重的眼皮,咕哝著娇嫩的鼻音道
∶
「今天的天娇姐似乎很不一样呢,样子特别的吓人,我刚才还以为我会被姊姊奶玩死了呢
!」
君天娇闻言甜甜一笑,指尖点上孙楚倩的鼻梁,爱怜的道∶
「傻孩子!奶太多心了,姊姊怎麽会舍得伤害奶呢?」
简单的解释便足够让天真无机心的孙楚倩对刚才爱侣的异样态度释怀,孙楚倩娇媚的低哼
了一声,跟著便一头钻入君天娇高耸饱满的双峰间,享受著同性间才能拥有温柔甜美的亲
密接触。
君天娇一手爱怜的抚弄著孙楚倩的头发,但仔细观察,便可看出她深藏在眼眸内的异样情
愫,并未随著情欲的宣 而随之排除,一种像是胸膛被贯穿的空虚和愤慨,充塞著她整个
心房,让她怎样也无法快乐得起来。
即使刚才和孙楚倩那样激烈的性爱,也不能帮助她摆脱那恼人的愁绪。
君天娇在心底暗叹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烦的根源,来自於昨日「多恼江」上见到的那
个男人。
那个她不愿意承认,但在血缘上却有著不容否认的事实,应该是她生父的那个男人。
——「阎皇」君逆天!
同样是茫茫白雾的温泉热气中,却是与之前香艳旖丽的场景完全不同的肃杀沈重,那是因
为这里是「将军府」中戒备最森严的「天井龙池」,也是九大奇人中的「将军」唐乱离!
「天宫」之主「天王」帝释天!二者的身份其实是同一人!在被君逆天重创之後,调息养
伤的地方。
一代枭雄——帝释天此刻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温热的池水里,「天井龙池」的温泉乃他重金
礼聘一代土木大师鲁夫子,穷五年心血开凿而成,又在池水中加入了一百零八种珍贵无比
的药物,功能活血生肌,对他的伤势更有不可思议的治疗神效。
帝释天正运功吸取泉水中的药气热能,激发生命中三脉七轮的神秘潜能,忽然敲门声响起
,帝释天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整座「将军府」只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刻打搅他,淡淡开
口道∶「进来吧。」
一人应声後大步走进室池内,深邃而温柔的眸神,一张脸却是残缺破烂且缝钉四处,极恶
与极美两种形象同时出现在这麽一个奇异的人身上,却又搭配的天衣无缝,正是「十方俱
灭」的二相之一,被帝释天倚为首席军师的「右相」闻太师!
帝释天从来就没有与属下闲谈的习惯,他直接就切入正题。
「有何紧要的消息?」
闻太师回道∶「白雪出世,『破狱』拦截君逆天於多恼江上,後者与『破狱』势力发生激
烈冲突,结果仍是白道一方损兵折将,玉白雪则被君阎皇安然带走。」
帝释天冷哼一声,背也不转的沈声道∶「可知道君逆天的伤势?」
闻太师道∶「无法估计,不过根据情报,最後君阎皇的脱走,是藉助了两名影子之力,以
前者一向的自负作风,竟要倚仗属下帮助才能脱身,可见伤势绝对不轻。」
帝释天仰天一笑,语气中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神态。
「天助我也!君逆天将本王击伤,却不知正好助本王将『天界光明火』的『九阳终极』境
界完成,待本王功成出关,『光明天火』大成圆满,君逆天伤重难返,魔陀佛不足为惧,
白道中除『玄宗』笑问天更无能人!放眼武林无人能与本王抗衡,天下一统之日,屈指可
待!」
没错!「天王」帝释天的野心,绝对不是只限於这小小的江湖争霸而已,而目前的情势也
的确如他所讲的一步步发展下去,到帝释天功成出关的那一日,又有谁能和这实力和智慧
同样惊天的不世枭雄对抗了?
到最後,能和邪恶匹敌的,是不是只有更强的邪恶了?
