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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我意天下 第四卷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l 7 11:33:19 2003)
第一章 斋藤泉樱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 日本 京都
“怎么样?直接一刀宰了这贱人吗?”
“要直接宰的话,刚才就宰了,我们花这么大力气把她捉回来,如果一刀宰了,那就
太便宜她了。”
“拔掉她的指甲?还是砍她一千刀?老大,我们以前还听过什么毒辣酷刑?剥皮处死
吗?”
“去,我要她的指甲和皮做什么?做皮包吗?我们是来找她报仇的,你以为我是变态
狂魔吗?照我说,女人最宝贝的就是自己容貌,我们拿些腐蚀液体来帮她洗脸,毁她的容
算了。”
“不好不好,如果是别人那也算了,这个蜥蜴女这么漂亮,就算要毁容,起码也先上
过她再毁,不然就这样把脸毁了,岂不是好浪费?”
“嗯,你的话虽然粗俗,但也有一点道理,不过如果真的要找人上,那么应该由谁来
上呢?”
“那当然是……”本来跃跃欲试的有雪,承受来自对面的严厉目光后,登时把话一转
,“老大你先上啰。”
“为什么是我先上不是我来上?你以为我听不懂吗?”兰斯洛起手一拳,却不是打向
有雪,而是打破盖在自己头上的木箱,扯去绷带。一直使用这样的伪装,实在也是气闷得
很了。
“大家兄弟一场,你吃肉,我起码也啃根骨头吧,再说我也是四十大盗之一,说到要
为弟兄们报仇,我也应该尽尽力啊。”
“哈,照你这个说法,妮儿和老三也是四十大盗之一,要不要把他们也找来尽一份力
?”
两兄弟说来说去,总是没有一个主意,看著房间里头犹自昏睡的俘虏,明明已经可以
任由自己宰割,却偏生难以决定怎么去宰。
眼见天色渐亮,有雪霍地站起,道:“好了啦,老大,就是一句话,你有没有胆子去
上?我们黑道枭雄平时杀人放火,眉头都不皱一下,你连这点小事都没办法决定,算是什
么一代霸主?”
被这样一激,兰斯洛重掌拍下,将一张茶几打得粉碎。这么明显的挑拨,他不会听不
出来,但内心的些微胆怯,确实也要靠这些言语来激励。然而,茶几虽然给拍碎了,胆气
却是聚不起来。
(就算是报仇,但是如果做出这种事来,小草那边我要怎么交代?这样子算不算婚后
出轨?唉,要出轨也早就出了,也不差这一次,不过这次到日本是为了把枫儿追回去,要
是在这里胡搞乱搞,到时候有什么脸去见她?)
已经站了起来,但兰斯洛却默然呆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始终没能拿定个主意。
“唉,连这样子激将都没用,我放弃了,老大你还真不是一个当坏人的料啊。”
努力了一晚,仍是得到这个结果,有雪也唯有举双手投降,不再想一些有的没的。
“那么,老大你打算怎么办呢?不能打,不能杀,连碰根指头你都有罪恶感,这样不
是抓俘虏,是请一尊女神回来拜啊。与其这样麻烦,倒不如趁著天才刚亮,把人送回去,
咱们两兄弟一起去吃早点吧。”
有雪的建议,似乎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但兰斯洛却又不愿意,眼看事情就要这样
拖下去,忽然听到房里头一声轻声呻吟,那名女俘虏已经醒过来了。
“有雪,你去搞定她。”兰斯洛心念一动,在有雪肩膀上推了一记。
“我?不行,我们在枯耳山碰过面的,她一见我就要杀,还是老大你去吧,你现在这
样子,她一定认不出来。”
“放心,如果我没料错,她好像有点失忆,神智也有点问题,认不得你的。”
“我才不信咧,如果你没料错……如果你料错,那我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混帐东西,身为宰相,你胆敢质疑朕的判断?”
即位成皇以来,兰斯洛难得地使用了这个皇帝的自称词,不由分说,就把有雪推了进
去。
所以,当她睁开眼睛,在那划破拂晓的晨曦里,就看到一个惊惶失措的矮胖子,很不
安地朝这边看过来。
“你……你是谁啊?”
虽然对著美人,但想到自己只要应答稍有不对,立刻就会被她的天位力量粉身碎骨,
有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给这一问,连忙道:“我、我是你姑妈的姨妈的乾妈的奶妈的师
娘的姘头的小舅子。”
这话才出口,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认真一点的谎话还有可能混过关,但是像这种紧
张下的胡言乱语,以这女子的聪明才智,哪可能听不出来问题?肯定马上就要翻脸动手。
正要张口呼救,却见她一脸迷惘的神情,抬头问道:“你是我姑妈的姨妈的乾妈的奶
妈的师娘的姘头的小舅子……嗯,那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这个嘛……算是同乡吧,我是你的老乡啊。”
“喔,老乡,你好。”
看著那张笑得无比灿烂的脸庞,还伸手与她握了一握,有雪顿时有种晕眩的感觉。虽
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有雪从没在这女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甚至也认为这种笑容不该
出现在这素来理智冷静的女人身上,更别说她还亲切地和自己握手。
反常的事情发生了,难道就像老大说的一样,这女的现在不但有点失忆,而且脑筋有
点问题?
“嗯,我们两个很久没见了。”小心起见,有雪做出确认,“你……大概不记得我的
名字了,不过,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的名字……敖……不对,好像不是这样……”低头想了想,她道:“泉樱,我记
得我叫斋藤泉樱。”说完,看著呆在前面的有雪,她又伸手相握。
“老乡你好。”
被像这样子握住手,有雪心中大乐,暗忖这女人不知道为了什么,脑子糊涂起来,假
如自己说什么她都相信,那岂不是可以任由自己为所欲为了?
“嘿,老乡啊,你会不会觉得天气很热?你身上的衣服要不要脱掉几件?你刚才受了
伤,胸口还闷不闷?要不要我帮你揉一……”
倘使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那么计划确实有成功的可能,不过在外旁听的兰斯洛并没
有不管事,适时地传音入密,要有雪查问她过去的事。
要比起胡说八道,世上大概很难有哪个种族比得过雪特人。趁著人家醒来未久,头脑
仍不清楚的时刻,有雪信口胡说,扯出长篇谎话,说对方是受到歹徒袭击,是自己和同伴
经过,这才将她救起,而没等她发问,就把话题扯开,说什么以前曾经一起在溪里抓鱼玩
耍,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
一番话足足说了半个时辰,从天南说到地北,到最后,除了他自己说得还很起劲,面
前的她已经昏昏欲睡,外头的兰斯洛更是几乎听到神智错乱。
但有雪也确实问到了他们所需要的资料。根据她的回忆,自己好像生过一场大病,醒
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事,眼前只有一个笑嘻嘻的小公子。
小公子说,他叫冲田宗次郎,日前到海边游玩时,发现了昏倒在海边的她,除了绣著
“泉樱”这个名字的手帕外,就找不到关于姓氏与身分的物件,于是收留了她,授与“斋
藤”这个姓,而且还让她在新撰组中任职。
有雪一再以语言探试,却发现她果然对过往一切不复记忆,就连以前的武功都记得残
缺不齐,很多地方虽然用得出来,但是却忘记了相应的招数,累得宗次郎还要另外传她镇
魂音剑和其他武术的诀窍,这才能确保上阵无伤。
当有雪在里面说话,外头的兰斯洛也自沉思。“泉樱”说的话,自然是大有问题,虽
然不知道当日在北门天关失踪的她,为何会出现在日本?但整体上看来,宗次郎那小鬼定
然脱不了关系,而除了过往记忆,只怕她连焚城枪法都记得不全,这也就难怪她会另使锁
链枪这样的奇门兵器了。
看她和有雪说得很开心似的,兰斯洛不禁心中有气。这女子是自己的大仇人,哪想到
老天居然对她这等厚待,瞧她此刻眉开眼笑的模样,倒似过得比以前更加开心了,真是岂
有此理。
不过,在抱著她进到屋里的时候,自己曾在她身上嗅到一种淡淡的怪味道,当时只以
为是龙族女性的体味,现在犯上疑心,用大舅子白起的记忆搜寻一遍,果然发现不对,那
是魔界毒物生死花的特有香气。
生死花号称天下五大奇药之一,生长于魔界绝地,极难一见,据说是种超强力麻药,
药力一但发作,可让人产生强烈幻觉。由于对脑部的刺激作用,所以白家曾试图利用它来
作为洗脑工具,只不过目前为止还没研究成功,常常发生洗脑之外的失忆问题。
宗次郎可能是利用这种药草,来完成洗脑手续。如果是这样,那么识破他技俩的自己
,也有相应的处理之道。
心念一动,兰斯洛向有雪传音,要他照自己的意思,说一些事情。得到讯息的有雪虽
然一愣,却也马上照计划行事。
“呃,这个……其实有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我刚刚还没来得及说,唉……
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船难失事,脑子发烧,把别的事情忘了也就算了,连这件
事情也忘掉,实在是不应该。”
随口几句,就给人编派了罪名,而看著对方一双毫无怀疑的信任眼神,有雪大胆地道
:“这次和我一起到日本来找你的,不只是我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很关心你的人,他……
他是你的老公……”
“老公?”
“就是丈夫的意思,和你一起成亲,生孩子的那些男人。”
“那些?”
没等她把话说完,在外头等待的那个男人已经像一阵旋风般飙冲进屋里,也不分说,
直接就一把搂过她小腹,紧紧相拥。
“蜥……不,泉樱娘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一声不响就消失,可真是找死我们
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泉樱大吃一惊,直过了好半晌才清醒过来,怔怔地看著眼前晃荡
的那个大猪头。
“你、你就是我丈夫?”
没有再说话,这个曾经与自己数度交手,现在却自称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已经老实不
客气地吻了过来。
枫儿变得沉默了。这一点,整日缠在她身边的宗次郎感觉最是明显,看著亲爱的枫儿
妈妈双眉深锁,对自己的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宗次郎拉下了小脸,委屈地扯著枫儿
的衣袖。
来到日本之后,枫儿没有再向象牙白塔联络,亦因为如此,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小草失
踪了的事。昨日偶然与青楼联盟取得联系,从那边得到消息,这才使她惊讶万分,连忙试
著联络上小草。
结果十分糟糕,不管是什么密语、或是两人私下约定的联络方式,全部都得不到回应
,连青楼联盟那边都只能查到,苍月草递出了请假单后,就不知所踪,听同事说是出国旅
游了,但无论艾尔铁诺、自由都市、武炼,都不曾有人看到这样相貌的女子。如果把易容
的可能性考虑在内,那么这样的寻人搜索必须要付出高额钜款,这是枫儿目前所做不到的
事。
枫儿险些就一口答应用工作来付账了,但转念一想,已经成为天魄之体的小姐,若是
有心潜踪起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人找得到。而她会不回应自己的联络,那自然也是有心
要躲避自己了。
太过于了解小草的个性,枫儿深信她必然还身在稷下,不可能离国而去。以小姐的本
事,即使真是孤身出游,在安全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原本是她第一心腹的自己,
这次却被她在做决定的时候排除在外,甚至到消息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那种感觉,就好
像被她遗弃了一样。
而她会这样做,是不是表示自己再次伤了她的心呢?
担忧、不安、歉疚,这些情感再次盈满了枫儿胸口,想著想著,她不禁把宗次郎像个
布娃娃一样抱在膝上,摸著他的头发,叹道:“宗次郎,好糟糕喔,妈妈现在变成淫妇了
呢……”
虽然已经要宗次郎改口叫自己姊姊,不过有时候,已经习惯的自己却会忘记改口。
幽幽的一叹,却得不到正常回应,宗次郎只是侧过头,奇道:“淫妇,是浸在猪笼里
头的东西吗?好不好吃啊?”
“唉,淫妇不能拿来吃的。别什么东西都想到吃,这样子很容易被人识破你是魔族的
。”
“嘻嘻,天草师父也说过和枫儿姊姊一样的话喔。”
应该是要微笑的,但是枫儿却笑不出来。除了小草,自己所关心的另一人,同样也是
令己担忧。
连续发生这么多事,就是再笨的人也会发现不对。昨天无忌公子的那通紧急通讯来得
太巧,而当自己向他问起小姐的下落,他又胡扯一堆不著边际的东西,真是乱七八糟,不
知所谓。
无忌公子是个精明多智的聪明人,撇开他终日乱搞男女关系的形象不谈,私底下的他
,甚至是一个彬彬守礼的君子。不过,身为一个必须经常掩饰心意的谋略者,他有一个很
坏的习惯,就是每次要作违心之言的时候,他的态度、言语就会变得特别狂妄无礼,连带
问候旁人七等亲内的所有亲戚。换言之,他是一个根本说不了谎的人。
也因为这样,当他最后甚至无礼地问起自己的内衣花色,自己就立刻看出这通紧急通
讯,是别有目的,用意就是把自己缠在萤幕前,不能分身他去,而能够对他做出这样的委
托,对方不是小草小姐,就是兰斯洛大人了。
小草小姐没必要用这样鬼祟的手段,一个命令就够了,所以做出委托的人是谁,答案
也就呼之欲出。而当昨晚的骚动传入耳中,枫儿便能够肯定,兰斯洛已经来到京都,并且
有意躲著自己。
那个猪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是一种新开发的易容术吧,自己虽然想不透关键
,但是太古魔道却有著自己无法理解的妙用,若是有太研院在背后撑腰,开发出什么自己
看不出来的特种易容并不稀奇。
而从宗次郎的口中,枫儿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突如其来的猪头怪人,骤施奇袭
,掳走了新撰组副长斋藤泉樱,之间还出现了两个身分不明的怪人,大家乱打一场,把京
都城弄得一蹋糊涂。
关于泉樱的问题,枫儿曾经问过宗次郎,为何龙族族长会出现在这里?宗次郎只是解
释,北门天关一战时,他和天草师父见到那名女子奄奄一息,快要没命的样子,就顺道带
回日本医治,伤愈后忘记了以前的事,所以也就没有特别去提醒她。
“伤愈后忘了以前的事?你们没有对她做什么事吧?”枫儿知道宗次郎不会对己说谎
,而像这种自然失忆的事委实不合常理,所以追问下去,想要知道个究竟。
“不知道,不是我治的。”
“不是你,那么……是天草大师范吗?”
“不是。”摇摇头,宗次郎笑道:“是阿香治的。”
宗次郎口中的阿香,便是深藏在宫廷中的小公主织田香,日前枫儿与她的一席对谈,
回来之后连续两天脑子都昏昏沉沉,好像吞了一大缸的迷幻药草,思之犹感心惊。如果当
初泉樱是交由这个怪里怪气的小公主医治,整日聆听那精神攻击般的说话,现在变成这样
子,那是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不过,还是有一些值得怀疑的地方就是了。自己一直想找机会与泉樱接触,只是她行
踪飘忽,始终不得其便,现下被掳出城外,更是难以寻找。虽然说没有机会交谈,但是从
她的眼神、动作看来,受到控制的可能性很高,说不定幕后有什么阴谋在运作。
“对了,宗次郎,昨晚那两个蒙面人,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摇摇头,宗次郎的表情显得很气愤。虽然那两个人的出现是帮助日方擒拿猪头怪人,
但却也同时向泉樱出手攻击,事后又不打招呼地离去,显然完全没把日本这边放在眼里,
对于身为新撰组负责人的宗次郎来说,自然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印象。
枫儿暗自寻思。若那个猪头人真的是兰斯洛,以他此刻强天位的力量,放眼整个大陆
,能与之为敌的人屈指可数,当时他虽然是为了要掩护泉樱,硬受了背后一击,但能够击
破他护身真气,令他口喷鲜血,没有强天位力量是做不到的。
敌人也有强天位力量?
这实在很没道理。那人显然不是天草,恩师山中老人和陆游更没可能渡海东来,那会
是什么人?难道有自己所知道以外的强天位高手出现了吗?日本之行到目前为止,已经增
添了太多自己掌握不住的变数了。
“咦?宗次郎,昨晚泉樱被抓的时候,你在哪里呢?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是应该在场
指挥新撰组的吗?”
枫儿觉得很奇怪,像保卫公主的安全,这样的头等大事,不单是身为副长的泉樱,宗
次郎也应该会亲自坐镇。若然有他在,无论是猪头怪人或者那两名神秘客都要忌惮三分,
肯定无法这样为所欲为,如入无人之境。
“这个……这个……因为昨晚有突发的案件,我要亲自去处理,所以才没有办法呆在
京都城里的。”
“哦?什么事这么严重?”由于自己甚重亲情,枫儿深深相信,以宗次郎与香姬的关
系,会令他丢下可能遇到危险的姊妹,跑去调查其他案件,那个案子必然非同小可。
在枫儿的追问下,宗次郎才慢慢地说了。在日本北海道一带,忽然出现了千余人的猝
死,确实原因不明,但是当地的损毁情形十分严重,他昨天本来要赶来京都城的,就是因
为接到这个急报,向使者询问究竟,所以才没能赶来。
“有这样的事?千余人的死亡,这件事很严重,不能等闲视之,横竖左右无事,我和
你一起去那边查查看好了。”
对于这个要求,宗次郎在呆了一下后,点头答应。由于他脸上的笑容仍是那么天真灿
烂,心里有事的枫儿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了这随口的一下要求,在往后的漫长时间中,
感到深深的懊悔……
“有雪丞相,您和陛下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啊?”
“这个……我和陛下一起,正在执行某样淫……不对,是神圣而高尚的秘密工作,因
为这件事情非常地重要,有关我国气运,所以不能被打扰,你们就先自己看著办吧。”
“是这个样子吗?那我们就不多问了,不过日本方面要签商业合约,最后也需要大使
出席,这点我们可能应付不过来,到时候可以请你出面吗?”
“喔,这个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大家相隔不是很远,有必要的话,你走个三条街来找
我就行了。”
“……”
和白澜雄胡扯一堆之后,有雪结束了秘密联络,快手快脚地吃完眼前热腾腾的牛肉锅
,然后把帐单往后一丢,扔给正背坐向他的白澜雄,秘密地出门。
会出现这种情形,也是没办法的事。兰斯洛忙于进行所谓的改造工作,根本就不愿离
开,但是那天晚上的两名神秘人,又必须要调查,所以就派有雪与白澜雄联系,下达命令
。
(嘿,其实这多半只是理由,他一定是想要支开我干一些很下流的事,所以才故意叫
我离开的,如果回去得早了,说不定会撞到一些很激情的场面呢……)
回想到那时候,告知泉樱她有个丈夫时,她那惊骇欲绝的表情,有雪不禁暗暗好笑。
但是想到兰斯洛的反应,有雪整颗心不由得紧绷起来。
当时,兰斯洛一副很急色的模样,一面叫著“泉樱娘子”,一面就吻了上去。虽然匆
忙间没看到他是不是真的有吻到,但是很正常地,看到一个大猪头贴面吻过来,任何女性
都会跟泉樱有著相同的反应。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掴在兰斯洛脸上,力道不轻,不但头别了过去,脸
颊上也立刻出现五道红印。
看著泉樱惊诧的表情,有雪觉得很好笑,这女的恐怕想起不久前才与老大多次交手,
要说这男人是她的丈夫,怎样都难以信服吧。
不过,回看兰斯洛,有雪刹那间心头一震。由于是别过了头,泉樱那个角度看不见他
的眼神,但自己却看得很清楚,捕捉到那种充满不吉利意味的凶戾气息,像是在得意的笑
,又像是……狼一样的眼神。
“啪”的一声,同样是一记耳光挥掴出去,力道却重得多,令得原本还在床上,来不
及做出反应的泉樱,在中掌后撞塌了半张床,倒飞了出去,跌在土墙上,一阵灰尘落了下
来。
“老大!”难得看到兰斯洛发这样大的火气,有雪也吓呆了,然而,从刚刚瞥见的那
抹眼神里,他知道兰斯洛没有生气,这一巴掌也不是气愤下的反应。
“不用那么讶异,一点事情就大呼小叫的,真是不像样。”
一如有雪的料想,声音中没有半分火气,反而还有一种淡淡的笑意,显示他此刻的心
情。
“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会狠不下心来,不过实际动起手来
,却发现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兰斯洛从床上下来,甩甩手,很自嘲地笑了一笑。而在墙边,被打飞出去的泉樱早已
晕了过去,雪白粉嫩的脸颊上,五道淤青指印浮肿起来,看上去甚是楚楚可怜。
“老大,我以为你……以为你是……”
“以为我是不打女人的是吗?错啦,如果我不打女人,岂不是早就死在郝可莲那妖妇
的手里?平常时候我是不喜欢打女人,不过,女仇人又另当别论。”
说著这样的话,兰斯洛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闪烁的寒光,甚至让有雪想起刚接掌帝
位时的他,那种让人无从臆度的深沉感,令有雪后退了两步。
似是察觉到有雪的反应,兰斯洛猛地一震,用力摇摇头,好像想要驱走什么东西一样
,跟著,他笑了起来,声音有些疲惫,却是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冷澈感。
“其实,这些都只是藉口而已。过去我一直感到惭愧,因为我虽然仍然重视我的弟兄
……仍在与不在的,但想要为他们报仇的心情却越来越淡,可是刚刚对著这蜥蜴女,我心
里一股恨意忽然直冲了上来,怎样都克制不住,直接就动手了。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
想到我对她居然恨成这样……嘿,或许我应该高兴才对,这大概代表我重视兄弟的心情比
我自己估计的还要深。”
兰斯洛的微笑看来很复杂,或许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此刻沸腾于胸中的情绪到底
是什么?跟前的有雪自然更没有答话资格,却也明白,现下的义兄并不可以拿来开玩笑,
因此也不再多扯什么“你吃肉我喝汤”的鬼话,严肃地告退离开,省得被他的恶劣心情波
及,打成雪特猪肉酱。
之后的时间里,有雪奉命出外办事,采购一些粮食衣物,虽然每次回来,屋里气氛都
很沉闷,不过从房外偷看进去,只看见泉樱坐在椅子上,头低低垂下,半梦半醒的模样,
而兰斯洛则坐在她身前,神情专注,口中念念有词,每当他说几句话,对面的泉樱就忙不
迭地点著头。
(哇!不是吧,老大怎么还有这一手本事?这难道也是晋身强天位之后的特殊技能吗
?那难怪陆游这么会教徒弟了……)
这件事向兰斯洛求证时,他只是笑了笑,摇头道:“这和强天位力量没关系,只不过
是天魔经里头记载的小玩艺而已,不过,如果不是这个蜥蜴女吞过大量的生死花,要对她
做这种事还真不容易。”
说著,兰斯洛皱起眉头,道:“那个宗次郎小鬼,我看大有问题,生死花在魔界并不
常见,属于稀有药草,他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大堆给人服用?我看他的背景很不单纯,要通
知白家人好好查一下。”
“老大你的背景才不单纯咧,生死花既然是魔界植物,你从来没去过魔界,又不认识
魔族,怎么知道它稀有还是常见?”
