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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我意天下 第一卷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l  7 11:24:45 2003)

第一章 登基大典 
  感谢各位风姿同好扫描ocr,另注:第二部我意天下与第一部略有不同,为每集四章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四月一日 雷因斯 象牙白塔

  “大家好,今天我非常的高……还有兴,这是一个我的大日子,也是全雷因斯人的大
日子,在往后的历史上,这也将会是全风之大陆最重要的一个里程碑。”

  站在会场的演说台上,兰斯洛穿着一身大礼服,以这样的开场白,向在场的文武官员
、受邀观礼的人民代表问好。

  一国之君的登基大典,如果是照过去雷因斯宫廷的礼仪,应该是在象牙白塔前的大广
场举行,宫廷乐团演奏圣歌,文武官员换上正式官服,朝高台上膜拜,在数万人静默以待
的庄严气氛中,新任女王在高台上接受了王冠,跟着就向那几乎要把稷下城掀翻过去的强
烈欢呼颌首还礼。

  当然,依照雷因斯宫廷的幕后习俗,什么催眠声波、催眠药气,那是一定少不了。若
非如此,怎么会这样巧合,每次女王继位,下方民众通通都感动得涕泪纵横。

  “不用这么麻烦了,继位是一件喜事嘛,就应该开开心心地庆祝啊,我是一个只会吃
喝玩乐的强盗头出身,这么正经的典礼,太不适合我了,把即位典礼和庆祝酒会合并,广
场外头也弄个园游会,大家吃吃喝喝,一起开心一下吧!哈,我很久以前就想要这么做了
呢!”

  这是兰斯洛在试穿礼服时,对礼部官员做的指示。听闻这即将戴上至尊之冠的男人有
这等构想,礼部官员个个脸如土色。

  “不行啊,亲王殿下,登基大典应该是庄严肃穆,如果照您这样的做法,那岂不是…
…那……好像不太合过去的惯例。”

  “为什么每个典礼都要符合惯例呢?是谁规定每个典礼都要庄严肃穆的呢?

  我是要参加典礼的人,我应该有权选择要参加什么样的典礼吧?”

  “可、可是这样子真的……真的太不合国际礼仪了,恐怕会被各国王者耻笑的……”


  “我本来就是个草包,谁想要笑,就让他去笑吧!如果庄严盛大的登基典礼可以保证
即位者素质,现在的艾尔铁诺就不会有这种皇帝了。”

  登基大典主角的意见高过一切,在没法反抗的情形下,兰斯洛的构想得到执行,当他
在台上向观礼来宾问好,底下的各色来宾,也不约而同地向他举杯祝贺。

  只不过,从台上看下去,礼部官员一个个惶恐不安的样子,兰斯洛心里有数。

  说什么不合惯例,只是客气话,在这些只会照本子办事的家伙心里,大概怎么样也无
法接受一场庄严典礼变成胡闹宴会的结果吧!若自己地位还是像刚到稷下一样,现在可能
已经被他们指着鼻子斥骂了。

  可是啊,只要实权在握,什么典礼都是表面功夫。会让人感到敬畏的,不是典礼上的
繁文耨节,而是帝王手中所掌握的生杀大权。使用这份权力,充分感受到亿万人生死由我
,这才是真正让人感到痛快的地方。就因为那些家伙不懂这道理,所以他们始终也只能成
为被人使唤的东西……永远都是。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当宫廷派首席大老白德昭亲手为兰斯洛戴上帝冠,他却
也严肃着表情,双眼微闭,像是在对神明祈祷国运一样,接受了这顶帝冠,与随之而来的
疯狂欢呼。

  来自宴会场中与象牙白塔外,群众的热切狂呼,像是要震破云霄一样地响起。

  “国王万岁!兰斯洛国王陛下万岁!”

  “雷因斯王国万岁!陛下万岁!”

  人民的热情拥戴,让兰斯洛相当喜悦地笑了起来,独自走到外面的阳台,向外头广场
的数万群众,以及太古魔道镜头之前的雷因斯国民,举杯长笑道:“人民乃国之根本,你
们也万岁!”

  这句问候引发了更大的欢呼浪潮,也令会场内的许多人再次皱起眉头,身为王者,怎
可作出如此自失身分的戏言,换作其他王权不甚稳固的君主,这种戏言甚至可以被视为亡
国之兆。

  不过,在这种感觉出现的同时,他们也感到一阵伤悲。如果说这样的君王,是在连番
激荡的历史潮流中应运而生,那么,不得不屈居于他的统治之下,却犹自无法习惯他做事
风格的自己,就是即将要被时代所淘汰了。

  宴会在连串乐声中展开,除了已经成为帝王之尊的兰斯洛,新政权中的几位首席高官
,也是倍受瞩目的焦点。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大丞相天地有雪,也被迫穿上一身华丽礼服。但身形矮胖的
他,套上这件满是勋章、彩纹的礼袍,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挂满装饰物的圣诞树一样引人发
噱。

  受到国王陛下的御笔亲点,受封高宫厚禄,位居极品的他,面对众多不甚真心的祝贺
,面上露出极为尴尬的苦笑,虽然眼前的各位贵族都向自己说着恭喜话语,但从他们眼中
的嘲弄与不屑,就知道自己这左大丞相并没有受到多少尊重。

  本来只希望求一个可以拿很多钱的虚职高官,往后躺着享受过日子,谁知道却掉下来
一个烫手山芋。尽管还弄不清楚老大有什么打算,但往后的日子肯定是难过了。

  相较之下,右大丞相白无忌,就完全不担心以后的生活,在宴会中谈笑风生,留连于
醇酒美人之间。为了怕宴会太过无趣,即位典礼的宾客名单是由他亲笔写下,凡是家中有
娇儿美妾的贵族富豪,人人有奖,绝不落空。

  既然成为丞相之尊,白无忌自然就是权贵们攀拉关系的首要目标,更别说这位雷因斯
的首席单身贵族又同时身兼白家家主之位。经历一场战火摧残,白字世家的稳固地位未有
撼动,反而更加深入雷因斯各角落,在叛军首领白天行授首垮台之后,白字世家支持新任
帝王,形成了双方共治一国的局面,势力之强,更胜于以往。

  一切政事由两大丞相辅佐,下方还有各部尚书,由白德昭为首,协助丞相裁决断事。


  在内战中一度显得黯淡无光的白德昭,现在则以长老的身分,倍受重视,可以预见,
在新政权中,他将拥有更超乎其职权上的影响力。左大丞相九成九是个吃饭不管事的家伙
,右大丞相虽然有着足够的才干,但他本身的低劣个性,会有多少办公热诚,实在是一件
让人怀疑的事,说不定根本就把上班时间当成猎艳良机也不一定。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要让整个行政体系健全运作,这位先后任职于三位女王的宫廷长
老,就成了一个不可缺少的存在。为此,就连得到大权后显得嚣张跋扈的兰斯洛,也收起
高傲的态度,极为恭谨地向老人问好,除了丰厚的封赏,并在非公事场合,以“九叔公”
这样的称呼,待之以礼。

  除了行政单位,最接近君王的秘书单位,也掌握着不可忽视的实权。最具代表性的人
物,就是首席幕僚苍月草。没有得到任何封赏或高官、地位,她只是与先前一样,继续任
职兰斯洛身边的秘书官,负责草拟各种文书,协助主上。然而,基于她在内战期间的表现
,没有任何人会轻忽她对兰斯洛的影响力。

  此刻,身在典礼中的她,并没有彰显自己的存在,只是与另外一名以面纱遮掩容颜的
女性,静悄悄地站在大厅一角。

  之所以要用面纱遮脸,主要是因为顾虑如果露出脸来,可能会有大批惊艳于其姿容的
男性,立刻蜂涌过来。饶是如此,两名体态轻盈、看得出动人曲线的女性,即使是静静地
站在一角,也仍然吸引周围的目光,若非她们身上不住散发着“请勿打扰”的冷淡气息,
早就成为在场男士的攀谈目标了。

  “恭喜了,姊姊,终于恢复自由了。”

  “还不算吧,等我真正回复行动力,那才是恢复自由。”

  一反平常的态度,枫儿对小草的回答,听得出些微的埋怨。尽管离开了那间特殊病房
,但是枫儿尚未将身上受到的力量封锁解开,所能得到的,只是有限度的自由。

  天位力量的根源,是天心意识。要钳制天位力量,方法有很多种,最有效的莫过于直
接创伤脑部,损及天心意识,至于像是白起所用的万物元气锁,则是以更高一筹的天心意
识,对他人肉体下禁制,当想要运使天位力量时,肉体就会发生剧痛、真气走岔、浑身脱
力等现象,不足而一,随下手者的技巧而不同。兰斯洛使不出万物元气锁,但却可以利用
相关知识,在短时间内达到封锁力量的效果。

  “能够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觉应该不错吧,不要那么不高兴嘛,姊姊。”

  “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要变成囚犯了。就算不管这边的情形,香格里拉那边我也有
事还没了结,假如内战结束,我还不去有个交代,会很麻烦的。”

  “嗯,姊姊你说的我也明白,可是你一离开,来自大雪山的特殊部队就没人能指挥了
,而且……你认为他会肯放人吗?”

  对于这个无解的难题,两人又再度陷入沉默当中。

  “新朝政,新气象,不过……反正倒楣的都是我们就是了。”

  刻意远离着人群,却仍是不可免地成为众人目光所在的源五郎,发出这样的感想。俊
雅无双的相貌,在绑好头发、换穿上礼服之后,登时引来场中所有仕女们的窃窃私语,就
连那正忙于与新旧情人一一叙话的白家家主,都不得不正视这个对己造成威胁的祸源。


  在新政权中,源五郎得到将军称号,并且因为身为国王陛下的义兄弟,被授以伯爵的
尊贵地位,而他正式的职位,则是以国王代理人的身分,在北门天关驻军中担任军监一职


  至于他要监视的主要对象,众所皆知,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女性,山本五十六。苍月
公主。身为国王的御妹,在其兄长登基的时候,也受封公主之位,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公
主称号并不像别国那样是“佑国”、“庇国”,而是雷因斯的“护国”苍月公主。

  与其他国家只是徒有美貌、没有任何实际才能,最后只能拿来当政治婚姻牺牲条件的
公主不同,她是实际身负强大力量,并且数度为了守护其兄长,而与强敌誓死奋战。在登
基大典结束之后,她必须立刻赶回北门天关遗址,督导驻守于斯的部队重建关卡,预防敌
人奇袭。

  “真是好烦人啊,大老远地赶回来,就是为了参加这种东西吗?”

  “妮儿小姐这样说就不对了,当初在北门天关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一直嚷着那里荒凉
偏僻,想要回到热闹的稷下逛街购物呢!”

  “那、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啦……”

  “哦?哪里不一样了,稷下结东内战,货物流通,更加热闹了;北门天关现在被打成
了平地,荒凉一片,本来就买不到东西的,现在更没东西好买了,你急着回去做什么?”


  被源五郎这一问,妮儿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实话。北门天关一战打得翻天覆地,对于好
些时日没见到的宗次郎,她心里着实牵挂。战后自己曾往基格鲁匆匆一行,却没见到人,
因为要急着赶来面见兄长,无暇细探,现在解决了这边的问题,真是恨不得马上赶回去。


  而且,尽管解决了兄长的问题,但胸口却仍有不安,回去与宗次郎说说笑笑,或许是
一个不错的主意。

  在一个妮儿看不见的角度,源五郎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得出妮儿有心事,却无法确
认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能够计算数十万敌军的优秀脑袋,却常常算不出一个少女的心思,
不过,只要能跟在妮儿身边,自己不管作什么工作都无所谓。

  北门天关的那场会战,除了自己的战场外,似乎还有其他天位高手,在城内进行乱斗
,这些事情现在仍在调查中。天位高手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来,真的要乱冒,一个多尔衮就
已经太多了……

  在宴会的持续进行中,发生了一段混乱的小插曲。同样也是新政权的重要人物,以太
研院院长的身分,即将统领整个稷下学宫的少女,因为忙于研究工作,已经数日未曾离开
研究院。为了参加师兄的即位典礼,她匆匆换好衣服之后,赶来此地。

  急急忙忙,爱菱甚至连换衣服都是在来此的途中,在车上更换礼服,梳好头发。纵然
没有戴上识别用的胸章,现在的稷下城,也不可能有哪个人不认识这位在内战中大出风头
的少女,门口警卫匆匆让开放行,而当她踏进宴会厅,用目光搜索着师兄所在的位置时,
却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啊!是阿朗巴特山上面的神官先生!”

  突如其来的惊叫,为场内带来一阵骚动,在当事人继续装聋作哑的情形下,众人亦好
奇地寻找这位神官先生的所在,然而,一声怒吼也从另外一端响起。

  “啊!是你这小贱人,就是你在沙尔柱一棒把我打昏的!”

  只见本来孤独地饮酒的左大丞相,忽然大叫起来,愤怒地朝这边冲过来,而太研院院
长则提起长裙,快步朝源五郎伯爵跑去,当三个人撞在一起,立刻就吵了起来。

  “神官先生,我要谢……”

  “小贱人,你知不知道当初你那一棒,让我……”

  “两位,我有个建议,大家坐下来喝杯东西,边喝边谈怎么样?”

  这三个人的私下谈话并没有实现,因为在继位的宴会典礼结束之后,兰斯洛集合了他
的亲友,说出了他的想法。和早先的典礼相比,这场不为外人知晓的政见发表,才比较接
近兰斯洛内心的想法。

  也因为这样,这宴会并非人人有份。小草、枫儿、源五郎、有雪、白无忌,这些都是
兰斯洛觉得可以理解自己做法的人选,至于妮儿与爱菱,则是尚不宜参与这种限制级的讨
论。

  “在这接下来的这一百年,我要把杀戮与邪恶推向全世界……不不不,说错了,我要
把我的梦想散播全世界。”

  以这样的政见为开头,兰斯洛大概述说了自己的构想。以一张风之大陆地图作为背景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东西,让人几乎错疑为上代白家家主白军皇的化身。

  “我岳父毕生的志愿,就是征服世界,现在我既然继承王位,就要把这理想传承下去
,不过我只有一点小小的野心,万丈高楼平地起,要征服世界,还是先从风之大陆开始征
服起吧。”

  继位第一天,就拿出地图,发表侵略他国的雄心壮志,假如换做是曹寿,众人还可以
姑且把这当作一个昏君在弄不清楚状况下的胡作非为,但对于现在的兰斯洛,没有人敢怀
疑他的智慧。

  指着地图上自由都市地带的位置,兰斯洛笑得非常开心,脸上的表情,全然没有一位
军事霸主应有的气势,反而看来像是个在玩打仗游戏的顽童,正享受着游戏的乐趣。

  “比我岳父老头子占便宜的地方就是,我义兄东方玄龙已经答应全力相助于我,所以
自由都市等若是已经拿下一半。剩下来只是摆平青楼联盟的问题。圣城耶路撒冷虽然值得
注意,不过我们这边这么多天位高手,一人吐一口口水也淹死他们了,所以……不足为惧
。”

  在自由都市地带上打了一个大叉叉,兰斯洛把目标转向武炼,道:“武炼兽人的战斗
力很强,正面冲突的话,要付出很大代价,不过,我师兄王五是个很够义气的人,请求他
退休之后把位置借我坐坐,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也摆平了。”

  看他说得如此轻松,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军国大事怎有这样简单,就算是对方的首脑
人物同意权力转移,但下面的人却不可能这么平顺地同意,如果一开始就作这种妄想,雷
因斯的未来诚然堪虑。

  在武炼的位置上也打一个红色大叉叉,兰斯洛正色道:“其实统一并不一定要打仗,
如果征服不是一个好办法,那么我们可以筹组一个政治军事的联盟体,让自由都市和武炼
平等地加入,与雷因斯的地位一致,以这个基础来达成统一,相信阻力会少很多。”

  台下的两大智囊头目,小草和源五郎交换了一下目光,均在对方眼中看到确定。会有
这样的想法,显示兰斯洛征服风之大陆的构想并非儿戏,而是认真地想要执行,可是……
理由呢?

  “理由?这需要什么理由?”当台下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兰斯洛奇道:“十个皇帝
里头,总有六、七个穷兵黩武,整天想要扩张领上,我想要征服全风之大陆,这有什么好
奇怪的。”

  “可是……老大你不像是这样的人啊,以你的个性……”

  有雪提出的质疑,也是众人一直挥之不去的困惑,对此,兰斯洛摇摇头,微笑道:“
有雪,你……怎么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

  简单的问题,却让场内气氛陷入一阵难堪的停顿。人心,是世上最难以掌握的东西,
当兰斯洛正式把这问题提出来,众人也不得不意识到,自己对于这男人的认识,究竟又有
多少呢?

  “反正呢,摆平了自由都市与武炼,最后的问题,始终也只是那个碍眼的艾尔铁诺,
所以今后的行政方向,就是充实国力,打倒艾尔铁诺。”用这样的结语来打破沉默,兰斯
洛接着说明计划。

  “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稳定了雷因斯,我才有能力往外扩张。对于我国来说,海上
交通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唯有维持航道畅通,货物往来流畅,我国经济才能稳定成长,不
过很遗憾,东方的岛国日本,近来纵容船只在海上掠截,已经多次把我国船只所载的货物
掠劫一空,造成我方的重大损失,经过抗议,对方却仍然置之不理。”

  兰斯洛道:“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容忍范围,为了安定后方的环境,我决定对
他们的行为作出回应,所以……咦?二舅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放下举起的手,白无忌道:“有一点事情我不太明白,从陛下的话意听起来,这些鬼
子海盗确实是可恶,不过,他们到底抢了我们什么东西呢?”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是在知情人耳里,就听得出来这是故意对兰斯洛的刁难。


  兰斯洛愣了一下,随即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单子,笑道:“也没什么啦,以前的不归我
管,搞不太清楚,但是根据七天之前拦截到的报告,最新一次被掠劫的货物中,包括你白
二少从炎之大陆专程进口的春药礼盒,还有十七具不知道是不是要捐给太研院作研究的人
体模型……嗯,这是什么?什么叫做软绵绵扭扭床垫?

  好像很有意思,二舅子,再进口一次,这次也帮我送一份到象牙白塔去。”

  众人责怪的目光集中到白无忌身上,当接触到妹妹的眼神,这个素来不把羞耻放在心
上的浪荡男子,也只有讪讪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们那边这次交货这
么快,本来还以为要再过一个多月才会收到的,真是不好意思……”

  “其实没什么关系,如果大家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我就换一个说法吧。”

  兰斯洛笑道:“进口麻药是我们很重要的一笔收入,这些小日本鬼子不识好歹,抢了
我们的货物销毁,断人财路,如果不赶快摆平这件事,我们哪里来的军费去侵略艾尔铁诺
呢?”

  实话摊开在台面上,也就是自家的毒品走私,被日本连续破获,损失重大,现在白字
世家火大了,决定先把这个阻碍因素排除掉,方便继续运毒赚钱。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呢?”提出这疑问的是枫儿,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分这
么说话并不适合,在场的人多数才智都胜过自己,他们都没有意见,自己哪能说些什么呢
?而且,身为一名应该只是服从主上的影子人物,不该对上面的做法表示意见,然而,在
听见此事后的第一反应,让她忍不住开口了。

  “对不起,我刚才……”

  “啊,没有关系的,你说得很对,以后也请像这样多多表示意见。”兰斯洛道:“枫
儿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认为,在赚钱的同时,把大量麻药输入艾尔铁诺,腐坏那边的战力
,让那里无可用之兵,这也是一个方案……哈,其实说这些都是借口,最主要的理由,是
这么做会让我很愉快,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源五郎举手说话,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情喜怒。

  “为什么非要由海外进口?现在雷因斯宫廷和白家势力已经合一,在官方掩饰之下,
我们大可以开辟一个地方,大量种植麻药植物,没有必要非种在海外掩人耳目,这样也可
以避免与日本方面的冲突。”

  说着这样的话,源五郎心中只觉得一阵苦涩,但从兰斯洛那边投来的满意目光,却让
他知道自己没作错。这位义兄的意思很明白,“你别想一个人置身事外,想要自己一个人
保持干净吗?我可不会答应的”,也因此,自己必须有一定的表示,证明自己愿意与这团
体“同流合污”。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看来往后自己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不过,幸好没有把妮儿小
姐扯进来就是了……

  “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吧。”扯到技术性问题,那就是白无忌的发言范围了,“目前
组成药品的几样原料中,有几样还必须从炎之大陆进口,如果缺了那几样原料,出来的成
品虽然有强烈效果,但是副作用也相当大,大概注射一次,顾客就变成废人了。目前太研
院本部正在试着将这些植物移植,不过还没研究成功,希望能在下半年度有所突破。”


  “所以,就是这个样子,我打算亲自到日本走一趟。”兰斯洛道:“国内的政事,有
各位在,我想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不,或许应该说没有我在,大小事务反而更能上轨道吧
,趁这段时间,我去日本看看,决定该怎么处理,至于随行人员方面……我想就是枫儿了
,你看起来一副闲闲没事干的样子,就和我一起去日本观光吧。”

  枫儿张口欲言,却被兰斯洛一道目光打了回去,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就是要想办法提振我们现在的形象了,和艾尔铁诺、武炼相比
,雷因斯虽然有着悠久文化与艺术,但要谈参与大陆争霸,我们的实力还嫌不足,形象上
也有些问题,为了正式宣告这一点,是不是该有些什么作为,来让风之大陆的人了解呢?


  和之前的问题相比,这次就没有那么容易回答了,不过,早在兰斯洛召集众人商讨之
前,源五郎和小草就已经有了构想,并且达成共识,所以当兰斯洛问起,两人只是肯定地
向对方点点头。

  “我想……最有效的办法,还是组骑士团吧。”

  “骑士团?”