第十一章 母子之间
「你们母子俩久未见面了,一定有些私下话想要说,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忽然丢下这句话,君逆天便这麽潇洒的消失在两人面前,留下一脸错愕尴尬的玉白雪和第
三天邪面面相觑,空气中沈淀著异样的沈默。
第三天邪没有说话,只是持续以一双邪光闪闪的视线,以几近侵略性的眼光在自己母亲姣
好的身材上游走著,彷佛能看穿衣物的灼热目光,让玉白雪下意识的避过头去,雪白的脸
上闪过一抹嫣红。
良久良久,玉白雪似乎无法忍受这沈默的不堪,低沈甜美的嗓音,怯生生地道∶
「天┅┅天儿┅┅你┅┅」
不等母亲把话说完,第三天邪莞尔一笑,指著自己的胸膛道∶
「如果娘奶要找的是那个比较讨奶喜欢的『天邪』,很抱歉,他现在正在沈睡中,无法出
来和奶见面,但要说到对於娘亲的『敬爱』,其实我们三个对奶都是无分轩轾的,娘奶何
必厚此薄彼,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儿子的说话彷佛有一种魔力,轻易的刺穿自己心灵上的防壁,玉白雪花颜惨白,捂胸而退
,不可置信地道∶
「你┅┅你真的是天邪┅┅!那个天邪┅┅回来了┅┅!」
看著母亲的失态,第三天邪竟然像是很享受的闭目愉悦道∶
「不必那麽惊慌啊!娘,老头子虽然号称让我们母子俩独处,事实上他的意识仍监控这方
圆二十里内的空间,就算我要对娘奶有什麽不轨的举动,也得先过了老头子那一关,我还
不至於蠢到和暂时是世上最强的老爹作对,奶可以放心了!」
当第三天邪提到君逆天时,不用「最强」,而用「暂时是最强」,配合他的自信笑容,个
中深意耐人寻味。
玉白雪毕竟也是一代奇女子,虽说纷至沓来的变故,使她一时之间几难招架,但随著时间
过去的沈淀,她已能渐渐整理出思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
「天邪┅┅你┅┅很恨娘吗┅┅?」
似乎是没想到母亲忽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第三天邪微微一愕,跟著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
,仰天道∶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对娘奶的真正感觉,到底是爱是恨?」
玉白雪幽幽道∶「你恨娘是应该的,毕竟当初是我一手造成你今天的性格际遇┅┅」
第三天邪把手一摆道∶「事情不完全是像娘所想的一样,因为某种原因,我从出生在这世
上,便注定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异胎,要不是娘奶的『洗心 』┅┅我也无法体会喜怒哀
乐等情绪反应,虽然大部分的感情仍只停留在『虚拟假象』┅┅嘿!但至少有两种最鲜明
的情感,在我有自我意识之时便与我一起存在,那就是对娘奶的强烈爱意,和恨意!」
不能完全理解亲生儿子刚才所说的一切,但语气中那份浓烈鲜明的感情,却是露骨得让人
害怕,不会错的!这种感觉┅┅便和七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一样,到底为什麽,会让
自己的儿子拥有这种魔鬼般的性格?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作孽?上天为了惩罚这个失格的母亲,才安排这样的人伦悲剧降临在自
己身上?
玉白雪挥袖擦拭眼泪,沈静的道∶「你怎麽恨我,都好。我自己知道,我没有一个身为人
母的资格,当初选择以这副残花败柳的躯体留存世上,只是为了完成报复灭门之仇的心愿
,不必等到命运的终结审判,我迟早都会自我了断,结束这份罪恶的一生┅┅」
玉白雪这样说话的时候,成熟美艳的脸上,有著一份视死如归的觉悟,秀丽的容貌上配合
冷峻的坚毅,格外有著几分凄楚的美感。
这份场景足以让世上任何男人动容,但第三天邪的心,却是比铁石心肠还要无动於衷的「
虚无」!所以他只是淡淡一笑,悠悠道∶
「我不会让娘奶死去的,相反的,我还会给奶以後作梦都想不到的娇贵生活。」
玉白雪闻言只苦笑一叹道∶「富贵荣华,对我这个心死的女人又有何用┅┅?」
第三天邪露出自信的邪傲笑容道∶「我不管娘奶怎样想,总之我早已认定了娘是我今生唯
一会爱上的女人,这份执著绝对不会改变,世上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扰我们母子俩在一