“……”
总之,使用著这样的方法,兰斯洛灌输了某些讯息进入泉樱意识,让她醒来之后没再
乱闹,当有雪采购晚餐回来,却只看到兰斯洛翘著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手里拎著一个酒
瓶,另一手拿著一根油腻腻的肥鸡腿,十足一副当家大老爷的模样。
泉樱则是换上了粗布衣裳,拿著扫把畚箕,活像个小媳妇似的辛勤打扫屋内,才一扫
完就拿出抹布水桶,擦拭桌椅窗台。笨拙的动作,显然她过去从来不曾做过这等粗活,但
是那种卖力干活的样子,让有雪嘴巴张得老大,把手中的拉面打翻在地上。
“动作太慢了……啊,那边还有灰尘!为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这个猪女人,存
心浪费本大爷的粮食吗?”
“对不起,老公,我马上就去把那边擦乾净。”很急惶地说著,泉樱连忙赶过去。虽
说是跑,但是那种小步小步移动的感觉,看起来竟像个不会武功的日本小女人。
“什么我?我这个字是给你用的吗?教过你多少次了,要自称贱妾或是妾身,连这种
事情都记不住,你的脑袋究竟装什么了?”
不只是说说而已,兰斯洛讲得火起,手里还没啃乾净的鸡骨就掷了出去,正中泉樱肩
头,力道奇大,她一下脚站不稳,踉跄跌倒。
“哎唷!”
“看看你,笨手笨脚的,地上又弄脏了一块,你是想用自己当抹布是不是?你以为衣
服是不要钱的吗?”
“对不起,但那是因为夫君你……”
“贱人!谁说你可以顶嘴的!”
继刚才的鸡骨之后,这一次连酒瓶都扔了出去,虽然说目标是墙壁,但砸碎纷飞的破
片,仍是擦过她露在外头的玉臂,白皙肌肤上慢慢渗出一抹红珠。
“老大!”
或许是因为不忍心看到美丽东西被破坏的天性,本来也与她有著旧恨的有雪,看到这
一幕,也忍不住叫出声来,跑到一言不发、收拾地上碎陶片的泉樱身旁,帮著捡拾。
“你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吧。堂堂一个男子汉,这样子对待美女,就连我这雪特人都
看不下去了,你……”
转过头,有雪本来怒气冲冲地想要说什么,但在接触到义兄眼神的瞬间,什么话都缩
了回去。
那不只是气愤的眼神。虽然是一双黑色的眼瞳,但有雪却彷彿看到两团炽盛燃烧中的
烈火,里头除了愤怒,更竟似深蕴怨毒,直直瞪视过来。
如果说除了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外,还有什么时候把有雪被吓得魂不附体,那么一定
就是此刻了。在这之前,他绝对想不到,单是枯耳山上一战,给兰斯洛造成的悔恨、耻辱
,居然这么强烈,会令如今的他这等失态。
以兰斯洛素来粗线条的开朗个性,一生恩仇虽然都会牢记,但却不太会去介意,往往
事过境迁,回想起来也便一笑置之。但现在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如果说是故意作戏,那未
免太过逼真了,如果说是认真的,那简直让有雪以为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所熟识的义兄。
也在这一刻,有雪知道自己最好闭嘴。义兄心头对这女子似乎有一种超乎常理的执著
,自从将她擒回来的那一刻起,整个被引发了出来,若自己不识好歹,强要介入他们之间
,后果必然非常惨痛。
为了要调查日前发生的离奇案件,枫儿和宗次郎一同来到日本领地北端的北海道。
北海道旧称虾夷,本属未被开发的蛮夷之地,岛上原住民为爱奴族(阿依奴人)
,历史上曾经多次被独立势力所割据。
到秀吉大将军统一日本后,开发四面领地,大规模向北海道移民,基本上这才改变了
该处荒凉之地的样子。
就天气的部份来说,北海道气候阴冷,一年当中约只有在七月底这段时间较热,春秋
两季皆短,以冬天为主。
相较于日本本土的开发,北海道保留了许多原始区域,深林老木,冰原冻土,更有不
少名闻遐迩的温泉。另外,由于四面环海,所以鲜美海产亦是扬名左近。
雪,森林,红叶,玉米,紫丁香,火山,熊,鹿角,渔民……种种特殊景致,在抵达
数日之后,便成为了北海道一地所给予枫儿的最深印象。
以宗次郎的身分,抵达北海道后,自然有当地行政长官接待,并且对当地状况做出报
告,宗次郎便拉著枫儿一起去听,枫儿顾虑到自己的身分与立场,连续推辞了几次,宗次
郎却兴致甚好,喜孜孜地拉著枫儿,向她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今天的晚宴是吃海鲜喔,虽然料理粗糙了点,但是比我们在京都吃的那些更有味道
喔,这边海产丰富,我国的上等鲑鱼和鲑鱼卵,主要都是这边来的;秀吉爸爸鼓励移民开
始畜牧,所以这里也有很棒的鲜奶与乳酪。”
扯著枫儿衣袖,宗次郎笑道:“如果我们提前几个月来这里就好了,那时候的雪山雪
景很漂亮,还有冰雕比赛,枫儿姊姊你一定会喜欢的,不然,多留几个月也可以啊,再过
不久就是夏天,到时候,薰衣草花会满山满谷地盛开,看过去就是一重又一重的花海,不
看好可惜喔。”
想像薰衣草花海在夏日和风中起伏跌荡,幻化出一重重花瓣波浪,浓郁芬芳满溢鼻端
的景象,枫儿不禁心生向往,然而,自己之所以到北海道来,是为了要查案子,找出原因
或是缉拿真凶,告慰无辜的死难者,并非是来游玩的啊。
为了不拂逆游兴高昂的宗次郎,枫儿勉强跟著他接受了两天地方官的飨宴招待,但是
到了第三天,枫儿再也忍不住,私下找来宗次郎,训诫一番,告诉他既然是王子之尊,就
应该以生民百姓为重,虽然他还是个小孩子,但是也不可以太过荒唐,若是他在这边玩昏
的事情传了出去,给死难者家属知道了,势必激起民怨。
被枫儿这样一说,宗次郎的表情才黯淡下来,扁著小嘴,和枫儿一起离开此处驿馆,
入山找寻爱奴族人的村落。
根据宗次郎给的资料,事情便是发生在周围群山一带。本来散居在山区的爱奴族人,
忽然受到了莫名袭击,但究竟是什么东西来袭击,却是谁也说不上来,因为凡是受到袭击
的村落,无分男女老幼,全都没能生还下来,事发现场更是惨不忍睹,尸体支离破碎,几
乎就认不出来是什么生物的尸骸,但见血迹斑斑,碎肉横飞,活像是被什么凶恶野兽攻击
了一样。
两人入山不久,便抵达爱奴族人的一处村落,族人与长老一面接待,一面也表达了对
这件莫名惨案的恐惧。
“请指点我们事发现场的途径,或许我们能帮上一点忙。”枫儿毕竟是异国人,不想
在此多出风头,日语又说得不好,面对这些乡音极重的爱奴族人,彼此更是不知所云,多
半要靠宗次郎来翻译,所以不愿意久留,以勘查事发现场为重点。
大雪山是专门培育杀手的所在,其中自然包括追踪、观察的训练,托了这些训练的福
,枫儿本身有足以胜任忤作的眼力,观察本事更是杰出,才一到事发现场,略微一看,心
里已经有数。
“不是野兽,是高手所为,假如真是野兽,那么不但身躯庞大,而且恐怕有超越人类
地界好手的实力。”
这个判断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连续跑了几个山头,看了十来个村落,不但看到碎尸血
痕,更从房舍损毁的情形得到证据。
瞥向一间被斜斜切开成两半的木屋,枫儿伸出右手,稍微比画一下,一切若符节合,
显然是有天位高手到此大开杀戒,屠戮了这些纯朴的原住民。
只是,倘使自己手中有剑,以天位力量催动紫火剑劲,要像这样子将房舍切为两半,
自是轻而易举,再多砍个三间五间都可以。但从周围迹象判断,敌人不似使用兵器,而且
亦无火焰助威,是单单凭著一道爪劲,便将整间屋子连带内里居民撕杀,这等武功,枫儿
自知有所不及。
怎地日本竟有这许多无名高手?自己偏生又对他们一无所知,真是……
爪,在各种赤手搏击的方式中,素来偏于阴毒残戾,自己所知道的高手中,或是自重
身分,或是个性不合,并没有什么喜爱用爪的天位高手。
这当然更不可能是天草四郎,风格不像,而且身为幕府大师范的他,也没必要跑到这
穷乡僻壤来残杀原住民。
每个连续杀人者都有自己下手的风格与习惯,像自己在杀人的时候,为求确定,往往
不是斩首就是破脑,这是在大雪山所养成的习惯。这个凶手则是残忍得多,爪劲绞动,把
什么东西都弄得碎碎的,无分人畜,无分男女,似乎在他心中都没有什么分别。纯粹地以
杀戮、破坏为乐,这也就难怪会有人以为是什么凶残野兽犯下的案子。
每个村子都有两百多人,这凶手连屠了十多个村子,总伤亡人数只怕有个两、三千人
。这么大的死伤,幸好是在山区,如果发生在平地都市,一定会闹得人心惶惶。
宗次郎在这方面的观察、判断力及不上枫儿,只有跟著她,忙不迭地点头。虽然说是
小小年纪,但是在各处村子里头走来走去,看见血腥场面,他的表情丝毫未变,仍是那么
一副笑嘻嘻的天真模样,这点倒是让枫儿感到几分意外。
巡视一遍,既找不到线索,也无法肯定凶手是否还在附近,枫儿和宗次郎唯有离去,
向爱奴族人作出叮咛。
凶案虽然没有进展,但是连袂而来的枫儿与宗次郎,却仍是受到爱奴族人的高度重视
,被留下来参与亡灵祭。
以两人的身分,参加对被害者的亡灵祭典,对爱奴族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为了表达尊重,两人甚至还换上了当地服装。
爱奴族人的服饰,比较有部落风味,和一般传统的和式服装差很多。有鸟毛做的羽毛
衣,也有兽皮衣、用鲑鱼皮作成的鱼皮衣,甚至还有树皮衣。一般时候,族人穿的都很朴
素,只是在头上绑著有花纹的头巾,但当要进行祭典时,就换上整套都有刺绣花纹的服饰
,算是盛装。
典礼的气氛相当肃穆而哀戚,枫儿也为了自己虽然亲身至此,却只能在这种告别式上
头派上用场而叹气。
典礼之后就是晚宴,尽管枫儿并不是为了享用美食而来,但是在食物入口的瞬间,仍
是对这些烧烤给予高度评价。鲜鱼汤相当地美味,便连那些山菜类的佳肴,都在舌头上留
下令人印象深刻的滋味。
理所当然,从头到尾宗次郎都缠在枫儿身边,除了帮忙翻译之外,也像个黏人的孩子
一样,要枫儿帮忙喂,让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却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枫儿为了洗去手上油腻,离席去找清水洗手,在回来时,心中一
动,向身边的几个族人询问,案发前后的几日,山里头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迹象?或是有
没有什么外人出入?
答案却是很让人失望的,想来或许是因为见到凶手的人都惨死当场,所以没人见到什
么特别的东西。然而,在枫儿结束询问工作时,却听见他们说,事情是发生在六月七号。
(六月七号?)
记得自己曾经确认过,爱奴族人的历法与一般的日本历并无差别。然而,自己那天听
宗次郎提到这宗事件,记得是六月六号的事。如果这样说,难道宗次郎能未卜先知?事先
就知道爱奴人会出事?
这件事情一定有什么不对,自己得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已经好几天了,有雪丞相,你们究竟是躲起来干什么啊?”
“一国国王和宰相一同躲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国家快要亡掉,那当然就是为了机密任
务啰,白澜雄你的层级太低,没资格过问,还是留在那边和手下一起玩COSPLAY吧
。”
“问题是,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啊,枫儿小姐去了北海道,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少了她,京都城内的情报传不过来,现在陛下又不见踪影,很多事情没办法裁夺,我
们这些作手下的很难办事啊。”
“那你们就看著办吧。我老大不爱江山爱美人,现在正在享福,如果有谁敢在这种时
候去打扰他,一定会被他碎尸万段。”
“呃……既然是这样子,我们就不便说什么了,不过请您代为向陛下说一声,前些时
候要我们监视的情报,有了一点眉目了。我们的监听系统在连续几天窃听新撰组、京都城
内的对话后,和‘天位之秘’一词有关的对话,曾经提到说要破解天位之秘,就必须搜集
全日本镇国三神器。”
“镇国三神器?日本有这样的宝物吗?”听到有宝物的消息,有雪整个留心上来。
“是的,不过到底什么是镇国三神器,我们一时间也不太知道,根据资料,似乎是一
把剑、一面镜子,还有一种首饰,确切名称还要调查……”
白澜雄小声地说著,却没料到那名端著两盘生牛肉,在和服外头罩著一件花围裙,正
在另外一桌帮有雪上菜的老板娘忽然说话。
“啊,镇国三神器是吗?全日本人都知道,那是八咫琼勾玉、八咫镜、天丛云圣剑了
。”
老板娘的嗓门极大,这一下嚷嚷,整间“赤川屋”的客人都朝这边望来,令得背对而
坐的有雪与白澜雄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
“你、你们……”
“哦,不用那么奇怪,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是间谍,来这边是商谈机密大事,你
们不用客气,请继续说话,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两个人合成一桌,帐单也合成
一份。”
“胡、胡说,我们两个人完全不认识,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是间谍的?”仍然想
要抵赖,有雪气急败坏地分辩著。
“你们两个每次来都是一起进门,分坐不同却相邻的两桌,都是背对背坐著,点一样
的菜。日语都一样说得怪腔怪调的,阿理阿多说成咖哩咖娜,最后又都说回圣语……连续
几天下来,不要说是我,所有客人都知道你们有问题。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很注重顾客隐
私,所以你们在这边尽量谈好了,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这……这个……”有雪仍然不放弃,想做最后一下挣扎,“你又说我们的日语说得
烂,你这个日本女人为什么听得懂圣语?”
对于这个问题,女老板一脸笑意,很客气地低声回答了。
“小店是青楼联盟驻京都的第五十二处分舵。我们与白字世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只
要你们吃饭付账,我们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天地丞相,小店有礼了。”
“那……帮我打包。”
以有雪的脸皮之厚,现在也不禁满面通红,讪讪地吩咐白澜雄调查三神器所在与秘密
后,付账离开。
把这场意料之外的闹剧撇开不谈,自己现在倒也不用另外采买什么食物回去,因为整
个伙食工作已经由泉樱一肩挑起。
看不出来她一副新手模样,记心与悟性却是甚好,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她日语又远较
老大和自己说得流利,弄几本食谱看看,向附近的邻居太太一请教,没几天厨艺就上了轨
道。虽然说还弄不出什么一品佳肴,但是和枫儿小姐当初的拙劣手艺相比,却是不可同日
而语。
“俊太郎,你回来啦!”
瞥见有雪回来,泉樱大老远地便挥手招呼,态度极为亲热。
她坐在屋前台阶上,前头放著一个木盆,盛著脏衣服,手里拿著短木棒,正自挽起袖
子,打水洗衣。这户民家在前院凿有水井,使用上甚是方便,只不过拿了有雪给的一百枚
金币,自动消失而已。
“我老大呢?”
“喝了酒以后就跑出去,还没回来。”
“嗯?那你就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出去吗?”
“夫君他交代过,女人家应该安分守己,不要随随便便在外抛头露面,勾引男人。”
听见这话,有雪为之一愣。过去不管是枫儿也好,小草也好,兰斯洛一向乐于见到她
们有自己的事业与发展,从来没有干涉过什么。像这样子的大男人论调,倒是第一次听到
。
想了一想,随即恍然,这多半是为了不让泉樱到外头给杂人看到,所以才故意找的理
由吧。不过,或许这也是出人意料的真心话也不一定,在连续经历小草、枫儿的两边挫败
之后,老大痛定思痛,决定改变作风了呢。
看看泉樱的朴素服装,一副典型的日本传统妇女打扮,正因为连续劳动,额头渗著细
细的香汗,流过娇嫩的面颊。当灰尘掩去面上丽色,看来还真是一个平凡的主妇。
根据兰斯洛的说法,他已经用重手法将泉樱的力量封住。本来要以武功封住他人的天
位力量,最好的方法就是万物元气锁。这种技巧兰斯洛当然使不出来,不过在其余的几个
代替措施中,天魔经秘传,每六个时辰以重手法刺击几处穴位,也有类似效果,兰斯洛就
是使用这方法,暂时地封住了泉樱的武功。
“不过,老大,我听说凡是重手法施展的东西,都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后果,你现在这
样用,会不会……”
“干什么?我是用重手法戳你的穴道吗?你这么多事干什么?难道你和这贱人有过一
腿?”
那时兰斯洛的疾言厉色,让有雪不敢开口。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挟怨报复,虽然
说,掳来泉樱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复仇,但是有雪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而当兰斯洛不在,这里只剩下自己和泉樱独处,有雪就觉得很伤脑筋,可不要说错什
么话、做错什么事,等会儿老大回来,第一个就分尸自己。
“你饿了吗?我刚刚试著做了一点面条,现在下锅,你稍微坐一下就可以吃了。”
“不用了,我是吃过才回来的,不用忙了。”
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把目光从那如雪玉臂上移开,有雪暗吞了口馋沫,却看到泉樱
有些失望的表情。
真是见鬼了,如果早几个月,有人告诉自己龙族的那个蜥蜴女会亲手做面条,下给自
己吃,自己一定会把那个疯子推出去斩首,哪想到世事之奇,一应若斯。
虽然应该到外头多晃两圈避嫌,不过有雪还是忍不住坐了下来,和身边的泉樱说话。
“你不回去新撰组,可以吗?你这个副组长不在,运作上不会出问题吗?”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主要的营运都是宗次郎少爷在做,每次要我执行任务时,
也都是独立作业,其余新撰组员配合我的行动,但是并不由我指挥。事实上,在我之前,
听说新撰组根本就没有副长,所以也不缺我这一份。”
一说起组织的相关事物,泉樱的表情就有所改变,说得有条有理,只是当把话说完,
她便叹了口气。
“而且,我也走不了啊,夫君交代过,不希望我回到新撰组去,又限制住我的武功,
现在也只有听他的了。”
说著,泉樱忽地婉约一笑,轻声道:“其实,这样子未尝不好啊,在组织里头有很多
的麻烦事,宗次郎少爷虽然是个好人,但是却常常要求我练很多的功夫,这样练完又是那
样,每天这样子练下来,晚上都觉得好累,比起来,现在每天的工作轻松多了。”
从有雪的角度来看,实在是不觉得泉樱眼下的生活有什么轻松。兰斯洛要她做的整洁
工作,任谁都会觉得是苛责。
连续几天下来,泉樱忙著到处打扫擦抹,屋内的家具摆设本就不多,以她的辛勤,早
该弄得一尘不染,但兰斯洛总会在检查时故意弄脏,另外弄上油污灰尘,找藉口打骂,所
以到现在泉樱还在忙著洒水打扫。
不过,和拼命练功相比,或许这样子更轻松一些也说不定。和一众高手相处日久,有
雪不会不知,他们练起功来那种几乎忘掉自己是血肉之躯的拼命样。
假使说强者之途就是要一辈子过著这种生活,永远要有所警惕,不能被后头的人追上
,那么还是现在这样胡混度日轻松点。亦是因为如此,过去几次兰斯洛、妮儿提议说要传
自己武艺时,自己连忙摇头推辞了。
“真是奇怪,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高手、强者,一生下来就把练功当成嗜好,无武不欢
呢,原来还是有正常人啊……”
“你说什么啊?”
“不,没事,随便说说。”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无话可说,直过了好半晌,泉樱才很迟疑地开口,道:“俊太
郎,你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定知道很多我以前的事,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夫君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第二章 凶手现形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 日本 京都
“呃,怎么你不记得了吗?”她当然不会记得,只恨自己忘记向老大问一问,没得串
供,现下事情可麻烦了。
“记不太起来了,自从发生船难,被宗次郎少爷救起来之后,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曾经在炎之大陆上发生过的事,我全部都忘光了,虽然偶尔会记得一些画面,但是却很模
糊、很不清楚。”
泉樱美丽的脸庞上出现一丝困惑,让有雪更感心惊,只得强充著胆子,笑道:“哇,
不是这样吧,如果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为什么这么听话?你就不怕我老大冒充你丈夫
,把你给吃啦?”