  “嗯,由君主亲自点选,捍卫一国王家与王权的皇家骑士团。能够跻身其间,是一个
武人的最高荣誉,像是艾尔铁诺的破穹骑士团、武炼的朱鸟骑士团,在体制上来说,都是
皇家骑士团,也都成了一国的象征物。现在雷因斯要向外表示参与大陆争霸,组骑士团是
最好的做法了。”

  以风之大陆的尚武风气,凡是有心担任公职的习武者,都会去考骑士资格,通过考验
之后,会有很多骑士团的邀约上门,武者本身也要慎选所加入的骑士团,两相配合得好,
可以在短时间内出人头地。

  虽然说有许多非官方的私人骑士团,一样拥有强大力量,但要说是世所公认的强大骑
士团,还是莫过于一国的皇家骑士团,特别是艾尔铁诺的“破穹”,武炼的“朱鸟”,自
由都市耶路撒冷的“圣殿”,这三者合称“三大”。在阿朗巴特魔震之前,能够跻身三大
骑士团之一,是全风之大陆武者的至高梦想,而理所当然地,一旦成为三大骑士团的成员
,各种荣华富贵也就接踵而来,只看骑士本人是不是有这能力去享受而已。

  阿朗巴特魔震之后,由于天位高手的大量出现,在天位战的强绝威力之下,这些骑士
团显得光芒黯淡,本来的存在亦开始被人漠视。但是当局面从打天下变成要治理天下,天
位高手虽强,仅仅不过数人,终究是难以成事,这时就需要一个更大的团体来协助,皇家
骑士团的存在,也将重新回复应有地位。

  而且,以一介盗匪之身而登至尊之位的兰斯洛,并没有自己的家臣班底,在重组皇家
骑士团的同时,招募各方武者,建立、培育自己的家臣体系,对于稳定雷因斯国政来说,
会有很大的帮助。

  一想到这里,众人兴致勃勃地进行讨论。

  “雷因斯的旧有武力如何?”

  “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千多年前还有一个天空骑士团,但是因为传承上青黄不接,
逐渐凋零,剩下来的人全部去了恶魔岛。”小草摇摇头:“除了五色旗,没有什么值得称
道的武力。”

  “无所谓,本来也就没什么指望。要组骑士团倒是不难,我们这边有得是现成的人力
,嗯……”兰斯洛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只是要组骑士团,高官厚禄听起来没什么吸
引力,那么……这个点子怎么样?我们来组一个天位骑士团吧!”

  “天、天位骑士团?”

  众人确实吓了一跳,一方面是对这点子感到新奇,一方面也不禁有些好笑,从什么时
候开始,天位高手已经不值钱到可以拿来组骑士团了呢?

  “是啊,这个点子很不错吧,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一堆强得像是怪物一样的家伙组成
的团体,听上去就有一种大堆怪物要出去干人的凶暴感觉,敌人一听就吓破胆了。”兰斯
洛道:“团员都是现成的,我、妮儿和老三都是基本班底,枫儿也算一份,看看再多找个
一些人来充门面吧。”

  “也就是说要尽量争取天位高手的加入了。嗯……老大你的人脉里头,东方家主、天
刀王五,这两位的代表色彩太过鲜明,现在就争取他们表态,恐怕会对他们造成不便。”
源五郎沉吟道:“剩下来的人里头,那位逐魔猎人只要有钱拿,应该不至于太难讲话,至
于最后那一位……”

  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多数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目前立场中立、尚未有势力归属的天
位高手,除了韩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虽然说她刚巧也在稷下,但说到要拉她入伙,凡
是曾经与她接触过的人,都感到一阵打从心里发出的恶寒。

  “唔,鬼婆吗?要争取她可不容易啊,荣华富贵对她是没有吸引力的,俊美壮男多半
也发挥不出效果,有没有什么人情攻势可以用呢?”兰斯洛叹了口气,目光也转栘到有雪
身上。而这曾经追随华扁鹊学艺一段时间的不肖徒,在猜到义兄的企图后,脸如土色,死
命地一直摇着手。

  “师姐那边,我可以……”

  “让我去吧。”在枫儿主动争取任务之前,小草已经抢先发言,“大家都是修练魔导
之术的同志,应该是可以沟通的,之前我就和她有几点协议,只要针对这些,应该是不难
争取到她的。”

  一轮讨论,大致上的事情都已经底定,在众人即将要散会的时候,有雪忽然提了一个
很重要的问题。

  “要钱有钱,要人也有人了,可是……这个骑士团的名字,应该叫什么呢?”

  有雪的这个问题,却让众人一呆。有权决定皇家骑士团称号的,只有一国君王,而很
不巧地,这个即将成立的天位骑士团,其主人却是一个酷爱命名,但却极度没有命名品味
的人。

  因为自己也身属其中,当想到自己可能要一直顶着某个超级难听的团名,连源五郎也
为之色变,转头看着兰斯洛,要在他的不良命名出口同时,劝谏拦截。

  “嗯,该叫什么名字好呢?这确实是个问题啊……“风林火山”?“爱国者”?“为
主卖命的奴隶们”?好像都下怎么样啊……”

  专心地思考着,每一个从他口中说出的名词,都让众人胸口为之一跳,最后,兰斯洛
抬起头来,直看向他的妻子,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是无比地慎重与认真。

  “我想……就叫做“苍月”吧。”

  兰斯洛的命名,在第二天透过宫廷发言人苍月草的口中,传达到雷因斯各大媒体,再
经由各种管道,几天之后,传播到风之大陆各地。

  “……从九州大战以来,雷因斯就肩负了守护人间界、防止魔族卷土重来的重任,现
在我重建皇家骑士团,有相当大的理由,就是希望培育出一批强大的武力,若然魔族重现
,我们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知道,人类绝对不是好欺负的。”

  当各大媒体进行详细探访,兰斯洛亲自现身解释,说出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词。


  “也因此,虽然我们号称天位骑士团,但并不是只收天位武者,而是只要加入骑士团
的团员,日后都有机会晋身天位。所以,希望有志于此的能者,尽速到雷因斯来报名从军
。”

  这段话会起多少成效,一时间是不得而知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能进入天位,这确实
是每个武者的梦想,当兰斯洛以这一点作为号召,许多不为高官厚禄所动的能人,却不约
而同地为此心动。只是,当事人在发表这番谈话之后,不可免地受到了责备。

  “哥,你还真敢说啊,讲得好像是只要入团就人人有奖,一定可以进入天位似的。”
妮儿道:“这种事情哪可能啊?就算阿朗巴特魔震再来一次,没有资质就是没有资质,怎
么可能进得了天位?”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刚刚是说,只要入团,日后都有机会晋身天位,可没说一定能
晋身天位。学武这种事,本来就是人人都有机会,就算不入团,他们也一样有机会入天位
,千万分之一或是亿万分之一而已。”兰斯洛耸耸肩,道:“不过……连这么简单的文字
游戏都会上当的人,就算入团,将来升级天位的机会大概也是零吧。”

  “……我是天位,可是我就被骗了。”

  “啊,说得也是,天位中也是有你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看来进入天位果然是人人有
机会啊。”

  “哥!”

  “哈哈,开玩笑而已,别在意啊。”

  “还有,随便乱作保证那也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拿她的名字来当骑士团名?”
妮儿愤愤不平道:“我们又不是替她卖命的,用她的姓来当团名,太不公平了吧?就没有
其他的命名点子了吗?比如说,哥哥你可以用其他人的名宇啊。”

  “可是,现在我们的这个政权是苍月王朝,用王朝的名字来当骑士团名,没什么不对
啊?”兰斯洛皱眉道:“而且,用其他人的名字来命名……五十六骑士团这名字好像很难
听耶,怎么听都像是一堆人要出去干没本买卖的样子……”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替我取这种鬼名字?”

  面对妮儿的怒吼,兰斯洛开心大笑,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弄着妹妹,一直到她气得快要
掀桌子砸人,兰斯洛才收敛笑容,低声说话。

  “妮儿,下要再浪费时间了,去找一个好男人吧。”

  被兄长一说,少女原本因为愤怒而显得生气勃勃的表情,立刻黯淡下来,头也压得低
低的,好半晌才说出一句。

  “……哥哥你不是很好吗?”

  闻言,兰斯洛微微一笑,道:“不,我不是。”

  “哥!”娇嗔声中,妮儿的目光依稀是充满怨艾,令得接触到这目光的兰斯洛心头剧
震,开始有一种感觉,在历经那么多的险难波折之后,妹妹也有所成长,现在真的要把她
当作是一个女人来看待,不能当她是小女孩了。

  “唉……”叹了口气,兰斯洛再次把手摸上了妹妹的额头,轻抚她的发丝。

  这动作让妮儿很不喜欢,因为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个被宠爱的小孩,但抗议的话
才刚想出口,却瞥见兄长温柔的表情,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妮儿,虽然我们是兄妹,不过我始终认为,你应该拥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要盲从别
人的脚步,走出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

  “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更恐怕还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男人。过去我欠过很多人的人情,
这里面的大多数,都是我已无法偿还,或是用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我……不想再增加我
的债务了。”在少女肩头轻轻一拍,兰斯洛站起身来,笑道:“我妹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
好女孩子,也因为这样,我希望她对自己的人生多想想,不要人家说什么,她就作什么,
不然……很容易被坏男人给骗走的。”

  “……”

  “现在,在我心里头的只有一个人,虽然这未必公平,但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对她
,不管是再怎么付出,我都觉得是不够的……”

  夜色深沉,稷下城内的多数人都已经沉睡入梦,却仍然有人不安于室,仍在深夜里忙
碌不堪。这样的人,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各色奏招的小草就是一个,同时,也还有一个另一
个,正忙着用床单、窗帘捆结成的布索,玩着高空攀岩的游戏。

  (得要快点了,再不快一点,给人发现就很麻烦了……)

  望着下方黑黝黝的一片,枫儿抓紧布索,似缓实疾地往下攀爬下去。

  在被迫连续放假多日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才蓦然惊觉自己等若是被软禁起来的
事实。虽然不清楚兰斯洛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这种一切操之在人手的感觉,让她感到忧
虑,又因为心中的一些不安悸动,终于让她决定,要在出发去日本之前,先行开溜。

  要冲开自己身上的力量禁制,并非一时三刻之功,在病房内也无法安心进行,最有效
的办法,还是先找到尚未离开稷下的华师姐,寻求帮助。象牙白塔的戒备外弛内张,实是
不可轻视,如果功力尚在,自然不会把这当一回事,但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即使能打倒几
名守卫,如果惊动了自己不想惊动的人,那就大事去矣。

  左思右想,还是偷偷开溜比较保险,所以使用最古老的逃脱方法,将床单、窗帘撕扯
开,捆结成布索,垂出窗外,充作逃脱工具。病房的位置颇高,若在平时,从窗口望出去
可以一览稷下城西面景色,但是在逃脱时这高度反而变成了障碍。值得庆幸的是,平时勤
奋练武,现在虽然无法动用内力,但手脚依旧灵活,体力也很好,而这座塔虽高,但壁面
的石块与石块之间,却仍有可以踏脚的缝隙。

  凭着这些条件,枫儿手脚并用,从特殊病房里头逃脱出来。布索的长度并不够,当脱
离布素可以帮助的范围,就只能踩着石块缝隙,小心地往下降去。在攀爬中,心里头更有
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为何以自己堂堂一名天位高手的能耐,居然会搞到必须在三更半夜
用这么丢脸的方法开溜呢?

  今晚的月色稀微,枫儿夜视能力虽佳,但往塔下看去,也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根据
自己的记忆,那里是草地与短木丛,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和青石板地比起来,已经是很柔
软的落点了。

  (没错,就是这里了……)

  接近地面的一段,出乎意料地滑手,枫儿站立不稳,只能趁势跃离,半空放软身体,
预备落地后滚倒卸力。呼呼风声在耳边掠过,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怎知道,在接触瞬间
,一把祈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而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这落点更出奇地柔软与温
暖。

  “万能的天神啊!请你今晚赐给我一个神奇的大美人吧!”

  这声音入耳,已经发现不对,却是迟了一步,给人结结实实地搂抱在怀中,连挣扎的
空隙都没有。但闻耳畔风声呼呼响起,景物不住倒退,只是一下子功夫,自己就已经回到
病房里头,又躺回病床上。

  “真是遗憾啊,枫儿小姐,你的开溜计划似乎失败了喔。”

  背着灯光,兰斯洛脸上的表情看来不是很清楚,但近距离之下,他宽厚的身影却显得
分外雄伟。没有压迫感,只是散发着一种连天塌下来也能承担的稳当,让人全心地对之信
赖。

  “兰斯洛大人……”

  开溜计划失败,还给自己最想躲避的人逮个正着,在不知所措的同时,枫儿也隐约有
一丝怒气渐渐炽盛。她并不是没有情感,这段时间被强迫休假,形若软禁地被关在这间病
房里,当一切不能用卖命工作去忘却,很多的疑惑与不安,便悄悄袭上心头,而一种“软
弱下来”的感觉,更让她对自己有一种厌恶。这些负面情绪累积起来,即使是素来冷静自
制的她,也不禁开始情绪失控了。

  “我现在是囚犯吗?如果真的要把我当作囚犯,那又何必让我住这么好的地方?直接
在周围布下重重守卫岂不是更好?像现在这样子、像这样……根本就是……”

  语带不平的说话,在兰斯洛静静地凝视下,由间断而无声。在心中的某处,枫儿是真
的很困惑。

  自身的过去,加上在大雪山、青楼联盟接受的训练,令她变成一个严守心防,善于封
锁自身情绪的人。虽然还没办法做到白起那样的绝对冷静,但不管是碰上怎样的险境,怎
样的强敌,她都能够维持宁定,绝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心灵弱点,在经过青楼中那位女士的
教导之后,甚至还能更进一步,用笑语嫣然的假象,去取代冰冷表情,让敌人掉以轻心。


  因为人不同于机器,有着机器模仿不出的灵性,所以才能做到这么优秀的地步,但也
因为这样,她的心防也不可免地仍有破绽。在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几个人之前,她不想、也
没有办法继续隐藏自己的心,而在这几个人之中,就有着兰斯洛的存在。

  然而,这样的认知,现在却出现了问题。如果是照自己以前的认识,兰斯洛是自己可
以完全放心的男人,为他牺牲、为他付出,不管怎样自己都不会后悔,在他面前,自己可
以不用掩饰多余的东西。

  但是现在的兰斯洛,却让自己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像是一名强敌似的,让自己前所未
有地不安。对于这样的人,自己是应该戒备的。可是,这个人又是自己不该戒备的人……
困惑难解,枫儿心里真的是很混乱。

  “那可不行唷,你现在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如果我让一堆陌生外人来看守,倘使出了
什么事,我若只是妒忌那还好,要是决定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来替你出气,那就伤脑筋了。
你知道的啦,最近仆役不太好找……”

  似真似假的说话,让枫儿脑里越来越混乱了,她的理智在处理这类事情上并不太派得
上用场,光是推测兰斯洛这么说的动机,就已经快要让她头大如斗。

  “还有,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日本了,你这样偷跑,到时候谁陪我去啊?嘿,你不是
这样吧……”

  当提到任务,枫儿就无言以对了,她虽然有话想说,但是脑中“任务重要过一切”的
基本观念却强过其他,让她找不到理由去逃避。

  “兰斯洛大人,我觉得……我本来负责的任务,应该是与青楼联盟建立友好关系,现
在稷下的工作结束,我就应该回到香格里拉,不然……与那边的契约不能履行,恐怕会妨
碍到我们两边的关系。”

  一面说,枫儿自己也觉得心虚,因为她很清楚,和回到青楼从事演唱工作相比,到日
本执行任务才比较重要。然而,这趟任务却又让她非常地不愿意去,总觉得,如果去了,
好像就有一些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会无法抑制地发生……

  “青楼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有所安排,绝对会让青楼联盟满意地放人,给你冷大小
姐一段长假。”

  兰斯洛笑了起来,甚至还比出胜利手势。根据过去的相处,枫儿知道青楼联盟的主事
者,是一个狡桧不下于恶魔的精明女人,以她对自己的重视,不知道要开什么样的条件才
能令她放人。但是,看见兰斯洛这样成竹在胸的笑容,枫儿不禁有种感觉,仿佛看到两个
恶魔即将合跳贴面舞,而被他们当作舞台在脚下践踏的倒楣鬼,肯定就是自己。

  “而且,如果让你就这么样跑走,我的损失就大了。”兰斯洛摇摇头,道:“别忘了
,枫儿,你好像还欠我什么东西哦?”

  “啊”的一声惊呼,枫儿想起了当日与白起决战时自己说过的诺言。

  “如果您得胜归来,到时候随便您要枫儿献吻,或是侍奉什么其他的,都可以。所以
,请您务必要胜利归来。”这句话是当初自己亲口承诺,用来为兰斯洛刺激战意的。不过
,那时候置身于生死一瞬的战场,心放得特别开,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羞愧到极点,怎样
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兰斯洛已经得胜归来了,现在就该是实现诺言的时候,但是……如果只是献吻,那样
还好一点,但倘若他要求自己侍寝呢?兰斯洛大人是自己愿意亲近的人,可是他仍然是一
个男人。根据过去的经历,自己对于男人这种生物,并没有什么期待……

  这么一想,枫儿才发现一件更加不妙的事。自己身后躺靠的地方,正是一张睡起来很
舒服很舒服的大床,被褥齐全,而眼前那男人不知何时又贴近过来,呼出的气息,甚至已
经吹拂到自己脸上。

  “怎么样?枫儿,我可以收取战利品了吗?”

  事情已经到了眼前,要逃避也是没有办法,枫儿微微闭上眼睛,仰起了头。

  灯光之下,柔美的脸庞,轻轻颤动的睫毛,形成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而和她丰润的
红唇相比,细嫩的脸颊则是苍白得似若血色全无。单是这一点,就可以明白她心中的紧张
,比与任何强敌对战更甚。

  吻轻轻落下,但这令她屏息以待的一吻,却是落在她的额头,跟着,她发现自己被对
方搂在怀中,紧紧地拥抱,任那灼热而强烈的男子气息,由鼻端传入,撞击着心扉。

  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又像是某种不应该存在的失落,在心底缓缓发酵着,五味陈杂的
难言感受,让胸口无比沉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身子一轻,对方松开了怀抱,睁开眼来
,这才看到兰斯洛很得意地笑了笑,正在朝外面走去。

  “好好休息一下吧,你被封锁的穴道,我刚才已经解开了,大概也就是这两、三天,
我们会出发到日本去,可别太掉以轻心啰。”

  “等—下!”

  “嗯?还有事吗?”

  “兰斯洛大人,你这样……这样做到底算是什么?”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枫儿的情绪已经快要沸腾开来。自从兰斯洛从昏睡中醒来,
他对己所作的一切,似有意、似无意,让自己非常困扰,而他每次在撩拨自己之后,所露
出来的那种笑容,仿佛正将一切操纵在手中似的,总让自己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

  像这样的问话,已经是用理智竭力压制之后的结果,在胸口澎湃的情感,让自己非常
难受。羞耻、不安、委屈、无奈、气苦……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让自己感觉非常地软弱
,自从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与那恶梦般的过往挥别之后,自己就曾经许诺,再也不要有
这种感觉,再也不允许自己那样地软弱,任人摆弄。

  但此刻,不但那种感觉再度浮上心头,甚至连眼眶都逐渐潮湿了起来,什么天位力量
都派不上用场,过去为了让自己变强、让往后命运由己自主所作的努力与修练,像是全都
消失了一样,任软弱与无助直击心房。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地没用呢?在大雪山、青楼受过的心灵训练,都到哪里去了?

  而自己又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呢?

  这个男人,甚至是这个世上自己唯一所信任,愿意为他所付出的男性亲人,为何在自
己打开心扉的时候,他却把自己当作傻子一样地玩弄?一种像是受到背叛、被人轻视的难
受感觉,撕扯着胸膛,让眼眶里头的灼热,再度增添了湿度。

  其实,比起这句质问,自己更想问出口的那一句是“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但是仅
存的一丝理智,严密地守住这一关,不能问出这难以回头的一句话。

  虽然伊人只问了一句,但是她激烈的情绪变化,却全被兰斯洛看在眼里,在两人默默
对视片刻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枫儿,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作我的女人吗?”

 
 
第二章 情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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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四月 雷因斯 象牙白塔

  在兰斯洛把话说明白之后,双方都陷入了沉默。兰斯洛在等待对方的回答,但他也明
白,对于枫儿来说,这并不是那么一个容易的问题。事实上,从她迷惘的表情可以看得出
来,她根本被这问题弄傻了。

  如果还维持着先前的心情,兰斯洛或许会在心里偷笑,因为要让这位冰山大美人呆若
木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能够一再地撩拨成功,怎样都是一种傲人成就。只是
,连续几天下来,他已经无法再按耐下去,继续玩这不知所谓的游戏,当心中认真关怀着
对方,他就不愿意一直看这令己心动的美人儿露出愁容。

  根据估计,现在提出这问题还太早,在这时候问出来,只会让往后的路更难走,这并
非上策,然而,世上有太多的事,就是不能用所谓的道理去衡量。

  而现在,问题已经提出来,就看对方的回应了。但脑中的理智却算得出来,这倔强固
执的女子,不会给自己什么理想回应。

  “我……”细若蚊鸣的一声出口,本来混乱的眼神迅速宁定下来,枫儿脸上重新浮现
了浅浅的笑容,让对面的兰斯洛一颗心笔直往下头沉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怎么不早一点说呢?让我白白担了半天心,真是好笑,这是
我之前答应过您的东西,也是我身为小姐婢侍的职责,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枫儿含佣似倦地一笑,伸手到脑后稍梢放松了本来就不长的短发,风情万千的迷人风
采,较诸平时的冷清自若,又是一种全然不同的美丽。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实在难以相信
她会有这样妩媚的一面。

  “兰斯洛大人毕竟也是个男人呢,如果需要人侍寝的话,可以直接说啊,不管是说要
抱我还是怎样的,我都会照做的,您……”

  一面说话,枫儿也调整着坐姿,两手撑着床垫,斜斜地侧躺在床上,凹凸有致的胴体
曲线,随着床垫震动而起伏摇晃,看在兰斯洛眼里,效果委实是惊人。

  不过,口干舌燥的灼热感却只维持了短暂时间,当自身意志迅速克制下生理反应,兰
斯洛转过头去,抑制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东西,兰斯洛的大笑声响彻整间屋子,但这阵笑声中,却让
人感觉不到半点欢愉气味,甚至让枫儿不安起来。

  “兰斯洛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不,我想我没什么事。”摇摇手,止住了笑声,兰斯洛转回过头,惋惜道:“真是
好奇怪呢。能够让现今青楼联盟最红的冷梦雪大小姐亲自侍寝,而且还那么卖力地展露最
美的一面,这大概是风之大陆九成男人的毕生梦想。就算是艾尔铁诺、武炼的领袖人物都
没这福气,更别说我这三流国家的新君。照理说,我应该觉得无比欢喜,但为何……此刻
我会如此难受?就像是我亲妹子刚刚给野男人干过了一样的难受。这个问题,枫儿你有没
有办法回答我呢?”