起。神阻则杀神;佛阻则杀佛!」
第三天邪语气里的那份坚决无情让玉白雪不寒而惧,摇头泣声道∶
「不要再说了,那是不可能的!」
第三天邪反问道∶「为什麽不可能?」
「我们是母子啊!」玉白雪叫道∶「不要再对娘亲抱著不伦禁忌的幻想了!天邪!一错不
能再错啊┅┅!」
第三天邪反驳道∶「真正能决定这世上对错法则的,是凌驾於一切众生之上的力量!而我
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拥有这样的力量,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只会是对,不会有错!」
玉白雪的心情激荡无比,只能用不断摇头来摆脱凌乱的思绪。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当初教你的那样!」
「喔!娘奶都教了我什麽呢?」第三天邪的脸上忽然挂起一个讥削无比的笑容∶「要听从
娘的一切指示,以娘的一切意志为优先,仇恨爹的一切和他相关的事物,这就是奶当年教
给我和天娇姐的东西了。」
玉白雪掩嘴倒退,泣不成声∶「我┅┅┅┅」
第三天邪把笑容一收,同时身上那股逼人的邪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淡然道∶
「我并无责怪娘的意思,毕竟没有娘亲,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指的不光只是『生育』这
个过程而已,还有更高的含意,总有一天娘奶会明白。」
「我不想明白!什麽也不想明白!」玉白雪含泪道∶「我累了,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度过最
後的日子!」
第三天邪平和的道∶「听娘的口气,似乎在爹的百日大限後,奶也会跟随他在九泉之下,
在我看来那实在是没必要的事,奶和爹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情,老头子走後,娘奶
还有大好的美丽岁月可过,更何况还有我和天娇姐会照顾奶啊!」
玉白雪娇躯轻颤的道∶「你们对娘亲的感情┅┅是错误且不被容许的!是我当初犯下的过
错,就由我一人来弥补,只要我死了,这种禁忌的感情便不会再出现在你们身上┅┅」
玉白雪正要行那最後一著,但先一步察觉到她意志的第三天邪已经抢先出手,武学修为相
差有极大距离,前者根本来不及咬舌自尽,已被亲生儿子的常世剑气封穴截脉,身子软软
倒下。
「我不会让注定要成为我女人的奶死去的┅┅娘┅┅」
第三天邪轻轻将玉白雪的身子安置於地上,神情温柔而安详,专注得彷佛在捧著世上最珍
贵的一样宝物。
「老头子也快回来了,我和他之间现在已没什麽话好说,娘奶就先回到『冥岳门』去吧!
等我做完一些该作的事情,就会回去找奶,到时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身子动弹不得,意志仍然清醒的玉白雪,身为母亲的直觉使他感应到儿子最後一番话中的
异样含义,著急的问道∶
「天邪┅┅!你┅┅你要去作什麽┅┅?」
第三天邪长身而起,脸上有著平静而无比肯定的表情。
「去做一件早该做的事情,吃掉正餐之前的前菜。」
「快意行」三个金漆大字,绣在长约丈许的灰色大旗上,迎风招展开来,颇有几分豪气干
云的味道,这大概就是在这方圆百里内,虽然沿著官道上有数不清的茶铺,但此家却特别
受江湖人士青睐的原因吧。
茶铺之内,人声鼎沸,行酒交谈声此起彼落。江湖子弟江湖老,落魄江湖载酒行,如「快
意行」这麽一个充满无拘无束的空间,正是适合天涯漂泊、浮萍聚散的人们,暂时歇脚休
息的好地方。
茶铺内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一张方桌旁坐著二僧一俗的奇异组合,年纪最大的和尚看来不
过中年之姿,却有著连黄花闺女也要自叹不如的幼滑肌肤,双眼深邃冷静,法相庄严。
与他同桌的两人虽然年纪次之,但亦各自拥有不亚於中年僧人的独特气质,年少的那名僧
人看来应是前者的同门,小小年纪却有一脸佛相,眉间正气凛然,五官细致有如粉雕玉琢
;唯一与两人穿著迥异的青年文士,五官斯文秀气,相貌端正,头戴一条青绿色的逍遥巾
,彷佛年轻的武侯再世,别有一番书剑风流的气度。
这三人的身份,正是「武功院」的两代新旧高手——禅念大师、「菩提儿」弥勒,和「中
书府」府主「智儒」孔悲回的爱徒「小诸葛」贾翎!