“我也有想过,不过……”
泉樱小声地说著,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袂,遮掩住快露出来的小腿肌肤。即使失去
记忆,过去的良好教养仍存藏在意识深处,让她很自然地有著不属于平常妇女的仪态。
“我又总觉得我夫君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虽然还有很多怀疑,不过我愿意去相
信他。”说著,好像想起了某事,泉樱歉声道:“啊,我忘了应该要自称贱妾,俊太郎,
你不会介意吧?”
“无所谓啦,那个叫法是老大专用,我无福消受,你也不用对每个人都这样称呼啊。
”
“我夫君说,因为我贱,是个贱人,所以往后都要这样自称。”
“这……”
不敢让泉樱看到,有雪微略偏过头去,脸孔皱成了一团。他是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的,但是都已经说了是为了复仇,这样做似乎又很合情合理。
“这样啊,那……我老大有没有和你说起,你们夫妻俩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个问题对方若是不回答,那就万事休矣,幸好,泉樱不疑有他,顺著有雪的问话说
了下去。
“夫君说,我出身寒微,父亲是个酗酒的赌棍,因为连续诈赌,被人挑断了手脚筋;
母亲是个天生缺胳臂的畸形怪物,从小就被家里卖到妓院去,后来因为我父亲去光顾,所
以有了我……”
光是这一段开头,就听得有雪头皮发麻。没想到兰斯洛平时看似不擅长说谎话,一但
说起来却是如此恶毒,简直就是说谎不打草稿。
而接下来泉樱所说的,则是让有雪怀疑,兰斯洛平时是不是以阅读三流言情小说为嗜
好,不然怎么能随意编出这么煽情、洒狗血的连篇谎言。
“我三岁学赌,四岁开始诈骗他人钱财,五岁开始偷窥邻家的纯洁小哥哥洗澡…
…”
“五岁就偷看小男生洗澡?如此淫荡?”吃了一惊,有雪大声说道。
“是啊,夫君还说,那个小男生就是你,真是对不起啊,俊太郎,我那个时候不知道
有没有尖叫?”
“呃……好像有吧!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让你看到那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不知道
该说什么,有雪支支吾吾地说著。
努力地回忆,泉樱轻轻敲著脑袋,逐字说道:“我六岁就开始混黑社会,偷、抢、拐
、骗,经常在赌场里头诈赌,九岁就当了堂主,十岁时候淫荡本性发作,主动勾引隔壁的
清纯小哥哥……”
“啊?那一定是我,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
“不,夫君说这次不是你,是一个叫做源五郎的帅帅小哥哥。”
“喔……那还真是便宜他了,这个小白脸。”一听没便宜好占,有雪的表情顿时阴沉
了下来。
“虽然我……咦?好像是他极力地挣扎,不过,在紧要关头,一个叫做妮儿的小姑娘
破门而入,用狗炼把他拖走了,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泉樱跟著说了一堆被输入的虚构印象,似有似无,说起来也是断断续续,不过听起来
,任谁都会觉得那个女人真是丧尽天良,十恶不赦,集天下丑恶行为于一身,邪恶到了已
经不合理的程度。
“……在我为了钱,把我母亲的卖身契改为终生契之后,我自己贩毒被捕,官府判我
卖入娼寮为妓。”
“贩毒的被抓了,下半辈子还可以继续爽?难怪世上这么多人都要当毒枭。不过你既
然被卖入娼寮,还记不记得这一次是便宜了哪个男人?”
“那一次,就是我第一次遇到我夫君……”
“嗯,好老大,果然肥水不落外人田。”
“夫君他是我国的威武王爷,那天晚上为了追缉贼人,到妓院里头来,看上了我,把
我带回王府,结果就……然后就……所以就……最后我们就发生了关系。”
“嗯,连进妓院都有这么正当的理由,老大果然好样的,还王爷咧。”
没好气地答著腔,有雪心里实在很想叹气,连捧腹大笑都没力气去做,不知道有谁会
相信这么荒唐的言情小说剧情,但是看泉樱低垂著头,很是羞答答的模样,又不知道该说
什么。
“不用说,接下来你们两个日久生情,先是摆平了王爷的情妇,还有皇上御赐要嫁过
来的刁蛮格格;再搞定因为看不起你的出身,想要撵你出门的老福晋;最后再破坏了奸人
意图谋夺家产的阴谋诡计,经过一堆风风雨雨后,你们两个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是吧?”
被一语揭破心中所思,泉樱奇道:“你、你怎么知道?俊太郎,你果然一直是我的好
朋友。”
“我以前干过说书的,这些事情每天上演,我想不知道也很难。之后应该是幸福美满
的结局了吧?那我老大有没有解释,你为什么会流浪到日本来?”
“有。似乎是因为我自己不争气,明明已经有了夫君的宠爱,却妒忌起其余的几位姊
妹,和夫君有了口角。之后又因为本性淫荡,先后勾搭上了王府的侍卫、大夫、伙夫,还
有马夫。”
“连马夫都有?这可真是有够荡了。”
“不只是马夫,好像还有……马夫的马。”
“唉,连动物都上场了,果然是狗血淋头、禽兽不如的爱情伦理大悲剧。”不敢拆穿
,有雪只有叹气,也不知道是针对故事里的她,还是针对故事本身。
“我看上了一个马夫,偷了王府的珠宝,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和他一起私奔,可
是那个马夫只是利用我,骗光了我的珠宝之后,就把我卖给一艘奴隶船,送出海外,陆上
遇到船难,醒来时我记忆全失,被宗次郎少爷救了。”
泉樱道:“夫君为了找我,求助于我国的大灵巫,扁鹊鬼婆。变态恶毒的扁鹊鬼婆婆
开出条件,要夫君喝下魔药,让他英俊的相貌变成了猪头,用以交换我的下落,然后才从
水晶球中显示了我的所在。夫君因此随使者团同行,一路找了过来。”
由于故事本身太过荒谬,有雪竭力忍笑,克制表情的结果,最后几乎手脚无力。
听起来,倒是甚为周密的一个谎言,至少它把泉樱本来会存疑的几个问题都堵住了。
虽然说这故事的本身就是个大破绽,从自己的角度看来,这套剧本实在编得太假,没
有人会相信,一定卖不出去,不过既然当事人都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自己又该说些什么
呢?
“我以前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都解释不过去。夫君他对我那么
好,我却……我却……”
说到这里,泉樱的泪水自面颊上滑下,声音也哽咽起来,似是难以置信自己过去是如
此奸恶,悔恨地抱著头,低声啜泣。
“他追我到了日本,我应该立刻跟他回去的,可是因为他变成了猪头,我不认得他,
居然还对他动武……唉,就算他相貌不变,我也一样是认不出来的。总之,我真的很愧疚
……俊太郎,你能原谅我吗?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偷跑的时候一定有向你借过
钱,说不定还偷过你的珠宝。”
或许对美女心软是生物的天性,本来想要讨几句口头便宜的有雪,在看到那双悲痛不
已的泪眼时,整个心都软了下来,叹道:“唉,我的话就算了吧,谁叫我们两个是老交情
呢?不过如果你遇到妮儿小姐,记得要好好道歉,我想你大概偷了她很多的珠宝首饰。”
“很、很多吗?”
“很多。别忘了,你小时候还试图偷她的男人。”
“啊,是那一位炼子小姐。”
泉樱大力地点著头,有雪忍不住问道:“其实,我有点好奇。泉樱,你真的完全相信
我老大的话吗?”
“其实……不能说完全。”说到了重点,泉樱止住了啜泣,眼神中有著一丝迷惘。
“认真来想,我实在是满难相信,我曾经做过这么多的荒唐事。不管我怎么去回忆,
我甚至连一句以前说过的脏话都想不起来,也记不得曾经和我发生过关系的男人,虽然我
是失忆了,可是以前的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差别太远了。有时候,我也会想,我真的嫁
给了这个男人吗?俊太郎真的是我的朋友吗?”
说著这些话,泉樱的表情回复了冷静,从侧面看过去,那种带著知性美的娇艳容颜,
还真像是以前的龙族女族长。
“如果你怀疑,那又为什么……”有雪忽然惊觉到自己可能在玩火,若是真的刺激得
她回复记忆,自己凭什么去接人家的焚城枪?想要住口,却是晚了一步。
“因为,如果这些事不是真的,当我在京都城里被人袭击的时候,为什么是他冒著生
命危险,帮我挨了那一记重击?如果没有他,那时我就已经死了。我还记得,他的血咳在
我的颈子上,那种感觉……好温暖。”
幽幽地说著,泉樱叹了口气,道:“当他告诉我前事后,我醒来看著他,忽然有一种
好心痛、好愧疚的感觉,那感觉告诉我,我以前一定曾经亏欠过这个男人,一定欠过他好
多好多。好奇怪唷,明明他的相貌已经改变了,我也应该记不得了,可是,一看见他,我
的胸口就痛得像是要裂开来了,只想要尽我所能去弥补他,去让他快乐……”
越说越是激动,泉樱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那种凄楚的美丽,几乎就要令旁边的男人
为之心碎。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过那些事,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么愧疚?那么难受?而如果这些事
情都是真的,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才能让他原谅我呢?”
抱著脑袋,双手紧紧抓著头发,泉樱涕泪纵横,伤心痛哭的模样,再没有往日的半分
威仪,但却也从没有哪一刻,有雪是真心地为这个本是敌人的女子,感到深深地怜悯。
“俊太郎,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我到底……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回答不出来,有雪只能看著抱头痛哭的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隐匿自己的形迹,正从屋顶窥视这一切的他,则是铁青著脸色,慢慢地将手中那瓶
清酒一口饮尽。
为了追查刑案,枫儿仍然逗留在北海道的山中,心里的疑惑一日多过一日。
经过私下确认,她可以肯定,虽然十几个村落被屠戮殆尽的时间有先有后,但整个说
来,前后经过不多于一个时辰,而且全部都是发生在六月七号清晨。
时间上尽管差别不大,但仍是发生在宗次郎和自己提过这件事情之后。假如不是未卜
先知,道理上倒很像是有个天位高手在两人谈话之后,匆匆赶来北海道,犯下血案。
(难道会是宗次郎……)
枫儿很快便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因为这是根本没有道理的事。宗次郎有什么理由
要赶来杀人?这孩子品行纯良,绝不是那种以杀戮为乐的嗜血怪物。再者,当日宗次郎整
天都缠著自己,怎么可能有办法分身赶到北海道来犯案呢?
只是,宗次郎为何要对自己说谎?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谜团,自己弄不清楚,却又不
愿意贸然向宗次郎求证。
(唉,如果小姐在这里就好了,以她的智慧,一定能想出答案的。)
念及此处,枫儿不禁又长声叹气起来。便是因为被自己给气跑,小草才会无故请假消
失的,自己枉费称作她的姊妹,却实在是无情无义得很啊。
枫儿武功虽强,但却不以智计见长,左思右想,始终思索不出个端倪,尽管每天勤跑
事发现场,却也没能发现什么线索,心中更是困惑。
宗次郎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有些不耐烦,枫儿也不去理他,迳自向当地人反覆查问
。
要是回去京都,那便得继续进行间谍工作,协助白家完成夺取日本的大计,这件事现
在想来,心中著实有些愧疚,但服从命令又是自己的天职,左右不能妥协,还不如继续在
这边查案好了。
到后来,就连爱奴族人都很钦佩枫儿的努力不懈,开始七嘴八舌地提供线索。虾夷群
山本就是民智未开之地,愚夫愚妇之言,帮助极为有限,有些人甚至连昨晚做的怪梦都以
为是神灵指示,拿来当破案线索,这更是让枫儿啼笑皆非。
倒是爱奴族长老说了一段话,告诉枫儿,日本从南到北的众多部落之间,都有著不同
的凶兽传说,在漆黑夜里,有某种形态不详的凶兽,自森林深处窜出,杀人屠村,毁尽所
有的生命。
在北海道这边,凶兽每隔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出现一次,但也有的时候仅是十余年便
出现。每一次都是造成钜量伤亡,不留痕迹,难以缉捕,地方上也唯有举行消灾祭祀,期
望凶兽饱食之后,便继续进入漫长的沉睡。
枫儿自是不相信有什么野兽这等厉害,但念及当日天草所言,心中却是一动。日本距
离风之大陆本土有一段距离,当初又曾经有魔族幻化人形,潜伏在日本,那么会不会还有
其余的魔族也仍在日本活动,每当需要生人精血时,便出来杀戮一番呢?
假如是真,那么既然此事撞在自己手里,可不能不管啊……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枫儿就打算到附近山区多走个几趟,寻觅可疑踪迹。宗次郎在
这上头本来是可靠帮手,但想到他在此事上头的怪异,枫儿决定私下处理。
(会不会……宗次郎也知道犯案的是魔族,所以追查的态度才不太积极呢?)
枫儿不禁想到这上头,却终究不愿意多想,带好武器,趁著夜深,独自进入森林,在
左近山林中巡视。魔族中尽多凶戾之辈,枫儿绝不敢小看,但既然已臻至天位之境,寻常
魔物想来也伤自己不得,这世上总不至于走哪里都遇得到天位高手吧。
在附近山区走了几趟,发现不到什么特别的,便把搜索范围拉远,绕著整个屠杀事件
的区域来找,同样是没有发现到什么。
“咦?”
连续几趟没有发现,枫儿正考虑是否要再拉大搜索范围,或者换其他的方式,忽然,
一种奇异感觉震荡著她的心灵。说不上是正是邪,但这种感觉似乎是……结界。
荒山野岭,会忽然遇到有人张设结界,想必有些不可告人的事。窥人隐私虽然不好,
但此时势必要另当别论。
仍是使用当初小草所制作的破结界符,枫儿慢慢地侵入了结界内。像织田香住处那样
的强力结界并不多见,破结界符发生了效果,在不惊动任何其他人的情形下,将结界弄出
洞来。
进入结界内,整个感觉都不同了。风吹得比外头要强劲,周围除了原本的松针香气、
湿湿的草地泥味,更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夹在冰凉山风中,刺激著鼻端。
(对了,就是这里……)
还感觉不出敌人有什么强劲气势,枫儿心中一宽,只是顾虑到魔界生物可能感官极灵
,不敢大意,全力隐匿起自身的气息,慢慢地朝著血腥味的源头移动过去。
走没两步,周围雾气笼罩过来,视线有些看不清晰,抬头仰望,就连空中群星都朦朦
胧胧起来,枫儿心下暗惊,当下更是谨慎,小心翼翼地移动。
目标终于出现在视线内。单是这样子看,实在是不太敢肯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甚至还花了一点时间,才把那个全然漆黑的身影,由黑暗夜色中区别出来。
是人形物体,但却像是一头豹子似的蹲坐在地上,一只尾巴好像很无聊似的左右摆动
,背后……有一双蝙蝠似的漆黑翅膀。
人类是不可能有这种外表的,枫儿知道自己找对了目标,但在出手诛魔之前,她忽地
一顿,心里想到,这魔物是只有一只呢?还是有其他的余孽?如果还有其他同伴,那么自
己冒失出手,打草惊蛇,纵然将之消灭,那也是意义不大,所以继续隐匿踪迹观察。
待了片刻,风中隐隐有人声,听来似乎正在交谈,枫儿大奇,难道有人类和魔物勾结
,在进行什么阴谋吗?魔导术中尽有召唤恶魔,以供驱策的法术,过去魔族会现身于人间
界,多半也是奉召而来,现在这情形看来,多半就是这么回事。
“……哥,你……两兄弟好久不见……见到我就跑,好没道理……”
运足耳力,枫儿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心中诧异越来越盛,觉得事情复杂的程度
尚在自己料想之上,如若说话的是人类,为什么有人称魔物为兄?或者是两头有灵智的高
等魔物在交谈呢?
为了探查秘密,当下悄悄往前移动几步,忽然,风头一转,枫儿心下一凛,正想要换
个位置,以免露出破绽,却陡见那头魔物躯体一震,跟著就消失不见。
(没理由的,我已经闭住所有毛孔,遮掩体味,就算风向改变,也没可能被他们闻到
……除非、除非是他能感觉到这范围内的气流有异,从里头察觉不对。)
如若这想法是真,那么对方绝对不只是一头愚蠢魔物,而是有灵智进行武道修行的魔
人,枫儿不敢抢进,掣开漆黑光剑,严守自身门户,向旁闪移开去。
这动作相当正确,却仍是晚了一步,但也幸好她开始移动,不然这长达三丈、将所经
之处的百年老木尽数摧毁,大量泥浆冲天飞起的一爪,就要将她毙于当场。
“轰!”
侥幸逃过一击,枫儿左半边身子鲜血淋漓,首当其冲的肩头骨折,剧痛之下,眼前一
黑,情知今日遇上了生平未见的绝顶高手,能够以一击波及之力,瞬间摧破自己的护身真
气,令自己筋折骨断,全然没抵抗能力,这只有天位差才有可能造成,换言之,敌人是强
天位高手。
而且,出手时完全无声无息,爪出而破坏力立至,显然天心意识运用纯熟,不是那种
徒有力量的莽夫。根据自己的推测,对方是不下于三大神剑级数的强人。
景物昏暗,看不清楚敌人身影,只能凭著高速身法腾挪闪避。才一移动,左半边身体
又是奇痛澈骨,所站之处被爪劲瞬间弄成一个大凹坑。
这次虽然也是险险避过,但是却是因为对方的速度不如适才快,这令枫儿有一种感觉
,敌人的速度变慢,是因为他正在享受那种凌迟猎物的乐趣,换言之,这是一个极为凶残
的嗜血魔人,也就是屠杀爱奴族人的凶手。
(找对人了……)
虽然有著破案的欣喜,但是现在的情形却极为不妙,天位差是无法弥补的事实,自己
再怎么热血,也不至于到为了正义舍身殉道,要自己拼著性命,与这魔人同归于尽,这可
是不愿干的事。
但光是逃也不是办法,因为敌人察觉到自己意图,改了攻击方式,眨眼间泥浆冲天而
起,像是海中狂涛一样,形成巨浪帘幕,阻住自己去路,更进而旋转封锁了周遭。
(糟了。)
枫儿挥剑往泥浪上斩去,但是这运足天位力量的一剑,却没能发挥应有功效,手腕剧
震,给弹了回来。
第二剑也是同样结果。尽管极力催运天位力量,但贯满力道的剑劲,却斩不破那掀天
泥浪,手腕更被其中所蕴含的内劲震得酸麻,只听得光剑嘎嘎作响,如果还要坚持,肯定
会整个炸碎掉。
莫可奈何,只得撤剑后退,而周遭激旋的泥浪也卷动过来,逐渐朝中心收拢,里头的
气劲更激转成风,彷彿千万柄利刃,自四面八方旋斩过来。
接得下来吗?不可能的。在这种天位差之下,除非自己将七神绝中的金绝练至顶关,
靠这号称天下第一护身硬功的神功庇护,否则什么护身功法都是没用。
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这等差距实在太大,妮儿在北门天关一战所感受到的无力
,此刻也在枫儿身上出现,虽然她还不放弃,竭力施展烽火神剑,想要借助紫火劲的威力
突围,但心里却是已经不太抱持希望了。
四周激旋的泥浪,赫然卷得更急更快,遮天蔽日,令得身处中心的枫儿见不到半点光
源,只剩迫发出体外的紫火劲,耀眼夺目,将迫近过来的泥浪炙烤成乾,变为泥粉坠下。
“桀~~”
隐隐约约,枫儿听到这样一声怪响,似乎是什么野兽嚎叫,又像是某种生物的怪笑声
,但不久之后,她就知道,这声音其实是对自己的嘲笑,因为当泥刃旋动到最后,竟将包
围内的空气一次抽尽,变做真空状态,令枫儿的护身火劲失去氧气来源,消失无踪。
大吃一惊,连带因为缺氧的影响,脑内晕眩,枫儿反应变得迟钝,还来不及做什么处
理,泥尘已经覆天盖地般轰压下来。
身上像是给几座大山一起压住,沉往万劫不复的深渊,意识渐渐昏沉了过去,就此人
事不知了……
※ ※ ※
“哗啦”一声,冰凉的山泉水当头浇下,奇寒澈骨,枫儿一阵哆嗦,清醒了过来。
脑里还有几分晕眩,但随即回复清醒,记得刚才自己明明身陷险地,生死顷刻,为何
会忽然换了个环境?
定睛一看,此刻正置身于一条小溪畔,流水潺潺,自己则坐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衣衫
上的破损与血迹,显示适才的激战并非作梦,但所有的伤口都已经结疤,甚至开始愈合,
这自然是魔化体质的功效。
朝四周望去,附近林木尽皆完好,显然已经离开了交战之地,甚至已经脱出结界之外
。
奇怪的变化,枫儿有些讶异,却随即一凛,察觉到身后有人。
“你醒了吗?”
冷冷的男子口音,听不出什么善意,令枫儿心生警惕,先是朝前方一奔,拉开距离,
才转过身来,展露了一手快捷身法。但脚步一定,胸口却是剧痛。刚才那场短暂交手,尽
管肉体外伤痊愈迅速,但是造成的内伤却势必要调养上一段时间了。
眼前,一名蒙面的黑衣男子,目光打量著自己,冷笑道:“如果我要杀你,就不用花
力气救你,嘿……可笑。”
世上尽有许多先救人后又杀人的事,枫儿可不会因为他这样说就放松戒心。不过,看
那人肩头衣衫碎裂,和自己是一样的伤痕,证明他也和那魔人交手过,相救自己的话想必
不虚,但在破碎衣衫下,却看不见什么伤痕,这就是一件奇事。
除非这人亦有强天位修为,不然能挨上那一爪而无伤,自己只想得到两个解释,一是
这人修练了睥世金绝,恃强护身,硬接而不伤肉体;另一个就是他也是具有魔化体质的人
,伤后痊愈迅速。
从他衣衫上的血迹来看,多半是后者。这件事可奇了,此处并非魔界,具有魔化体质
的人,可比练有七神绝的人更加罕见,而这人刻意蒙面,显然是不想让自己认出他来。在
自己熟知的人中,有什么人具有魔化体质,又甘冒奇险愿意来相救自己呢?