  答不出来。就像日前枫儿向小草询问一样,这时她也有了同样的感觉,对着这个问题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有很多问题,是明明知道答案,却仍然说不出口的……

  兰斯洛笑了笑,轻声道:“或许,所有的男人部是贱骨头,得到一样东西之后,他们
无法满足,只会想要的更多。明明征服肉体就很过瘾了,为什么非得要讲究什么有心没心
的?枫儿,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吗?”

  呆呆地坐着,枫儿发现自己刚才走了错误的一着。当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用着武装
过后的姿态,去面对这个令己不安的男人,对方却忽然转变态度,像是变回了之前那个待
人诚挚的兰斯洛,让努力摆出艳媚姿态的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没脑子的傻瓜。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大雪山也好,青楼联盟也罢,所传授的伪装秘诀,第一要务就是
让心如冰镜,冷静反映周遭事物而无所动,由此才能干变万化,但对着他,自己从一开始
就手足无措,心慌意乱,什么伪装技巧都抛到九霄云外,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摆出来的
样子也没有应有魅力,倘使魔屋中的那位女士见到自己样子,肯定会给活活笑死。

  但是……眼前这麻烦局面,却不是笑一笑就可以逃避的啊!

  “刚才你那样子是从青楼联盟学来的吧?很美呢,让我几乎看傻了眼,可能的话,我
希望以后能常常看你这样对我说话,但不是现在,不是你用这姿态来当心理面具的时候。


  说话时,兰斯洛靠近过来,与枫儿在床上并肩而坐,淡淡道:“我不喜欢强迫我关心
的人,去做她们不愿意做的事,虽然……或许有一天,即使用强迫手段,我也要得到我想
得到的东西,不过在那一天之前,我仍希望你们能觉得幸福。”

  “我们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啊,您对我的吩咐,我不是都完全服从了吗?是下命令的
人出尔反尔吧!”这一刻,枫儿真希望自己像华师姐一样冷若冰清,好遮掩声音中的一抹
颤动,“兰斯洛大人曾说过,没有什么人能真正了解其他人,同样的,您又怎知道我是个
怎么样的人呢?我承诺过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自愿,根本没有被您责备的理由。”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本该是一个极端犀利、可以逼得对方还不出口的问题,但是
兰斯洛却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是吗?无疑我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枫儿啊,即使世上没有什么人能真正了解其
他人,但是我却是百分百了解你的,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想不到对方这样直截了当地破去自己的问题,枫儿不禁一呆,而当兰斯洛的亲吻伴随
这句说话,轻轻落在她雪嫩肩头上,一个念头更在浑身剧震中闪过脑海。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其他人,这本该是一个让人难以面对的尴尬问题,但为何他能这么
快就给出答案?

  那天,当兰斯洛大人这么样向雪特人发问时,那种陌生的寒意,令得在场众人全都接
不上话。然而,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丝期待,希望有人会这样回答他呢?

  改变作风之后,身边的亲友因为顾忌,而开始与他生疏,对他来说,一定也很不好过
吧?为什么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呢?

  半是因为关心,半是因为天生的女性温柔,当想到这一点,枫儿的心登时软了,也就
没有再抗拒那双从后头搂抱过来的手臂。

  (可是……他究竟要我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才浮现心头,身后的兰斯洛已经开口问话。

  “刚刚你或许很想问我,在我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你的?可是在那之前,有一个问题
你必须先问自己。在你心中,又是如何定位我和小草的呢?就只是像你想要让我相信的一
样,只是主从关系吗?”

  “……”

  “枫儿,你信任我?觉得我是可以倚靠的人吗?”

  “是、是的,您是小姐的夫婿,我当然对您……”

  “既然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何总是想从我面前逃开?你想要逃避些什么?是不是在你
心里,我和所有男人都一样?只是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给你伤痛与耻辱的贱东西?”

  这句话传入耳里,掀起的心湖波涛可非比寻常,即使是兰斯洛、小草这样的亲人,提
起前尘过往,也绝对是个禁忌。兰斯洛立刻就感觉到,怀中的柔软身躯忽然间整个僵住不
动,肌肤冰凉,紧跟着,一股强大的反震力直冲击向手臂,受到刺激的她,就像一只愤怒
的山猫般激烈挣扎,身上温度更笔直上升,炽热火劲隐约成形,要挣脱开这个不再令她感
到安全的怀抱。

  “不要动!枫儿,我不会放手的,想要我放手的话,就冷静下来,把我的话听完。”


  紧紧地拥抱,兰斯洛忽然觉得很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一段数年前暹罗城中的
回忆。当时,自己也曾紧紧搂着那自己几乎许以婚约的一缕芳魂,但尽管如此,最后她仍
然是消逝无踪,这是否因为单方面的紧紧拥抱,并不能构成为幸福的保障?亦或者自己根
本是个没能力给女方幸福的废物?

  不管答案是什么,现在自己只能顺从心里的直接反应,怎样都不放开手,鼓劲承受怀
中火炉般的热浪与强劲冲击。

  “给我听好,我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爆发出来的六阳火劲虽然被兰斯洛压制住,但往周遭扩散的高温
热浪,顷刻间便把身下的床铺烧成灰烬,更止不住地往旁边蔓延,把整间病房笼罩在一片
朦胧红雾之中,火焰从每一个角落出现。

  (糟糕,比估计中还要强得多,不认真的话,可能整座象牙白塔都要烧起来了!)


  不太愿意这样做,但要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形下,把事情解决,兰斯洛就不能再有所
保留。倘使以强大力量,强行把枫儿的护身火焰压下追回,这点是做得到,可是这样一来
,真气逆走的枫儿会受到不轻的伤势,也因此,得从别的方面设法。

  (天心意识,给我动吧!)

  运转天心,和整个象牙白塔的防护结界相连结,启动其功能。没有实际的施咒,启动
的结界防护力只有三成,但却已足够,两股能量相结合,将这间病房整个包围住,本来要
往外暴冲的火焰全给逼了回来,难以突破。

  确认不会波及外头后,兰斯洛再运天心,并非催劲抵御,而是使出天魔功的吸蚀劲道
,将枫儿透体而发的炎劲一股脑地全数吸纳入体,不会往旁散去。

  (唔……)

  叫痛的声音没有喊出来,但兰斯洛确实很不好过,炽热火劲有若实质,彷佛高温岩浆
一样注入自己的血液里,为求尽快卸劲,他减低了护身力量,只以乙太不灭体力量催愈自
身,将炎劲化作缕缕轻烟,从身后散去,但这样一来,体内高温血液烧灼脏器的痛楚,就
险些令他连眼泪都狂流出来。

  不智的行为,却需要绝对力量作为后盾,若是没有超越小天位的天位力量,兰斯洛现
在的做法,就等若是自杀。

  这样子约莫僵持了半刻钟,在各种负面情绪冲激之下失去理智的枫儿慢慢地镇定下来
。兰斯洛不住喃喃低语的“不一样”,确实产生了不小的稳定作用,再者,近距离之下,
身后男人所承受的痛楚,她就可以感应得到,心中一惊,已经清醒过来的她,立刻收摄护
身火劲。

  片刻之后,肆虐房中的高温火焰已消失不见,放眼看去,上下四方尽是一片黑漆漆的
墨色,细小灰块、余烬不住飘散下来,本来豪华美观的特级病房,现在已经彻底毁了。


  这些问题,兰斯洛当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担心怀里玉人的情形,适才脱口而出的话
,并非有意为之,但是对她来说,一定也造成了伤害。

  彼此的沉默维持了一段时间,兰斯洛没有放开手,在思绪如涌的烦闷中,他抬头望向
窗外,见到已经转成淡蓝色的拂晓天空,这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里,起初,他几乎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样子的啜泣声,就不应该在此时出现,他甚至一直相信,哭
泣是与怀中这女子一生绝缘的。

  手轻轻放上她的肩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句断断续续的哽咽语句,无力地低诉
出来。

  “……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嘛……我、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

  连续积压在胸口的气苦,终于崩溃出来,眼中的湿润感觉化作实质,一滴一滴地淌过
雪白面颊,自妹妹亡故之后就不曾有过的泪水,非己所愿地再度重现。

  知道这样做很软弱,但已经方寸大乱的芳心,却什么都顾不了,长期以来一直坚持的
责任重担,终于让两只肩膀承受不住,在心防崩溃的此刻,她只是抖耸着双肩,用手掌遮
住面容,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流泪。

  “对不起,枫儿,我很希望看到你像这样表露情感,但是见到你这样,我是真的很心
痛。我希望你明白的是,我不想再告诉你,你要怎么做,而是由你来判断,你要怎样抉择
自己的未来。”

  “不管是苍月枫,还是东方红,对于我抱着的这个女子,我都是真心地喜爱着她。喜
爱到我已经无法用理智去压抑的地步,如果不将她拥有,我会失控地毁尽身边一切来发泄
。因为这样,我不得不付诸行动。”

  察觉到怀中玉人闻言后的颤动,兰斯洛轻声道:“只要我下命令,你会立刻满足我的
所有要求吧?可是我却讨厌这样,因为那会让我有一种侮辱了你的感觉……”

  “……只要是您,或者小姐的命令,我都会很高兴地去做,对我来说,那并不是侮辱
啊……”

  “不是吗?枫儿你真的很懂得付出,但是爱一个人,并不是只有付出就算。

  为什么你的人生就非得要依靠小草而活呢?小草也好,我也好,我们并没有主宰你人
生的权力,也没有承担你人生托付的义务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必要去听从其
他什么人的,为什么你不接受命令就不行呢?对你不断地下命令,我和小草都很难过啊!


  这些话听在耳里,与其说是震撼,枫儿更感到恐惧。无法以语言来表达,就好像整个
人生的存在意义,被人一笔抹煞,世上再也不需要她的存在,脚下仿佛裂开了一个无底深
渊,让她笔直地往下坠去,如果不是背后的胸膛传来暖意,真是要错以为自己的身心就此
被这无尽深渊给吞噬下去。

  怀中的颤动加剧,几乎可以说是恐惧地在发抖,这点兰斯洛察觉到了。枫儿的心病,
比自己预占得更重,尽管过去小草一直在想办法,尽可能地给这位义姐亲情与温暖,但是
在她心中始终有一块地方,是难以融化的极寒冰雪,这点是小草与自己共同的忧虑,而现
在,该是自己来努力的时候了。

  “筑起心壁,抗拒着外界的一切,不受到外面的伤害,只坚守心里的小小幸福,这样
的做法不算坏,我也常常想这样做。不过啊,枫儿你再相信我一次怎么样?试着走出来一
点点,比起现在,我可以给你更大的幸福喔,会让你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一直觉得自己
好幸福好幸福喔。”

  “如果你觉得讨厌,可以很轻蔑地把我甩掉,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但并不代表我会放
弃。若是你也愿意,我希望能以妻妾之礼,正式地在所有人民之前迎娶你,这是我对你的
尊重与应有本分。可是,这些决定却是必须由你自己来下。不是服从命令,也不会再有任
何人对你下命令,是完全属于你自我意志的决定。”

  能说的,到这里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当察觉到枫儿的身体由僵硬慢慢柔软下来,兰斯
洛知道现在该是给予彼此冷静的时间。放开手,他预备离开,只是背后响起的声音,让他
停下脚步。

  “……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小姐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声音低沉,似是已经回复平静心情,但感觉得出来,这是最让枫儿无法释怀的一件事
。特别是,她就是想不通,即使兰斯洛说的话全是真心,他也不可能想不到,这样做要如
何对小草交代?

  “我以前曾经犹豫过……尽我所能,我就希望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拥有幸福,不受
到任何伤害。为了这一点,我一直在努力……”

  兰斯洛淡淡道:“但是这份努力并没有什么用。在枯耳山上,我所重视的弟兄们全都
死光了,我什么都没有来的及为他们做。来到雷因斯后,这情形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我努
力去改变,去尝试我能做到的一切努力,希望能别让我的妻子伤心、丢脸,能让我的亲人
引以为傲,这些努力我都尝试过了,可惜,最后还是没有意义。不管我再怎么重视他们,
再怎么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但伤害仍然发生,一次又一次地令我对自己感到失望。”


  “……”

  “如果无论我怎么做,伤害都注定会发生,那么取舍还有何意义?到最后我才发现,
人是不可能不伤害其他人的。不管怎么做、怎么选择,一定会有某些人受到伤害,想要让
每个人都心满意足,这种事根本就没可能达成,于是……我觉得疲倦了。”

  兰斯洛道:“现在的我,不打算想太多,只做我想做的事,至于结果会不会伤到什么
人,这些就等事情发生了再说吧……”

  话不多,但感觉得出来,在语气中,有一股很深的疲惫。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枫
儿忽然觉得,这男人现在的心情,并不如他登基典礼上所表现的意兴昂扬。

  从枯耳山一路走来,兰斯洛真的是很累了,不断战斗所累积的肉体疲劳是一项,迷惘
、困惑、悲伤与自责的心理压力,则是让他难以承受的源头,因为不想让这些压力继续堆
积,他就需要改变。

  只是,当事人做了这样的抉择,他身边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从枫儿的寝室出来,兰斯洛的心情并不好。

  在与白起的先天元气死斗中,自己成了胜利者。在将他轰至溃败后,因为天魔轮回一
式的影响,自己等若是吸纳了对方一半以上的先天元气。而随着这股旺盛生命力一同涌人
体内的,还有白起的武学心得与处事智慧。

  太过庞大的资料,一次涌入脑内,造成的混乱,险些就让自己人格分裂了。

  之后,花了不少的时间,慢慢消化脑海里的讯息,从那里头,约略看见了白起一生的
记忆,理解他所想要告诉自己的东西,感受到他的无奈、他的坚强,所有的凶、欲、爱、
恨、痛,在思绪起伏中一一涌现,当把这些沸腾于胸中的情感平复,睁开眼睛,赫然发现
自己正漂浮于空,与云同在。

  在那一刻,心里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突破小天位,到达三大神剑那样级数的强天
位了。

  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拥有如此力量,这份成就连三贤者都望尘莫及,兰
斯洛感到无比地骄傲。但这份骄傲却不长久,因为自己之所以能如此快速地得到突破,主
要是建筑在旁人的牺牲上,这样子的进步,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但自己却没得选择,也无法逃避。正如同面对栽培自己十余年的养父皇太极一样,这
份恩情,自己已经还不回去了,只有藉着不断开创成就,以荣光与骄傲,作为缅怀故人的
祭礼。

  养父皇太极、师兄王五、大舅子白起,这三个人都是对自己有莫大恩情的人,可是,
他们又从不需要自己为他们做些什么,唯一寄望于自己的,反而是不受他们的拘束,自由
走出自己的道路。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逃避?

  从白起那边所获得的智慧,让自己知道该怎么样去处理雷因斯的政事,无关乎善恶,
只要能让雷因斯富强康乐,这样的作法就值得用。诗人处事上也是一样,无论手段上怎么
样,自己确实是希望别去伤害身边的亲人。

  对待源五郎的方法就是这样。如果照本来的情势演化下去,自己未来所要走的路,势
必与这义弟的理想有重大冲突,那么,难道到时候要与他翻脸死战吗?

  虽然现在已经看得出来,以前源五郎数度算计过自己,对自己有着尚难理解的企图,
更在枯耳山、基格鲁两次重要战役袖手不理,但怎样也好,他毕竟是自己兄弟,曾付出过
他应该尽到的道义。光是为了这点,自己就不希望有与他生死决战的一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的思考方式自己可不喜欢,认真来说,宁可让这段结
义情谊出现嫌隙,也要避免出现最终破局的一天。因此,考虑到源五郎的理智、能够忍让
的范围,自己与他摊开来把话说清楚,虽然他一定会大为不悦,但这样一来,双方路线不
会相差太远,自己担忧的局面也就不会出现。

  对待枫儿也是这样。或许她很满足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是就自己看来,她的心中仍是
存着心病,只是用她本身的坚强个性,硬是强撑着过下去而已,心病不解,她永远也难以
真正地快乐。

  小草、自己和枫儿,三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这点曾让自己大大地头痛。

  原本在蒙胧的观念里,枫儿就像是一个没有血缘的亲人,很难想像一旦少了她,自己
与小草会变成怎么样?

  然而,这样的发展对吗?照这样下去,往后会变成怎么样呢?自己与小草恩恩爱爱,
而以婢侍自居的枫儿,就像是一个老妈子一样的仆妇,竭诚竭恐地伺候少爷和少奶奶吗?
单是想到这幕情景,自己就觉得难以忍受。

  以枫儿这样的条件,沦落成那样子,简直是屈辱,特别是当她本身还能乐在其中时,
看在自己眼里,怎样都无法接受。当一种超越理智的愤怒与不平,激烈地冲激着胸口,兰
斯洛愕然地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想让枫儿幸福……

  想让枫儿得到她应得的待遇……

  想让枫儿有着与小草相等的名份……

  把这些念头归结起来,所得到的,就是自己原来也爱恋着枫儿的事实。当察觉到这一
点,兰斯洛感到很惭愧、很痛苦。

  无论是情分与责任,自己所欠妻子的,就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重债。既然结成夫妻,
自己也就该严守一个丈夫的本分,对妻子忠诚以待,这不也就是婚约的意义吗?

  既然是这样,自己又怎能对妻子以外的女性有所妄念了?枫儿是妻子的姊姊,自己倘
若对她有非分之想,那岂不是像禽兽一样无耻之至?这样不要脸的行为,自己又怎么能做
得出来?

  心理上的激烈挣扎,造成重大压力,特别是察觉自己竟然如此卑劣的那几天,重大的
精神打击,让藏身于北门天关附近的兰斯洛,几乎整日蹲着,直想把头埋进泥巴山地里。


  混乱的思绪,最后慢慢地厘清开来。解开兰斯洛困扰心结的,是他脑海中一抹无法抹
灭的白色倩影,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到了最后,她的一颦一笑仍深深地烙印在自
己心里,不曾稍有减少。

  在暹罗城中,许诺要与她一起离开时,心里要与她共同走过这一生的诚意,是百分百
地真实,而当凝视壁上留字,晓得从今之后再会无期,那种震骇失魂,心痛欲绝的感受,
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忘记的。

  风华,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重要程度不亚于妻子的女性。或许该说是一种幸运,因
为她的消逝,自己才得以面对小草,若非如此,自己势必更不知要如何处理这两位女性与
己的情缘。

  纵然风华已逝,自己现在与小草的婚姻也很幸福,但扪心自问,终此一生,自己是不
可能把她忘掉,暹罗城中的所有记忆,都会永留自己心中。这么说来,自己又怎能说有尽
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了?

  就算是突破了小天位,拥有当前年轻—辈中的最强力量又如何?感情这种事,就是任
何高手都无法轻易厘清的心锁,虽然白己一直努力地用理智与规范去思索,但最后得到的
也只是一团乱。

  既然理智已经不能帮上什么,那么就交给自身的情感去判断吧,这是自己最终所选择
的面对方式。

  希望这样做,能让每个人都得到幸福,虽然说,这多半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长长地叹一口气,兰斯洛已经出了象牙白塔,走在街上,打算到酒店街去喝上几杯,
和有雪聊一聊,可是转念一想,这家伙现在受封左大丞相,说不定已经在自己的宰相府里
头大开宴会,彻夜狂欢,酒店街那里未必还找得到人。

  想想也好笑,在自己正疑惑的时候,周遭的人也在一点一点地改变啊,不管愿意与否
,这就是自己不能阻止的事。正思索去向,旁边行人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在他
们的对话中,赫然出现了一个令自己极度心惊的字眼。

  “……知道吗?所以说,那位女神医的医术实在就是……神。我叔叔刚从艾尔铁诺回
来,是他亲眼看到的,那么多的伤患,她轻轻松松地处理,几下子功夫就把伤势先稳定下
来了。”

  “实在是很了不起呢,如果没有这位女神医,花家领地内的损失,一定不会只有这样
。”

  “是啊,就好像我们以前的女王陛下,真是一位像女神那样的伟大医者呢。”

  “对了,那位女神医的名字是……”

  “风什么来着……风韵……风雪……嗯,不是狂风……啊,我记起来了,是风华!玉
签风华!”

  短短两个字,听在兰斯洛耳里,却等若是从半空中响起一道炸雷,令他呆愣在原地半
晌,等到醒了过来,却发现一堆人围在旁边,很好奇地看着自己。

  一国王者在大街上呆若木鸡,被媒体播报出来,肯定会变成大笑话,但兰斯洛却无暇
顾及此事,回过神来,立刻就大吼一声。

  “前面的!给我站住!”

  暴雷似的怒喝,让所有人都耳鸣不绝,只见国王陛下纵身跃起,拦在街头的几个行人
之前,焦急地抓住他们的衣领,厉声查问。而当他们镇定下来,兰斯洛也已经问明白整件
事情,当下毫不停留,脚下一点,运起天位力量,整个人腾身于空,就往西方笔直飞去。


  登基大典结东才没有几天,身为一国之君的王者就弃国而去,这件事让雷因斯的决策
阶层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太不像话了吧,他是王,王耶!这样子说跑就跑,把我们当作是什么啊?”