「多恼江」一役後,「破狱」轰烈动员的结果,却闹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参加该役的
成员自是不免心灰意冷,可是失意过後,仍有残酷的事实必须面对,这次「破狱」实力倾
巢而出,组织中重要成员几乎八成以上参与该役,回去後不但得面对自己原来门派的压力
,更要提防今後魔门势必伴随的报复行动,处境之艰辛,简直可以用「如履薄冰」一词形
容。
身为众人之首,笑诗情当然要解决众人面对的困难,判断当前首要的危机非是来自同道,
而是「冥岳门」得知门主遇袭之後的反应,以魔门中人 丫必报的一贯作风,会采取雷厉
风行的报复行动几乎是必然的结论,而集结行动势必将会成为魔门徒众攻击的最好标的,
笑诗情遂下令众人化整为零,分成五批返回自己门派或是预计目的地,隐晦藏光,以等待
下一次的除魔之机。
贾翎和弥勒、禅念三人分成一组,尽管三人中实力最强的禅念负伤在身,但以弥勒在年轻
一辈中极为优异的武学天资,配上小诸葛的足智多谋,除了实力最强的龙步飞笑诗情两人
一组外,众人中该属他们最有自保安命的实力。
贾翎原本文秀端整的眉毛,打从离开「多恼江」之後便像是打了一道难解的结,那忧心忡
忡的模样,让同行人看了亦不由得跟著紧张起来。
弥勒与贾翎年纪接近,又是单纯没有机心的个性,一路同行下来,终於在这驿站忍不住提
出疑问道∶
「贾施主,小僧有一事不明,明明我们这一路行来无风无浪,至今亦未发现敌人的踪迹,
为什麽你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呢?」
贾翎看了弥勒一眼,又转过去望著沈默不语的禅念,展颜笑道∶
「就是一路下来都没有发现敌人的动向,所以我才觉得担心。」
「为什麽?」弥勒更不解了。
贾翎笑著解释道∶「因为以『冥岳门』魔道第一大派的实力,不可能完全掌握不到我们一
行人的动向,我恐怕在前面早已有著更险峻的陷阱,在等著我们自投罗网呢!」
弥勒转而向同门的长辈解惑道∶「是这样的吗?师叔。」
禅念半闭的双目忽然亮起两点精芒,旋又沈敛不见,淡淡道∶
「贾少侠说得不错,弥勒,有关江湖之事,你还得好好跟人家学习。
」
贾翎俊脸微红,他深受「中书府」的礼教观念薰陶,在这德高望重的佛门长辈面前,自然
不敢有半点放肆之处,连忙回道∶
「大师过奖了!晚辈不过是妄加推测而已,未必与事实相符。」
「不!贾少侠的推论所得,亦正是贫僧的心底忧惧┅┅」禅念忽然长声叹气道∶「这一路
走来太过平安,贫僧早已觉得不对,以君阎皇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一向作风,不可能被
亲自触犯到逆鳞後,仍能相安无事┅┅我彷佛已经嗅到了,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动乱前兆
┅┅」
连「武功院」四大高手之一的禅念大师都如此说,足证贾翎一路以来的担忧确非空穴来风
,弥勒秀眉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股没来由的凶兆警觉,像电光火石般掠过自己的
明镜佛心,一种没法形容的感觉,驱使他的身体自然动作,一把抄起倚靠在桌脚边的「燃
灯棍」,一棍向贾翎面门扫去!
第十二章 八大神煞
事起突然,贾翎完全没有想像过同伴的弥勒竟会对自己下手!不但毫无徵兆,这一棍更是
又急又险,饶是他智慧过人,值此一刻也全然想不起解救之道,原以为只能这样闭目待毙
,却听到「夺!」的一声,跟著是一根疾飞之物撞上棍身後弹飞的感觉,电光火石之间,
贾翎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禅念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两手从宽大的僧袖中伸展出来,像鲜花绽放般变化出多种目不暇
给的手印,全以防守为主,构建成佛境圆满的结界,不让敌人重施暗器突袭的故计。
弥勒稍一回气便望向馀骇未息的贾翎,後者不愧是象徵白道英才的後起之秀,迅速回给弥
勒一个肯定的眼神,彼此确知对方未在适才的一轮接触中负上内伤,生死与共的作战情谊
在两人眼神中迅速交流,随即弥勒舞棍长身而起,往茶铺外冲去,边大喝道∶
「『破狱』中人在此!『冥岳门』的魔道恶徒,想要小僧的性命就跟著来吧!」
贾翎看得心中激动不已,弥勒将自己变成攻击目标的行为看似有勇无谋,实则蕴含著悲天
悯人的无比慈悲!敌人的首要目标虽是针对他们三人而来,但以魔门中人狠辣无情的作风
,在动手时一定不会顾及到无辜旁人的性命,甚至会利用这点作为打击正道之士的手段!
这一点端看他们选择在人多热闹的官道茶店内动手,已可见一般。
而身陷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为了让躲在暗中的狙击化暗为明,更不要牵连无辜,避免无
谓的死伤,所以弥勒挺身而出,将攻击的眼光吸引在自己身上,好为其他二人打出一条活
路,这种高尚无比的情怀,实在难以想像仅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所能拥有!