想想并无头绪,但是枫儿看看这人的身形,回想适才听见的声音,脑中赫然浮现了一
个人名。
“是你救我的吗?”
“嘿,那也是无心之失,我跟踪了奇雷斯两个时辰,想要找他的破绽,没想到你会来
打岔,一时错手,用土遁术拖你离开他杀招范围,被他察觉,背上也就挨了这么一下。”
男子冷笑道:“说来倒还是被你给累了。我本来潜遁在地下十丈,距离他两百尺,纯
以天心意识跟踪他,因此才能不被发现地跟了他几次,但是奇雷斯机警狡狯,这一次被他
发现了我,这方法从此便不管用,要再跟踪他那就难了。”
似乎是在责怪枫儿,但是从他语气中的那一抹极为自负的傲气,枫儿大概推断出了他
的个性,晓得这只是他不愿意居功的表现。
而从这一点来看,这人果然便是自己料想的那个人……
“奇雷斯,这就是那个魔人的名字吗?”
“不错。而除非你有强天位顶峰的修为,否则我奉劝你还是别再试图接近他,同样的
好运不会反覆发生,下次再被他撞上,你肯定是有死无生。这家伙当年在魔界是头号凶人
,死在他手里的魔族高手说得上是成千上万,现在在人间界,就算是陆游也要对他忌惮三
分,何况是未晋身强天位的你。”
明明自己也只是小天位,口气却这样倨傲,听来可真是刺耳。但是,或许因为自己也
是一个别扭的人,所以才不以为怪,反而能够听得出来对方的谆谆告诫之意。
而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他掉转过头,便要离去。
“花先生。”
用这样的称呼,除了为了表示些许敬意,也是因为自己不愿意用直接叫名字这样子亲
匿的叫法。
不过,对方也不至于因为这样,就蠢到以为枫儿没有认出他来。闻言,冷笑一声,在
回头同时也把面罩扯下。熟悉的脸孔,赫然便是前任花家家主花天邪。
“救命之恩,足感盛情,不过……就这样了结了吗?”
问得客气,不过语气里的意思,则是不相信花天邪会这样好心,会毫无理由地出手相
救自己。
奇雷斯那一身魔功,自己刚才亲身体验,情知非同小可。花天邪挨了他一爪,虽然说
得轻描淡写,但自己依稀也能想像到当时的惊险,只要避得稍稍一迟,两个人势必在他爪
下粉身碎骨,什么魔化体质都没用了。
听说这人为了获得力量,连亲生兄长都能残忍杀害,冷血残酷之至,自己与他非亲非
故,他会甘冒生死奇险,出手相救,若说这仅是仗义而为,别说自己不信,说出去没人相
信,恐怕连花天邪自己都不会相信。
这背后自是有重大图谋,只是自己看之不穿而已。他掉头就走,那也只是欲擒故纵的
手法而已,与其双方花心思猜测,还不如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嘿,我不走,留下来要做什么?难道你这女人要对我以身相许吗?”
花天邪冷冷一笑。躯体魔化完全的他,外表上并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一切就与当初无
异,只是肤色苍白得吓人,脸上孤傲神态不变,但较诸昔日,却似乎多了几分稳重。
枫儿道:“以立场而言,花先生与我是敌非友。救命之恩,我希望能在下次拔剑相向
之前,有个偿还的机会。”
“哼,既然知道是敌非友,那又何必多此一问?”
花天邪仍是冷笑,却在转身刹那停住,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听说……你以前是她的贴身护卫?是她的姊妹?”
这句话没头没脑,正在费神思索的枫儿为之一呆,过了片刻,这才想到花天邪指的是
小草。
“是的。以前……我是莉雅女王的贴身护卫,承蒙陛下恩典,待卑职很好。”
这话说得很模糊,最后更变成公式般的回答。枫儿不知道花天邪这么问的意义是什么
,回答上就有所保留。
“莉雅过去好一段时间啦,你还记得她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冷血之人,此
刻的声音听来竟有几分感慨。
“陛下的恩情,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说到这里,枫儿却忽然想起小草最近无故
失踪,自己要负上老大责任,心中登时一痛。
她心里难过,自然显于表情,虽然只有一瞬,但看在花天邪眼中,便已足够。
“莉雅当初这么喜欢你,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以她性情,必然会很伤心,这就是我救
你的理由。”
声音很低,说罢,花天邪转身而去,在天位力量支援下,花家身法更见奇妙变化,几
下子就不见踪影,只剩一缕声音若断若续地传来。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所重视,愿意全力维护的东西……旁人相不相信并无所谓,只要
自己知道就够……你这么重视莉雅,我应该谢谢你。”
想不到花天邪会有这么一番言语,枫儿一时间呆若木鸡,站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
尽管还说不上是生不如死,但雷因斯的两名宰相,现在却过著濒临地狱边缘的痛苦日
子。
右大丞相白无忌,自从妹妹无故“失踪”后,偌大政务就全砸在他头上,整日埋首于
公文堆中,和大小文字、数字搏斗,加上自身家族企业的工作,饶是白二公子长袖善舞,
现在也舞得眼冒金星,不知何年何月方得脱此苦厄。
由于兰斯洛想得很透彻,行政大方向自己决定,实行上的细部工作则由臣子安排,所
以一句“以侵略大陆诸国为行政方向”丢下去后,白无忌就得要设法筹措军饷,整备武力
,尽管白家数个世代以来,一直就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付诸实施起来,压力仍是重得让
白无忌每天猛喝强精药酒。
“传令太研院,给我开发复制人,不然开发一个和我一样聪明的机械人也行,要不然
,给我做出让一天变成四十八时辰的魔药……”
当接到这样的命令,太研院的工作人员就只有苦笑了。这位大金主在研究方向上头的
要求,是出了名的荒唐,当初他代掌太研院时,搞得众人鸡飞狗跳的惨痛回忆,众人犹自
心有余悸,而他所要求制造的那头“出力等同太天位高手,随手撕杀天位高手”的大铁龙
,即便是太研院的新任院长,那位众所周知的太古魔道天才,也只有猛摇头的份。
“这要求太不合道理了,科学就算是万能,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对于太研院士来说,有一点是很值得欣喜的,自从新院长爱菱上任之后,凭著她的专
才、与白无忌的私交,太研院终于有一位够份量的院长,能和幕后金主据理力争,否决他
的不合理苛求。
只是,这情形却因为白无忌的一句话有所改变。
“哦?不是无所不能吗?那只是你个人无能的藉口吧,看看稷下城的最终防御系统吧
,如果能充分发挥那套系统的威力,我的要求真的那么不可能吗?”
被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小爱菱当天晚上与义姊一同在酒吧里大醉后,便进入实验室
闭关。研究方向是什么,这点不得而知,但太研院却因此火灾频传,更先后两次发生自爆
系统的错误启动,令得众人求神问卜,希望藉著宗教力量,来达成心灵上的平静。
有一个小道消息,就是被右相白无忌遵奉为特别客卿的奇人──华扁鹊女巫,开始在
稷下宣扬一种不属于神宫系统的邪教,特别是太研院士信仰尤多。这消息其实是错误的,
因为这邪教的传教士,就是爱菱自己,也因此,太研院每天清晨、傍晚,都会听到“HO
LY仙得法歌大神”的朝拜颂声。
和稷下城中的他们有著类似心情,雷因斯左大丞相天地有雪,现在也过著令他愁眉不
展的生活。
孤家寡人一个,和人家夫妇同住一个屋檐下,本来就是一件很寂寞的事。这对新人虽
然说不上“郎才”,但“女貌”却是无庸置疑,当脸上的煤灰被洗去,衣服穿戴整齐,泉
樱的绝代仙容就足以让所有男性衷心赞叹。
即使衣衫不整也没关系,忙于家务劳动而泛著细细汗珠,衣裙微乱的泉樱,看上去反
而更有一种柔媚的女性风情,当那几络柔顺乌丝,不经意地擦过鹅蛋般光滑的面颊;当那
雪玉似的手臂、小腿,在衣裙掀动中露出,总让一旁的有雪连吞馋沫,暗叹为何与她为敌
时,竟从不曾留意到她的美丽?
同样的情景,兰斯洛自然也是看在眼中,但最近几日来酒瓶不离手的他,却没有表示
些什么。事实上,除了与有雪的对话,这几日来他甚至连话都很少说了,直接以粗暴的动
作表示命令,而当看著泉樱的背影,一双眼神更是整个阴沉了下来。
泉樱为了想讨兰斯洛欢心所做的努力,是非常显而易见的。只要家事忙到一个段落,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擦扫,她就搬过一张小凳子,坐在兰斯洛的身边,用那白皙秀美的柔荑
,轻轻地为丈夫捶腿。
起初,兰斯洛感到很厌烦,更不喜欢与她这般亲近,一把便将她推倒或撵开,可是,
每当自己睡著,她就又悄悄地靠近过来,无声无息地拉过凳子,再次开始这徒劳的工作。
十几次之后,或许是意识到让龙族女族长为己操持贱役的征服感,又或者是因为每次
醒来时,都看到那张殷切期盼的甜甜笑脸,兰斯洛没再粗暴对待,仅是闭上眼睛继续睡,
任著她自行其事。
从旁边看过去,兰斯洛斜靠在椅子上熟睡,发著鼾声,泉樱则坐在他脚边,认真地帮
他捶腿,不时更偷偷转过头去,瞥一瞥这男人的睡脸,轻轻地笑了起来,却又慌忙止住自
己的笑声,怕将他惊醒之后,破坏了此刻平静的美好。
不管怎么看,有雪都觉得,这实在美得像是一幅图画了,虽然只是一个画面,那是里
头蕴藏的情趣,却让自己这局外人又是心急,又是不舍,有时候,又有几分好笑,特别是
当功力受制、体力不佳的泉樱忙得累了,趴在兰斯洛腿上睡著,那样子真是很有趣。
在这时候,有雪就会拿过一张薄被,帮这夫妻两人盖上。这么做有些无聊,但也唯有
这样,兰斯洛才会如他所说地给自己“面子”,醒来以后继续多躺一会儿,而不是把趴在
他大腿上熟睡的泉樱一脚踹到墙角。
几天下来,就自己所见,这对男女实在是不知所谓。
看著泉樱的如仙娇颜,和这大美人一起说说话,偶尔占点眼睛便宜,有雪实在过得很
快活,更不由自主地偏心向她,不希望泉樱整日受到这样子的摧残。
四十大盗的弟兄虽然不错,但想开来也不过就是一群死人类,生前已经是群该死的东
西,有乐同享无妨,死了之后,要自己为了他们去向这么个小美人报仇,那可就太浪费了
,这事万万不干,报仇的事情忘了也无所谓。
不过,自己可以这样想,兰斯洛老大恐怕不行吧。虽然正如他所说,复仇的感觉与欲
望已经慢慢变淡,但是为了道义与责任,他还是会贯彻下去。
情仇爱恨,真是麻烦的东西啊……
“哈!俊太郎,你早……咦?你射歪了喔。”
一声轻笑,打断了有雪的沉思,他本来正在外头的院子小便,对准一根柱子,边放水
边想事情,给这一叫,登时闹得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才收拾乾净,转过身来,只看见泉樱俏然站在身后,正自抿嘴浅笑。似乎是
受到过去教养的关系,即使开心,她也只是抿著唇,轻声地笑著,从没有捧腹大笑这样的
行为。
“我刚刚做了几个煎饼,也有你的份,趁热吃吧。”
聪明人学什么都快,泉樱的手又巧,在亲自杆面作面条之后,最近又学会了煎饼,让
同居人立刻有了口福。似乎是因为很烫,她并没有用手拿饼,而是用围裙兜捧著热腾腾的
煎饼,送到有雪面前。
有食物可以享受,有雪自是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只不过,由于刚刚的震惊太过,一时
间有些不知所措。
“嘿,不用这么小心眼嘛,我们是一起玩到大的,虽然我已经记不得了,不过你的…
…我以前一定是看过的,不用躲我啊。”
相较于有雪的窘迫,泉樱就显得落落大方,笑著在有雪的肩头轻拍一记,试图消去他
的惶恐。
“看、看我的作什么,要看还不去看你老公的。”即使是雪特人,在这时候也大是尴
尬,连忙摇手。
而被提到兰斯洛,泉樱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轻声叹了口气。
“俊太郎啊,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夫君再喜欢上我呢?”
两手托著俏脸,泉樱朝有雪这边望来。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最近的她,不但
说话时的表情生动,就连肢体语言都多了起来,看在有雪眼中,这变化最是明显。
(搞不好是以前压抑得太过头了,就像那个白老二一样,也是因为在某一方面压抑得
太过,所以在其他方面就特别乱七八糟……)
不过,对于泉樱这问题,有雪却是束手无策。一个像她这样聪明乖巧的美人儿,世上
哪有男人会不喜欢?然而,兰斯洛与她之间的问题,却不仅是喜不喜欢,根本就是有大仇
未解,这种情形下,要要求兰斯洛对她有什么好脸色,那无疑是缘木求鱼。
这样想来,老大还真是用了一记妙著,如果不是因为骗她说两人是夫妻,每天这样子
对待人家,就算不反抗,起码也会逃跑吧。呃……该不会是他最近在男女关系上受到挫折
,所以用这方法来重拾男性雄风吧?有可能喔。
“俊太郎,你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啊……嗯,饼很好吃,下次煎久一点。”答不出来,有雪顾左右而言他。
这番心思泉樱又怎会看不出来?尽管因为没了记忆,少了过往经验作辅助参考,因而
思虑单纯,但她原本就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当开始进行思考,脑内便自动将一些线索
整理出来。
“如果要让他再喜欢上我……那么,当初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嗯……以前的我是个
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自己是没可能回答出来的。虽说可以去推想,但是自己实在想像不出,当
初在炎之大陆当黑道女堂主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解答这问题的任务,便落到有雪头上。他答不出来,就只好依照从前的印象,含糊笼
统地说上一点。
“嗯……你以前……没有现在这么可爱,而且好像认为长得美丽很丢人一样,总是作
著男装打扮,不喜欢人家把你当成女人,有一点心理变态。”
想像自己穿著男装,贩毒抢劫的模样,泉樱皱起眉头,苦著表情,纳闷自己为什么会
有这样的行为?
“以前的你,也没有现在这么和气,整天总是板著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你一座金山不
还一样……不过,那时候的你,武功很高,使一柄长枪,非常厉害,就算是老大都曾经吃
过你的苦头。”
不敢再多提到枯耳山一战的相关情报,有雪把话题转开,说一些从前对她的印象。
自然,由雪特人口中说出,九成九都是对女性的偏见,而听到后来,泉樱苦皱著眉头
,思索著有雪的话。
“我、我实在是不懂,照俊太郎你的说法,我以前根本是一个心理不正常的女人,为
什么我夫君会喜欢上这种女人呢?他喜欢的女人就是这样子吗?”
想到这里,泉樱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惊道:“难、难道夫君他不喜欢一般的正常
女人,而是喜欢变态吗?”
“或许吧,你以前怪怪的,老大也是怪怪的,可能就是因为两个变态王八配绿豆,彼
此看对了眼,所以你们才会结为夫妇的吧。”
有雪随口说著,却没想到这些话立刻起了作用。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泉樱似乎下定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决心,霍地站起,跑进屋里拿了把剪刀后出来,问有雪她以前
的装扮是什么样子?
搞不清楚她要做什么的有雪,呆呆地指点,泉樱则是照他所说的那样,把身上的衣裙
修改,再把最近留长的头发盘束起来,几下子功夫后,一个不同于现在的造型就出来了。
“就是这个样子了吗?”
“嗯……好像还差一点。对了,你那个时候是使长枪的,现在手上没枪,感觉就差了
点。”
那天被兰斯洛绑架时,泉樱的锁链枪被他随手丢弃,仓促间也不知道去哪找一把来,
最后是泉樱机灵,把平常用来扫地的扫把拆去前端,剩下一根长杆,拿在手里,摆出姿势
,倒也似模似样。
“这样呢?还要不要我再绑起头发?还是做些什么别的?”
“唔……外型很像了,但是表情不对。我想想看……嗯,首先,不要笑,对,你一笑
就会坏事,你以前变态的时候是从来不笑的,对,就是一副活像性生活失调一样的冷冷样
子,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人家也就不会叫你蜥蜴女了。”
“我试试看……光这样子吗?光不笑就像了吗?”
“嗯,最好再加上几句台词,那样子就更像了……说一些高手们宰人时候会说的那种
话,叫人不要挣扎,或者说些‘我一掌就送了你的狗命’之类的,试试看吧。”
这话才一出口,有雪就立刻感到后悔。因为经过这番打扮,泉樱的样子,依稀便是当
初那名威风凛凛,驾驭飞龙的女神将,而当她凤目含威,雪面蕴煞,冷冷地朝这边看过来
,更说著要取自己性命的宣告,那种冰凉的杀气,有若实质,自己整个背后忽然冻飕飕的
,彷彿枯耳山上的恶梦又回来了。
幸好这恶梦一现即逝。说完台词后,泉樱立刻笑逐颜开,用手肘撞撞呆若木鸡的有雪
,俏声问道:“嘿,俊太郎、俊太郎,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以前啊?”
“像。怎么不像?简直他妈的太像了,像到我都快要吓出尿来了。”
有雪大笑,藉以掩饰心中不安,不疑有他的泉樱确认扮演成功后,也是十分开心,笑
著与有雪手拉手,跳舞似的转了几圈后,眨眨眼,笑道:“光是我们两个玩太可惜了,我
去玩给我夫君看看。”
说做就做,泉樱拎著扫把杆,就往屋里快步奔去,有雪想要拦阻,却是已经慢了一步
,被她抢先进到屋里。
只听见屋子里头一阵乱,似乎是急奔进去的泉樱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惊醒了兰斯洛
,跟著便是一声冷冷的话语。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念在这些天的情份上,我会爽快的一掌送你上西天。”
听见这话,有雪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一声轰然巨响,壁板碎裂,木屑土块纷飞,大
半间屋子给轰出一个巨洞,一道纤细人影飞射出来,穿过院子,摔在外头的黄土路上。
有雪大惊失色,匆匆忙忙地赶过去一看,只见泉樱倒在那里,嘴角血红一片,大半边
面颊肿得老高,尽成青紫颜色,看上去倒与兰斯洛的猪头有几分相似,哪里还有半分平日
的花容月貌?
“俊……俊太郎……这个……方法……没有效啊……好痛喔……”
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泉樱似乎还勉力向有雪一笑,只是一牵动脸上痛楚,立刻晕厥
了过去。
这一幕看在有雪眼里,登时令他义愤填膺,也不多想,抱著泉樱就冲进屋去。
屋内,兰斯洛坐在椅子上,正自饮酒,表情平静,好像刚才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见
到有雪进来,还向他打了个招呼。
“兰斯洛,你这头狗东西!”
自从暹罗相识以来,这恐怕是第一次有雪对兰斯洛直呼其名。这样难得的例外,令得
兰斯洛大为惊讶,正起表情,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怎么?不过就是区区一个贱人,用得著为这蜥蜴女伤兄弟和气吗?”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她这样子对你,你却出这么重的手,你还算是人吗?”
“她怎么对我了?她一枪刺得我半死不活,杀得我们流亡万里,害死了我们的弟兄,
我没有残她肢体,没有损她清白,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打一下,也不成吗?有雪,你是不是
给这贱人迷住了?她外表虽美,里头可是蛇蝎一般,你……”
“住口!你们哪个人类的心里是怎么样,你以为我雪特人看不出来吗?你自己的心里
才是蛇蝎一般。”
暴跳如雷,有雪这次是动了真怒。对于一向善于察言观色,顺著别人反应而动作的雪
特人来说,会这样主动向人表示怒气,这简直是全族奇谈了。
“你说要报仇是报什么仇?明明就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还整天喊著要报仇,你不要
拿义气来当欺负女人的幌子,骗过了别人,你现在想要连自己都骗吗?义气不是给你用来
当藉口的,报仇更不是用来故意做给我看的,你这种做法,才真的是心如蛇蝎。”
指著兰斯洛鼻子大骂,有雪愤然道:“你现在力量强了,没人制得住你了,但别以为
什么事都能为所欲为。干这么缺德的事,就算天雷打不到你头上,你变成猪头也是活该报
应啦。”
说到这里,有雪把昏迷中的泉樱往兰斯洛身上一丢,气急败坏地跑出门去。
而看著怀中正自昏厥的小女人,兰斯洛沉默片刻,终于叹起气来。
第三章 魔血噬体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 日本 京都
“真是乱七八糟的混帐东西,偏偏就是需要他的时候找不到人,这浑蛋雪特人,难道
要我在这里呆上一晚吗?”
为了要照料伤者,兰斯洛坐在床边,百般无聊,不由得皱起眉头。
屋子已经修好。虽然说不上完好如初,起码遮风避雨不成问题,外观上也看不太出曾
经受过重大破损。修屋子的当然不是兰斯洛,天位高手的破坏能力虽强,修东西的本事却
是大大差劲,只得急召人手支援,白家的工兵部队天下驰名,修一间小小木屋,这自然不
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当屋子修好,人去楼空,兰斯洛的烦恼也随之出现。
有雪发了一顿脾气后,就跑得没踪没影,多半是找白澜雄喝酒去了。这蜥蜴女被自己
一掌打晕,犹自未醒,结果反而弄到自己不好出去,屋子里的酒又喝光了,这下子真是麻
烦。
把她丢下,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考虑到她此刻昏迷不醒,若是随便丢下她,一个人在
屋内,说不定就有什么变化发生,要是落在别人手里,此事势必让自己大大头痛。说来也
是好笑,如果不是因为封住了她的武功,现在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但若就此解除封印,
自己却又不愿,只能说是自寻烦恼了。
夕阳淡淡地自窗口照进来,凄红伴紫,为屋内添上一层瑰丽颜色。洒在昏迷中的泉樱
身上,分外显得纤影苗条,肌肤柔嫩,不过大前提是别去看那张脸。
兰斯洛那一下出手著实不轻,虽然说出手刹那,理智抑制了大半力道,不至于取人性
命,但是打在这么一个娇怯的小女人身上,仍是很重的一击,连颅骨都出现了裂痕。
尽管没有对有雪明说,但是兰斯洛的心头确实有悔意,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己要出这样
重的手?