  发出这个抱怨的是妮儿,本来应该赶回北门天关的她,对于兄长的任性妄为怒不可抑
。因为兄长的忽然离去,得不到正式许可,她也只好被迫逗留在稷下,无法赶回去统帅军
队。

  没有人敢把兰斯洛为何离去的理由告诉她,摸不着头脑的妮儿,只能一个人生着闷气
,到稷下学宫的体育馆练习棒术,发泄多余的体力,顺道给那些不知死活的挑战者再教育


  “有什么办法呢?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啊。”

  发出这样不负责任的感慨,源五郎待在左丞相府,与有雪一同干杯畅饮,由于彼此的
身分、薪俸有着明显差距,所以源五郎坚持,一切费用由这义弟请客。

  虽然当事人还不太能适应自己的荣升,但为了庆祝,大批酒店街的老朋友,仍是涌入
宰相府,开着盛大的宴会。

  “大家痛快喝吧,要是有哪个人离开时没有喝醉,那就是不给我们宰相大人面子,要
处有期徒刑三年啊!”

  源五郎振臂一呼,底下轰然响应,众人举坛痛饮,酒香四溢,疯狂喧闹的气氛,把宴
会狂欢带到高潮。

  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有雪始终无法开怀笑出来,而源五郎放浪形骸的模样,更让
他觉得有一丝异常。

  “老三,心情不好,也不用这样喝吧?”

  “这你不用管,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我今天很想喝醉。”

  “胡说八道,如果心情好,你为什么还会想喝醉?”

  “我也很无奈啊,只要睁开眼睛,看到我面前的这个人,居然能够成为雷因斯左大丞
相,如果我不喝醉,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自己的理性。”

  无独有偶,在左大丞相府所举行的颓废宴会,同样也在右丞相府中举行,白无忌与忘
年好友东方玄龙也一样在举行庆祝宴会,宾客盈门,和另一边不同的是,参与宴会的百余
人中,只有两位当事人是男性,其余的,全部都是穿着性感、身材丰满火辣的美丽女子,
为两位贵宾表演献艺。

  如果说左丞相府那边,是集合了酒店街里所有的酒客,右丞相府那边,就是集合了花
街里头所有的红牌,看着莺莺燕燕表演艳舞,醇酒美人,不胜快哉。

  就整个朝廷形象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两位丞相没有表现出勤政爱民的廉正形
象,相反地却大开这种让人直皱眉头的颓废宴会,看在全体国民眼里,那种感觉实在是很
怪异。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在象牙白塔,小草就继续扛起了所有的工作,在对外宣布
,国王陛下为了钻研武学更高境界,闭关一个月,暂时不对外露面之后,她把大小工作通
通担下,继续过着与文件堆奋战的日子。

  比起从前,有些地方省事多了,毕竟有九叔公白德昭组建的内阁体系,可以分担不少
麻烦,诸如兵制、土地改革的细节,可以交由他们去拟定,战后重建的一些回复工作,也
不必完全亲力亲为。兄长白无忌并不是无才之人,等到他狂欢之后,正式投入工作,相信
现在的忙碌情形会更有好转。

  真正值得担心的,反而是其他人。苍月骑士团的构想很不错,但是要掌握天位高手并
非这样简单,自己还在设想,到底该抛出什么样的香饵,才有可能钓到华扁鹊这样的大鱼


  枫儿姊姊的情形也很麻烦,虽然自己不知道那天晚上,她与丈夫之间发生过什么,但
是第二天早上看到她的样子,那可实在是不太妙。

  没有平时的干练与高度警觉,自己眼前的枫儿两眼无神、披头散发,一副操劳过度的
极端狼狈样,正在刷牙的她,手里呆板地做着动作,看到自己,目光水平地横扫过去,视
而不见,一直到自己到她面前打招呼,她才有气无力地回答。

  “……小姐……你……早啊……”

  “早,姊姊你睡得好吗?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啊。”

  “没……没精神……啊……好啊……”

  短短两句话,说得失魂落魄,简直就是语无伦次了,这更几乎让小草为之目瞪口呆。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枫儿虽然为了能够随时出任务、与敌人交手,穿着打扮一向简便,
但却也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从来不会有仪容不整的情形。

  也就因为这样,看到眼前头发乱成鸡窝般的枫儿,小草惊讶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有点想要笑,可是却又笑不出来,也许这不是一个自己该笑的时候吧,不过,如果能够
笑出来,心情也会好一点的……

  只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就是兰斯洛的猝然离去,给了大家冷静思绪的时间,要不然
,现在彼此碰面,一定会让情况更加棘手。

  枫儿姊姊也不能一直待在稷下,香格里拉那边催人回去的传讯,十万火急地连续传来
,倘使不放人,恐怕会伤到与香格里拉之间的关系,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笑笑的事啊!


  花家领地与稷下王都相距甚远,即使是直飞过去,也得需时数日,当初只有白起大哥
,以举世无双的天心意识强行迫增速度,这才能一夜赶到,现在丈夫要赶去花家领地,没
有十几天功夫是回不来的。

  不过,虽然人离开了,但他的旨意却于离开后的第三天,秘密传至太研院院长室,再
转传至象牙白塔。

  “一切事务,由亲亲小草老婆裁夺;枫儿、五十六、源五郎,三人禁足,不得离开稷
下。”

  这道旨意委实令人匪夷所思,假公济私地要枫儿留下,这点还可以理解,但是把源五
郎和妮儿也一并留下,这就让小草想不透了,因为不管怎么看,把这两个人派回最前线,
这才是比较合乎目前需要的做法。

  或许,丈夫的脑里,又有一些将让人呆若木鸡的恶毒主意形成了吧……

  只是,虽然小草努力地控制状况,还是有她计算以外的情形,非关本愿地发生了。


  时间是兰斯洛登基之后的第六天,在各方强权的使者一一回国之后,再度有一国大使
造访象牙白塔,希望拜见雷因斯的国王陛下。

  依照兰斯洛的计划,众人已有可能马上要对日本用兵的准备,而在己方有所动作之前
,对方的使者已经先行上门,众人都有一种被奇袭成功的惊愕感觉。

  使臣唯一的要求,就是谒见国王陛下,但偏生就是这一点,是众人做不到的。

  使用着皇帝陛下为了练武而闭关的官样理由,婉拒了使者的谒见,但为了有观察敌情
的机会,当前雷因斯的决策阶层全部到齐,共同接待这来自东方岛国的使臣。

  匆匆结束荒唐宴会赶来,有雪和白无忌还是首次一起出现在宫廷之上,执行公务。身
为礼部尚书的白德昭长老也赶了来,当然,源五郎也获得特别准许而出席了。

  “老三,要叫妮儿小姐过来吗?”

  “不必吧,又不是马上要对日本人宣战,没必要找她来吧!”

  对妮儿的火爆脾气不感信任,众人毫不考虑地把她排除在外,以免这次会晤还没开始
就变成破局。

  在这之前,众人已经先阅读过小草提供的资料。为了要知己知彼,白字世家早在多年
之前,就在日本布下间谍网,成立地下组织,搜集有关那边的各种情报。

  根据白家传回来的资料,统治日本的政府,被称为“幕府”,由幕府的大将军掌握一
切大权,而目前的幕府大将军,名叫丰臣秀吉,是一名极有才干的人,只是不知道因为什
么理由,这位大将军的健康状况似乎不太好,已经卧病在床数年,国内情势也因此而有些
混乱。

  “权力争夺战,是不管哪个地方都会有的,因为丰臣秀吉的卧病,日本境内想要取而
代之的野心份子并不少,照理说,场面应该比现在更乱,但因为几个理由,丰臣政权目前
尚称稳定。”

  白无忌道:“首先是军队,丰臣秀吉知人善任,得到多数诸侯的忠诚,军势上比其他
野心份子强大,其次,丰臣秀吉的背后,有天草四郎的支持。只要这位幕府大师范还在,
日本境内是不会有人敢公开高举叛旗的。”

  名列当世三大神剑之一,天草四郎在日本的地位,绝不下于剑圣陆游在大陆本土的影
响力。日本人对之奉若神明,将这位强天位高手,当作日本的无比荣耀,无论是什么人掌
权,都要对其恭恭敬敬,反过来说,如果惹得这位精神领袖不悦,光是百姓的离心,就足
以令一个政权土崩瓦解。

  自然,假如令得天草四郎有拔剑出鞘的冲动,放眼整个日本,是没有哪个人、哪个势
力能够当其一击的。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根据我听到的消息,丰臣秀吉之所以能够得到天草的支持
,好像是因为天草四郎收了他儿子当徒弟的关系。”白无忌道:“关于他这个儿子,日本
国内也有很多传闻,因为天草四郎回到日本之后,一千多年来从没传过任何人武艺,到底
为什么会对此人破例,到目前仍是众说纷纭。”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纳闷,特别是曾与天草四郎交过手、对他脾气略有所知的源五郎,
犹自想不透,以天草四郎讨厌拘束的个性,为何会破例收徒?难道这个年轻人也像花天邪
一样,在某个部分触动了天草四郎的心弦吗?

  白无忌苦笑道:“因为这些理由,我们在日本的地下工作,一直做得不太顺利,很伤
脑筋……”

  以白家的旺盛野心,对于极度靠近自家主要贸易航线,并且造成威胁的日本,已经不
只是感到碍眼,甚至可以说是如同芒刺在背,不拔不快。之所以在那边成立地下组织,除
了搜集情报,当然也存着“有朝一日推翻幕府政权,由白家统治日本”的企图。

  事实上,虽然控制了西西科嘉岛周边岛域,但白字世家对于势力范围的局限早感不耐
。太研院本部的各项资源需求日益扩张,太古魔道研究的生体素材、世家中高手练功的实
验体……这着实让白家领导阶层伤透脑筋。

  庞大的需求,倘使要从大陆本土买卖人口,并非长久之计。当时太研院人造生命体的
技术尚未成熟,勉强用胚胎制造出一些实验体,在太古魔道研究使用上屡屡碰钉子,而坚
持要以生人当拳靶,测验实际杀伤力的五色旗高手群,亦抗议这些制作出来的生化人没有
灵性,轰杀下去测不出武学实质杀伤力。于是,便有人提案,往东征服日本,把太研院本
部搬去,将所有原住民全部当成实验素材。

  骇人听闻的疯狂计划,却很合乎白字世家的一贯走向,若非顾忌到天草四郎,这项计
划或许真的会被实施。不过,在前代家主白军皇登位时,他对这样的情形不以为然,而发
出豪语。

  “畏首畏尾的,像什么话?谁说练功一定要拿人类当靶子的?要找生物,恶魔岛上不
是多得是吗?够胆识的就和我一样,拿魔族来当练功对象!因为我征服世界之后,下一个
目标就是魔界!”

  因为这道家主命令,从那之后,五色旗除了提高了与魔族交战的次数,也大量保留战
俘,作为试招之用。太研院方面,也因为人造生命体的技术大成,解决了这方面的问题。
进攻日本的提案,因此被搁了下来,直到现在,由于利益冲突,白无忌再次动了拿下日本
、确保后方的念头。

  听完说明,在短短时间内,众人做好了准备,跟着就是面见使臣。在整个决策阶层中
,拿定主意的自然是小草,但在形式上,她却没资格参与国家大事,像面见外国使臣这样
的场合,她甚至没有立足之地,虽然出席了,却无法发言,将主持工作交给了其他人。


  一国之君不在,地位最高的便是左大丞相,可是看有雪一副手足无措的狼狈样,自不
会有任何人对他抱指望,结果任务就掉在右大丞相头上,横竖只要正经起来,从小生长在
宫廷的白无忌,比任何人都熟悉宫廷礼仪,进退有据,辩才无碍,特别是那如同男模特儿
一样的俊逸相貌,分外让他在交际上占便宜。

  以白德昭为辅助,白无忌接待了日方使臣。对方是为了谒见雷因斯新王,加强两国邦
交,促进双方关系而来,礼单上的贺礼,虽然说不上稀世珍宝,却也能充分显示相应的诚
意。

  表示国王陛下如今正闭关练武,不见任何人,白无忌遗憾地邀请日方使臣在此逗留数
日,等候陛下的接见。之后,他和气地与使者闲聊,运用高度的谈话技巧,不经意地探问
自己需要的资料。

  这个使臣不是傻瓜,言词中多有闪烁,再加上潜伏日本境内的间谍早就把情报回传得
差不多,白无忌的问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成果。一直到后来,白无忌见使臣表情不对,直接
询问之下,才知道他的确切来意。

  “陛下正在闭关,有什么事情,我们仍是可以代为裁决,如果使者不愿意久候,现在
直接把要说的事情提出来,也是可以的。”

  未经过当事人的授权,就擅自专断自为,白无忌这做法颇受众人白眼,不过他才不管
兰斯洛回来后会有什么想法。

  而由使者口中说出的东西,则是让众人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为了能让两国永为兄弟之邦,我们希望能有这荣幸,与兰斯洛陛下联姻。”

  使者道:“敝国的香姬公主,是大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年方十五,生得是国色天香,
婉约可人,是敝国第一美人。兰斯洛陛下如今后座无人,以敝国公主的身分,相信有资格
为兰斯洛陛下掌理后宫。”

  接下来,从这使者口中说出的,是长达将近两刻钟的自夸自荐,用了无比华丽的形容
词,把香姬公主的美貌诉说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这时源五郎真的很庆幸,没有让妮儿
来参加这场会晤,不然现在肯定要大花力气,去制止妮儿用大石头砸扁日本倭贼的野蛮行
径。

  日本想要与雷因斯联姻,这倒不是太意外,以地缘关系来说,它与雷因斯最为靠近,
而以国力来看,不管日本怎样强大,整体上终究是比不过雷因斯,因此,如何处理好两国
关系,是它生存下去的重要因素,在种种外交手段中,联姻合亲是上上之策。然而,过去
的雷因斯由女王执政,一个日本的外国人,想要迎娶雷因斯女王,这是怎样都不可能的事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每一个女王只能有一位夫婿,可是在换成男子执政之后,每一
位国王,却可以拥有数不清的妃妾,虽说这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但对于日本来说,就是大
大的良机,他们公主嫁过来的可能性提高了,而且,在兰斯洛新丧偶的此刻,日本公主很
有可能一举登上后位,这样对日本大大地有利。

  这番心思,在场众人多数都能明白,而任使者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并不怎么理会,
不过,当使者呈上香姬公主的画像,看到的人都吃了一惊,连同为女子的小草都忍不住低
呼一声。

  不愧是日本的第一美人,那确实是一位只能用国色天香来形容的美丽女子。

  画中的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穿着一身洁白的日式和服,和宽大的袍子相比,身
体显得很纤细,长长黑发流泄在脑后,很有名门千金的典雅风范。

  由于是背影,所以本该看不见面容,但梳妆台上的镜子,却恰到好处地映出美人芳容
。十五岁的芳龄,豆蔻初熟,香姬公主已是出落得惊人的美丽,镜中的她,仿佛有些羞怯
似的微垂下头,但沉静的感觉,却让人觉得她是一名很有教养的好女子,很想与她亲近。


  极度动心,握着画卷的白无忌甚至吹了一声口啃,极不庄重的行为,再次成为众人目
光指责的对象。

  “真可惜啊,如果是和我联姻,我就马上答应。”白无忌摇头苦笑道:“但既然是只
有陛下才能同意的事,那就等待陛下出关再说了。”

  “敝国公主的联姻,是只有兰斯洛陛下才能裁夺的,但是有一件事,或许可以不用等
到兰斯洛陛下出关。”使者道:“敝国的太子殿下,同样也希望能与雷因斯结亲,迎娶雷
因斯公主为妻。”

  这句话听在众人耳里,造成的重大震撼就非同一般了。姑且不论愿意与否,目前雷因
斯能称得上是公主殿下的,应该只有一个人,就是那正在稷下城中生闷气的妮儿公主。


  或许该说是缘分吧,因为“山本五十六”这个名字,本来就是日本名,若是妮儿嫁了
过去,最起码不用改一个符合当地文化的新名字。不过,光只是想到这一点,原本还在担
心妮儿拿大石头砸人的源五郎,险些立刻就有使用小天星剑干掉日本使臣的冲动。

  局面一时间显得尴尬,最后,是小草与白无忌发现了端倪。如果要把妮儿嫁出去,这
并不合目前雷因斯的利益,平白损失一名天位高手,雷因斯可承受不起,再者,这么重大
的事,非得兰斯洛亲自裁决不可,但使者适才却说,不用等到兰斯洛出关?

  那解释就只剩一个了。在外交礼仪上,很多时候一国联姻的女方,仅是一名由该国赐
予公主头衔的美丽女子,并不是真的具有皇家血缘,不然哪会这般巧合,出嫁的公主每个
都生得这般倾国倾城?像当初艾尔铁诺与前两代麦第奇家主的联姻,就是这样的例子。


  日本该是知道自己定位的,所以提出的联姻,也只是要求娶一名有雷因斯公主头衔的
女子。而以日本太子的身分,提出这要求,姿态之低,简直是异于常理了。

  “秀吉公有很多太子吗?”问话的,是若有所思的源五郎。

  “不,只有一位。宗次郎殿下是我国的骄傲,不但是大将军的继承人,而且更蒙我幕
府大师范天草殿下收为弟子,文武双全。”

  使者极力夸奖自国太子的长处,而小草与白无忌对望,已经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想
法。

  日本摆出这样的低姿态,已经异常到让人觉得其中有诈。但怎样也好,如果把握这机
会,就是一个能刺探日本核心机密,把一个强力间谍送进去的机会。

  只是,这个人选并不简单,不但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武功与头脑都不能太弱,因为
日本仍有能人在,所以这任务有着相当的危险性,放眼当前白家的女性特别工作人员,好
像还没有哪个人适任。

  正在犹疑之际,一把清亮声音传人众人耳里。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案,如果宰相大人同意,我愿意担任这个神圣的使命,永
保我国与日本的兄弟之情。”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影,众人都感到惊讶,而小草更是不自觉地让手中的记事本落了
地。

  这天的会晤,很快就达成了协议,而当数天之后,兰斯洛从花家领地直奔回宫,在众
多亲友的身影中,却少了一名他极想看到的……那如同枫红般凄艳的美丽女子。

 
 
第三章 杀神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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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四月 日本 京都

  当日本使臣到达象牙白塔,极力要稳定两国关系的时候,在日本本土,也有不寻常的
事情发生。

  “大家听好,家主已经下达命令了,目前在日本的各处分舵,全都要做好准备。我们
白字世家谋夺日本的大计,要正式开始了。”

  在某一间小屋内,有一群人进行这样的谈论。他们都是白字世家派到日本来作地下工
作的人,有些来了不过数年;有些却来了许久,在此地娶妻生子,开枝散叶;还有一些更
为久远,其家族从数代之前就已到此潜伏。

  众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白字世家能拿下这一块邻近的土地,拓展世家势力。
数代之前的白家家主曾经允诺过,若然有朝一日拿下日本,就交由潜伏于此地的白家子弟
来统治。

  虽然觉得祖先这个承诺欠缺现实考量,不是什么好做法,但现任白家家主白无忌并无
意去推翻它,也因此,这些潜伏于日本境内的白家人,一直都很努力地做着准备,等待时
机。

  而现在,这个时机终于到了。家主白无忌的指令,以最快速度传遍日本每一个支部,
告诉他们,拿下日本的时候到了,所有白家子弟全都动起来,秘密准备好武器,等待总部
派过来的高手协助,里应外合地起事,一举把日本拿下。

  “终于等到这一天,大家的辛苦都有意义了,从今之后,我白字世家要在海外扬眉吐
气!”

  “真是久啊,从我祖父开始,我们一家部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家主终于下了决定,
我们也可以不用再隐藏了。”

  “但是……不知道总部派过来的高手会是什么人?要动日本可不容易呢,毕竟这边有
天草四郎啊!”

  提到这名字,众人不禁沉默下来。在日本潜伏多年,他们又怎会不清楚天草四郎在民
众心中是有如神魔一般的伟大存在,与陆游齐名,这位名列三大神剑之一的绝顶高手,就
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挑衅的对象。

  即使以白家潜伏在日本的所有实力发动攻击,恐怕也挡不住他三剑吧!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然而,领头组长说出的一个消息,却让他们担忧的心情,如
遇着阳光的雪水一般消融了。

  “大家不用担心,根据本部传过来的消息,北门天关一场大战,天草四郎惨败在陆游
老儿手上,现在已经身受重伤,不足为惧了。”

  难以想像的好消息,产生了强烈的鼓舞作用,众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喜色,忍不住鼓
掌叫好。

  “太好了,如果天草四郎真的倒下,这样子一来,我们的大事就水到渠成,没有失败
的理由了。”

  “是啊,没有了天草四郎,日本这边等于是无人了,凭我们的实力,里应外合,三个
月之内就可以完全征服这块上地!”

  虽然心情兴奋,但众人仍然没有失去商谈机密大事应有的警戒心,所有声音都压得很
低,然而,在他们把话说完之后,却有一把低语传进每个人耳里。

  “日本无人吗?多谢各位叔叔伯伯把我们看成这样啊,不过不管怎么看,你们的论点
好像都有点问题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得众人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连串的撕裂破风声响
起,众人置身的木屋已经被碎裂开来。

  “有高手!”

  “是什么人?”

  “天草四郎杀来了吗?”

  即使是白家人,也不是每一个都像五色旗成员那样地杰出,骤然遇到攻击,仍不免慌
乱,特别是当他们察觉,敌人的力量比估计中更强横,恐怕他们之中无人能敌时,恐惧与
不安就很自然地出现了。

  “别待在屋子里,到外头去,别让人一网打尽了。”

  在屋子崩裂开的时候,有人发出了这样的呼声,跟着众人便翻跃出去,预备应变突围


  照猜想,如果有人撞破这样的谋反大事,官府一定派出大批人马围捕,但出乎预期的
是,外头一片死寂,只是在街心站了两个人,除此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饶是这样,众人却都知道自己已经身陷重围。这处分舵并不是什么偏僻所在,周围也
有些人家,但现在却完全感受不到还有生人气息,只有远方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显示
有人已经控制住这整个区域,并且安抚一般民众,不让他们出来妨碍。

  但,这实在太不合理了。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地下工作者,本身也有相当的武学修为,
倘使真的有人做工这么多动作,自己为什么完全没有察觉到呢?难道自己已经聋了,或是
瞎了吗?