贾翎只觉胸中一口热血沸腾,读圣贤书所洛u颡⑩渐j训,彷佛化为现实的画面在眼前上演
,深吸一口气,正要随弥勒那样冲出去厮杀,忽然被人一把拉住,回身一看,不是禅念还
有是谁?
「大师┅┅?!」
即使以贾翎的智慧,在这一刻也想不通禅念拦阻自己出手的原因,如今有危险的可是他师
侄啊!为什麽禅念可以如此若无其事了?
禅念彷佛是读出了贾翎内心的疑惑,望著後者的眼睛沈声道∶
「出手伏击我们的魔门高手不只一人,此刻一起行动只会成为鲜明的靶子,你要冷静下来
,守在後方为我们照应大局,这是我们今天能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贾翎身子一震,禅念的话就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淋下,冷却他过剩的激昂情绪,瞳孔重新恢
复智珠在握的神光,点头低声道∶
「晚辈知道了,多谢大师提醒。」
禅念微一颔首表示赞许之意,跟著身子离桌而起,合什大步往店外走去。
「『武功院』禅念在此!『冥岳门』的魔道邪人,可有勇气现身与贫僧一斗?」
一阵轰雷般的笑声自店外传来,跟著一名相貌粗犷、身形魁武的黑衣大汉,彷佛巨灵神般
降临场中,双目闪动著使人心颤的杀意。
「『破狱』的跳梁小丑之辈,竟敢不知死活的冒犯我家门主的无上魔威,今天『八大神煞
』的『霸斧』莫凡!就要让你们永远失去後悔的机会!」
禅念心底暗惊於来人的实力可能不在他之下,而一旁听到「八大神煞」这个名号的贾翎更
是胸口猛跳,握紧的拳头冷汗直流。
「八大神煞」!是由「阎皇」君逆天在「冥岳门」三万弟子中亲自挑选,而由天下第三一
手训练,堪称门中实力最坚强的一只实战部队!「八大神煞」的实力号称可以与剔除「天
王」在外的「十方俱灭」媲美,虽然这两只魔门中各拥一片天的势力从未正式交战过,但
江湖中人无不视这真相神秘无比的八人,为继君阎皇、天下第三之外,正道武林的另一梦
魇!
禅念正在思索待会对上这自称八煞之一的「霸斧」莫凡时的战术,忽然身旁气劲波动,方
才持「燃灯棍」冲出茶铺外的弥勒,衣衫破烂、一脸狼狈的边舞棍边退至禅念身旁,看他
气喘吁吁的样子,显是方才经历了一场苦战。
一个瘦小的像是风一吹就会飞走,立於道旁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摇摇晃晃,彷佛随时都会一
个失足掉到地下,却又始终不动如山的灰衣矮个,发出嘲弄的笑声,不屑道∶
「连奶水都还没断足的娃儿,岂会是我『八大神煞』之一——『千手飞蝗』影余庆的对手
?老大这一次给的任务实在太没趣了!」
贾翎立刻从这新出场角色的称号气势上,判断出这人就是刚才在茶铺外以不知名暗器突袭
他的人,能在这麽远的距离发出如此急准迅厉的暗器,要不是弥勒的佛性灵机,自己就不
可能活到现在!
「八大神煞」只现身两人,已把局势完全控制住,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神煞尚未现身?
或是被派去对付其他的同伴?
不管如何,今天这一场血战的局面,已是势难避免!
激情过後的春梦,总是特别香甜,然而望著已和周公不知下了几盘棋的孙楚倩,看著对方
那祥和幸福的侧脸,君天娇却是愁肠百结,说什麽也无法入眠。
出於无法解释的感觉,君天娇知道君逆天绝不会对自己这个「不孝女」采取任何行动,报
复她当日参与「多恼江」一役的行为。所以「破狱」中人只要和她分到一组的人,便等於
是买了一张免死金符。
明知如此,但君天娇却一点也没有抱著救得一个是一个的打算,而且在众人中只挑了孙楚
倩一人同行,独善其身的作风可谓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其他众人根本无从知道她和君逆天
之间的复杂关系,或是知道了也不愿去置评,所以也没有人去质疑她的行为是否恰当?
对君天娇而言,这些从来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打从一开始,她加入「破狱」的动机就不是为了理念或是正义那些无聊的理由,她加入「
破狱」是因为这个组织是和她生父作对的最大势力,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对付那个不配为一个人父,却是强到没有天理的无耻之徒,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
够的!这一点君天娇在很久以前便有了这样的体认。
如果有机会,君天娇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匕首送入君逆天的心房,看看他流出来的鲜血到
底是不是红色?否则怎能在七年前对他们母姐俩做出这麽不堪的行为?还是在他的亲生儿
子面前!