如果要杀人,那一出手就杀了,把人打得半死不活,这并不合自己的作风。更何况,
明明已经把这女子定位为“拘禁身边,痛加折磨”,为什么又会忽然按耐不住,一掌打得
她险死还生呢?
这实在是难以解释。只记得,当她作著旧日的打扮,恍若当日枯耳山上的女龙将一般
,持枪傲立于自己面前时,自己胸中就极为不快,愤怒、失望的情绪,像海涛般拍击胸口
,而后,当她冰冷著容颜,将那句威吓话语说出,自己脑里便“轰”地一声,失去了理智
,在狂怒中出手,一掌便击了出去。
要不是在力道迸发的前一刻急忙收劲,那就不只是把人打飞出去,而是真的会伤她性
命了。自己的控制力为何如此差劲?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嗯……”
昏迷中的泉樱,好像哼了几声,兰斯洛没去理会,只是将手掌贴放在她脸蛋上,缓缓
运劲。即使是强天位高手也无法对魔法无师自通,回复咒文他用不出来,白起大舅子逆运
乙太不灭体的本事,他既不会,也不可能用在这臭蜥蜴女的身上。
不过,拜在打工大夫华扁鹊门下的有雪之赐,此次东来日本时,带了不少疗伤妙药,
现下在泉樱身上派到用场,兰斯洛帮她敷上药膏后,便潜运内力,缓缓揉按,帮著药力加
速行开。
而看著那张淤肿的脸蛋,兰斯洛有些好笑,自己的失常纵有千般理由,也绝不会是因
为被女色所迷。看这么一副肿成猪头的丑样子,难道自己会放著家里的美人儿不爱,去和
这个猪头女看对眼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只是,想到有雪临去时所言,兰斯洛不禁面色一沉,这个义弟善于察言观色,确实是
看出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枯耳山一战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变化,自己的思想、价
值观都有所改变。尽管不太想承认,但是心里确实觉得,光凭著一腔热血大喊报仇,这种
做法不但傻,而且很容易因此失去更值得被重视的事。
特别是,随著时间过去,心里的仇恨、愤慨越来越淡,不由自主地用理性观点来审视
整宗枯耳山事件时,心里实在是有著说不出的恐惧。
对于放弃复仇的自己,弟兄们会感到怨恨吗?这一点倒是还好,真正让兰斯洛害怕的
,是对弟兄们的怨恨感到满不在乎的自己。
过去那个重情分、讲义气的自己,是不是已经不见了呢?放弃为弟兄们报仇的自己,
是不是就是一个没义气的东西呢?
自己可以漠视所谓的道德规章,但说到底,自己仍与大舅子不同,不可能像他一样,
视世上一切规范如无物。只要想到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没道义、没情分的大贱人,那种感
觉可真是让人想吐。
然而,就为了不想当坏人,所以才固执著想要替弟兄们报仇,这个心态本身就已经不
能说是正确了吧?而基于这种心态,对弱质女流大加折磨,这种做法怎么看都是很卑鄙无
耻的。
有雪也就是因为看穿了这点,所以才对自己那么反感吧。
念及此处,兰斯洛不禁苦笑了起来。连一个小小复仇都可以牵扯出这么多事、这么多
迷惘,看来复仇果然是一件很得不偿失的事啊。
“嗯……夫君大人……请你原谅贱妾……下次不敢了……”
昏迷中,泉樱轻声呢喃,身子还忽然缩了一缩,显然甚是畏惧,兰斯洛见状不由得苦
笑。
“夫君”、“贱妾”这些称呼,是自己从戏文故事里学来的,当初并没有多想什么,
只不过想起这蜥蜴女以前一副温文典雅的模样,这种文诌诌的叫法比较适合她,听在耳里
也比较爽,却没想到现在的她,全然没有过去的温雅气质,将这叫法叫得这般可爱,自己
每次听到她自称“贱妾”,心里就觉得一阵好笑,全然没了本来意义。
“女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啊……叫你蜥蜴女还真是没有叫错,到底哪一个你,
才是真正的你呢?”
独自思量,兰斯洛忽然有一丝迷惘。
在与有雪相互叫骂时,自己曾经质疑有雪是不是被这蜥蜴女的美色所迷,这才忘记弟
兄仇恨,为她说话。那时,曾有一个念头连续几次出现在脑海,就是和有雪说,既然他这
么同情这女人,乾脆把这女人送他算了。
可是,这轻而易举的一句话,虽然连续几次出现在脑中,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此
事亦是非常没有道理,难道……不只是有雪,连自己也被这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吗?
“真是荒唐透顶……”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惊讶之余,兰斯洛的苦笑声更显得刺耳,在泉樱面颊上轻轻搓揉
的手掌,顿时僵住了……
结束了北海道之行,枫儿与宗次郎赶回京都,在途中,她开始整理此行得到的一些情
报。
与花天邪在荒山上一会,是枫儿所没有料到的事。看他的言谈,虽然仍像过往那般狂
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感觉上却已有所不同,而武功上的增进更不待言,他潜地行
踪,又能在奇雷斯爪下逃生,单是从这一点来看,他已经是个不容小觑的强敌。
花天邪已经到了日本,这个情报枫儿立刻传回雷因斯,但是却隐去了自己蒙他所救的
事。如果要提到此事,势必就要解释花天邪为何会出手相救自己,这里头的原由,若是让
兰斯洛大人晓得,想必脸色不会太好看,小草小姐也很尴尬吧。
而那人是一副绝顶心高气傲的性情,想必也不愿让此事为人所知,自己这样做,应该
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奇雷斯的存在,也是一项重要情报。与宗次郎这个人畜无害的小魔族不同,奇雷斯的
出现,证实了魔人们已经涉足人间界,而且力量极其强大,已经到了不容被忽视的地步。
想到奇雷斯,枫儿忽然忆起一事。记得那日窃听时,除了奇雷斯,还另外有一个“人
”,正在与奇雷斯谈话。由于没看见相貌,所以无法肯定,究竟那也是一个人类?亦或者
是另一个来自魔界的魔人?
如果是魔人,那么就代表魔界来此的高手,又多一名,值得仔细注意,特别是,自己
曾听到那人称奇雷斯为兄,如若两人真是兄弟,又功力相若;连起手来,人间界恐怕只有
三大神剑联手,方能将之稳当挫败。
但如果是人类呢?那么又有一个疑团出现了。
花天邪相救自己一事,自己并无法确认,会不会……当时与奇雷斯谈话的人就是他?
而所谓的相救自己,只是他为了排除嫌疑,故意演的一场戏呢?以这人的自傲,这不太像
是他的作风,但花天邪过去的纪录极其不良,一个会丧尽二十万同宗子弟兵,用以提升自
身力量的狂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念及此处,枫儿便将这个可能性一并写上,传回雷因斯,希望目前的决策人员能够根
据这些,做出妥当的判断。
不过,小草小姐不在,目前有谁比较派得上用场呢?无忌公子吗?想想实在是让人担
心。
才一回到京都,白家人员马上送来有用情报。和天位奥秘息息相关的日本三神器,其
确切位置究竟在何处,是目前要调查的第一要务,如若能够破解奥秘,找到突破天位的方
法,这个利益之大,甚至比拿下日本更加重要。
三神器中的八咫琼勾玉,枫儿曾经在宗次郎身上看过,尽管感觉不出其神异处,但确
实是不凡的珍宝,而从宗次郎的语气听来,这东西的来历大有蹊跷,说不定是流传到人间
界的魔族重宝,假如是真,那么确实大有可能关系到天位奥秘。
八咫镜、天丛云之剑的下落,自己就不清楚了,或许该要找宗次郎再问问。不过,日
本宫廷所排定的婚期越来越近,如果要赶在婚礼之前有个了断,好像没什么时间慢慢调查
了啊。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很不寻常。因为白无忌的命令,京都分舵的白家子弟使用太古魔
道仪器,尽可能地监听、留意京都范围内的可疑对话,本来目标仅是京都城内、新撰组寓
所几处重要地点,但是数日前,京都城外曾经传来强大的魔力波动,引起了监测人员的注
意。
日本传国久远,国土上有许多灵波强烈的古祭坛,侦测灵波并不容易,但是白无忌日
前下令,要留意日本境内的强力魔导术者,还特别送来一套由太研院院长亲手制作的特殊
仪器,监测三千里方圆内的一切魔力波动,这才发现了那股隐藏在结界中的灵波,并且立
刻调用仪器,监听附近声音。
“受到结界影响,监听的效果并不好,只听见‘除魔’、‘碍手碍脚的丫头’、‘换
新人’、‘圣咒’这些字眼,断断续续的,也没办法很确定是不是这些字……”
向枫儿报告的白澜雄,低声道:“不过,对话中曾经出现一个较完整的句子,我们不
是很敢肯定,而这句子也让人难以索解。”
“是什么?”
“对话中提到‘谨遵日贤者大人的……’,这一句话,就是我们最后得到的讯息了。
”
知道白澜雄话中有话,果然,他接著便说出,在截获这讯息不久后,藏匿于农庄中窃
听的该分舵,全部被歼灭,没留下半个活口。
“之所以还能保留下这些情报,是因为在接收到窃听字句的同时,也发一份讯息到稷
下分部的系统,所以才能保存下来。”
白澜雄提到,这种太古魔道的监听,似乎也被敌人察觉,使用了类似狮子吼之类的声
波武学,破坏了窃听用的卫星,更透过系统,将窃听中的分舵人员震杀,连带整个农庄都
被冲击波扫得乱七八糟。
“那太研院呢?如果有传声到太研院,那边可有伤亡?”
“很幸运地,半个都没有……好像是因为那个接收系统,是院长大人仓促间赶制的不
良品,开动收讯没多少时间后,就喷火花炸掉了,还搞到整个太研院系统大当机,因为这
样逃过了一劫。”
该说是傻人有傻福吗?知道那位小姑娘没事,枫儿心头顿安,尽管彼此没多少交情,
见面次数亦数得出来,但她却知道爱菱对兰斯洛的重要性,雅不愿见到她遭受伤害,现在
事情能这样了结,也是不错。
不过,整件事到现在,阴谋的气息越来越浓了,似乎有某个组织在暗中策划些什么。
说是要除魔,这口气倒很像是那日出现在京都城的魔导师们,但是提到日贤者之名,这却
又是怎么一回事?
据自己所知,日贤者皇太极已然亡故,唯一的弟子就是兰斯洛大人,如果把太古魔道
的技巧算上去,爱菱小姐也算一个,除此之外并无其余的弟子传世,为何他的名字会再被
提起呢?
这个疑团,枫儿解之不开。本来想要等候命令,再继续调查,却忽然想到一件事。现
下小草不在,白无忌又不好直接对自己下命令,如果要等候上级命令,那可不知道要等至
何时,还是主动些比较妥当。
存著这想法,枫儿唯有再找上宗次郎,虽说向这孩子套话,令自己心头不安,但这总
好过去面对他的姊妹,那位一开口就近乎是精神攻击的美丽小公主。
虽然尚未成婚,随意进出京都城不合礼法,但枫儿最近出入频繁,守卫们几乎连问都
不问,很和气地请枫儿入城。
只是,这次来的时间却似乎不太对,因为当枫儿来到宗次郎的居所,听见里头有人在
交谈,感觉上气氛不是很愉快,而听那声音,赫然便是天草四郎。
天草四郎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们师徒两人又在谈些什么?枫儿很好奇,却也知
道那并非是自己所能窃听。这样近的距离,太容易被天草四郎给发现,到时候徒然被他取
笑一番。
枫儿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刻意运功倾听,不久后,只听见天草四郎似乎说什么“总之
你把他放出去就是不对,这次的事情,你这样做就是错了”,说完,屋内便是一阵光亮,
似乎是为了避免与枫儿见面尴尬,天草四郎由另一个方向走了。
不明白他们师徒两人在争执些什么,枫儿开门进去,只见宗次郎很疲倦似的趴在桌上
,看到她进来,笑了一笑。
“宗次郎,你还好吗?”枫儿到来,是为了要向宗次郎确认一下,那天的几名魔导师
,在向他提及诛魔工作时,还有没有提到什么东西?但是看这孩子疲累的模样,心中怜惜
,掏出手帕帮他抹汗。
“和天草大师范吵架了吗?为什么呢?”
“嗯,师父觉得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对,养了宠物就不应该随便放走,还有一些和诚实
有关的问题……嗯,枫儿姊姊,你是来找我出去玩的吗?”
“我们等一下再一起去玩吧,姊姊有一些事,想要先找你问一问。”枫儿道:“那天
那些……神官们拜访你的时候,有没有提到什么别的事呢?想想看,他们还有没有说些什
么?”
“嗯……像是什么啊?”
“像是……有没有提到和日贤者有关的事?或者是其他什么听起来很重要的。”
被问到了这点,宗次郎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手捂住嘴巴,很怀疑似的看著枫儿。
“那些事情……你不能说吗?”
宗次郎点点头,枫儿自然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虽然知道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但
宗次郎既然不愿意说,自己总不能逼问他吧。
两人商谈片刻后,枫儿便打算与宗次郎一起外出,实现带他出去玩的承诺,这时,宗
次郎忽然一下扑过来,将她拦腰抱住,重现那许久未见的招牌动作。
枫儿有些讶异,因为自从两人熟稔之后,宗次郎就没有再这么做了,是有什么事令他
极为不快吗?
“枫儿姊姊,你觉得待人诚实是对的吗?”
闻言,枫儿不由得一愣。以自己的立场,当然希望宗次来对己永不说谎,不然从他那
边得来的情报,岂不是毫无用处?基于这个考量来回答,似乎是很自私,但不管从哪个方
面来看,诚实总是一件美德。
“当然啊,诚实是好事,枫儿姊姊很喜欢诚实的宗次郎呢。”
这显然就是宗次郎所期待的答案,所以他登时笑逐颜开,放开紧抱的双手,拉著枫儿
一起往外跑。
而看到这样子的转变,枫儿也不禁有著一丝疑虑。宗次郎这孩子看似天真,但却有他
精明的一面,自己这样子回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经过一夜调养,泉樱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除了要归功于华扁鹊调制的药膏,她自身
的体质也很有关系。
似乎是因为服食生死花的关系,泉樱的肉体多少起了一些变化,虽然不像枫儿那样魔
化,可是确实因此有著较寻常人类要快的新陈代谢,以致于肉体痊愈速度略为增快。
不过,生死花在人间界是难得的毒物,当年枫儿中毒,绝不可能吞食太多,更没理由
多过泉樱,那为何枫儿产生肉体魔化的速度与症状都比泉樱要强呢?
嗯,想来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龙族,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差别吧。
看著已经能够坐起来进食的泉樱,兰斯洛心中思索著这些差别,若有所悟。
华扁鹊的药膏极灵,经过自己以内力催行药效,一夜之后,脸颊上的淤肿已经好得多
,断裂骨头亦已愈合,不过,自己在使用药膏时,隐约有感应到魔力波动,又嗅不出这药
膏的成分为何,想想最好还是别追问这药膏是怎么调出来的。
“昨天晚上,你一夜都守在我旁边吗?”将白粥慢慢地用完,泉樱捧著陶碗,对身旁
的男人小声发问,却在与他丝毫不见和缓的眼神相视后,连忙改口。
“夫君,贱妾……贱妾想请问您……是否昨夜……”
“够了,你先休息吧。”
兰斯洛实在是有些搞不懂,这些女人的神经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就算自己真的是在她
身边一夜不睡,这也是照顾病人的常理,用得著这么感动吗?
正要起身,忽然手被拉住,偏头一看,却是泉樱拉住自己,小声说了句谢谢。
“贱妾好高兴喔,能够让夫君你这样守著一夜,就算再被你打一次我都会笑呢。”
“不要在自称贱妾的同时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很白痴……你这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
昨天差一点就没命了?光这样就愿意再被打一次,你是花痴啊?”
冷酷的嘲讽,如果是别的女性,一定当场就变了脸色,但泉樱只是看著正上方,眼神
中一片悠远,轻声道:“醒来之后,身边的事,有好多我都不懂,我也常常怀疑自己是不
是傻了呢……可是,如果终究要痴,为花而痴、为花而狂,不是也很美吗?
而且……夫君你喜欢花痴的女人吗?假使你喜欢,那我变花痴也可以啊。”
说著,泉樱望向与她执手相握的男人,在彼此目光相触的刹那,兰斯洛顿觉心头一震
。
胸中骤惊,握在掌中的柔嫩小手忽然变成火焰般赤烫,兰斯洛像是甩开一尾毒蛇似的
,甩去泉樱的手掌,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背后似乎响起了一声轻叹,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兰斯洛已经不愿意去想,只是来到屋
外,努力釐清混乱的思绪。
事情不应该是变成这样的。当初向泉樱伪称夫妻名份,还胡扯了那堆故事,只是为了
让她不起怀疑,即使自己痛加折磨,她也不会起反抗之心。
这效果确实是达到了,要不是泉樱全然相信那些谎话,在自己这样的折辱之下,别说
是素来高傲的她,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女人都会反抗、逃跑。
既然一切如同预料,那为何事情会渐渐脱出掌握呢?
照著本来的估算,尽管自己没有残她肢体,也没有作出什么重大伤害的行为,但以堂
堂天位高手之尊,被人为奴驱策,这样的羞辱,当事人心头的愤恨可想而知。若是自己落
得这般处境,纵然不刎颈自杀,也一定会切齿发誓报仇。
但是泉樱没有。这个叫做泉樱的小女人,彷彿彻底与前半生没了关系,一点都见不到
过去的傲骨,笑著将自己这许多严苛折辱承受了下来。
她感觉不到痛苦吗?这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只是比起外在的压力,她内心的苦痛更加
剧烈,为了赎那份根本不存在的罪,她对那些不合理的折磨表现了宽容,用她那双看似纤
细的肩膀,扛起了赎罪的责任。
而自己又没法如同预期般那样铁石心肠,对著埋头苦干的泉樱,越来越是心软。
就像有雪说的一样,若是撇除旧仇不算,现在的泉樱确实是个好姑娘啊,残忍地伤害
这样的弱女,自己还算是人吗?
最糟糕的一点,已经在刚才发生。她看自己的一眼,那眼神……好熟悉。妻子小草在
杭州与自己相依为伴时,每当自己回过头去,所看到的就是这种眼神,那时自己不懂,现
在回想起来,那眼神依稀是孕育著深情,而此刻这眼神为何会在这蜥蜴女的身上出现?
虽说是为了复仇,但是与她伪称夫妻,兰斯洛心里已自不安,若是因此牵扯情孽在身
,到时候要如何对身边的人交代?见了小草、枫儿,自己就真的要当一辈子猪头了。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突破天位、征服日本,是这趟海外之行的目的,像复仇之类
的私事,不该再耽误正事,要早点作个了断。泉樱既然感觉不到痛苦,受到这些折磨困扰
的,反而是心存不忍的自己,而心中的情愫蠢动,更是不妙,要在事情更不可收拾之前,
有个了断。
对于泉樱,自己已无杀意,残她肢体之类的重手,亦是不适,但枯耳山上数十条人命
,不能就此作罢,如果不以命偿命,那么就只有夺走她视为第二生命的东西了。
女性的第二生命,除非是扁鹊鬼婆、郝可莲那样的女人,不然不是容貌就是贞操。自
己连断她手臂也不愿意,更何况毁去她那绝世容颜,那么,该做的事情就只剩一样了……
尽管当惯了强盗,但为了给妹妹作个好榜样,兰斯洛从未对妇女有不规矩的动作,现
在忽然面对这等尴尬事,委实有些手足无措。
(又不是没经验,像傻子一样站著,像话吗……)
沉吟片刻,兰斯洛把心一横,重新就冲进房里去。
这些天以来,在睡觉的问题上头,兰斯洛是老实不客气地占了床位,泉樱若不是趴在
桌子上睡,就是铺张毛毯睡在地上,尽管兰斯洛曾数次要泉樱上床来,但是对夫君近乎百
依百顺的她,却对此事非常坚持,心中有鬼的兰斯洛并未相强,不过这情形终于要有所改
变了。
冲进房间,兰斯洛二话不说,挥手便打断一根床柱,增加凶暴声势,跟著,在泉樱的
诧异眼神中,猛地一把便将她盖在身上的薄被掀去。
(糟糕,脑子里头一片空白……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先吃药再冲进来?)
与过去所习惯的夫妻敦伦不同,兰斯洛的动作虽说粗暴,却看得出明显的僵硬,假使
他真是任兽欲勃发,那倒是还好处理,可偏生是刻意为之,这下子就很麻烦了。
所幸,泉樱并没有看出他的不自然。当兰斯洛一把将薄被掀落地上,她本能地一声惊
呼,整个人猛往角落缩去,单薄睡袍遮掩不住纤巧身形,凹凸有致的胴体曲线,更是让兰
斯洛为之眼前一亮,不由分说就扑上床去。
“啊……你干什么……不要这样子……”
给兰斯洛压在身下,浓烈的男子气味直迫过来,泉樱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识,更是大乱
,只能盲目的挥手摆足,作著没意义的徒劳挣扎。
双方气力不成正比,这场男女角力,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泉樱整个被压倒,双腕被兰
斯洛一手握住,抬过头顶,身体虽然犹自不肯放弃,竭力扭摆,试图挣脱,但在床上这狭
小空间里,激烈的挣扎动作,却只让两具紧密相贴的躯体来回摩擦,没几下子,兰斯洛眼
中的一抹火焰,就显示他已经认真起来,没有多余的考虑了。
“你怕什么?我们是夫妻,这种事以前不知道作过多少次了?你不是也希望我高兴吗
?那为什么要躲?你看到我现在的脸,所以嫌弃丈夫了吗?”