  众人都有这样的疑惑与担忧,而从某个角度上看来,他们的想法并没有错,因为确实
是有人使用天心意识,将他们的感应能力完全遮断,以至于虽然告知周遭百姓走避,但他
们却没有察觉。

  而这群白家人现在所要面对的,就是那站立在街心的两个人。

  左边的一个少年,穿着武士服,腰间配刀,看来身材有些矮小,月光下看不清楚面孔
,虽然站在那边,却是很不安分地把玩自己刀柄上的穗花。

  站在他旁边的,是个穿着一袭纯白色宽袍的女子。女子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这
个面具的两颊上都画着一道神秘的符号,紧紧的贴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部整个藏在里面
,只有口鼻和一双冰冷的眼睛露在外面。

  仅仅两个人,但是当他们沉默不语,一股肃杀气氛就自然而然地笼罩四周,告诉这群
白家人,敌人并不简单。

  感应到这个讯息,白家众人凝神运功,预备要以雷霆手段杀敌。为了掩饰身分,像他
们这些地下人员,练得最熟的,反而是白家以外的旁门神功,有人甚至通晓白鹿洞的上乘
武功,这一番运起功来,十来个人气劲爆射,震破上衣,端的是声势不凡。

  “白鹿洞的柳絮气功、石字世家的大地金刚身……啧啧,居然连我们天然理心流的合
气走脉都有?真是了不起啊!”

  淡淡语句,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却听得众人整个心都凉了起来。对方似乎没有怎么
在看,只是随便瞥过一眼,就把众人的武学说得清清楚楚,更散发出一种令他们不敢妄动
的气势。这份眼力与实力,似非地界武者所有,日本何时出现这样的强人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岛国,但岛国之民也是有自尊的,大家可别小看岛国之民啊……”


  月光下,少年的相貌渐渐清晰,赫然是个俊美得让人难以相信的男孩,他一手按放在
腰间武士刀刀柄上,一手托着下巴,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顽童般,频频对众人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纯真的笑容中,众人就像是被某种大型噬肉凶兽给盯住般,动也
没法动一下。怪的是,明明心内连续响起警讯,但对着这微笑的秀美男孩,脑里只觉得很
想与他继续亲近,不想走开或是躲避。

  如果照这样下去,他们要被全灭,只是敌人弹指间事。然而,少年却不打算这样轻松
了结。

  “京都的治安,实在是越来越糟糕了,如果不好好整顿一下,什么蟑螂老鼠的,是不
是全都要爬上地面了呢?各位叔叔伯伯,很抱歉,不过我必须要拿你们开刀了,为了你们
好,你们并下会有成为战俘的机会。我是新撰组一号队队长,冲田宗次郎总司。”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少年身上进发了几乎令人冻澈心肺的冷凝杀气,但是,出手的人
却不是他。

  “上吧,泉樱。”

  “知道了。”

  几乎只是声音一停,他身边的蒙面女子就消失了踪影,紧接着,血腥与死亡,就开始
在人群中出现。

  “什么功夫?”

  因为面对冲田总司的震慑力,众人的动作慢了半拍,在应变上有些来不及。

  起初,他们感到宽心,因为袭体而来的劲道并不怎么强,但这想法却在死前瞬间得到
改变,因为明明不足以突破自己护身神功的劲道,在某种难以理解的巧妙运用下,轻易地
就在自己身体上留下“伤口”。

  说是伤口大概不恰当,因为当那只纤纤素手挥过,接触到的部位,就像是遭到猛兽噬
咬,瞬间就少掉了一大块,由于劲道太过凌厉,一时间甚至还流不出血来。

  看到自己躯干忽然少掉一大块,死亡的恐惧淹没了一切,而当痛楚终于传至脑部,他
们痛极而呼,倒卧在疯狂喷出的血泉中。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没用,确实是有人闪躲过了袭身而来的那一爪,或是伤口没有
这么大,没有立刻倒下,但他们也得不到还击的机会。敌人在一爪无功之后,素手翻动,
一股如飓风般狂卷的猛烈气劲,朝幸存者飙卷了过去。

  要抵抗是不可能的,还来不及运起千斤坠一类的定身功夫,他们就已经被这凛冽气旋
卷起,身不由主地腾身半空。

  这样的武功,他们过去从未见过,但却曾经从长辈的口中听过,那是一种有如神龙升
天时,气息吹拂大地的凛冽罡风,一种被称做“升龙气旋”的神功。

  只是,如果依照传说,被卷入这升龙气旋的自己,除了头晕目眩之外,更应该感受到
痛楚,为何此刻除了肢体麻木,自己却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答案很快出现,只见那神秘女子的左腕剧震,重重地击打在施展升龙气旋的右腕之上
,瞬间,一股无声的强力震波传了过来。明明听不见声音,但却仿佛有股极为神圣的音波
,笔直传人脑内,洗涤着疲惫身心,将体内每一分血肉全泄出体外。

  没有给敌人哼痛的机会,配合著急旋气劲,这无比强劲的一击,眨眼间就将几名敌人
化作一堆血沫,直吹向空中。

  无比狠辣而迅捷的杀敌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料理了敌人,这本来就是意料中事,
所以对在旁观察的当事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只是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救回
来的新宠物,究竟回复了几成力量。

  “嘻,镇魂音剑可用得不错啊。虽然已经偏离了原有的真髓,但是配合龙族武学使用
,似乎更见威力呢。”

  “……都是少爷教导有方。”

  不知道是因为连杀多人,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理由,这个被唤做“泉樱”的女子,声音
中有着明显的惧意,当她朝着宗次郎走了过去,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到后来,
根本是掩饰不住地剧烈发抖起来。

  “唔,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比上次更短呢,果然应该等你伤势再好一点,才让你出
来的。对不起啊,泉樱。”

  说也奇怪,当少年的手掌碰触到她身上,剧烈颤抖就平息了下来,过了片刻,连本来
很痛苦的粗重喘息声都回复平静。

  “事情解决了,泉樱你要好好养伤喔,因为下一次的对手,就不会只是地界这么简单
了,听说雷因斯有很多高手,我正在期待呢……咦?这次的事情要怎么对外解释呢?我想
想,就说有猛兽从动物园跑出来,再被我们制服之前,闯入民宅,不小心伤到一户人家,
这样应该可以吧?”

  对着少年很灿烂的笑脸,她说不了什么,只能强自忍下那种让身心快要崩溃的不快感
受,很无力地说道:“一切看少爷的意思,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再戴这个面具呢?感觉
……好奇怪啊。”

  “咦~~?泉樱你不喜欢我做的面具吗?”像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男孩露出了伤心
欲泣的表情,转身一把就将身边的女伴紧紧抱住,小脸在她腰间来回摩赠。

  “这是现在最当红的女杀手打扮啊,是我参照我最喜欢的那本小说,好不容易才做出
来的。你看你看,你面具上的花纹多漂亮……咦?不太对,书里头人家是用剑的,下次应
该要再帮你找把剑来。”

  像是给一尾巨蟒拦腰缠住,她险些就喘不过气,只能苦笑地勉力说话。

  “不……不用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少爷可以把我的朱枪还给我……”

  “不要不行哦,如果你拒绝我的点子,下一次出任务时候的角色扮演,我就让你打扮
成那本小说里头的另一个女杀手……穿得很露,很迷人的那一个喔!”

  “……”

  艾尔铁诺的王城中都,前一阵子有些冷清。虽然说是一国首都,但是因为国力日衰,
失去一个堂堂大国的应有威仪,居住在中都的百姓,都感觉得到,中都正在一日一日地失
去活力。

  这样的情形,在前一阵子到达最严重的高峰。身为一国之君的曹寿,以巡查政务之名
,频频微服出巡,由于艾尔铁诺的行政体制,是皇帝亲政体系,现在皇帝丢下国事,长时
间离开都城,整个宫廷又怎么不会乱成一团了?

  而且,说到那微服出巡,这简直是大笑话。每次离开皇宫,就有一支队伍沿途吹打乐
器,三百多人的豪华车队,一千人的骑兵护送,浩浩荡荡地出城门去,中间有一辆以纯金
打造,镶嵌各色名贵宝石的马车,所有门户被封得死紧,生怕外头有人发现内里乘客身分
一样。这不只不叫微服出巡,就连预备行剌的刺客都会看到傻眼,完全不用花时间去寻找
目标所在。

  近三年来,曹寿之所以没有遇到刺杀行动,固然是因为身边护卫保卫得当,但另一方
面,没人有兴趣行剠这不知所谓的皇帝,亦是主要理由。当前艾尔铁诺的国运,已经完全
不由曹寿掌握,五大军团长分握大权之势已成,无论曹寿死不死,都改变不了什么。

  意识到这—点,中都的百姓都觉得有些悲哀,特别是前一阵子花家在北门天关爆发战
事,结果却凄惨落败,数十万大军甚至毁于一旦,当家主花天邪失踪,曾在风之大陆上显
赫近千年之久,传家历史甚至还超过艾尔铁诺的花字世家,就此树倒猢狮散,一夕之间土
崩瓦解了。

  当这个消息传至艾尔铁诺每个角落,举国哗然,而雷因斯新主兰斯洛王的几次发言,
对艾尔铁诺的敌意昭然若揭,这再次令他们感到强烈不安,而纷纷探问,这个兰斯洛王究
竟是什么人物?

  答案很快地出来了。人们知道,这位兰斯洛王,以前曾是盗匪首领,组织四十大盗纵
横于花家领地,后来被官兵歼灭,流亡雷因斯,取得帝位之后,现在要反攻过来报仇了。


  这个消息还好,但真正造成威吓力的,是百姓们听说,这位兰斯洛王的身边,有着众
多天位高手的支持,亦是因此,他的势力才急剧壮大起来。到底天位高手是什么东西?这
点艾尔铁诺人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多年前剑仙李煜以一人一剑,闯遍艾尔铁诺,无人能阻
,无物能克,什么高手、军队都不堪他神剑一击的无敌景象,仍深烙在他们的记忆里,倘
若有好几个李煜同时来到艾尔铁诺烧杀破坏,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恐怖画面呢?

  当初制服李煜的,是天下第一人“剑圣”陆游,这位剑中神人的存在,给了艾尔铁诺
百姓一丝希望,不少人甚至暗暗祈祷,月贤者亲自出手,将雷因斯那恶人给消灭了,阻止
他的不法企图,免得掀起战争,牵连黎民。

  结果,这个希望很快地宣告破灭了。因为一个难辨真假的流言,迅速地在艾尔铁诺之
中流窜。当日北门天关一场大战,花字世家请出“剑爵”天草四郎压阵,本来要以雷霆万
钧之势,一举拿下北门天关,不料闭关数百年不问世事的陆游忽然出现,帮助雷因斯一方
守城,重创天草四郎。

  长久以来,“月贤者”陆游在全风之大陆的人民心中,就像天神一样高不可攀,这种
崇拜感在艾尔铁诺人身上特别明显。现在听说剑圣大人协助他国击败艾尔铁诺大军,心理
上受到的冲击委实非同小可。

  “这……这怎有可能了?剑圣宗师不是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是因为天草四郎吧?他可是月贤者大人的仇敌,罪无可赦的嗜杀恶魔啊,月贤者大
人为了伏魔,所以才出手的。”

  “但也不能挑在那种时候动手啊,这样子相助敌人,那不是等于叛国吗?”

  “不……当初,是因为有剑圣宗师的认同,所以才有艾尔铁诺吧,如果无法得到宗师
他的支持,曹氏皇族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立国的。”

  “难、难道说,宗师他认为那个兰斯洛王才是天命所归,所以才出手助他退敌的吗?


  无数的臆测,无数的耳语,像洪水一样,在艾尔铁诺境内迅速传开,令得本来就已经
惶恐不安的人心,更加地焦躁与忧惧。倘使白鹿洞在这时发表一些言论,澄清所有误会,
那么局面或许可以好一点,但打从事发之后,一直到此刻,白鹿洞守口如瓶,完全不对此
事做任何评断,就连素来被人视为月贤者代言人的周公瑾元帅,都异常地保持沉默,这点
就让人不知该怎样才好。

  当然,在这一点上头,当前的白鹿洞长老们也觉得非常苦恼。那一战闹得太大,想要
全力压住舆论,说这一切都是谣言,陆游宗师没有离开过白鹿洞,亦没有相助雷因斯,这
种事根本就不可能。而且,陆游宗师回到他的居处继续闭关后,众人曾前往请示,该如何
应对这一次的问题,他却完全不给半点指示,要众人退下。

  这样一来,众长老根本就做不了什么。虽然曾努力地想与海牙搭上线,询问公瑾公子
的意见,但无论是水镜也好,其他术法也好,海牙那边完全断了联系,让他们伤透脑筋。


  因为不知道如何是好,对外表现出来的,自然就是一副神神秘秘,高深莫测的样子,
让感受到诡异气氛的艾尔铁诺人,分外担忧自己国家的气数,这种气氛,又以中都最为严
重。

  这样子的沉闷气氛,直到某天终于有了改变。为这一切带来改变的,是过去一向为中
都百姓引导流行风潮的天之骄子,这一段时间,由于他悄悄地离开了中都,不知去向,让
已经习惯繁华与喧闹的中部百姓,顿时若有所失,而当石字世家门人藉机扩张势力范围,
频生的事端,更让人怀念这位贵公子的存在。

  这天,负责守卫中部东城门的士兵们,照往常那样在清晨把城门打开,预备让城外的
商旅与路人进城。各个大城的规炬,每日午夜之后,四方城门都会关闭,没能赶上的旅人
,就只能在城外数里处的凉亭或是旅店暂歇,等候隔日开门后进城。

  如果照平常那样,应该会看到稀稀落落的商旅,缓慢地从凉亭那边过来,然而,这天
打开城门后,士兵们却惊楞于眼前的景象。数里之外,那个应该是凉亭的地方,竟然出现
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帐棚,七彩混织的锦缎,远远看去,真是无比鲜艳,衬着碧蓝天幕、白
洁云朵,还有自帐棚后跃升而出的灿烂金光,构造成了一幅壮阔奇幻的华丽景象。

  难以置信的画面,看得守门士兵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犹自身在梦中。而内中隐约
传来人声鼎沸、丝竹鸣奏,像是在举行什么大型宴会,却在察觉这边已将城门打开后,所
有乐声嘎然而止,紧跟着,帐幕朝两旁掀开,一样东西从里头飙射出来,扬起滚滚黄沙,
一路迳往城门射来。

  “什、什么东西?”

  “是快马?还是什么高手?该、该不会是天位高手吧?”

  尘沙扑面,众士兵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心下忐忑,而当年李煜单枪匹马独闯中
都皇城,一剑斩开城门的威猛气势,到现在仍令他们心有余悸,现在风头正紧,每个人嘴
上不说,心里却都担忧,可别哪一天天位高手大举来袭,到时候将军与贵族纷纷躲避,自
己这些当小兵的,就只有成为敌人展示力量的第一批炮灰了。

  虽然无奈,但如果在此时一哄而散,之后军法审判肯定是以死罪论处,众人唯有强自
压下转身溃逃的冲动,布阵以待。

  紧张的气氛,在片刻之后得到解除,随着来人越靠越近,士兵们认出了那熟悉的轰隆
轰隆声响。这种曾在数月前令中都居民半夜不得安眠的噪音,现在却比什么乐章都更能振
奋人心,在士兵们的大声狂呼中,一辆银白色的流线型跑车已经呼啸而过,车上驾驶更朝
士兵们挥了挥手,动作潇洒自在。

  举世无双的帅气,比什么文件都更能证明身分。就像是太研院士对他们新任院长的崇
拜,守城士兵们彷佛看到了偶像回归,人人抛去手中长枪,相拥着大跳大叫,喜极而泣,
全然不管跟着那辆跑车后头进城的大票人马。

  “公子回来了!”

  “定远君回来了!旭烈兀公子回来了!”

  “艾尔铁诺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公子回来了!”

  当引擎噪音响彻大街小巷,听在中都居民耳里,仿佛天降纶音,不少人立刻奔出门去
,把这喜讯告知亲友,更有人开始焚香祝祷,沿着高速甩尾留下的车轮长痕放炮庆祝。


  驾驶着崭新的跑车,旭烈兀一身白色西装,领口敞开,悬挂着一条指头粗的金链,戴
着墨镜,一头金发很散漫地披在脑后,随风飘扬,嘴角还叼着一根武炼特产的雪茄,散着
袅袅白烟,凝留不散。与过去整洁干净形象截然不同的打扮,重回中都的旭烈兀,看上去
就很有一股颓废气质,散发着与过去相异的魅力。

  而不管他怎样改变造型,从两旁的尖叫、不住抛掷过来的鲜花来看,中都百姓对旭烈
兀的支持,全然不受到影响。这其中,很是有一些耐人寻味的理由。

  气度不凡、文武双全、相貌英俊、掌握一方强权,这些都是旭烈兀的有利条件。环视
同年纪、同辈分的新一代高手,他的成就确实无比杰出,更重要的是懂得广结善缘,不住
化敌为友,更拥有陆游这样的大靠山支持,迅速得到了艾尔铁诺人与白鹿洞子弟的好感。
不过,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说,则将人们对他的拥戴推至高峰,并将他视为艾尔铁诺的中兴
希望。

  在麦地奇家与石字世家发动战争,相互攻击时,一个传闻由石字世家放了出来:旭烈
兀是艾尔铁诺皇帝曹寿的亲生儿子!

  如果照正式文件上记载,旭烈兀和忽必烈的父亲,是上两任的麦地奇家族主。

  当时,麦地奇家只是武炼一个中等规模的部族,虽然族人勇悍,但论实力,远不能与
如日方中的王字世家比肩。

  后来,艾尔铁诺有心在武炼栽培其他部族,以制衡实力渐成威胁的王家,考虑之后,
选中麦地奇家,于是特别以公主和亲下嫁,以示重视。而所谓的公主,据说并不具有皇家
血统,只是一个曹寿玩厌的美貌宫女。为了避免意外的反感,曹寿还特别选了一个有兽人
血统的宫女,封予公主头衔下嫁。

  亦是这位公主,生下了忽必烈与旭烈兀这对兄弟。在麦地奇家主的众多子嗣中,这两
人显得出类拔萃,轻易击败所有同胞兄弟,将麦地奇家引导向富强之路。

  由于已故母亲的关系,在忽必烈执掌下的麦地奇家,一直与艾尔铁诺维持友好关系,
也因此,当瑾花之乱爆发,忽必烈誓言讨伐艾尔铁诺的行为,就令所有人茫然不解。

  而在事后,一个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开始被释放出来。其实……当初曹寿遣派公主下
嫁时,那位公主已然有孕,经过十月怀胎后生下的儿子,就是忽必烈,这是艾尔铁诺的阴
谋,想要把自己的势力藉此植入武炼。忽必烈则是在知晓此事后,羞愤难当,这才兴兵向
艾尔铁诺挑战。

  往者已矣,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稀奇,只是为污秽的政治史上再添一笔丑闻
。不过,曹寿这荒唐皇帝之所以空前绝后的理由是,传闻某次他枯坐宫中,暗喜诡计得逞
,越想越是得意,于是决定故计重施,将已经嫁到麦地奇家的公主,下旨招回宫中“畅叙
旧情”,而当公主再次回到武炼,十月怀胎之后所生下的旭烈兀,其生父则是在中都头顶
帝冠的那人。

  不管是什么人,听到这种消息,要保持平静大概都不太可能,特别是麦第奇家的子弟
,以他们对家主的崇敬,哪里忍得下这等侮辱?为此发生了无数的斗殴与流血事件。但扪
心自问,即使这谣言是真,他们对于家主的忠心也是不变,因为经过旭烈兀的思想改造,
所有麦第奇家子弟的忠心,都已超越门派拘束,集中在家主一个人身上。

  “我就是麦第奇家的中心,有我才有麦第奇家,麦第奇家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你们的
忠诚心,也只要效忠于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是旭烈兀很成功塑造出来的形象,亦因此,他的地位完全不受到谣言影响。

  只是,当想到为何旭烈兀要刻意塑造这样的观念,众子弟就觉得很心虚。

  而截至目前为止,两边当事人都对这个传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曹寿就像是没听过这
传闻一样,而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拿这问题去问他。旭烈兀虽然曾表示“喜欢说的人就让他
去说吧”,可是也没有肯切地承认或是否认,反倒是常常以这为题材,和自己的家臣开玩
笑。

  无论如何,因为这个传闻,旭烈兀在艾尔铁诺人心中变得更为亲密。而若这谣言是真
,环顾当前艾尔铁诺的诸皇子,除了旭烈兀之外,就没有一个成器的。

  当前的旭烈兀,除了本身的才华与军政资源,更有第二集团军、白鹿洞这样的强横势
力为后盾,与国外各强权的关系也不错,由他继任王位,艾尔铁诺必定中兴可期。

  在国家局势不安的情形下,旭烈兀的存在分外显得耀眼,而他似乎也察觉到这股潮流
,结束了在南方的旅游,回到中都,迎接支持民众的热烈欢呼,当飘洒过来的玫瑰花办遮
了满身,而旭烈兀像个演艺红星一样,帅气而优美地挥手致意,跟随在后的麦第奇家子弟
,就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不过,当家主潇洒地扬起手指,向左侧楼台抛出飞吻,只听得一片轰然声响,除了有
几个人当场倒下,更还有一名少女意乱情迷之下,目眩昏厌,竟直接从楼上坠了下来,幸
好楼下围观群众够多,接个正着。

  “哼哼,就算冷梦雪也不过如此吧,看起来……男人长得帅,还真是一种罪恶啊!”