在「多恼江」上一役之前,君天娇一直是这麽认为的,那就是自己深深地恨著君逆天这个
生父!可是等到亲自与後者对持过之後,君天娇却发现自己迷惑了!
君逆天那至尊无上的宗师风范,深刻地烙印在「多恼江」上当天每一个人的心中,而配合
母亲玉白雪的计谋,将生父引进天罗地网的布置,但对方那视生死如无物,视敌人如草芥
的傲霸魔气,还有他那以一挡百的杀敌态度,就在君天娇的心湖中掀起万丈波澜,大大动
摇了原先前者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拥有如此傲霸豪气的一代魔君,应该不会是一个欺负妻小的无耻之徒才是┅┅为什麽在看
到君逆天出手的时候,脑海中彷佛有一些刺痛的电流产生,和自己一直以来的丑恶记忆抗
衡呢?
当日接连强奸母亲和自己的,真的就是这个不再被自己当作父亲的人——君逆天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呢?
君天娇正在苦苦思索间,忽然窗外一阵夜风吹来,将桌上油灯的火熄灭了,房间内顿时变
得一片黑暗,君天娇在黑暗中独坐无言,一对美眸却变得凌厉而深邃,只因她知道,在房
间内除了她和孙楚倩之外,此刻又多了第三者!
「你来找我做什麽?」
黑暗中君天娇的声音显得幽幽怨怨几不可闻,而回答他的一道男声,却是俐落分明的让人
吃惊。
「自己的弟弟来找姊姊聊天,也需要理由吗?」
黑暗中一张轮廓分明的邪俊笑脸逐渐浮现,君天邪就这样倏然现身的坐在君天娇对面,深
邃的眸中墨星,彷佛不是这个尘世之人。
君天娇沈默下来,在心底暗自揣摩君天邪刚才现身时所用到的时机和身法,片刻後方道∶
「你的武功似乎进步了不少。」
君天邪耸肩无所谓的道∶「只不过是逃跑的功夫进步了些,哪值得天娇姐你如此称许?」
君天娇冷冷道∶「不要跟我转圈子兜废话!你到底来找我有什麽事?是来嘲笑我当初不听
你的话,而今自招的失败吗?」
君天娇如今的心情正处於绝对的低潮,君天邪的回答绝对会成为两人是否翻脸动手的关键
,可是即使面对自己亲姊姊如此声色俱厉的态度,君天邪的表情仍是一脸潇洒写意,眼神
中闪过一闪即逝的狡黠,笑著道∶
「天娇姐息怒,小弟这次前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相告。」
「什麽事?」
「是这样的┅┅」
君天邪身子微往前倾,似欲靠近点说话,而当他的右手稍微一扬之时,君天娇方才警觉到
不对,却是为时已晚!「常世之剑」的剑气已经制住她半边身子,闷哼一声倒跌在床榻前
面。
「你┅┅你不是天邪┅┅!天邪绝对没有这麽高明的武功!你到底是┅┅?」
虽说是骤起突然,但以自己所知的君天邪实力,绝无可能在一招之内将自己制服!而刚才
所感受到那异样的剑气,虽然已经刻意留力,君天娇仍是可以判断出对手真正发挥时,那
可以媲美天下第三「梵灭魔刀」的可怖杀伤力!君天邪什麽时候练成这麽强的本事了?
君天邪摇摇头,慢慢的站了起来,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不知道为什麽,君天
娇忽然升起一种既熟悉又陌生、兼无比可怕的感觉!而随著君天邪一步一步往自己走近,
那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你┅┅你到底是谁┅┅?」
君天邪眼中闪动著异样的光芒,轻笑道∶「好姊姊啊,怎麽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记不住了,
我当然是君天邪啊!不然还会有谁?」
君天娇咬牙不发一语,同出一脉的感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她自己的亲弟弟没错,
可是这股从未接触过的异样邪恶┅┅不对劲!眼前的这个人纵然真是弟弟,也不可能是原
来那分裂的「君天邪」或是「玉天邪」其中任何之一!难道自己的弟弟体内还宿著其他的
人格?
「敢这样对我┅┅别以为可以没事!你到底想要干什麽?」
君天邪——此时应该称他作「第三天邪」,露出一丝微笑,对著动弹不得的君天娇道∶
「要唤醒姊姊奶真正的记忆。」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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