“不要……我不想要像这样子……不该是这样子的……”
“胡说八道,我要就要,由得了你吗?”
全然投入了现在的坏人角色,兰斯洛左手一挥,轻而易举地就将泉樱衣袍撕裂。
美人含泪,绝世仙容上又是羞愤、又是伤心,雪嫩白皙的肌肤,衬著破碎布条,营造
出一股惹人怜爱,却又让人想要粗暴蹂躏的欲望,而胸口饱满的贲起,坚挺圆滑,在日光
下绽放著鲜奶般的柔润脂色,几乎令兰斯洛看得痴了。
适才躯体接触时,就已经感到这具女体比目测的更加丰满,现在一看果然不错,本来
立刻就要采取行动,却听见一句啜泣中的低语。
“只要你喜欢……我……我愿意的,但是,你可以说一句喜欢我吗?这是我记得的第
一次,希望能有个新的开始,至少……我希望是和一个喜欢我的人一起度过。”
女性真诚的泣诉,兰斯洛不是无动于衷。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这样地卑劣
,当下便想撤手。只是,其余的要求倒也罢了,只有这一点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当下把心一横,不去看泉樱的眼泪,头一低,就在她粉嫩雪颈上恣意亲吻起来。
“不要……不要这样,放手!你放开我啊……”
像是一头被抛进沸水锅中的雏鸟,泉樱的悲鸣声分外显得凄楚。这时,兰斯洛确实感
觉到,自己已经伤了这个女孩子的心,但却感觉不到什么复仇成功的快慰感,这种心情变
化让他微微一呆。
身下的泉樱,忽然变得僵硬,兰斯洛一下没能反应过来,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她拼
著身受重伤,冲开自身被封锁的几个穴位,重拾力量。待得察觉到不对,已经慢了一步,
给泉樱挣脱双手,猛地一下击打在头上,近乎小天位顶峰的力量全面爆发,便是兰斯洛也
禁受不起,脑袋一晕,踉跄跌在地上。
跌下又站起,只是一瞬间的事,既然已经有了决心,兰斯洛就不会给泉樱脱逃机会,
尽管脑袋还晕,却是立即站起,封死退路,以防她冲了出去。
不过,这却是一个多余的动作,因为泉樱从床上逃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抢到兰
斯洛放置在旁的风华刀,“当”的一下,神兵出鞘,散发著森森寒意,直指兰斯洛。
“不要过来!”
“嘿,对我兵刃相向,你以为你还有能力再杀我第二次吗?”
枯耳山上的回忆被勾起,兰斯洛脸孔微微抽动,沉声往前踱去,在怒意渐渐消褪的同
时,身上更被一层杀气笼罩。而相较于他,手中持有神兵的泉樱,却似乎哭得连站起来的
力气都没有,不住后退,直至背靠到墙壁,泪流满面,握紧风华刀的双手不住颤抖。
“老公,求求你好不好?给我时间、给我机会,我会让努力再让你喜欢上我的。
可是……如果你现在非要逼我,我就只有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听得出来,泉樱是在很镇定的情形下说话的,虽然哭得声嘶力竭,涕泪纵横,但却已
经做出了她的最后退让。
兰斯洛呆住了,不只是为了这番言语,亦是为了泉樱现在的绝美姿态。
无疑地,这个哭到快要倒下去,柔弱不堪的女子,就是泉樱;衣裙碎裂,裸露著半边
身子的她,无疑是很狼狈,可是,她紧紧握著风华刀,用尽每一分力气发出呐喊的样子,
又洋溢著一股英武之美,彷彿无惧生死,傲然守著自己的一身清白。
亦是这种绝世仙姿,让兰斯洛顷刻间胸中戾气全消,平静了下来,但一股更强烈的占
有欲望,却取杀意而代之。全然无视神兵的威胁,他大步走向前去。
“不、不要过来!我会杀了你的,只要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你。”
仍是紧握著刀柄,但刀刃却不住地颤动,泉樱的心根本就已经乱了,如果不是那股要
守护自己芳心的最后坚持,她一定会急得跳起脚来。
“有本事杀我就来吧。人生难免一死,能够死在美人儿手里,我于愿足矣。”
微微一笑,兰斯洛忽地加快了脚步,瞬间就抢到泉樱身前,踏进了她死命捍卫的最后
领域。
风华刀斩落了下来,却因为兰斯洛的来势太快,只有刀刃末端落在他的肩头;刀势又
已软弱无力,纵然神兵锋锐,却也只能在兰斯洛肩头留下一道血痕,没能再行深入。
“别说我用强逼你,现在你如果还是不愿意,就试试看能不能在这距离一刀砍下我的
头来。”
兰斯洛轻笑著,一手握著泉樱的下巴,就把她往后推去,靠贴在背后墙上,而当风华
刀当啷坠地,他知道自己取得了胜利,快意一笑,就要掠取那两瓣嫣红丰唇。
“……不爱我,就别要我。”
模糊不清的呓语,正是泉樱最后所能作的最后顽抗。而这短短七个字,听在兰斯洛耳
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不过,就算我不爱你,我一样是要定你了。”
说著无理的话语,兰斯洛吻了下去。野蛮而带有侵略性的亲吻,从丰润的红唇开始往
下延伸,经过小巧的下巴、粉嫩的颈项,来到那因为衣衫破碎而曝露在外的雪白胸口,毫
不犹豫地印下吻痕。
给压在土墙上,泉樱口中呢喃,似乎说了些什么,兰斯洛并没有多理,直至舌尖所尝
到的女儿家体香,变成一道鹹鹹的腥味。
是泪水吗?
显然不是。因为当兰斯洛惊讶于眼前出现的一抹厉红,抬头上望,却险些吓得魂飞魄
散。
眼、耳、口、鼻,泉樱美丽的脸庞上,大量的鲜血正不住溢出,衬著那张仙容上痛苦
的神情,更显得凄厉可怖,令得兰斯洛慌了手脚,连忙试图止血。
“泉樱!你怎样了?”
急惶的叫声,兰斯洛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两人同居相处以来,他第一次唤著对方的
名字。
“求你……不爱我,就别要我。”
像滩烂泥一样,昏倒在兰斯洛怀里,这是泉樱意识弥留之际,念念不忘的一句话。
※ ※ ※
泉樱的问题极为严重,兰斯洛刚开始以为是先前她冲破自己的封锁,力量冲激之下造
成经脉重创,待得详细检查,这才知道不对。
除了经脉受创之外,泉樱体内似乎有某种毒素开始发作,使得她的气机运行乱成了一
团,忽快忽慢,体温骤烫骤冰,当兰斯洛试图助她运气疗伤,情形更是控制不住,泉樱张
口一喷,大口鲜血染红了整个床壁顶。
不擅长医术,兰斯洛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虽然设法镇住了内伤,但照这情形下
去,香消玉殒也只是早晚的事。
“妈的,连硬上都这么麻烦,要不要抢在她断气之前,直接把该搞的事情搞完,然后
用棉被裹一裹,到外头水沟扔掉算了……”
彷佛是发泄这种手足无措的怒气,兰斯洛自顾自地说著。然而,即使是刻意要自己这
样想,他仍然是压抑不下心头的那股如焚急切。
为著什么理由都好,兰斯洛知道自己此刻无法坐视泉樱的垂危,即使是把她救活了好
继续报复都无所谓,自己绝不容许这女人就此死去。
定下心神,兰斯洛借助得自白起的知识,一一分析泉樱可能的病因,最后仍然是在生
死花这样毒物上猜到了端倪。
救治一名与己没关系的天位高手,让她跟在身边,还传她武艺,这是一件颇具风险的
事。兰斯洛当时就猜测,宗次郎会不会预备了什么手段,以防养虎为患?这个想法此刻获
得证实,因为从种种症状来看,宗次郎在施放生死花时,肯定用了某种自己看不出来的毒
物,只要一经催动,立刻便会发作,变成现在这样子。
刚才肯定是不知为何触发了药性,所以才会闹出事来,所幸一时间还压抑得住。
而现在想来,难怪自己擒走泉樱,新撰组那边毫无所惧,原来是早有了应变之法。
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除这个毒物,除了找宗次郎拿解药之外,别无他法。不过却有
一个难处,就是人家怎么可能毫没由来地答应给解药?就算不提出什么苛刻条件,最起码
也会要求交还泉樱,单是这点自己就没可能答应了。
“哼,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强盗斗,就不信你不肯交出解药来……”
略微一思索,兰斯洛已经有了主意,在确认泉樱一时三刻间不会有什么问题后,他便
离开木屋,开始行动。
既然已经决定,兰斯洛的行动就很彻底,发挥以前统领四十大盗时候的本领,在京都
的几处热闹地方放火。地点经过挑选,火势虽大,却来不及伤到什么人就被扑灭,这是过
去与石家部队打游击战时,多次放火以调虎离山所练出来的心得。
每次纵火之后,猪头魔人就在空中现身,发出狂妄的大笑。他并不需要向下方民众说
出自己意图,只要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威胁性便够。紧跟著,兰斯洛袭击的目标变成京都
城。
“告诉你们的娃娃头目,若是不交出解药,明晚我就血洗京都城。”
在适当的时候放话,当兰斯洛这么样地大声宣告时,周遭房舍全数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四面八方更是倒遍了因为骨折、被点穴而无力作战的护卫武士。
立威的效果已经达成。看著自己破坏的东西,兰斯洛忽然想到,和大舅子白起相比,
自己做事的手法可就温和得多,若是由他出手,不用等到明晚,京都城现下便要血流成河
了。
虽然看不起那小鬼,但兰斯洛并不认为这样就能迫使对方屈服。这么做的目的,只是
为了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决心,不让他以拖延手法对付自己,但最终决定能否取得解药的关
键,仍是双方实力,为此,自己已经做好了硬干一场的准备。
那日跟踪枫儿时,曾经和宗次郎交过手,知道他不过是小天位级数,即使是和枫儿联
手,自己也不放在眼里,真正值得顾虑的,仍是天草四郎。自己连续在他故乡作了这么多
事,等若是对他挑衅,这场硬仗若是以他为主将,宗次郎从旁夹攻,那就很麻烦,好在天
草四郎伤势未愈,只要自己全力以赴,当有七成胜算。
想到要进行来到日本以后的强天位战,兰斯洛胸中豪气顿生,清啸一声后,便破空而
去,要在宗次郎赶到之前离开。
他并不想在未经确认的情形下爆发天位战,否则就算赢了,也无法确保解药是真是假
,最理想的情形,莫过于引蛇出洞,自己从旁窥探,肯定解药没问题之后,这才出手抢夺
,省得喂病人吃毒药,重蹈这八百年前就上过的老当。
兰斯洛刻意把飞行高度拔升,一下子就钻入云层,不让下头有追踪机会,然而,他还
没来得及找个好位置藏身观察,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如果可以,兰斯洛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飞身逃跑。因为现在就是一个自己认真办正事的
时候,不想被那些要花极大精神去处理的事情困扰;更何况自己心绪不宁,耐性更在快速
消磨中,并非是处理儿女私情的好时机。
凭著彼此间的天位差,只要自己全力窜逃,对方绝对追之不上。问题是,自己下不了
这个决定。
枫儿不是傻瓜。连续几次闹事下来,枫儿应该已经对猪头怪人有所怀疑,猜到了背后
真相。
当初枫儿会有日本之行,除了说是为了任务,主要理由也是因为要避开自己,现在她
主动来见自己,若是自己避不见面,枫儿一定会很难受。
这一趟是为了泉樱而来,但是在自己心中,泉樱的份量怎样也及不上枫儿,为此,兰
斯洛懊恼地决定留下,面对这让他头痛的麻烦局面。
“兰斯洛大人。”
如果说在赶来途中,枫儿还有丝毫怀疑,那也都在看到这男人的背影同时,尽数消散
。虽然有些纳闷的地方,但那宽厚的背影……颈部以下,确实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男人
。
应声回头,兰斯洛与枫儿目光相对。尽管外貌上有所不同,但是在双方眼神交接的瞬
间,枫儿就能肯定兰斯洛的身分。无须言语,这就是他们心灵交流的证明。
“为什么……您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回答这个问题,势必得要长篇大论,因此,兰斯洛仅是笑道:“这是老天对我的惩
罚啊,因为我惹了一位大美人生气,让她丢下我,跑去异国和别人相亲了。”
一句话,枫儿眼中的喜色顿敛,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地低下头。看到这反应,兰斯洛
便知道原本横亘于两人之间的问题,并未因为这短暂时间的分开,而有所改变。
在与枫儿会面之前,他确实期望过,枫儿已经想开一些东西,而当两人一碰面,只要
自己伸出手来,枫儿便愿意与自己携手同行,一起回到雷因斯,但是看这情形,确实是自
己想得太简单,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路要走。
或许……有雪说得没错,是自己太过轻忽了枫儿的心情,很多话不直接说出来,是没
办法让彼此了解的。
“兰斯洛大人,为什么来这里呢?”
来得迟了一步,枫儿并没有听到兰斯洛之前要求交出解药的宣告,而她提出来的问题
,却令兰斯洛一愣。
枫儿知道自己掳走那蜥蜴女,但此事解释起来也是多说多错。尽管自己认为向那女人
报复,是她罪有应得,但这终究是欺凌弱女的行为,要在枫儿面前毫无愧色地说起,感觉
著实尴尬,更何况“因为逼奸不遂,引发剧毒,要出来找解药”这种糗事,自己又怎么说
得出口。
如果是小草、有雪,那也罢了,但是枫儿……
太能掌握对方情绪的坏处,就在此时显现了。兰斯洛的欲言又止,枫儿怎会看不出来
,一方面固然猜到七八分他说不出口的理由,颇觉不妥;另一方面却又有几分失落,因为
自己这“心腹”的份量,显然无法得到他充分的信任。
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两人尴尬以对,而急欲找话打开僵局的兰斯洛,猛地想起枫儿
近日来和宗次郎相处亲腻,可别不小心也给下了毒,中了这个小人的暗算。
“枫儿,有一件事情你做得不好。那个叫宗次郎的小鬼,你不该对他掉以轻心的,这
小子卑鄙阴险,外表长得虽然帅,但是私底下却喜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下流事……”
“不会的,宗次郎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和宗次郎的亲腻相处,枫儿深知道他的为
人,更常常希望日后他能与兰斯洛妥善相处,现在一听到这个与事实相距甚远的批评,本
能地为他辩护。
但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兰斯洛甚觉刺耳。枫儿认识那个浑球小子才多久?
和自己的认识又有多久?为何会信他不信自己?
与枫儿一点决定性的不同,兰斯洛并不把宗次郎当成小男孩。这个身上透著诡异气氛
的小鬼,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敌人、半个应该早点宰掉的情敌,现在还居然连
自己头号心腹都开始帮他说话了!
“枫儿,你不相信我吗?”
由于心情不佳,兰斯洛的口气就相对沉重,听在枫儿耳中,登时想到自己所犯的错误
。
“枫儿不敢。”
谦卑地一句歉声,似是解决了问题,但却反而让气氛更形紧绷。两人都是拙于言词的
个性,在这种情形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终究是兰斯洛大著胆子,踏出了第一步。移到枫儿身边,将有些想躲开的她一
把抱过,轻轻拍著那显得僵硬的躯体。
“对不起,我这笨蛋又说错话了。”
“不,是我没有考虑到兰斯洛大人的立场,请原谅。不管您作的决定是什么,我一定
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对自己的话仍有一些犹豫,但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想让裂痕更形扩大,枫儿也就只
有这么说了。
两具躯体虽然紧紧相靠,但是彼此的心情,却比在象牙白塔的那一个晚上相距更远。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各有心事,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在浓密云层之下,男孩眺望天空的
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冰冷……
“有雪大人,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吗?”
“回去做什么?看我老大抱女人,然后一个人躲在墙角哭吗?”
和白澜雄一起走在街上,有雪和他都已经喝得半醉,跌跌倒倒地走在街上,唱著荒腔
走板的日语歌曲。
或许是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当两人察觉到自己被一群人不怀好意地包围时,已然晚
了一步。
“新撰组!”
纵使蒙面,白澜雄仍是认出了对方的身分。自己和有雪现在的身分,是来自炎之大陆
的使臣,新撰组员虽然蒙面,但是却敢公然来袭,莫非是身分机密已经泄漏,日本方面要
铲除外敌了?
战斗很快地发生,白澜雄使著细长的日本刀,出手如风,在将十字镖雨格打弹开的同
时,欺近敌人就是一刀。这位白家领队的武功确实不凡,不过几个照面,敌人就已经有十
多人死伤在他刀下,给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情势终究是对他不利。前次在驿馆战斗中受的伤,并未痊愈,久战之后,身体极感
疲惫,而一面与敌人厮杀,一面又要护卫身旁只会扯后腿的宰相大人,顾此失彼,很快就
连续中镖,热血染红了衣衫。
“有雪大人,我不能再追随你了,请保重,我现在拼著最后一份力量,帮您杀出去,
请您跟著我往前冲。”嘴角溢血,白澜雄紧握著日本刀,十足就是一副拼命将军的勇猛模
样。
“不,这怎么可以?”
“您不用客气。您身为宰相之尊,乃是我国栋梁,就算那些倭贼在我身上斩八十刀,
我拚了命也要掩护你出去。”
“啊,是吗?那就麻烦你跑快一点,千万别让敌人追上来啊。”有雪感激涕澪,忙不
迭地感谢救命恩人。
白澜雄奋起神勇,日本刀舞成一团雪花,全力突围之下,果真是当者披靡,只可惜有
一点点小问题……跑得太快,全然没顾虑到后头的人跟不跟得上。
眨眼功夫,白澜雄已经冲出包围网,几下子身影就消失在街角,看不见踪影。追之不
上的新撰组成员,只得掉转过头,把还来不及跑出去的有雪给重重包围。
“呃……哈哈哈哈~~”
眼见逃不出去,周围十几把雪亮刀锋慢慢举了起来,有雪一反先前的惊慌与呆愣,反
而狂妄地大笑起来,令得新撰组员大大地不解。
“大胆倭贼,你爷爷我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这点小场面就想要我的命吗?作梦!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雾隐鬼藏的厉害!”
眼见这矮胖子忽然趾高气昂地大声喝骂,新撰组员著实一奇,但也没理由给他吓倒,
一人朝同伴使个眼色,一柄日本刀从有雪背后斩下。
刀子斩中,但是碰触到的感觉、响起的声音却不对。定睛一看,哪里还有敌人的踪迹
,地上只剩一块套著有雪衣服的粗木头。
“好厉害!想不到这么一个矮鬼,居然是忍术高手?”
“一个外国人,居然会我们忍术里的变身法,这可不简单啊。”
“雾隐?这是哪个高手的流派?没听说过啊?”
“追踪忍术高手,我们恐怕不成,还是去追另一个,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的。”
万难料到有雪会用忍术遁走,新撰组员惊叹交集,纷纷掉头,追白澜雄而去。却也在
他们全部跑开,街道恢复无人之后,地上的那块粗木头忽然地大量喷出血来,很快就在地
上染出一片血漥。
“哎唷……痛死我了……屁股一定给砍成两半了,什么破烂忍术,原来只是把人藏在
木头里……”
吐出咬在口中的魔力卷轴,有雪回复成人形,哀嚎不已,慢慢地挣扎爬起。
因为考虑到可能在日本遇到的危险,当初华扁鹊曾经交给他几个草草赶制出来的卷轴
,是华大巫师参阅雷因斯图书馆中的残缺资料后制作,期望在日本遇到忍者杀手时,能收
奇兵之效。
“臭鬼婆,传我什么烂招,还说用这招变身忍术就可以吓跑敌人,结果还不是害我挨
一刀……”
恩师所传的忍术只发挥了一半效力,屁股上给斩了一刀的有雪,疼得眼冒金星,险些
晕了过去,只不过因为知道身处险地,竭力移动,想要逃离此地。
怎么知道,没爬出几步,往前攀爬的右手忽然碰到一样东西,是一只鞋子……还有穿
著鞋子的男孩。
在有雪眼前,出现了宗次郎的面孔,那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格外令他心惊胆颤。
“好有趣的忍术,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忍术高手呢,带回去拆开研究看看。”
第四章 意外之敌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因为初次实验忍术失败,被敌人擒下,雷因斯的左大丞相便面临了一个大问题∶该如
何保住自己的狗命。
如果亮出自己的真实身分,让敌人知道伤害自己,将招致雷因斯的严重报复,这或许
有点作用。但转念一想,日本方面既然会派人将自己擒下,就代表不但本来的伪装身分被
拆穿,说不定连真实身分也早就被人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筹码,恐怕不怎麽够份量。
宗次郎那个小倭贼,听说也是有天位力量的。这些强大武者脑子都不怎麽正常,更从
来不把旁人威胁放在眼里,说不定自己一吐露身分,立刻就被他动手宰掉,藉以向手下立
威,那就弄巧成拙了。
兰斯洛老大虽然重色轻友,但是义气多少还是有那麽一点的,知道自己被抓,应该会
设法救人,可是如果在那之前,自己干了什麽对不起他的事,多半他救人同时,会顺手一
刀把自己宰掉,清理门户。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古伴君如伴虎,做人可真是难啊┅┅
左思右想,没有一个妥善主意,有雪最後只有闭上嘴装哑巴,静观情势,再作反应。
假如对方一开始就搬出大堆刑具、火炭,极度吃硬不吃软的雪特人,很可能立刻就把
所有顾忌抛到九霄云外。然而,新撰组员似乎很重视武士精神,不屑作拷问这样的事,因
此所谓的审讯,也不过就是疲劳轰炸式的反覆询问。
对於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雪特人来说,新撰组这样的做法,自然是上上大吉。横竖对
方愿意当君子,自己也就乐得继续装哑巴。
反覆询问的几个重点,便在於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一行人并非炎之大陆的使者,这样
子冒充有何企图?那个猪头妖怪是否是自己的同党?躲在哪里?想要做什麽?