  在大笑声中翩然而去,旭烈兀留下这句话。与源五郎常常感慨的心得,句型有些类似
,心情却是完全两样。只是,跟随他的麦第奇家子弟,倒是有些比较不一样的感想。

  “喂,男人长得帅,真的是一种罪恶吗?”

  “什么啊,不管长得帅不帅,我们家家主都是有够邪恶了。”

  接获“定远君”旭烈兀公子回到中都的消息,第一集团军军团长石崇出现在皇宫,那
是不久之后的事。

  北门天关一战结束,在中部重新露面的石崇,并没有坐轮椅现身,而是如常人一般用
脚走路,对于他人的好奇与质疑,石崇仅是淡淡表示,自己长期以来有在做复健工作,最
近吃了不少灵药,温泉又泡得多,所以残疾不药而愈了。

  因为瑾花之乱、麦石战争等连续纠葛,石崇、旭烈兀,这互为政敌的两个人,完全没
有任何友好的理由,不过,至少过去在宫廷中相见,他们部还能维持起码的应对礼仪。


  对于整个艾尔铁诺宫廷来说,今日也是非常喜气洋洋的一天。皇帝曹寿已在数日之前
的夜里秘密回宫……当然,仍旧是上千名卫队,浩浩荡荡,将全城百姓都闹醒的那种“秘
密”法。旭烈兀也于今日回归,再加上石大元帅的到来,令得宫廷充满生气的三大条件,
已经完全凑齐了。

  而还没靠近,石崇已经听到阵阵喧闹声,由曹寿经常私下会见群臣的承平殿传来,走
进去一看,正有大批朝臣聚在内里,对着一样东西发着惊叹。

  以旭烈兀的奢华个性,这一趟巡视领地,当然趁机搜集各色珍奇古玩珠宝,期间还偷
偷溜回武炼一趟,大肆搜罗故乡的宝石、工艺品,将整支行李队伍的箱囊装得满满。回到
中都之后,除了将这些东西拿出来赏玩,也分送给朝中与之友好的大臣。

  这些都没有什么了不起,因为这样子的相互送礼,本就是官场文化,不过,旭烈兀所
递出的所有礼物,都是光明正大地在曹寿面前送出,这点就不由得令受礼者心头狂跳。


  麦第奇家早年在武炼经营矿石生意,旭烈兀自有一套监别珠宝的杰出眼力,此番他亲
自选购,这些珠宝自是价值非凡,一件一件放在兽皮垫上,向群臣展示,其中,最让人赞
叹不已的,是旭烈兀身前一株两尺长的珊瑚,通体朱红,没有一丝杂纹杂色,看上去晶莹
剔透,光可监人,端地是当世奇珍,连帝王之尊的曹寿都看得啧啧称奇。

  “这株珊瑚长两尺四寸,价值连城,是我花了好多力气,追了好几年才收购到手的。
不是我旭烈兀自夸,我敢说,放眼整个艾尔铁诺,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拥有如此珍宝,即使
是……”

  旭烈兀说得正得意,全然没留意石崇已经来到身边。从以前开始,不能正面冲突的两
人,就经常在中都相比豪奢,在这方面一较高下,此番别后重逢,见到旭烈兀引以为夸的
珊瑚,石崇眼中登时露出不屑之色,握在手中的白玉如意更是顺手朝那珊瑚挥击过去。


  “这等小儿玩物,也值得大惊小怪吗?我……”

  话说到这里,但闻得砰然一声,跟着便是“哗啦哗啦”的脆响,围观群臣纷纷发出他
们应有的惊呼声。这原本正是石崇所要的……只不过,这阵惊呼声中隐约带着笑意,因为
在重重那一击之下,脆弱易碎的珊瑚夷然无损,反而是石崇手中的玉如意进裂成片片碎屑
,洒落一地。

  仿佛早巳料到会有此事的发生,旭烈兀清清嗓子,哂道:“有一点我忘记说明了,这
珊瑚并非普通货色,而是产于东海之底的玄铁血珊,奇硬无比,寻常刀剑万难伤其分毫,
不愧为七种神兵素材之首,相信大家刚才都已经看到了很清楚的例子……感谢石君侯为我
们示范,顺便也提醒我们,下次买一把硬一点的如意。”

  一番话说得眉飞色舞,生动的表情,引得周遭群臣哈哈大笑,就连曹寿都忍不住大声
鼓掌,就只有石崇一个人脸色阵青阵白,晓得自己中了圈套,当众出丑,盛怒之下,手中
的如意残柄给捏成碎粉,不住洒泄在地。亦直到群臣开始注意到这幕景象,这才噤若寒蝉
地停止了笑声。

  卸去伪装,不用继续坐在轮椅上示弱于人,更让世人知晓自己有天位力量,重回当世
有数高手之尊,他石崇本该就有着让艾尔铁诺群臣畏惧、尊敬的气派,但现在被这小小圈
套一耍弄,所有威仪荡然无存,苦心要建立起来的效果,可以说是全泡汤了。

  侧过目光,便触及旭烈兀隐带嘲讽的眼神,显然这闹剧是他算准自己个性而精心设计
,为的多半就是北门天关一战,自己让白鹿洞栽了一个大跟斗,他这白鹿洞弟子看不过眼
,要来替师门讨个公道了。

  石崇终究是个心思深沉之人,脑里将这关节一想通,面色登和,就像刚才的屈辱全然
没发生过一样,与旭烈兀笑着问好。

  “麦第奇大人这一趟南下游览,果然是大有斩获,光看这满堂珠光宝气,就不难想像
大人这一路上的风光啊。”

  隐约带着受贿讽刺的话语,却影响不了旭烈兀什么,只是让他回笑道:“这个当然。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我既然出巡,又怎么会空手而回呢?不过这些身外之物不算什么,真
正令我流连忘返的,是我这趟旅行穿越深山时,偶然发现的一处温泉,为了石君侯着想,
我已命人在那边建立行宫,并且派重兵把守,绝对不让外人进去干扰。”

  “哦?大人的好意,石某人确实是感激,却不知道区区一处温泉,何以让大人这般重
视?又何以说是为了石某人着想?”

  “因为君侯你忽残忽愈,变化无常,为了怕你下次再给人打断脊椎,半身瘫痪时无处
可去,作兄弟的当然要先帮你选好复健地点,免得仓促之间寻觅不到好地方啊。”

  “你!”

  “我什么了?我这样为你着想,石君侯该不会不领我的情吧?而切莫以为我是在说笑
,若有朝一日我五师兄重回艾尔铁诺,只怕到时候某人连轮椅都没得坐了。”

  如果让这两人继续谈下去,第四次的麦石战争可能就要当场爆发,因为纵然已知道石
崇晋身天位,但这人在旭烈兀眼中,仍未足够威胁到自己生命,就算开打,最坏的结果也
不过就是除了自己之外,整个麦第奇家毁于一旦,没什么大不了。

  火药味十足的场面,最后是在皇帝陛下亲自出口调停的情形下,两名嚣张跋扈之至的
军团长这才各自敛起气焰,与各自的友人谈话。

  之后,石崇向曹寿上奏,石字世家中有一名门客,雄才伟略,武功高强,是举世难寻
的麒麟之材,现在国家求贤若渴,他愿意为陛下分忧,将这名门客引荐入朝,递补已故的
花残缺,担任御前侍卫统领一职。

  这当然引起了群臣一阵议论纷纷,御前侍卫是最接近皇帝的武官,负责保卫皇宫安全
,甚至要支援御林军守护整个中都,其统领必定是皇帝亲信,不然整个御前侍卫造反起来
,皇帝肯定第一个倒楣。过去周公瑾圣眷正隆时,推荐其属下花残缺担任御前侍卫,慢慢
积功而至统领,现下石崇直接推荐门客为侍卫统领,这实在是无比猖狂的举动。

  “如今局势不同,雷因斯对我国的敌意昭然若揭,更随时有可能对陛下发动刺杀行动
。御前侍卫身负保护陛下安全的重任,我认为不该再拘泥于制度,而应唯才是举,以才能
为选贤的唯一标准。”

  “石大帅对于那位贤才的能力如此信任,不知道有何特出之处啊?”

  “当然有。我敢保证,在这位先生的执掌之下,中都从此固若金汤,什么野心份子都
万难入侵此地。”

  在作出这样的宣示之后,那位令石崇万分推崇的强人出现在众人眼前。虽说他是遵守
礼仪,等待曹寿宣召之后才进入厅内,但却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从何处入殿,只是当宣召声
音结束后,一道红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厅内。

  那实在是难以形容的感受。一生未上过战场的艾尔铁诺众文臣,从此人现身的那刻开
始,仿佛被千斤巨石压身,胸口无比沉闷,说不出话来,光是这种异常压迫感,就让他们
晓得这人的不简单。至于有修练武学的众武官,则是百分百感受到了这人身上的强绝气派
,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全身颤抖不绝。

  才一现身,不用什么刻意展示,这个将一身霸气内敛的红袍汉子就技压全场,将惊惧
、恐怖的感觉,深深植入每个人心底。基于生物本能,再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半点反对议论
,结果,曹寿龙心大悦地批准了石崇的荐举,将这位以“多尔衮”

  为名的强人延揽入朝。

  自始至终,旭烈兀一语不发,仅是注视着这一切。虽然他有足够的心灵修为,不被对
方的滔天霸气给压倒,能维持心神自主,但整个背后却仍汗出如浆,像是与一名高手进行
过生死激战般,通体疲惫。

  群臣都有一种感觉,仿佛往后将要与一头极为猛恶的凶兽同朝为官,在恐惧他的同时
,也为着得到强大力量庇护,而得到一份安心。不过,至少在这厅堂之上,除了极少数人
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察觉到,一个足以震惊整个风之大陆的特别计划,已经从此刻开始暗
暗布局、展开行动。

  一个……以“杀神”为代号与目标的特别计划。

  “真麻烦,这是什么鬼地方?大舅子上次下手也太重了吧?”

  只身离开国境,兰斯洛偷偷来到艾尔铁诺境内。由于北门天关在上趟战役中被毁得一
干二净,离开国境时倒是省掉了不少麻烦。

  经过基格鲁时,向驻扎于斯的五色旗部队稍作指示,跟着就直奔花家领地。

  以一国之尊的身分,不带任何护卫,孤身进入敌国,在以前的时代简直难以想像,但
兰斯洛却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时代已经不同于以往,如果有需要,自己一个人就
可以尽毁艾尔铁诺西方领地。

  军队什么的,并不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认真来说,单对单进行战斗,目前艾尔铁诺
境内会令自己感到没有胜算的,也只有月贤者陆游一个,他的实力比预估中更强,特别是
那个抵天剑阵的变化,目前还找不到应付方法,当日如果不是占了他与天草先恶斗过一场
,功力减退的便宜,自己就无法那样高姿态地唬退他。

  大雪山虽然也在艾尔铁诺境内,可是自己并未与山中老人交手过,不知道对方功力深
浅,倘使那老头的武功与天草相若,那么自己纵然胜他不过,也绝对有自保之力,不会落
到狼狈逃命的地步。

  重踏艾尔铁诺的土地,一股不胜唏嘘的感受,整个蔓延上心头。短短八个月的时间,
一切改变实在是太大了。

  一年之前,自己还在花家领地,与四十大盗的弟兄们干着没本钱买卖,劫富济贫,希
望能藉着这些行为累积名声与实力,然后当一切发展成熟,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创造
时代。

  当初在当强盗头子的时候,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盗匪王,名留史上,假如能够更进
一步发展,那就是能建立一个小国,自己在里头称王为帝。或者,把四十大盗发展成一个
规模庞大的佣兵团,凭着这份傲人实力,虽然为诸国所用,却又能保有自我的自由与自尊
,无须看任何人脸色。

  这份规划十分完美,至少……对一个男人的梦想来说,是一张非常吸引人的美丽蓝图
。无奈,苍天素来不从人愿,希望推动时代的自己,最后仍然是被时代推着走。

  在四十大盗的实力发展完全之前,自己就被迫离开艾尔铁诺,转向雷因斯拓展新一片
天地。结果,自己是如愿以偿地成王,但却不是什么小国,而是堂堂雷因斯的一国之君。


  权力、责任,都比之前所求的更大得多,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件好事,不过,有时候扪
心自问,自己却好像不是很快乐。但即使是如此,完全放纵自己,去做一些自己真心想做
的事,却又让人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痛快。

  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和从前相比,自己现在有信心去守护身边的人与物,不只
是“想”要去守护,而是实实在在地知道,自己有能力去守护。这是十分可喜的一件事。


  只是,和希望守在手中别失去的东西相比,有时候,自己仍会缅怀那些已经失去的东
西。

  在飞来此地的路上,暹罗城中曾发生过的一切,又在脑里走马灯似的重现了一遍。那
实在是一个自己不太愿意去回忆的东西,因为虽然中间有很多甜蜜的好事,但每当自己忆
起那结局,一股令人心痛的强烈不快感,就令自己想要以天位力量狂轰地面来发泄。

  而现在想来,风华她帮助自己解封内力、清理神兵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她是这么样一个不喜欢血腥与江湖仇杀的人,之所以肯那样子帮忙自己,心里是不是
有着委屈呢?

  这些推测,在那个片夜里,风华无声无息地消逝后,就已经没有了求证的机会。不过
,那天走在街上,却听到令自己错愕难当的消息。

  当日在沈家梅林,墙上的遗言,已经将一切说得很明白,风华苦候自己归来未果,在
万般遗憾之下,留字于墙上,从此消逝。这些是自己亲自确认的,但说到底,自己并没有
看到整个过程。

  然而,现在却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有这样巧吗?

  同样是名叫“风华”的美人,同样拥有一手起死回生的精湛医道,这些东西会只是巧
合吗?

  答不出来,而自己的耐心,亦等不到委托青楼的情报系统去查证,当回过神来,已发
现自己腾身于空,正朝着北门天关的方向高速飞去。

  经过几天的连续跋涉,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那些为了流民、难民所设的帐棚专区。照
自己先前所问过的,女神医风华就是在此处义诊行医。

  只差几步,就可以踏进流民区,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赫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让
自己迟疑着步伐,没法果决地大步走进去。

  (他妈的,兰斯洛,你这是在干什么了?难道那里头有东西比陆游更可怕吗?

  你不是有自信面对陆游也不当一回事吗?)

  连续深呼吸几口,兰斯洛大步踏了进去,虽然已极力克制,但他身上所激发的气势,
仿佛要与强敌决战一般,迫得地下飞沙走石不住往旁散开。当他察觉到这一点,更是不禁
哑然失笑。

  (太不成熟了啊……)

  一面感叹自己的不中用,兰斯洛进入了难民营,询问风华女神医的所在,然而,所得
到的答案却让他大大出乎意料。

  “什么?人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了什么理由,十日之前,风华好像接到什么重要消息,虽然不愿,但仍匆匆
结束了在此地的义诊,乘车而去,就此不知去向。

  “走了?走去哪里?你知不知道?”

  “你这人真是奇怪耶,都说是不知去向,谁知道是去了哪里?”

  被兰斯洛揪住衣领喝问的人,很没好气地回答,若不是因为觉得这青年看来满脸横肉
,一副绝非善类的模样,说不定直接就回嘴骂起来了。

  放下那人,兰斯洛快步走出难民营。此地人多眼杂,要是认出了自己,那可多有不便
。为了要让脑里的混乱情绪静下来,他找了个僻静所在思索这一切,纳闷对方到底上哪去
了。

  “传说中大海穷西之处,太阳诞生的故乡。”

  正当兰斯洛怅然若失,后头有个稚嫩嗓音这样说话,令他惊醒,回过头来,却只见到
一名身穿黑色魔法袍的女童,戴着一顶过大的尖魔法帽,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不远处。

  “啊?梅琳老师!”

  纵然会面次数不多,所知亦极为有限,但兰斯洛仍晓得这位雷因斯首席长老实是非同
小可的异人,急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好。

  “嘿,小子,看招。”

  对方没有回礼,反而以难以置信的高速发动奇袭,直攻向兰斯洛。

  “神兵火急如律令,疾!”

  说着兰斯洛所不明白的咒语,梅琳当胸刺来的一指,在兰斯洛眼中本来算不上什么威
胁,然而,随着那声咒语唱诵,那记剑指却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妙用,仿佛穿越所有空间限
制,将轻易突破护身真气,直击自己要害。

  兰靳洛大吃一惊,百忙中运起天位力量,恃强破招,更藉着天位对地界的绝对优势,
一瞬间把情势扭转过来,重重手刀反攻过去。

  “力道沉稳,这记鸿翼刀可用得不错啊。”

  与女童无异的小小身体,动作竟是出奇地灵活。梅琳右手一旋,十多张赤黄符纸无声
地出现,几乎只是她心念一转,这十多张承受咒力加持的符纸,就有了力量,抵挡住兰斯
洛的攻击。

  “什、什么?”

  纵然已超越小天位,兰斯洛仍不免感到吃惊。对方的防卫中并没有运使天位力量,但
自己却攻之不破,这世上又怎有这个道理了?而且,在梅琳老师的劲道中,自己更感受到
一丝不应出现的熟悉气势。

  “这是……抵天三剑?”

  “就是这样啊,小伙子。”

  不是说笑,那十二张符纸忽然自动折叠为剑,吸尽自己刚才发出去的天魔刀劲,同样
地以天位力量攻来,而那冲击过来的气浪,赫然就是当日陆游在北门天关重挫天草的中流
剑阵。

  仓促间难以抵挡,兰斯洛狼狈地连退数步,在敌人更高一筹的战术运用下吃了亏,而
当他振起精神,要认真对敌,一股翻天覆地的恐怖霸气,如海啸般从身后升起,强烈压迫
感如芒剌在背,令得兰斯洛不敢妄动。

  (该死,原来是为了这样……)

  以兰斯洛这时的修为,就算以陆游之强,也不太可能偷袭于他,但当一名高手以战斗
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另一名不下于他的强人就有机会做出致命偷袭。

  这名高手的武功之高,更在预期之上。背后的海啸气势明明已在巅峰,却仍不住往上
推高,如同升龙,在高峰的顶端更往天空冲去,可以想像,当那股巨龙之浪从天空尽头直
崩溃下来,进发出来的攻击将有多么惊人。

  虽然还无法一招就分晓胜负,但若对方对着自己背心空门出手,自己肯定会受到重伤
。若是给陆游那级数的高手全力重击,即使以乙太下灭体保命逃走,起码也要一年以上才
能痊愈。

  问题是,这名与悔琳老师联手把自己逼入险境,能散发出如此恐怖的霸气,使自己背
后冷汗如浆不住涌出的高手,到底是谁了?艾尔铁诺境内有如此强绝实力的,到底是谁了


  一个念头在脑里闪过,在闪电分析过连串人名后,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名,让
兰斯洛有了肯定。当这念头出现在脑中,笑意也同时在他嘴边出现。

  “呵,原来是你……”

 
 
第四章 王者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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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四月 雷因斯 西西科嘉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若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舍利子,色不异空……

  哎呀,混帐东西,叫我一个人在这里念经!有没有天理啊!”

  恶魔岛之上,平时进行的诵经课程,这几天因为临时更换讲师,使得整个课程笼罩在
一片暴风之中,令得台下学员面面相觑。

  如果依照以往,每当王五开始讲经,不但台下的魔物被迫听课,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五
色旗子弟围聚过来旁听,希望从王五解释经文意义的过程中,去得到一种武学上的领悟,
因为众所周知,王字世家武学的起源,就是由这些平和的经文禅学中所化。

  纵然心怀仁义,但这侠名远播至大陆每个角落的绝世天刀,并不是一个梦想主义者。
外表土气,但内里着实思量精细,这次到恶魔岛来对魔族讲经,是他之前认真评估过,认
为确实可行的理想。

  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行之后,效果也已经出现,那些被俘虏的魔物们,全都戾气尽消,
再也没有了伤人的念头,这点是很好的,但当五色旗成员好奇地问到他们为什么有了这样
的改变,却得到令人错愕难当的答案。

  “我们受够了,听了一整天的经文,奸像把后半生的所有精力都掏空了,只要想到人
类里头或许还有其他人和这家伙一样罗唆,我们就觉得快要崩溃了,请快点放我们走吧…
…不想再吃人了……再也不想吃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啊……”

  恶魔岛上的白家子弟,并无意将这件事情当笑话看待,不过每次想到魔物们的恐惧表
情,总是令他们忍俊不住。而当这消息传人当事人耳里,王五的表情,大概也只能用呆若
木鸡来形容。

  “真是的,原来我说的话,居然已经变成精神攻击了吗?”

  对于懊恼不已的丈夫,公孙楚倩老实不客气地扭着他的耳朵,大声道:“是啊,天底
下哪有哪个男人像你这么婆妈多事的?看这些兽头兽脑的东西不顺眼,直接宰了就成了。
天底下那么多生物,难道都能被你一一教成好人吗?”

  “喂喂喂,这样说太过分了吧,我也是兽头兽脑啊,照你的标准,岂不是连我也要一
刀宰了?”

  对于妻子的怒气勃发,王五显得有些心虚,因为像这样丢下王字世家的事务不管,跑
到恶魔岛来,就令她极为不满。倘使是对外人,可以用一句“守护人间界安全”来当理由
解释,但偏生妻子是一个能了解自己整个人格与灵魂的知己,所以……

  讲经的课程还是继续进行,不过,似乎是因为导师受到了严重的心理打击,隔日当白
家人员来到王五居处,恭敬地要请他出来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彷佛母狮咆哮般的怒吼


  “啊!你这个浑帐男人,什么叫做身体不适,要人代课?就这样留张字条偷跑,等你
回来我就要你好看!”