几个问题,有雪全部一问三不知,瞪眼吐舌的丑怪模样,令得负责审讯的新撰组员怒
不可抑,几乎就要把这死胖子饱以老拳。
「住手!怎麽可以对客人这麽没有礼貌?」劝阻了愤怒的组员,接手处理的人,是一
名看来层级较高、姓土方的干部。
「殿下有交代,我们是请古高俊太郎先生回来协助调查,厘清一些疑惑,所以他是客
人身分,不可以无礼。」
这番话有雪连半个字都不信。刚才那番血战,差点送掉了自己的狗命,如果这样也算
是请客之道,新撰组恐怕很难有几个活人客人。
「时间也不早了,为了怕你说我们日本人都是无礼之徒,我们只问你一个问题,处理
了就可以回去。」
有雪自是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但他也无法阻止对方发问,只得聆听。
「我们遇到了一个犯人,他的口风很紧,怎样都不肯说实话,让我们觉得很苦恼。听
说俊太郎先生乃是有智之士,不知道可不可以传授我们一点贵国在这方面的诀窍,让这个
犯人吐露实情啊?」
一段话听得有雪瞠目结舌。他是曾经听说过,有所谓请君入瓮这条计策,这些日本鬼
子懂得使用这条计策,倒也颇有文化,但这实在作得太明显了吧?倘使一开始是请自己吃
饭,假意相询,或许自己还会上当,可是现在身为阶下囚,有什麽拷问策略肯定都会用在
自己身上,自己又怎麽可能笨到惹祸上身呢?
不回答是不行的,就气气这群笨蛋倭贼吧。
「喔,是这个样子啊┅┅嗯,像我国这样的泱泱大邦,讲究的是忠恕仁爱之道,什麽
事都要以德服人,用爱心去感化,绝对不能施以暴力,要让犯人主动说出来,这样才对嘛
。」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忠恕仁爱四字,太过空泛,实际上应该如何付诸实施呢
?」
「这还不简单?当然是给犯人好酒好菜,让他尽情享受,吃饱喝足,要是吃饱了还不
满足,你们就应该一尽地主之谊,找十个八个美女陪他睡,等他心情爽快,想要说了,你
们不就可以问到答案了吗?」
有雪说完,本以为对方会像之前的新撰组员一样,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怎晓得他面露
微笑,好像听到什麽绝妙意见似的,用力鼓起掌来。
「原来如此啊,这麽简单的事情,我们居然想不到,俊太郎先生真不愧是大国出身,
见识非凡。」
不是单纯客套,土方向随侍在旁的新撰组员低声吩咐几句,他们则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
「真的要┅┅」
「当然是真的,殿下交代过,要努力满足我们的贵宾,他提出来的所有要求,我们都
可以实现。」
有雪听得啧啧称奇,暗自纳闷莫非这些日本鬼子脑袋坏了,辛苦一场把自己抓来,却
是请自己吃饭喝酒,大快朵颐一番吗?
这个不解之处却很快地得到解答。一份上选的特级寿司船没多久就被送了进来,里头
尽是极为昂贵的寿司组合,即使是有雪这样的外行人,也能从外观、嗅觉中确认里头的美
味。
对方没有必要下毒,真要杀人,一刀也就够了。而从华扁鹊那边学到的药物知识,也
让有雪肯定这条寿司船里没有放毒。
既然没毒,又有人愿意当付账的冤大头,有雪自然是毫不客气,把木船里头的各种寿
司一个接一个地送进嘴里,连带旁边的热茶,一下子就吃了乾净。
整个过程,土方都是笑咪咪地在旁边看,一直到有雪将寿司吃光,他双掌一拍,又是
一艘寿司船送了进来。
「还有?不必这麽客气吧?」
「不不不,叨扰了贵客,我们很是过意不去,殿下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款待俊太郎先
生,请您不用介意,尽量享用吧。」
送上门的便宜,如果不占,那也就不是雪特人了。有雪流水价地将食物吞入口中,脸
上露出极为满足的表情。看上去真是让其馀的新撰组员心中有气。
然而,这趟美食享受一开始就没了结束。寿司船一艘跟著一艘,连续地被送进来,有
雪原本享受美食的表情,也渐渐露出苦状,开始摇手表示胃量已尽。
「什麽?不用和我们客气啊,这样一点粗食,我们已经深切觉得招呼不周了,如果您
再客气,我们怎麽受得起啊?」
「不,我真的是┅┅」
「不用担心付账的问题,一切开销都由我们支付┅┅田中,通知寿司师傅,再送一船
特级寿司进来。」
再好吃的东西,如果胃里已经没有空间,也是食之无味的,而当有雪最後被人架著双
手,撑开嘴巴,把寿司硬塞进食道里,不久之前还是至高美味的东西,现在就像恶梦般的
恐怖。
「啊?还不够吗?没问题的,外头还有十几艘寿司船在等著呢。小野,刚刚向幻雾似
真居徵调的十五名太夫,已经到了吗?」
「到了┅┅不过,这死胖子现在变成这样子,难道还享受得起来吗?」
「什麽啊,我有说是让贵宾享受的吗?那些太夫是来享受他的。」
彷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已经口吐白沫的雪特人,在听见这几句对话後,使
出最後一分力气摇手说话。
「┅┅我┅┅是我错了,说谎是不对的,我不应该冒充外国使臣┅┅我什麽都愿意招
了,请叫那些该死的人妖滚远一点┅┅」
有雪招供所带来的影响,没多久便正式呈现出来。
对於古高俊太郎一干人假冒炎之大陆使臣,图谋不轨一事,取得确切证据,新撰组立
刻有了行动。调齐人手,由各队队长率领,他们向池田屋发动了袭击。
为了追求行动迅速,这一次,并没有事先疏散民众,而是在将池田屋团团围困之後,
拔刀队直接冲杀了进去,与内里的白家子弟们展开激烈地攻防。
血腥味、杀气,顿时大盛,透过空气,向四面传播出去。普通人所感应不到的讯息,
拥有天心意识的天位高手却能够捕捉。正待在驿馆住处沉思的枫儿,便感应到了这份讯息
,抬起头来。
本来,她正因为上午与兰斯洛会面的种种而烦忧,明明是好不容易才见到面的,可是
却没有能够解开彼此心头的困扰,反而又增添了新的问题。
小草小姐失踪的事,兰斯洛大人应该也知道了吧?他的心情,一定也是很不好过的,
那麽,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这并不是只凭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彼此就能解决的事,而
是三方面都得妥善顾到的复杂问题。
泉樱小姐现在应当是正与兰斯洛大人一起。她还好吗?兰斯洛大人并没有告诉自己他
此刻的落脚处,这显示他并不愿意自己参与此事,从这样来推,泉樱小姐置身於什麽样的
处境,也就不难想像了。
对於此事,枫儿心头隐隐感到一丝不妥,但以自己的立场,也无法说些什麽,更糟糕
的是联络不上小草小姐,连一个请示的对象都没有。
方自寻思,忽然感应到那阵不寻常的杀伐气息,枫儿顿时一凛,衣带一勒,立刻便要
冲出房门,赶去支援。
只不过,还未出房门,枫儿就察觉自己正在被人监视。虽然不确定是什麽人,但是选
在自己动身之前刻意露出行迹,这正也表示对方是为了阻止自己出手而来。尤有甚者,从
对方刻意释放出气息,之後却按兵不动的表现看来,似乎也暗示著只要自己没有离开的意
图,对方也不会有所动作。
虽然知道如此,但职责所在,枫儿不可能就此放弃前往救援。心中几个念头闪过,枫
儿仍决定以最快的身法赶往池田屋。
在当前的小天位高手中,枫儿的身法与速度都极为优异,是她恃之取胜的长处,此时
全力以赴,即使是兰斯洛,除非以强天位力量全面发劲,不然在速度上也逊於枫儿,而在
整个京都城内,会让枫儿产生败北觉悟的,也仅有织田香一人,只要能拉开距离,枫儿便
有把握能在对方阻止之前抵达池田屋。
但显然对方也对枫儿的速度有所提防,当她以极速冲出门外,身形仍未脱离驿馆范围
之前,数道剑气自後方射来,势道甚急,唯有侧身避开,却也因此而在动作上稍微一顿,
产生破绽,後头十馀道剑气更是连珠射至,在封死枫儿前进退路的同时,更将她往後逼退
,当十馀道剑气把地上炸得乱七八糟,驿馆花园毁去大半後,枫儿已经退回了门口,一步
不差。
短短一下交手,枫儿已经知道对方力量在己之上,天心意识的运用更较己为强。若非
如此,又怎能凭著几道凌空剑气,便将小天位高手玩弄於指掌之上?
这样的高手,别说是京都城内,就算是整个日本、风之大陆,那也是屈指可数,是以
她立刻就知道了来人身分。
「大师范突来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随著这声问话,天草四郎现身出来。仍是那样一身浪人打扮,手里拿著未出鞘的木刀
,面带微笑,道∶「又见面啦,小姑娘,我觉得有点好奇,奶既然猜到与奶动手的人是我
,为什麽一点害怕的表情也没有啊?」
「我用得著怕吗?自从复出江湖至今,你哪次打赢过?现在更变成一名只能欺压小辈
的喽棉,我有什麽理由要怕你吗?」
冰冷著表情,枫儿的言词就显得格外犀利。过去华扁鹊、严正等人,在执行任务时也
都是这麽一副冰冷面孔,从某个角度上看来,或许这可以说是大雪山一派的招牌表情吧。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这番话说的并非实情。姑且不论北门天关两大神剑之战的败北
,天草四郎如果真的那麽好对付,那在基格鲁一战时,就不会搞到兰斯洛一方人人重伤,
小草小姐更要豁出性命,才能将之击退。
自己力量与之相距太远,有他在此,自己全然没有脱身机会,就只能试著稍稍挑拨,
看看这百用不厌的老招数,是否能取得效果,让天草四郎在情绪波动下,露出破绽了。
池田屋方面的战事仍在进行,新撰组一方来得突然,又占了人数方面的优势,没几下
工夫便已取得上风。
然而,池田屋中的白家子弟也不至於毫无准备。之前白澜雄负伤而归时,就已经推测
到有受到敌人攻击的可能,虽然来不及作太多准备,却也不至於措手不及,而白家子弟在
群战上更有一套独门战技,两两联手起来,相互递补不足,令得新撰组陷入了棘手的逐步
攻防战。
整体上来说,白家子弟一方的败势已成,倘使没有外援,失败就只是早晚的事。而其
中有些人也看出来,新撰组的攻势虽然凌厉,却并未全力而为,换言之,他们保留了战力
,似乎在等待些什麽。
白澜雄身上虽然受创,神智仍保得清醒,推判出这是敌人的引蛇出洞之计,目的多半
是要引出潜伏在京都的同党,甚至可能针对兰斯洛陛下。只是,虽然推判出这个结论,白
澜雄也没办法送消息给兰斯洛,至於命令全体白家子弟切腹自杀,避免成为诱饵,这种指
令又不是他所能决定,所以也就只有继续苦战,试图找出突围机会。
他所想到的东西,兰斯洛自然不会没发现。比枫儿更早一步察觉到不对,他以强天位
力量隐去身形、气息,潜行来到池田屋上空,观察片刻後,就看出这是敌人想要引自己现
身的计策。
倒是想不到宗次郎那小鬼会这麽样地有决断力,白天被自己一威胁,就立刻采取这样
激烈的反击。看来,自己与白家众人的关系已经 漏,不然敌人也不会以这边为主攻。
会作出这样的判断、采取这等雷霆手段,这种人如果不是受到刺激就胡乱发脾气的毛
躁小鬼;就是大舅子白起那样,以最精细冰冷的计算,在最短时间内采取激烈报复,破去
敌人的种种计谋。
宗次郎那小鬼究竟是哪一种呢?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够,难以下结论,不过从情感上来
说,自己倾向是前者。
不管是哪一种,现在多想已经没有意义,要解决眼下这局面,就只能靠实力,而自己
应该是有资格狂妄的┅┅不,有一点必须要小心,那晚在掳劫泉樱时,出手突袭的黑衣人
,武功之高似乎犹胜於己,如果这次的行动有他牵涉在内,自己就很难讨得了好。
将种种得失顾忌考虑过一遍,兰斯洛如鹰隼般俯冲而下,风华刀激荡出一片雪亮虹光
,天位力量施威下,只听得轰然一声,池田屋的屋顶部分已经整个被削斩开来,碎石瓦砾
,满天飞舞,连同那四散裂坠的屋顶建筑,朝周遭落去,砸在负责包围的军队身上,登时
响起无数惨呼,哀鸿遍野,队伍也散开了去。
「专杀日本矮贼的柳生一刀来了!快快把漂亮的花姑娘献出来,不然我今晚就血洗京
都!」
说著那荒唐的言语,兰斯洛在半空中朗声大笑,十足一副邪恶魔人的样子,令得下方
又是一阵惊叫,池田屋内的白家子弟则是逮著机会,努力朝外突围。
「偌大一个京都,难道没有能与我匹敌的高手吗?你们┅┅」
一面说话,兰斯洛仔细留意四方动向,谨防那无名高手的突来袭击,但是一句话没能
说完,一道警讯掠过心头,虽然察觉到有人从後偷袭,但是来人速度好快,几乎是才一感
应到,刀锋已然及身。
(什麽高手?这麽快的速度!)
强天位力量护体,这样一刀根本无法伤及兰斯洛,刀锋才一入肉,就立刻被反震出去
,而不待兰斯洛反击,来人已立刻飙飞而退,不见踪影。
(这身法起码比枫儿快上几倍┅┅是老三的九曜极速?)
既然知道是九曜极速,那麽对手肯定是冲田宗次郎,但兰斯洛却无法进行确认。
与源五郎相交多时,九曜极速这套功夫也见识到不少次,知道它在逃之夭夭时候的绝
顶妙用,但当与之为敌时,这才体会到这套神妙功法的厉害。莫说是敌人身影,兰斯洛甚
至连对方高速移动下的残像都捕捉不到,每次心头一有警兆,对方已然及身,贴腰就是一
刀,待得疼痛入脑,要有所反应,对方已然远杨,自己却连他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都不知
道。
自己怎麽就从来不知道九曜极速居然可以发挥到这等地步?是源五郎这厮学艺不精,
速度还比不过一个小鬼?亦或是这浑蛋隐藏实力隐藏得过分,故意藏拙?回去可得找他问
个清楚。
才不过几下呼吸的短暂时间,兰斯洛身上已经中了二十来刀,虽然说伤不到他什麽,
却也著实疼痛,心下更是骇然,如果不是因洛u灾v有强天位力量护体,同等功力下较劲,
岂不是早给这小鬼碎尸万段了?
不过,彼此的力量差得太远,这点宗次郎想必心中有数,不然也不会每次砍中後,就
立刻远遁出里许,躲避自己的天心搜索,再以高速自其他方位绕来攻击,希望能积少成伤
,连续百多刀斩在同一部位,或许能斩破强天位的护身劲道,对敌人造成伤害。
(好家伙,居然有这样的一手?天草四郎怎麽教得出这种徒弟?我之前确实是太小看
这小鬼了啊┅┅)
兰斯洛暗自惊叹,宗次郎只是运气不好,对上了一层无法逾越的天位障壁,若非如此
,以他这等惊人高速,小天位内根本没人能够应付,几下子就把胜负分了出来,而若是几
个月之前的自己,仓促应敌,恐怕现在也已经惨败了。
只是,现在的自己与数个月之前有著太多不同。宗次郎遇到自己的不幸理由之一,是
因为天位力量的绝对差距;不幸理由之二,却是自己在武学修为上的长进。
速度并非是无敌的绝对保障,自己虽然是初次对上这样的高速对手,但是曾经以源五
郎为假想敌,进行过无数次模拟战的白起,有过几个对策,其中之一必须以白家压元功为
战术的基本策略,到自己手上,则是实施这战法的最佳人选。
主意一定,兰斯洛收起风华刀,整个身体忽然往上拔高,跟著便往左斜飞,单看那个
狼狈样,确实很像是承受不住宗次郎的斩击,落荒而逃了。
宗次郎自然是追了上来。若比速度,兰斯洛远远不及他这已臻至化境的九曜极速,没
飞出多远便给追上,半空中又是连挨了十多刀,只是凭著罡气护体,斩击难伤。
就这样耐著疼痛,兰斯洛飞到极高处,和地面距离已远後,虽然仍是找不到宗次郎,
却肯定他与己之间的距离未超过一里,正是动手的良机。
「嘿,小子,等著惊讶吧,今天就让你知道什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低笑一声,兰斯洛神情蓦地严肃起来,双臂一翻,绕了一个弧圈後,交击在一起,一
股无形的压力开始朝四周笼罩下去,单单仅是此招前奏,就已经令得周遭云层无风自动,
不正常地扭曲起来。
「同时往上下四方一起施加压力,一里半是我控制的极限┅┅小子,九曜极速没什麽
了不起,试试我的金刚压元功!」
吐气扬声,兰斯洛双臂发劲,施展著白家的压元功绝学,沛然刚劲如海潮怒啸,朝四
面八方狂涌过去,强天位力量全面催动下,周遭空间承受著不合常理的强大压力,开始轻
微地扭曲起来。
月斜星乱,当兰斯洛全力施为,疯狂压迫著方圆一里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就算宗次郎
的九曜极速再灵巧,也如同身负千斤重物,难以活动,身形慢了下来,出现在兰斯洛眼前
。
「嘿!这还找你不到?」
压元功施威下,兰斯洛成功地破去了九曜极速的优势,抢回战斗主控权。在白起对抗
九曜极速的几个战术中,这一著本是下下之策,因洛up果要产生这种程度的压制效果,就
必须以远远超过敌人的天位力量作後盾。这一点是白起所做不到的事,但在如今的兰斯洛
手里,这战术就能够实施无碍。
利用宗次郎身形凝滞的短暂时间,兰斯洛把自身速度提到极至,眨眼间就飞掠到他身
旁,一击击出。
(到底也只是个小鬼,要不要手下留情?如果看在枫儿的面子上┅┅唔,他妈的,一
定要宰了这小鬼!)
枫儿的存在,起了火上加油的作用,兰斯洛一股怒气直涌上心头,在收回拳头的同时
,一腿打横踢出,正中宗次郎腹侧。
击中宗次郎的刹那,兰斯洛不是没有悔意,因为即使这小鬼是个心理不正常的问题儿
,但自己以如此重手去对待一个小鬼,终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胜之有愧;但两人肢体相
触後,一种奇异感觉让兰斯洛大洛uY惊。
自己明明踢中他难以防御的腹侧,但感觉上却好似踢著什麽极为柔韧的东西,浑然不
受力,将自己的重踢消去大半力道。那感觉和师兄王五擅长的卸力柔劲又有不同,彷佛是
一脚踢进了一大块又黏又滑的软橡皮糖。
定睛一看,宗次郎的身体赫然呈现一种不正常扭曲,以给自己踢中的那一点为中心,
小小的身体,给拉长了数倍,弯弯地曲折起来,活像给自己踢断了全身骨头,软绵绵地成
为一个「ㄑ」字形。
对,就是骨头,自己虽然踢中,但却感觉不到任何骨折,甚至也没有半点血肉实体的
感觉,这是什麽奇功?自己所知道的各种正邪功诀里,都没有这种功法的存在,这究竟是
什麽古怪技巧了?
未及细思,宗次郎已经被弹飞了出去。纵然消去大半力道,但强天位力量的认真一击
岂同泛泛?宗次郎在弹飞的途中,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溅洒长空,狼狈地飞坠到天空的
另外一端。
看起来敌人似乎是大败亏输,但兰斯洛却高兴不起来,脚上的感觉告诉他,这邪门小
鬼的伤势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麽重,而传说星贤者的紫微玄鉴中,就有一门以高速飞退
散化入体敌劲的神妙法门,若是配合九曜极速施展,这小鬼根本就没受什麽伤。
「真该死,早知道他的武功这麽邪里邪气,刚刚那一下就不该用踢,应该一刀斩下他
脑袋的┅┅」
池田屋那边被自己这样一闹,白家子弟们该有机会逃生,现在还是料理掉这不明底细
的敌人较为重要。
不敢大意,兰斯洛朝宗次郎飞坠的方向追过去,行至中途,他在半空中煞住脚步,前
方隐隐传来的一股诡异气氛,让他感觉到不对。
「唔,力量正在往上窜升,这小鬼刚才没有全力作战啊┅┅呵,好像总是这个样子,
上趟打飞大舅子,结果碰上武中无相;这次打飞这邪门小鬼,不知道会碰上什麽?生命真
是无处不充满惊奇啊┅┅」
有些自嘲地苦笑著,兰斯洛骤然加速,朝那给自己不安感觉的方向赶去。
「呵呵,想不到大雪山门下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女子,这是你们预防失业的第二技能吗
?」
摇摇头,天草四郎笑道∶「奶是西纳恩的徒弟,算来也是我晚辈,天草四郎就算再不
争气,也不能和奶一般见识,奶爱说什麽,就继续说吧。」
枫儿有点不解,听说在三大神剑中天草四郎从无前辈架势,与妮儿小姐相对时,彼此
也是以平辈态度说话,洛u |把自己当成小辈来看待?