  就这样,恶魔岛上的讲经课程换了名代课讲师。而与先前那位鲁钝汉子不同的是,这
次的讲师容貌艳丽,身材火辣,是一名绝对能吸引所有学员全神灌注的美丽女性。

  无奈的是,在另外一方面,她也是一个与恶魔岛绝对名实相符的恐怖人物,特别是在
丈夫不告而别的离去后,公孙楚倩的怒气就令所有学员叫苦连天。

  “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力量与做事手腕都进步得不错,这是很可喜的事,值得干上一
杯喔。”

  “得了吧,师兄你只是想找酒喝吧,不过放眼整个花家领地,可能找不到合你口味的
美酒。除非……你又像以前那样,要嫂子亲自送快递了。”

  “啊,还是算了吧,她现在一个人在西西科嘉岛上,肯定大发脾气,如果见了我的面
,说不定就用天位力量一脚把我踹回武炼了。”

  想像得出妻子的暴怒,王五仅是耸耸肩头,面露微笑。

  “……每次都是她留张字条,然后就惹了一堆麻烦,要我向一堆人道歉,偶尔换换立
场也不错吧。”

  “嗯,师兄,这种心情,我非常地能够体会喔。”

  “真的吗?已婚男人果然就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不过你妻子……”

  “呃……我已故的妻子是个好人,不过我妹妹的脾气和嫂子有些共通之处,所以我可
以体会你的心情。”

  不是有心隐瞒,但兰斯洛真的觉得,要解释小草如今的状态很费唇舌,就索性不提了


  在刚刚的交手中,自己迅速被迫至下风,脑里推测着敌人身分。虽然自己心神被梅琳
老师的攻势所吸引,出现破绽,为敌所趁,但是要把握到这个破绽,压得自己难以翻身,
这份修为就非同小可,来人武功应当是在自己之上的。

  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大陆并不多见,更何况那股无匹霸气,并非陆游、天草四郎所有
,平生所见高手中,除了自己,还真想不出别人。梅琳老师虽然出手相攻,但自己相信,
她没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换言之,配合她一起出手的,一定是一个能让她信得过,不会
危害自己的人。

  几样资料一归纳,答案就出来了。师兄王五的武学路子,几乎与自己同出一辙,他的
刀势之所以如云如风,淡泊似水,那只是因为他不愿意用霸道去压服敌人,并不代表他没
有霸气。如果真的要论刀中强者,身为绝世天刀的他,又怎么可能使不出刀中霸杀之气了


  “判断力和应变能力都比之前进步,这一点非常地可喜。我这次来找你,路上见到梅
琳老师,请她帮我这个忙,果然效果不错啊。”

  “不过,我是很好奇,我不知道师兄你和梅琳老师认识?”兰斯洛确实很疑惑,武炼
世家的首脑、雷因斯的首席长老,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为什么会妤像旧识一样?


  “像老师那样见多识广的长辈,都是交游广阔的,武炼几个大部族的祖上都传过命令
下来,除非日后发生重大的敌对,不然梅琳老师就是一个我们必须绝对尊敬的人。”

  这固然是理由之一,但王五所没有说出的是,像梅琳这样辈分的长者,多数都与青楼
联盟背后的那个组织有往来关系,以自己妻子在那组织中的地位,和梅琳熟识是很正常的
事。

  而当协助王五试招完毕,梅琳并没有再逗留,仍是像个孩童似的一笑,整个身影就慢
慢地淡化消失。

  “世间力量运用之道,千变万化,实是令人叹为观止。”王五叹道:“像这样的褪身
移位,天位力量就做不到,可见得大千世界,尽有我们所窥之不及的道理,单单是拥有天
位力量,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可真的是太肤浅了。”

  兰斯洛没有答话,心中仍在疑惑,师兄在全无通知的情形下,只身离开西西科嘉岛,
赶到花家领地来见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单纯兴起,想要找自己聊天谈话吗?以师兄的个性,确实是有这可能,但看他每
一句话都若有所指,还特别与梅琳老师一起试自己的力量,今天的会面,该是有些什么目
的的。

  “你的风华刀,已经带在身上了吗?”

  “啊……是啊。”

  “师弟你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嗯……没有吧。”

  没头没脑的两个问题,让兰斯洛觉得很困惑,而王五跟着的第三个问题,更险些令他
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那么……有没有兴趣和我动手一下?”

  对于师兄的这个提议,兰斯洛简直就觉得不可思议。自从暹罗城外一会,他知道这位
大师兄虽然个性淡泊,但对于武学却仍然热爱,寂寥时也会兴致勃勃地找群兽交手,不过
,他这次长途跋涉而来,就是为了找自己比武过招,这恐怕不是单单过过瘾而已吧。

  只是,兰斯洛很快地便露出笑容。在自己武功大进的此刻,能与身为当世有数高手的
大师兄动手较量,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自己又怎会拒绝了?

  “既然要动手,那么师兄你就跟我来吧!”

  压下所有力量,单以招数来对战,打起来太不过瘾,可是如果要使用天位力量作战,
十招内已毁尽方圆里许的一切,仓促间要找个适合交手的地方,只好到云层间打高空战了


  “师兄,既然要动手,我希望你认真一点,因为如果你掉以轻心,我保证我会毫不留
情地把你……喔!”

  不用兰斯洛提醒,此刻的王五就是无比严肃,沉默地不发一言,还没完全飞至安全空
域,他便已经出手。

  “脚程这么慢?我送你一程吧。”

  左臂横空斩过,似刀似拳,速度更是惊人,在兰斯洛还没意会过来之前,已经击中他
胸口,力道震荡,王家刀法独有的多重刀劲,四重不同力道先后爆发,把他整个人直接轰
到云层里头去。

  “师弟,要我认真,就要有所准备,不然你很快就会后悔今日战败的耻辱。”

  不像是寻常的比武练习,王五身上甚至已经迫发出熊熊斗气,排云裂空,像是一个所
向无敌的战神,毫无顾忌地直接追入云内。

  甫入云内,王五便感到一股惊人热力,蒸发周围云雾水气,明亮耀眼的火光,形成了
四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在长声龙吟中,迎面而来。

  “呵,是“雄姿英发”的高等应用吗?懂得使用这样的变化,见识确实已经不是小天
位可及,但这真的是你自行参悟吗?”

  看见当年曾在义兄忽必烈手中出现过的强招,如今重现于师弟手里,王五确实感到一
阵快慰。只是,身为鸿翼刀的两名原创者之一,他就能看出兰斯洛刀招中那一丝不应有的
破绽。

  “如果真是由你自己所参悟,“雄姿英发”的威力不应该只有这样,虽然说值得欣喜
,不过,还是给我退下去吧……”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王五身边激起一阵狂风,兰斯洛所射出的火龙,还没能够近
身就已经被扑灭殆尽。

  (厉害,师兄果然是师兄。)

  万万难以想到,从大舅子白起身上学到的招数,这样轻易就被化解,兰斯洛着实一惊
,但是也觉得高兴,因为如果这样就被自己难住,那就不像一直在自己心中有相当地位的
师兄了。

  积极抢攻是一个办法,也是自己最拿手的战术。然而,自己现在却希望能见识一下,
王家刀法在师兄手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神技?所以决定采取守势,静待下一波攻击。


  “不用自己拿手的主攻,把主动权交在别人手里,奸小子,你还以为这是在玩吗?”


  王五的微笑十分平和,但出手势道却是强而悍之的刚猛。手不抬,脚不动,单单只是
一个意识,周围气流就已经急飙成风,猛往兰斯洛击去。

  由罡风形成的刀刃,肉眼已经见不到实体,但兰斯洛凭着触感与天心意识,仍可以准
确察觉到那千百道狂斩过来的风刀,实际流向究竟是哪边。

  ““强虏灰飞湮灭”!给我去!”

  基于对师兄的尊重,兰斯洛只想以鸿翼刀应接。当一一掌握住这阵风刀的破绽,他鼓
起力量,使着鸿翼八式中最能集中本身力量的一式,风华刀出鞘,一击就把千百风刀击破


  “嘿,师兄,我……”

  “别那么急啊,小子,后头还有东西瞧呢!”

  王五手臂一抬,周围气流立刻有了改变,又是一道风刀攻击过去。兰斯洛凝运天心,
待要挥刀迎接,却发现这道风刀和之前有了不同。

  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比之前更快,但却不是狂飙,而是“流动”。像一道强而有劲
的水流,在大气之中畅涌过来,虽然不明显,但是力道却集中而直接,是一种完全不同的
攻击。

  (很高明啊,这样的打法,师兄是想用多重刀劲的战术优势吗?)

  修炼过鸿翼刀,多重刀劲的用法兰斯洛也会,但却仍然做不到一刀八击的境界,如果
使用同样技术对拚,只会加快败亡,所以根据日前构思的战术,只有凝聚力量,在刀劲多
重爆发之前,把它给一击而破。

  以兰斯洛现在的力量,这个战术应该是有效的。然而,风华刀刚要挥出,他的脸色就
变了。那道原本与大气流向嵌合的风刀,忽然整个消失不见,彻底融入了大气之中,任天
心意识怎样探索,也难以发现。

  “不好……喔!”

  闷哼一声,兰斯洛已然中招,那道风刀全无征兆地从左侧出现,将他整个身体贯穿。
破体而入的刹那,多重刀劲的影响效果随之出现,但却不像之前那样分明,虽然分作八次
,但每一重劲道间却相连不断,令得刀气破体的时间变长,仿佛被一柄锯齿刀来回切割似
的痛楚,就在兰斯洛体内发作。

  这样的结果,虽然杀伤力没有之前直接,可是却造成兰斯洛体内气脉大乱,被刀劲多
重干扰,一时间完全提不起劲来。

  (虽然不好防御,但却没有什么直接的杀伤力,师兄这一招的目的为何了?

  啊,难道他想……)

  已不只是难道,当刀气将兰斯洛贯体而过,将他气血震荡得乱七八糟,难以运集真力
时,眼前赫然出现一道巨大身影。

  以体型来说,王五比兰斯洛瘦小,如果并肩站立,甚至还矮上一个头,但当他以这样
的近距离站在兰斯洛面前,所散发出的压迫感,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三尺高的巨人,高
大、雄伟:水远都不可能被击倒,面上的虎纹、虎耳,看起来更是雄威凛凛。

  从这具躯体中,兰斯洛感受到了早先感受到的无匹霸气。不再是天人合一的平和,而
是一股直欲与天比高的激昂浪潮,怒涛般轰拍了下来。也在这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很怪
的念头。

  (奇怪,不像是师兄的感觉……这样强大的霸气,好像……是在和传说中的武霸忽必
烈动手……)

  “同样是“强虏灰飞湮灭”,以大日功推动,师弟你就尝试接接看吧!”

  日贤者皇太极的傲世武学,干阳大日神功全面推动下,爆发出来的热劲洪流,让人想
起了正午时的太阳,而配合著这份力量,王五的两记斩击,已经重重劈斩在兰斯洛肩上。


  没有鲜血狂喷的景象,在极度高温之下,鲜血才出来就被蒸发殆尽,连稍阻敌人攻势
都做不到。兰斯洛察觉了自己一个很大的失算,之前一直只把师兄当成强绝刀者来看待,
却忘记大日功一旦发动,效果绝不亚于东方家的火系绝学。而且,对于这场“练习”,师
兄似乎异常地认真……自己两边肩骨齐断,面颊更给热流烧灼至干裂,如果再这样挨打下
去,肯定撑不到五十回合。

  “师弟,可别这样就退缩了,接下来还有啊!”

  不是说笑,王五双臂抬起,又是两道大日天刀重击而下,高热罡风擦过空气,赫然有
赤红火焰流动,带出了一条长长的火焰尾巴,本来就已经创伤的双肩若再挨一次,两条手
臂肯定保不住。

  败给师兄,没有什么大不了,毕竟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要与他认真作战,如果是以前
,说不定就硬挨这一击,然后向师兄求饶,大家一起去喝酒就算了。

  但是,自从为王之后,兰斯洛胸中有一股傲气,他必须向自己证明,自己是个绝对的
强人,有能力保护所重视的一切,再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岂有此理,师兄,我去你妈的!”

  千钧一发,斗志与战意整个涌了出来,像是受伤的猛兽见血后激发凶性,兰斯洛狂喝
一声,竟把两臂放弃,硬接王五的斩击,利用那份痛楚与危机感,悍然出击。

  天魔功全面爆发,功力全数集中在腿上,趁着彼此距离拉近,一记膝撞就轰在王五小
腹上。

  一击得手,但膝头上传来柔韧如绵的不着力感,就让兰斯洛晓得这记霸王膝没能发挥
应有功效,所以第二击连接而出,由膝撞改成扫踢,天魔功运于腿上,配合白家的剑拳诀
,形成一把无坚不催的腿刀,直扫向王五侧腹。

  轰然巨响,对于这记死中求生的绝命招数,纵足以王五之强,也是吃之不消,狼狈地
给轰扫出百余尺外。

  兰斯洛的状况自然只会更糟,两条手臂一起给斩下来,伤处被高温极火焚炙过,整个
筋肉碳化坏死,要用手术重接回去,根本就不可能。

  “难得倒我吗?我的手臂,给我回来!”

  连声怒吼,兰斯洛急运乙太不灭体,一面催逼伤处重现生机,一面试着与断臂接回。
像这样残肢断体的伤势,如果在过去,已经属于乙太不灭体无法处理的伤势,然而,在强
天位的强大力量运转之下,兰斯洛硬是将断臂重生治愈。

  经脉连结、肌肉重生、肌肤愈合完毕,抚摸着完好如初的手臂,兰斯洛面上不禁有一
丝笑意。能做到这种事,自己该是白字世家有史以来的第一人了,因为没有足够力量推动
,就算把先天元气催尽,也无法催愈这样的伤势,而自己能够做到,这也就代表……代表
什么呢……

  “想不通的事,就别去想吧……”笑声回复了本来的平和与轻松,王五的身影在天空
另一端出现,似缓实疾地飘栘过来。

  没有再散发战意与霸气,王五只是淡淡地伸手,抹去嘴角的一丝血痕。师弟的进步比
预期中更多,已经到了自己不能小看的地步,用小腹要害硬接他两击,护身真气支撑不住
,仍然是受了点内伤。

  “好家伙,我们再来吧!”

  看见师兄现身,兰斯洛飞身冲上去,战意熊熊燃烧,誓要讨回刚才的耻辱。

  “已经没必要战了,师弟,我认输,可以就此罢手吗?”

  “浑你个帐,你说罢手就罢手,你认为我会那么听话吗?”

  “唔……我想大概不会……”

  微微苦笑,王五知道自己要收拾先前惹下的烂摊子。虽说无奈,但现在也只好用自己
不愿意使用的那一招了。

  “既然如此,师弟你小心了,因为我现在发出的这一招,不习惯的人会有点晕啊……


  在微笑中摊开右手,一道小小的旋风在掌心出现,瞬间激增规模,成了一个底部直径
一尺的巨大龙卷风。恐怖的风压与拉扯力,疯狂席卷五百尺内,将四周白云全部吸扯过来
。跟着,王五一推一送,这道旋风猛地朝兰斯洛吞卷过去。

  (区区一道风刀就想把我拦下,师兄你实在不该这样小看人的……)

  动手以来,自己还保有相当多的实力没发挥出来,只要使用天魔功的武技,肯定能让
面前这男人后悔轻敌的态度。无疑地,师兄的若水柔劲很难以防备,但这么一个巨大暴风
挡在面前,那要比拼的就只是单纯力量高下,与战斗技巧无关了。

  剑拳诀再运,天魔功的黑煞魔气缠绕于臂上,当自身力量高度集中于臂上,凭着这天
魔剑拳,在单对单的情形下,兰斯洛就有信心能够破解强天位级数中的所有招数。也因此
,他没有避开迎面而来的龙卷风,反而直冲过去,要以最快速度通过,与师兄对战。

  “好斗志,但在不明白我力量真相之前,师弟你这样做却甚为不智,还是退下去冷静
一下吧……”

  隔着旋风,师兄的声音仍清晰入耳,兰斯洛正要反唇相讥,但是手上传来的感觉,却
让他的笑意僵在脸上。

  (这是……)

  与其说是不合常理,倒不如说是根本无法想像,那道龙卷风里头蕴含的力量之庞大,
绝对不是天位高手的正常出力,世上没有哪个强天位高手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这种压迫
感……好像是天草四郎与陆游联手施为。

  无法突破,天魔拳剑的杀伤力,在接触到旋风的瞬间就被滑转卸掉,连带地让兰斯洛
拿不稳身形,整个人被卷进龙卷风去,在里头狂转不休。而在激烈旋转下,龙卷风顷刻之
间就转出十余里外。

  “唉,摆平老婆和摆平师弟都是同一招,这两个家伙应该多练练镇定的功夫啊……”


  “师兄,你刚刚那一招……”

  “秘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你还真是婆妈,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还不是时候。你鼻青脸肿的,要不要拿块布去擦擦鼻血?”

  “也好……还真是痛说。我的头到现在还晕呢。”

  “很正常,我老婆每次发酒疯找人打架,我都用这一招把她摆平,隔天早上就骗她说
这是宿醉,让她下次有所收敛。”

  王五摇摇头,叹道:“有时候真想劝劝她,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嘛,说起来还是我自
己不好,当初不该教她练醉拳的……结果,现在她每次喝醉我都挨揍,有一次护身力量没
运足,还害我有了黑眼圈。”

  听着师兄的感叹,想像到那份痛楚,兰斯洛不禁皱缩了睑。适才被龙卷风弄得头晕脑
胀,脸上也一堆瘀伤,还没来得及用乙太不灭体疗伤,现在皱皱面孔,还真是不舒服。


  “算了……不提这个,师弟,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王五笑道:“所谓的天
位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终于提到正经话题,兰斯洛想要回答,但却又没有那么容易开口,思索片刻后,他正
色道:“是……一种融合自身内力与外界天地元气的综合力量吧。”

  “嗯,很对。简单的说,是一种利用天地元气成为自己力量的方法。”王五道:“但
既然都是利用天地元气,那为什么还会有“太”、“斋”、“强”、“小”四级天位的分
别呢?又为什么天位无法越级挑战呢?”

  “那是因为天心意识……”

  “天心意识怎么对战斗发生影响,你能解释得出来吗?”

  “这个就……”兰斯洛对于天心意识的修练,一向希望像妮儿那样自然天成,别让自
己无谓的思索去干扰这份感应灵觉,所以也从未深思,现在突然被问起,一时间还真是说
不上来。

  “天心意识虽然有很多玄妙难言之处,但基本上,仍只是一种力量应用的智慧而已。
其实世上的各种道理,本质差别不大,高下之别,也就是在于各自的运用方式不同。”


  看看师弟仍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王五微微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举个简单的例子,同样是一根树枝,可以用它来挥舞,这时所利用的,是它被挥动
所造成的打击力。只要力道够强,速度够快,单是这样便足以伤人。”

  王五笑道:“但如果我把它给点燃,让它生火,那么凭着它的热力,即使我没有挥得
很快,力道很重,只要轻轻把它在你身上一放,你就会受伤了。”

  兰斯洛点点头,好像领悟到什么东西,却又形容不出。

  “这些都还不是最厉害的。我在恶魔岛的时候,听我老婆和新交的白家朋友聊天,说
了些很有意思的事。同样是这根树枝,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些组成这根树枝的
分子存在,如果让那种叫做分子的东西排列失控,就能释放出超乎想像,比前面两种利用
方式还要大出百千万倍的能量。”

  如果兰斯洛没有在雷因斯图书馆呆过一段时间,肯定会听得目瞪口呆,然而,稍稍接
触过太古魔道之后,他明白师兄说的都是真话。

  “天位力量也是这个样子的,同样是打出一拳。常人只能利用肌肉的力量,地界奸手
则可以利用内力,而天位高手则可利用天地元气。但随着四种利用方式的不同,就产生了
“太”、“斋”、“强”、“小”四级天位的分别。每一级利用天地元气所产生的力量,
都不是前一级可以望其项背的。”

  王五道:“因此,不论常人如何锻链,肌肉的力量是有极限的,绝不可能打得赢能利
用内力的地界高手。同样的,即使拥有千万年内力,也无法和天位高手相比。小天位就算
能吸纳再多的天地元气,以他所能运用的形式,也绝发挥不了像强天位高手那样的力量。
所以,天位之间是无法越级挑战的。”

  在和那伟大霸主身心合一的梦中,兰斯洛曾经见识过,天心意识高度差距下,彼此招
数、战术上的破绽可以说是被扩大百倍,让天心优异的一方恃强击弱,瞬间分晓胜负。


  对于当时还是小天位的自己,那是一个很不容易的体悟,但现在听师兄这样说,好像
又有一道天心应用的门扉开启了。

  “因此,想要让自己的天位力量更上一层,其实是很简单的,只要变换一种利用方式
就行了。但这样的变换,却是最困难的,这只能靠“领悟”,才能明白并且运用那一种更
强大的力量。因为不同的天位力量,其间的差别来自于本质的不同。所以,天位力量的提
升,是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

  王五道:“天心意识的运用,可以在招式的催发上有明显效果。像刚才的那一招龙卷
风,很强吧?”

  亲自体验过滋味,兰斯洛只能点头。

  “可是我查阅典籍,传说中斋天位高手在运用招式的时候,可以把力量完全封藏,几
乎没有半点浪费,百分百地轰击在目标之上。这点你我都还做不到吧?

  每次只要认真一点,用个什么绝招之类的东西,马上就把周围打得乱七八糟,方圆几
十里内一场糊涂。”

  讲到这点,兰斯洛也觉得很懊恼,自从拥有天位力量之后,每次出手都搞到惊天动地
。可是,遇到强敌时,不用天位力量又不行,一旦用了,庞大能量所造成的破坏力,想压
也压不下来。难道说,当天心意识再度进化,真的就可以做到力量不浪费、不外泄,最集
中地杀败敌人吗?

  “这些是我多年来研究天位力量的心得,希望你以后能用得着吧。”王五微笑道:“
天位之路很漫长,要学的东西也很多,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后头的就要靠你自己去参悟了
。”

  说得简单,但兰斯洛却知道师兄告诉自己的这些资讯,究竟有多么宝贵。那甚至可能
让自己提早几百年的时间,探索到前往下一个天位的路径,而只要想到师兄对己的关心,
当明白自己成王之后,立刻千里迢迢从恶魔岛赶来,传授自己天位之秘,就实在是让自己
由衷地感动。

  “唉……让懒散的人勉强打斗,实在是太勉强了,我觉得关节好沉重呢。”

  活像个老头子一样,捶打着肩膀,王五的模样,就让人难以相信他的绝世武功。

  “这是我最后所能帮助你的东西了,现在的你,已经是举世震畏的王者,往后也该自
立自强……”王五的语气很轻,像是在感叹些什么,而当他结束这样的慨叹,他问了兰斯
洛一个问题。

  “师弟,我听说过,当你把雷因斯整顿完成后,要拿下整个风之大陆是吗?”

  “啊……我是说过,不过那是在雅各城,我……”

  “所谓的风之大陆,当然也包括武炼在内,是吗?”

  “嗯,关于这件事,我也正想找师兄你谈,如果采用联盟的方式,让雷因斯与武炼合
并,甚至可以让师兄你来当……”

  “不。我想什么体制,还有谁来当家,这都不是重点。”

  仍是笑得十分云淡风清,在起身离去之前,王五拍拍兰斯洛的肩膀,微笑道:“将所
能看到的一切,全都纳入自己的掌握中,这样确实就是霸者之路,但我希望师弟你能明白
,如果有一天,你把武炼当成目标,而想要将它拿下,当那一天到来时……你我将不再是
师兄弟。”

  被王五临别时的那句话所震惊,虽然兰斯洛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为何难以开口
,只能沉默地坐着,让师兄从眼前离去。

  师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呢?应该不会,因为以师兄的精明,看事情看得很透彻,加上
一直以来对己的信任,“误会”两字不应该在自己与他之间出现。纵然有什么不满,也可
以藉着沟通来解决问题,然而,师兄在临去之前才留下这句话,这摆明是不让自己有解释
的机会。

  而且,如果是真的有所不满,那他为何还要赶过来,传授自己这个以后可能与他为敌
的人天位力量研究心得,养虎为患呢?

  脑子里头仍然乱乱的,但理智仍在运作,将可能的理由一一列出来,虽然线索不足,
可是依照自己对师兄的了解,答案依旧是慢慢地浮现了。

  (浑蛋,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硬是把隐约闪过脑海的那个结论抛诸在后,兰斯洛启程赶回雷因斯,一路上懊恼不已
,这趟旅程实在是大失所望,不但没有完成本来目的,与那女大夫缘悭一面,还另外多添
了这样的恼人心事。

  整体上的心绪不佳,令得他在回到稷下时,脸色奇坏无比。没有回宫,他直接出现在
左丞相府,预备找有雪饮酒叙话。

  看到已贵为一国之君的义兄忽然出现,有雪并没有太惊讶,甚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
拍掌要一旁的仆役去酒窖拿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左丞相府似乎成了雷因斯最高决策阶层的的平价俱乐部,源五郎
也好,兰斯洛也好,妮儿也好,甚至连同那阴阳怪气的华扁鹊,有时候都会强自拖着心系
于研究工作的爱菱,忽然出现在院子里。

  而每一个上门的宾客,都有几个共通点。他们都是一声不响地出现,而且永远不走正
门,客气一点的还会降落在院子里头,慢慢走进来打招呼。态度恶劣些的,就直接把府第
主人从床上拎着睡衣领子给扯下来,然后一路拖到酒窖,关门痛饮。

  问到为什么忽然登门造访,理由都是千篇一律。

  “没什么,只是心情很奸,很想喝酒。”

  同样的话,如果他们是微微笑着,浅酌上两杯,顺道聊些往事,那么这句话就没有问
题。但如果是说完这句话,就抱起酒坛一个人猛灌,那么这句话绝对要从反方向来解释。


  因为酒精入脑,意识不清,当醉意逐渐上涌,甚至还听得到一些平时听不到的有趣醉
话。

  “喂,左边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爱的人宁愿爱她老公也不爱我?”

  “我哪知道。去问你的爱人和他老公。”

  “喂,老四,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妮儿小姐不喜欢我?”

  “我哪知道?去问妮儿小姐啊!”

  “喂,有雪啊,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一直都不喜欢我?”

  “这个我很难明白,不过我建议你多待上一个时辰,等一下老三也会来,你们两个可
以好好谈谈这问题。”

  “喂,雪特人先生啊,你……嘻嘻,看起来有两个头、两个身体,还有二十根手指喔
……说、说正经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师兄……哇啦!”

  “喂,小矮子,你别在这里吐啊,这地毯好贵的!”

  虽然没有力量,各方面表现都只能算是低能,所有高手、智者都不把有雪放在眼里,
不过似乎也是因为这样,让人不存戒心地在有雪面前表露真我。尽管无奈,这微不足道的
雪特人,仍是被迫看尽了天位高手们的人生百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天位客人的酒
品都还不错,即使是酒量最差劲的妮儿,喝醉了也只是趴卧在桌上,呼呼大睡,并没有发
起酒疯拆房子的恶劣习惯。

  唯一破例的是小爱菱,上趟喝醉之后,她拿出新作成的中子光枪连环扫射,闹得左丞
相府里头人仰马翻,幸好旁边坐着一个华扁鹊,有她镇压,这才没有伤及无辜。不过,在
整个过程中,除了几次可能会伤到人的情形之外,她全部袖手旁观,放任爱菱把花园池塘
打得干疮百孔,这点实在是让人气结。

  隔天,通红着俏脸,很不好意思的爱菱登门致歉,还带了大批太研院的机动技师队前
来,帮着整修环境,这该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整修过后的墙壁,即
使拿光子枪狂轰,依然丝毫无损,而且所有光束都会朝四面八方反弹乱射开来。

  也就因为各色宾客往来不绝,所以看到兰斯洛到来的有雪,只是依照过往接待宾客的
习惯,让仆役取出酒来,与这义兄不发一言地喝着酒。

  “老大,我……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说看吧。”

  “你去日本的时候,也带我去吧。”

  “咦?这样子好吗?你怎么说也是左大丞相,你要是离开了,这里的政务岂不是受到
影响?”

  争取的工作不顺利,有雪努力分辩道:“老大,你别和我开玩笑了,这些政务工作我
哪会啊?还不通通都交给白老二去处理,我在不在这边,根本没有差别。”

  “是吗?可是你留在这里吃吃喝喝地享福,不是也不错吗?我到日本是去出任务,要
和人打生打死的,你跟着我一起去,很危险的。”

  “危险?老大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当初我和你一起从艾尔铁诺流亡到雷因斯的时候
,那一路上也很危险啊。”

  有雪说得兴起,更直接脱去上衣,坦露胸膛,昂首道:“看,我身上这些刀疤剑伤的
,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这么艰险的环境,我不也挺下来了吗?所以证明我天地有雪是有
能耐、有本事的人,和老大你一起去出任务,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想起那段岁月,兰斯洛胸中一阵感动,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有雪确实是有本事的
人,不过只有一点事情我很纳闷。在你身上……我没有看到什么刀疤剑伤啊?”

  “唉,受伤的时候是有的,现在伤已经好了,疤痕当然就没有了。”

  “……你的雪特不死身,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最后,兰斯洛仍是答应了有雪的要求。这一次前往日本的任务,与过往不同,比较需
要机智应变,不单是一味地打打杀杀,让有雪跟着一起去,让雪特人调和整体气氛,或许
比较能融入当地环境。

  “既然这样,让我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一早立刻出发吧。”

  “咦?为什么这么急?我才刚刚从北门天关那边回来,正想歇一口气,休息个几天再
走。”

  “喔,我想老大你没空休息了。你离开才没有多久,枫儿小姐就被嫁到日本和亲去了
。已经出发好几天,现在说不定已经到日本了,听说日本鬼子个个下流淫荡,是这世上最
淫贱的种族,老大你如果不快点出发,枫儿小姐很可能被那些人先#@%&#,再&#&
米,最后还⊙★●*,让你这一辈子都后悔莫及。”

  有雪的挑拨,立刻显现了效果,本来还因为连串不如意事,而显得有些神不守舍的兰
斯洛,闻言立刻就像是一头被拔了胡须的雄狮,怒气与凶性整个爆发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家伙给我解释清楚!”

  “哇,老大,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在兰斯洛的双目怒瞪中,有雪慢慢地把日前发生的事作一个交代。

  那时,众人犹自苦思,该如何把握这个机会,把一个能够刺探日本宫廷内情的不稳因
子,光明正大地送进去。人选难得,几个人正自头痛,忽然一个声音毛遂自荐。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案,如果宰相大人同意,我愿意担任这个神圣的使命,永
保我国与日本的兄弟之情。”

  伴随着声音,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枫儿。这自然令众人大吃一惊,正在与日方使臣
交涉的白无忌,也只能看看身后的小草,再看看身前的枫儿,表情怪异莫名。

  “苍月枫统领,虽然你是陛下贴身近卫队的负责人,在宫廷里头地位崇高,但是……
和亲要派出去的,是公主啊。”

  白无忌委婉的说法,听在枫儿耳里,“公主”这个名词,却令她倍觉讽刺。

  不过,这些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现在就该是她为自己争取的时候。

  “虽然我没有雷因斯皇家血统,可是以前莉雅陛下还在位时,我与她一直是以姊妹之
礼互待,如果要在宫廷中选出任何一个人来担当和亲任务,我觉得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

  日方使臣显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存在,不住上下打量着枫儿。既惊讶于她的美
丽,更凛然于她的傲雪气质,如果她所说是真,那么能够迎娶这样一位与雷因斯宫廷关系
密切的女子,作为太子妃,对日本一方确实大大有利。

  凝视着枫儿,小草心里觉得很为难。她大概能够了解,为什么枫儿姊姊会在这时候出
来毛遂自荐,那多半是因为心里被压迫到难以忍受,想要作出反抗吧。

  一直以来,枫儿姊姊的个性就是逆来顺受,什么样的不合理情况,她都不在意,独自
地支撑下去。特别是对待自己与丈夫,她几乎是毫不反驳地服从一切不合理要求。

  不过,再怎么样地忍耐与服从,人的耐性终究是有个限度。当丈夫给予她的压力,超
过了她所能负荷的心理界线,她终于有所反弹,而作出反抗行为。

  说不上勇于面对,因为在这时自动请求执行工作的目的,只是想从雷因斯这边逃开,
躲去日本。只是,这个玩笑会不会开得太大了些呢?

  丈夫不告而别地赶去北门天关,是为了去见风华姊姊。能不能见到还是未知之数,即
使见到面了,以现在的情形,自己并不认为风华姊姊就能和丈夫有个了断,更何况她背后
还有一大群西王母族的长老在影响。

  换言之,从北门天关回来时,丈夫的心情肯定不会太好。如果在此时再给他火上加油
,让枫儿姊姊嫁到日本去,那会有什么结果呢?

  呃……不管怎么想,都像是从狮子的嘴边把那块肥肉抢走一样,将会面对的暴怒实在
是可怕啊……

  小草的犹豫,全部看在枫儿眼里。姊妹情深,枫儿又怎么会不理解小草的心情,更何
况,只要想到小草的身分与立场,在面对这样难堪的问题时,还不断为自己着想的心情,
枫儿就觉得有很深的歉意。

  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好。如果可能,自己不希望伤害到任何人,但这样
一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即使什么都不做,放任这情形继续演变下去,恐怕各种
伤害仍是难以避免。

  越是用理智去思索,脑里头就越混乱,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有点体会到兰斯洛大人的
心境。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才破天荒地将一切交由直觉来决定,这行动或许很鲁莽,但唯
有这样子不合过往作风的做法,才能突破自己现在进退维谷的处境。

  所以,虽然心情还很旁徨,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让所有人清楚感受到,枫儿坚决
争取这项任务的心情。

  反覆确认过这点的小草,也只有苦笑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姊姊这次主动试着争取
,去改变一己的人生,这样的反抗,自己总该乐见其成的。

  “右相大人,我觉得枫儿小姐的话并没有错,整个雷因斯宫廷,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
的人选,由她来担任和亲的新娘,一定能增进我国与日本的关系。”

  单单以一个幕僚记事人员的身分,小草没有资格在此时发言,然而,她一开口,却令
得在场众人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这一幕景象,令日方使臣大为惊愕。

  呆呆地看着妹妹,白无忌脸上写满想要苦笑的无奈。连当事人都这样说了,自己还能
说些什么呢?虽然自认为花丛老手,但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懂这些年轻女性的复杂心思。


  嗯,或许留连花丛的主要条件之一,就是完全不要去管她们在想什么吧,一旦太过在
意,只会惹得一身腥啊……

  “嗯,我现在也觉得这个提案不错,由枫儿小姐担任和亲人选,是最符合雷因斯公主
名实意义的人。”

  妹妹已经做出裁决,白无忌只有叹气认帐的份,以右大丞相的身分,宣告此事的成立


  默默站在一旁的小草,凝视着犹自半屈膝在地上的枫儿,姊妹两人的眼神中,交换着
只有对方才能明白的讯息。

  “姊姊,加油吧,请你让他知道,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任由他为所欲为,我们女人也
是有自尊的唷!”“小草,这一次我觉得很对你不起,不过,请原谅姊姊的任性,让我去
闯闯看好吗?”整个事件,似乎变成了两名女性携手合力的小小抗战,由于对抗的对象不
在,事情得以顺利进行。白字世家迅速传令,在港口准备各种礼品与仪队,枫儿甚至是当
天就随使者离开了稷下,朝日本而去。

  不过,只有雷因斯最高层的几个人才知道,这次的和亲事情,后来闹出了一点意外的
小插曲。

  能够迎娶回枫儿这样的美人,日方使臣自然是相当满足,只不过,因为察觉到发生在
会谈时的事件并不寻常,他在离开之前做了点调查,明白到那位名叫苍月草的女性,并没
有担任任何重职,仅是一名幕僚书记,也没有任何皇室血统。

  在确认过这些事情之后,日方使臣重新拜见了右大丞相,并且秘密地再提了一个请求


  日方使臣是基于国家利益,以相当认真的心情去商谈,无奈,没能查问到整个事实的
他,却找错了商谈对象,而惹了大麻烦。

  “八格野鹿!浑蛋日本人!你们搞不清楚什么女人是要不起的吗?要找女人,不会去
找那个山本五十六吗?限你今天之内滚出稷下,否则就把你缠铁链沉到东京湾里头去!”


  在日本使臣带着两个黑眼圈,狼狈地从右大丞相的接见厅退出前,有侍女听到这样的
怒吼声,但事后并没有谁愿意证实。另外一方面,似乎是不愿让两国关系恶劣,使臣没有
追究什么,一个时辰后就离开了稷下。

  这些就是整个和亲事件的始末,透过有雪口中说来,很多地方不清不楚,但兰斯洛心
中拼着拼图,很快就把整个脉络推得七七八八,掌握了整个事态。

  (真是伤脑筋啊,被人看不起了呀……以前只要喂喂牛奶、拍拍头就好,没有那么麻
烦的啊……)

  懊恼地抓着头发,兰斯洛对于目前的处境十分头大。仔细想想,这几天做事好像没有
半件顺利,找人落空、师兄对待自己的态度古怪、回来以后枫儿也跑了,还居然是跑到日
本结婚去,如果自己真的让这事成真,这顶绿帽子就真的是戴大了。

  “伤脑筋,绿帽子危机……这就是所谓王者的考验吗?唉,真是麻烦啊。如果是大舅
子,他会有什么做法呢?”

  这当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兰斯洛向有雪道:“现在想休息也不行了,老四,收拾行
李,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出国搞破坏。”

  确认了有雪这第一号团员,兰斯洛回到象牙白塔,以无比严肃的表情,召见了妮儿和
源五郎。在这时候忽然被召见,两人都以为是要下达回到北门天关的军令,或者,兰斯洛
会命令他们一同前往日本。

  不过,兰斯洛只是交给他们一个锦囊,命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往自由都市,在到达目的
地之前,不准拆开锦囊。

  “这里头关系到我们一方与青楼联盟的邦交,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麻烦你们全速赶
过去。边界那边有五色旗守护,一时之间不会有问题,你们可以放心。”

  可以放心吗?这一点可没有人敢相信,毕竟从以前到现在,恶劣经验实在太多了。但
是妮儿和源五郎并没有反驳,怎样也好,有事情做总好过在稷下闲晃、找雪特人喝酒的日
子,因此,他们拿着锦囊,赶往自由都市。

  做好出发前准备,兰斯洛要面对最头痛的问题。向仆役查询,苍月草小姐正在第四宫
廷花园中休息,深呼吸一口气,兰斯洛赶了过去。

  花园中的一角,小草正坐在池塘边,用手里的面包屑,喂着池子里头的鲤鱼。

  二哥已经正式接手政务,从此以后,自己肩上的工作少掉大半,轻松许多,照理说自
己应该觉得很开心,但是纷至沓来的杂事,却又让自己心情异常地沉重。

  “嘿,怎么啦?老婆,一个人在这边看鱼,有什么好玩的吗?”

  兰斯洛缓步走近,看得出妻子眉目间的忧愁。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每次想到
,心头就好像压了一块大石。

  “嗯,记得吗?以前你还在干强盗的时候,有一次我去看你,那边有条小溪,你还特
别用你的鸿翼刀表演插鱼呢!”

  “不是吧?鸿翼刀?我干这种事情一定会被师兄骂的。”蹲站在妻子身前,兰斯洛看
着她美丽的脸庞,心中充满自豪。

  “是真的呀,那时候你还很得意呢,那时候……那时候好快乐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
这个样子呢……”

  已经无法再维持喜悦的表情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从脸上滑下,小草低着头,慢慢地
试着调匀呼吸,却仍是徒劳。

  “对……对不起,我不想这么软弱的,但是……但是我……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
办才好了……”

  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却忽然觉得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唇上抚摸,说着温
柔的话语。

  “和我结义的男子汉,是不可以掉眼泪的……不过,对小草你就网开一面吧,因为…
…你是一只漂亮的兔子啊。”

  

  我意天下第一卷座谈会

  妮 儿:虽然不是除夕新年,不过我们却有着同样的喜气,在新的一部里,依然是我
和这些不成才的男人继续为各位读者们服务。

  源五郎:虽然是新的我意天下篇,但是故事与人物完全没有什么改变,就算把这当作
是前一部的第二十二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妮 儿:其实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为什么特别还要分个我意天下篇?

  源五郎:原本是没有必要分的,因为在正传开始连载的时候,作者就已经打算这样下
去写到四十集。不过,似乎是越写越心虚的关系,作者最后决定把四十几集的正传分成两
部,希望新接触风姿的读者能够接受,一部二十几本的慢慢看,免得对于四十本的长度怯
足不前。

  妮 儿:就是因为这样多事,所以本来应该在这一集进入的日本攻略战,到现在都还
没有个影子。

  源五郎:因为,作者是个每次打三国志游戏时,一定要把内政训练城防都训练到一百
,才肯出兵的怪人啊。这样子的习性,结果就变成了不把每个情节都发挥到最高潮,就不
肯走下一步的迟缓节奏。

  妮 儿:单只是被骂拖戏,就已经够丢脸了。还因此造成作品失控,这点实在是不可
原谅。

  源五郎:这一点倒是没错。本来作品的走向应该是大陆争霸,可是一场雷因斯内战结
束之后,作者自己也很吃惊地发现,除了艾尔铁诺,剩下地方好像已经都被摆平,没什么
地方可以再去攻略了。

  妮 儿:因为从正传第一集开始,和各方强权的外交实在做得太好了啊。

  源五郎: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要伤脑筋了。不过,一切会有那么顺利吗?

  妮 儿:顺不顺利我不管,我只希望哥哥那边别什么事都那么顺利。

  源五郎:嗯,我可以理解妮儿小姐的心情呢,如果我和妮儿小姐的感情能在这段时间
里发展顺利,那就再理想也不过了……哎呀,没打到喔。

  妮 儿:下次一定让你躲不掉……总之,经过好多转折,终于进行到日本攻略战了。


  源五郎:想起来真是很感慨呢,当初作者在写完“星星篇”,有日本攻略战构想的时
候,可是从来没想过会真的有把这段故事写出来的一天。

  妮 儿:从一个网路写手,到出书作者,再承蒙读者们的肯定与支持,慢慢把笔下梦
想一点一点实现,这段路真是不好走呢。

  源五郎:虽然是这样,但梦想还是一步一步地实现了。只要肯走,其实距离是没有那
么远的。

  妮 儿:下一集的镜头,要带到国外了,会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吗?描写景物可是
作者的弱项喔。

  源五郎:嗯,虽然不敢自夸有多认真,不过作者也是有跑到图书馆去,查阅有关的资
料,希望能在描写景物时派上用场喔。

  妮 儿:但是,很遗憾,由于是在美国的图书馆,所有参考书集全部是英文,有看没
有懂,根本派不上用场。

  源五郎:在国外念书的兼职作者,就是有这种痛苦啊。

  妮 儿:有些读者反应,最近风姿的趣味性变低,很没意思,但是对于这一点,作者
也是有话要说的。

  源五郎:是啊,整天独居在外国公寓里,也没人可以说话,自己都笑不出来了,实在
没什么心情搞笑啊。

  妮 儿:书念得乱七八糟,唯一可喜的事,就是前一阵子考上了美国驾照,可以出去
兜风了。

  源五郎:但是第一次上高速公路,就以时速一百二十五公里的速度,在快车道上右前
轮爆胎,真是生平代表作。

  妮 儿:幸好运气不错,不然《风姿物语》就要被迫停止连载了。

  源五郎:伤脑筋的事情真是很多啊……

  妮 儿:咦?大哥他们马上就要到日本去搞破坏了,你也是从那边来的,会不会有什
么丑事被揭发出来呢?

  源五郎:呃……这个……

  妮 儿: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一定有了,到底干了什么丑事,从实招来!

  源五郎:哎呀,青天大老爷饶命啊!

  妮 儿:快点招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源五郎:哇!不要打脸~~

  妮 儿:抗拒无用!谢谢各位读者朋友,我们第三集再见罗。

  华扁鹊:临时补充一句,本作品中所用的所有尺寸度量衡,都以现实世界的公尺、公
寸、公分来计算。

  请续看《我意天下》第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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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遇,
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何,纵
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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