转念一想,也就知道答案。三大神剑彼此间都有一定的旧交情,听天草四郎的说法,
似乎与恩师山中老人也有几分故人之情,是以将自己当晚辈看待。
果然,才这麽一想,天草四郎便问道∶「西纳恩老猴儿还好吗?」
「家师安好,不过┅┅我以前并未听他提起过你。」
「没提过也是正常的,我和他当初只有见过几面,并没有多深厚的交情。」天草四郎
道∶「九州大战时,奶师父两不相帮,游剑天下,算起当时的英雄人物,他确实是个人杰
,只是因为不爱虚伪作态,名头才没有野u悃 T亮,若是比起剑下实力,我和野u悃铌磲包
ㄛO比他不过的┅┅」
天草四郎对山中老人竟有这样高的评价,这点再度让枫儿纳闷。由於彼此间的天位差
,枫儿对自己师父的感觉,始终就只是「深不可测」四字,但究竟恩师修为到什麽程度,
自己却实是不知。
不过,比起恩师的实力问题,自己更关心眼下的情况。想要以言语相激的计划,看来
是行不通了。原本自己是估计,三大神剑中以天草四郎最是情绪化,或许有中计的可能,
但显然自己这些小技俩骗不过这年长自己两千岁的老江湖。
他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可能像自己恩师那麽无聊,半夜跑来找人聊天,想必是有意
阻住自己,不让自己离开驿馆,那麽,那份不祥感觉就是真的了?
「就是这麽回事啊┅┅我那小徒弟要我帮他的忙,把奶拦在这里,不要过去淌混水。
」天草四郎道∶「奶应该也感觉到外头的杀伐之气了。今晚,新撰组全员出动,分头剿灭
雷因斯在京都的所有奸细。」
料不到宗次郎的行动竟然如此决绝,事先更不漏半点口风,枫儿暗责自己失职。
空气中的杀伐感觉越来越强烈,血腥味也比刚才更浓,隐约还可以看到天空中映照著
火光,外头的骚动著实不小,可以想见这趟清剿行动的规模,若是自己无法赶去救援,白
家子弟们撑得下来吗?
「我之前曾经提醒过奶,日本并不参与大陆争霸,更不会碍到你们什麽,不要在这块
土地上搞阴谋活动,很遗憾奶没把这些话听进去,让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的事,非要用武力
解决。」
天草四郎哂道∶「那个猪头怪物,就是奶主子兰斯洛吗?嘿,有趣的样子,我刚刚听
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咧,昆仑山上的那票老太婆还真是闲得没事干,居然开发
出这种魔法┅┅」
这段话里透露了很重要的讯息,但枫儿虽然听在耳里,却是没有留神思考,整颗心全
都放在对兰斯洛、宗次郎两人身上。
兰斯洛大人对自己的重要性,自是不用多想,但当听到他与宗次郎此刻可能已经交起
手来,枫儿才体会到,原来自己对那孩子同样是投下了几乎是等重的感情,彷佛就是自己
的亲生弟妹,实在不愿见到他受任何伤害。
小天位与强天位的战争,胜负根本是一面倒,兰斯洛大人对宗次郎没有好感,手下留
情的机会不高,如果让这场战事进行下去┅┅
「前辈,请让我离开。」枫儿道∶「我想我可以试著阻止这场战事。」
「有这必要吗?这一战打下去,吃亏的未必就是我那小徒弟啊。」天草四郎道∶「如
果让奶离开,奶和奶主子两人联手,宗次郎就不好应付了,做人师父总要替徒弟想一想啊
。」
「我┅┅我不希望见到他们之中有谁受到伤害┅┅不希望宗次郎感觉到我在骗他。」
枫儿实在不想对天草解释什麽,但是眼前硬闯却是一定闯不过去。
只是,这话才出口,枫儿就察觉到自己很没说服力。固然自己从不希望伤害宗次郎什
麽,但是因为彼此立场的分别,自己就是一直在作著出卖宗次郎的事,除非自己愿意背叛
雷因斯,不然现在这情形根本就只会一直延续下去。
天草四郎冷笑道∶「呵,自己也发现了吗?现在说这话,根本没意义了。和平解决的
时机已经错过,就算我再给奶一次机会,事情仍只会反覆发生,既然最终也是得用武力解
决,还有这种想法,就是一种伪善。」
「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想试著作一点事。在和宗次郎正式为敌之前,我要向他明白说
出,不能背叛他对我的信任。」
终於想到了自己能作的事,但是却连自己都觉得这是孩子话,天草四郎肯定嗤之以鼻
,要离开这里,还是得要硬闯,枫儿正预备动手,对面的男人却忽然笑了。
天草四郎面上浮现了一丝淡淡笑意,道∶「奶的这番心思,我那小徒弟是无福消受了
,不过,确实是很有意思┅┅嘿,有意思的女人,奶┅┅这就去吧┅┅」
纵然之前对天草四郎出言侮慢,枫儿却不敢小看这与恩师并列的剑中强人,但现在听
完他这一番乱七八糟的话,连脑袋都开始昏起来,佩服这男人不愧是织田香小公主的师父
,即使不用镇魂音剑,开口也有等同精神攻击的效果,师徒两人一个样子。
另外,他说宗次郎对自己的心意无福消受,这又是什麽意思?
看来,回去之後得要找师姊打听一下,看看魔法中的那些长春异术,是否虽能保得外
表年轻,但脑袋却仍会因为上了年纪而痴呆?这男人枉为世上有数高手,说话居然这般不
清不楚,毫无条理,难怪在北门天关败得那样凄惨。
心下虽是不解,但枫儿没有再浪费宝贵时间,匆匆告谢一声,携剑破空而去。
「有意思的女人,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比我们这些老古董要懂得面对自我┅┅嘿,但
是也太自我了吧,明明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却还坚持什麽先说明白再打,这样做根本就
只是自我满足而已嘛。」
没有跟随枫儿同去,天草四郎眺望著西方星空,自言自语。
只是,尽管嘴上说得讽刺意味十足,他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小小声音,在说著不同的话
语。
「原来如此啊┅┅原来还有这种做法?如果当初他这麽做了,也许、也许一切还有得
救┅┅没有也许了。」
速度极快,兰斯洛直追宗次郎而去,行至中途,他已经察觉不对劲。前方传来的气机
震荡,显示宗次郎不但未受到什麽伤害,力量还正在提升。
通常会出现这种情形,都是因为运功者使用某种自损己身,在短暂时间内激增力量的
功诀,或者┅┅
很快,兰斯洛就推翻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而不得不面对另一个严肃的答案,因为不
管怎麽激增力量,那也都仅是单纯地增加「量」,不会产生「质」的改变,更不会因此突
破天位界线。
但现在,前方所传来的气势感觉,却已经脱离小天位,而进入了与己同级的强天位力
量。
那个臭小鬼居然有强天位修为!而他之前居然还敢隐藏实力来和自己作战?
说不吃惊就是假的,兰斯洛之前的评估,并没有计算到这一点,毕竟连整块风之大陆
都没有几个高手能涉足的境界,一个小鬼纵然再怎麽天资聪颖,也没理由拥有这强大力量
。而且,前方传来的气机,感觉上圆熟老辣,并非初升强天位,徒有强猛力量却无相应天
心配合的新手,看起来说不定比自己还早进入强天位。
天草四郎实在是很厉害啊,三大神剑中第一教育家的名号,应该颁给他才对的。山中
老人窝在大雪山千年,陆游辛苦教了七大弟子,死拼活拼地也不过是小天位,而他天草四
郎居然一举调教了一个强天位徒弟出来,这成就委实非同小可┅┅当然,李老二那是另有
异遇,不能算在这例子里。
既然是同级数的对手,就不能太大意了,而自己功成至今,还不曾碰过强天位的敌人
,现在正好是试试身手的时候。
做著这样的想法,兰斯洛拔出风华刀,朝前方飞去,不多时,只看到一个纤瘦身影拦
在半空,但和宗次郎却有所不同。
「是奶!」
同样的娇小身形,同样的服装打扮,甚至连手中所持的菊一文字名刀都毫无二异,但
挡在兰斯洛身前的,却是应该身在京都城中的织田香。面无表情,扬刀而举,一双灿若星
辰的眼眸,彷佛能够看透敌人全身破绽似的上下打量著兰斯洛。
本来,兰斯洛想说几句「那小鬼自己打不过,居然叫姊妹出来埙uㄐv之类的嘲笑话,
但是自己方才所感应到的强天位气势,却是从这女孩身上发出,周遭感应不到宗次郎的存
在,整个京都范围内也没有,就像他已经彻底从这个天地内消失了。
自己的天心意识可不像天草那麽烂。因为知道宗次郎速度快,所以在他被自己轰飞时
,便一直以天心意识锁定他的存在,确定他在这里提升力量,没理由追到这里就变成了另
一个人。
心中的不解,在想到刚才与宗次郎交手时的诸般异事,渐渐有了答案,而当想到自己
初见这美丽小公主时,所感受到的颤栗感,心里的答案就再明显也不过,尽管这件事情无
比荒唐,但除了这样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呵,日本还真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国家,不但男扮女装的人妖多到可以出口,居然连
忽男忽女的真正妖怪都有。」
正起神色,兰斯洛摆出了架势,鸿翼刀气遥遥锁著织田香,道∶「我这个人不忌讳打
女人,却从来不打小女孩┅┅不过,小妖怪又另当别论。」
没有答话,织田香静静地看著兰斯洛。高空风强,用缎带绑起的马尾,随风摆荡,穿
著新撰组制服的小公主,昂首傲立,在冷月星辉照映下,别是有一种淡淡的冷艳,即使是
打定主意要施重手的兰斯洛,也不得不惊讶於这女孩的美丽。
自己不是那种恋童的变态,可是对著这比师妹爱菱更小的女孩,却仍会感到一抹如醉
的惊艳,不敢想像这朵雏菊将来发育成熟,会绽放著怎样的明艳?只是,自己却极不喜欢
她的眼神。
明亮的眼眸中,找不到可以称为情绪的东西,淡淡的、淡淡的看著眼前敌人,绝对理
智地评估著他每一处破绽,设计出最具实效的杀敌战术。这种眼神,兰斯洛似曾相识,那
便是前阵子打得自己抱头鼠窜的大舅子白起。
(这人妖似乎和大舅子是同一型的┅┅伤脑筋,我并不喜欢整天和非人者作战啊。)
和白起对战的艰苦记忆流过脑中,兰斯洛心中已自抱怨,猜到这场战斗的麻烦,幸好
已经解了白家子弟的危险,不然心有旁鹜,这一战肯定打不下去。
似乎已经想到了战术,织田香蓦地一抬头,右手一抖,所持用的「菊一文字宗则」名
刀,赫然产生了诡异的变化。刀刃慢慢地变长、变厚,刀柄部分亦迸破了原本的绷布,伸
展变长,并且浮现细小的骷髅雕纹,通体笼罩在一层血光之中,连带握著这柄妖刀的白皙
小手,都变成通红一片,看来邪异无比。
兰斯洛在人间界身经何止百战,但却是第一次碰上魔气如此浓烈的兵器,看来是一柄
丝毫不逊於自己风华刀的神兵,虽不知还有什麽异处,但想必极不好斗。
「不知火,来自魔界的东西;
正宗,不属於人间的东西;
同胞相残,魔族常常做的事情┅┅」
看看自己手中的妖刀,再瞥向兰斯洛手中神兵,织田香说著古怪的话。而缺乏了枫儿
先前的经历,初次接触到这些似歌非歌的语句,兰斯洛顿时听得一头雾水。
「小妖怪,奶说什麽?」
兰斯洛呼喝了一声,但对方却仰起头,发出一声尖锐长啸,高亢入云,声传四野,刺
耳的鸣叫,令得兰斯洛脑中一昏,胸口不快之至。
(她叫什麽?在叫帮手吗?如果天草四郎来到,他们师徒联手,我岂不是要以一敌二
?)
纵使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兰斯洛也没有狂妄到要以一人之力,单挑两大强天位高手
,当下不再迟疑,鸿翼刀挥洒出一片刀浪,滔滔不绝地吞杀过去,刀浪中隐隐泛著一层黑
气,赫然已经运上了天魔劲。
织田香同样是挥刀斩出,刀法虽然不同,却是和兰斯洛一样泛起黑气,两股天魔劲交
击,彼此身形俱是一晃,这点让兰斯洛更是惊讶,想不到会在人间界碰上擅长天魔功的高
手,而且功力纯正,并非似是而非的偷学版本,这事委实是奇怪。
双刀交击,织田香似是不愿硬拼,一沾即退。兰斯洛知道若是让她飞身退开,九曜极
速全力施展下,自己万难抵挡,是以不顾一切地飞身追过去。
只是,才掠身而起,一声爆响已经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声音来自左右两侧,由远而近
,激起了强大的冲击波,像是什麽极具杀伤力的野兽,在蔽天烟尘中飞快靠近,一路上疯
狂毁物而来。
(什麽东西?)
感受到两侧的压迫感,兰斯洛不敢怠慢,顾不得追赶织田香,撤身飞退,以免陷入左
右与前方三边夹击的窘境中,同时细看到底是什麽东西给自己这样的威胁感?
纵是眼力超凡,兰斯洛也花了一会儿才确认目标。自东方而来的,是一道迅捷身影;
自西方来的,却是一股神兵独有的压迫感,接受了其主人的召唤,毁屋破空而来,当两者
已靠近目标,她纵身飞起,素手一晃一招,神枪已落入掌握,迎风一展,姿态拟仙,衣袂
飘飘,朝敌人发出强悍一击。
「是奶!」
兰斯洛惊怒交集,瞪著朝己攻来的绝美女子。
能够将一柄长枪使出如此威势,放眼当前风之大陆,除了她之外更无第二人。泉樱一
枪跟著一枪,直追兰斯洛要害而来。
「贱人,找死吗?」
两人的修为差距太远,兰斯洛反臂一记重拳轰出,核融拳的导弹势,破空轰向泉樱,
虽然被她横过长枪挡住,却仍是承受不住,给震得飞退开来。在途中,已经被兰斯洛看得
清楚,泉樱的身子不住细微颤抖,体内毒素仍在发作,但两眼中一片空白,攻击动作威猛
有馀,却没有上乘武功应有的灵动,显然是被织田香刚才那一声尖啸所催动,无视一切肉
身痛楚地赶来。
眼前两个妖女,究竟该先对付哪一个好?兰斯洛实在是搞不清楚,但才这麽一犹豫,
织田香闪动身形,已经掠过泉樱面前,动作虽是奇快无比,兰斯洛却仍看见她在与泉樱错
身而过时,中指一扣一弹,好像弹了什麽东西到泉樱眉间。
是血珠!是织田香自己的血!
兰斯洛起初并不明白这麽做的意义是什麽,但是泉樱细致的眉间染上这一点红印後,
先是原本的剧烈喘气停了下来,颤抖不再,苍白的面孔迅速有了血色,完全看不出不久前
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解药┅┅那个鬼丫头的血。)
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手段来作为毒物控制,里头多半还使用了某种巫法技巧,兰斯
洛著实对这等妙法感到一丝欣羡,却又连忙猛摇头,把这念头甩开。
泉樱的眼睛重新睁开。如果说刚才因为毒发,她的眼神朦胧一片,现在就是另外多添
了一层狂暴之色,杀气腾腾,几乎是红著双目,将满腔敌意全对准了眼前的男人。
「有趣,这样子才对嘛,蜥蜴女!」
胸口有种隐约的失落感,但在理智上,兰斯洛感到快慰,全身真气、战意甚至激昂的
快要沸腾起来。
现在不再是面对那个可怜兮兮,委曲求全,让自己打不下手,总是会觉得有一丝歉疚
的斋藤泉樱;尽管服装和当年有所不同,但这个散发著锐利气息,眼神凶恶的女人,无疑
就是自己的大仇人蜥蜴女。
这些天以来令己困扰的问题,终於出现答案。本来就应该以死战解决的仇恨,因为那
无聊的琐碎行动,拖延至今,还多添了意外的麻烦,现在终究得到了修正回去的机会。
一个是罪该万死的蜥蜴女,一个是非常碍眼的小女妖,自己要动手可没有半点心理负
担,把这两个东西一起宰掉,日本之行的麻烦就解决大半了。
「大妖女!小妖女!一起来吧!」
兰斯洛一摆风华刀,刀浪如潮涌发,同时向二女攻去。由於她们两人之间实力有别,
他只把两成注意力放在泉樱身上,主要攻击仍是对准了强天位的织田香,提防她鬼神辟易
的快攻。
在日本和泉樱几次交手,她也是在织田香的控制之下,全都是几个照面便给自己一败
涂地,不堪一击,现在只不过是旧事重演,没啥威胁,真正要留意的,仍是那随时有可能
杀来的天草四郎,不能让他们得到三人联手的机会。
这是兰斯洛的基本战术,可是甫才一接招,情势就产生了变化。织田香像是根本没有
战斗欲望一样,兰斯洛的刀劲尚未及身,她便以九曜极速远远地闪掠开去,不与兰斯洛交
手,反而尖哨一声,催促泉樱攻击。
纤腰一扭,长枪绕了一个弧形,速度、力道倍增地轰击出去,还没接触,犹自谈笑用
兵的兰斯洛却变了脸色,急忙回转过身,全神贯注地应付这一枪。
让兰斯洛变脸色的理由是风声。枪劲带起的风声并不强烈,甚至根本就可以说是寂静
无声,对照著如此威猛的枪势,这样子的无声无息就很不合理,尽管在兰斯洛眼中,这一
枪来势极缓,似是软弱无力,但是强天位天心意识却告诉他不一样的讯息。
源五郎在北门天关一战领教过的东西,刹那间流过兰斯洛心头,让他集中精神,应付
这凝聚爆破威力的神龙一枪,谨慎起见,他甚至完全放弃了攻击,对这小天位出力的一枪
采取防御。
两劲相交,在这瞬间,周围所有气息流动都停了下来,甚至连周围原本狂吹的高空劲
风,都消失无踪,但兰斯洛却察觉到几丝细微的气流意欲由身边擦过,当即运起内力,把
这些即将缠上身体的潜劲全给卸开。
「哗啦」一下,彷佛布帛撕裂般的怪异声响,那几道被卸开的潜劲,立刻爆发了开来
,撕裂周遭大气,各自形成了一道小型龙卷风,朝四面席卷过去,混入云中,变为一个个
的云海漩涡。
狂风刮面生疼,兰斯洛不由得暗赞自己的选择没错,若是在毫不提防的情形下挨上这
一击,纵然强天位力量护体不致受伤,但瞧这声势,想必也万分疼痛,连中上几枪,会不
会受伤就很难说了。
当日在北门天关,打得源五郎满身是血的龙族绝学──苍龙心法,现在已经被自己以
高之一等的天心意识破去;至於焚城枪法的招式,自己潜伏观战时,也已经理解得七七八
八,两大绝学在己之前已无奥秘可言。
这个推论是正确的,但兰斯洛却仍然错了,这个错误所造成的後果,就在他与枪尖接
触时,整个显现出来。
龙族神枪的真正威力,除了苍龙诀、焚城枪之外,还有一柄不属於人间凡铁的神物「
隆基努斯之枪」。
过去曾经数次被携带在身边,却因为顾忌对身体造成的负荷,不敢使用的禁忌武器,
却在全然无惧生死的此刻派上用场,兰斯洛一接触,便觉得一股超乎想像的大力涌来,即
使是自己的护身气劲也接得有些勉强,连忙狂催力道,这才将枪劲压住,心下讶异。
(她只不过是小天位而已,怎麽能使出这麽强的劲道?)
这念头才一起,却觉得被自己压下的枪劲起了变化。龙族的独门气劲,刚猛绝伦,兰
斯洛一时间化之不去,受到操控者催运之後,赫然剧烈爆炸了开来。
尽管这爆炸不具有指向性,杀伤力因而减弱,但如果说适才枪击的威力是一,现在这
一下爆炸绝对有超乎它五倍的威力,在这等距离之下爆开,便是兰斯洛也禁受不起,护身
劲道破开一个口子,手掌、手臂鲜血淋漓,向後摔跌出去。
强天位力量尚且如此,功力逊之不只一筹的泉樱自然更是不堪,大口鲜血喷出,上半
身血涌如泉,打湿了破损褴褛的衣衫,整个人被冲击力压得往後弯仰。
眼看就要像翻浸斗一样地滚出去,也不知她从哪来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脊椎发出
阵阵难听的骨爆声,竟然硬生生止住跌势,趁著兰斯洛没能站稳的短暂时间,龙枪再度轰
击过去。
「杀!」
像是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又像是饥饿的猛兽看到猎物,泉樱的杀意炽盛到顶点,眼
中迸射出红色厉芒,龙枪聚力,毫不留情地向兰斯洛轰发。
(妈的,这贱人不要命了!)
藉著跌势,消去身上劲力,这是武学正道,兰斯洛因此而减轻伤势,却怎料泉樱凶悍
若斯,连喘息一下都没有,拼著纤腰折断的危险,强行鼓劲,在短时间内抢攻过来。
龙族镇族神器的名头,自己在大舅子的记忆里可以找到一点资料,而从刚刚看来,它
确实是有助人在短暂时间内发出强逾本身力量多倍的效果,现在的泉樱,已经有了威胁自
己的资格,而且看来实力尚未全然发挥。
织田香那小妖女不知躲到什麽地方去了,但想必也是趁隙想要偷袭。
嘿,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单凭这样就想取自己性命,真的以洛u灾v不会放手杀人吗?
「两个妖女!有本事就一起来!」
怒喝一声,兰斯洛擎刀一劈,重斩在龙枪枪尖上,一朵火花、一道血花同时迸射开来
。
《我意天下》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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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遇,
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何,纵
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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