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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我意天下 第八卷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l 7 11:38:37 2003)
第一章 束手无策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 艾尔铁诺边境 升龙山
位于艾尔铁诺和武炼的边境地带,周围被蛮荒森林所包围,人迹罕至,升龙山长年云
雾缭绕,看上去像是一座笔直参天的青色巨柱,大半个苍郁山峰全部都深埋在云里,仰之
弥高,特别是间歇响起的龙啸,威传百里。
由于是龙族的根据地,附近数十里之内,各类飞禽走兽都感应得到山上的凛冽龙气,
相争走避,龙族本身也拒绝外人的靠近,就以这样子的封闭型态,度过了千万年之久的漫
长岁月。
入云的山腰上,百余头不同体型、颜色的飞龙,盘旋翔动,发出威猛的龙啸,震慑四
方。山腰丛林间的村落,是龙族世代居住之地,附近的山林洞穴中,则是各类飞龙栖息的
所在,只要闻得主人呼哨,就会赶来。
飞龙是寿命极长、生育力极低,数量又非常稀少的生物,即使在升龙山上,飞龙的数
目也不多,年前和天草四郎遭遇时,折损数十头,大大伤及了升龙山的战力,尤其令龙族
感到痛惜。
族长紫钰在北门天关一战中失踪,生死不明,但族人们的反应看不出多少担忧,甚至
可以说丝毫不受影响。原本在紫钰病体痊愈、自杭州返回升龙山之前,龙族事务就由三大
长老联合执掌,有没有这个族长的存在,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相较于紫钰持重谨慎的态度,新一代的龙族人早已感到不耐,期望能以更快见效的方
式,重新取回龙族应有的荣光和尊崇。如果不是因为对外界的大批天位高手有所顾忌,自
恃龙骑兵威力举世无双的他们,早已采取实际行动了。
不过,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每一名龙族人都知道,三大长老已经与艾尔铁诺当
前最有势力的权臣共谋合作,预备结合双方力量,镇压整个大陆的混乱局势,在奠定艾尔
铁诺霸权的同时,也让龙族荣光重新显赫于世。而对于当前的天位高手,他们也有了应付
的策略。
只要想到这一点,每一名龙族人都会忍不住地望向升龙山的密窟。昔日传自赤龙神之
血的圣物、堪称是龙族至宝之一的黄金龙,在得到外人帮助,取得魔法技术突破后,如今
已经可以繁殖,并且很快就会有结果。而当新编组出来的黄金龙骑团出现于世,龙族就会
得到新生,再次得到这块大陆上所有生物的敬畏。
自豪之余,龙族人偶尔也会抬头望向上方。升龙山的山腰部分,是龙族的居所,长年
缭绕在云雾之中,但是更上方的山顶,已经傲立于云海之上,不受雾岚遮挡。传闻中,龙
族人的祖先,赤龙神座下的五大龙神,就栖息在这与尘世彻底隔绝的圣地峰顶,祂们拥有
著寻常生物梦也梦不到的强大力量,然而,传说终究只是传说,龙族千万年来除了族主,
谁也不敢踏上圣地一步,谁也不敢确定,升龙山的山顶上,是否真的有五头龙神栖息?
长年封闭,禁绝任何生物探索的绝峰,连龙族人自己也无法进入。除非是继承了圣母
龙血统的龙骑士,其余的龙族人,即使是尊贵的长老们,只要一碰触到圣地的结界,立刻
就会被弹出百里之外,或者直接四分五裂。
可是,在龙族人全然没有察觉到的情形下,这已经静寂千万年的绝峰,今日赫然有了
访客。
一切的强力结界,对她都起不了作用,因为只要是和魔法有关的事物,在她之前,就
只是随手可破去的东西。同时,针对生物所布下的结界,也不可能对“非生者”
产生什么效果。
彼此的交谈,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讨论因为双方立场的坚持,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而相较于她细细的甜美嗓音,对方的每一句回答,都与天地共鸣,卷动狂风,排啸四方
,震得下方云海起了阵阵涟漪,不住朝外头翻滚而去。
这种闷雷似的声响,听在下方龙族人的耳里,想必会以为山顶正在雷电大作吧,也就
是因为有这样的威势,龙这种生物才会傲居于万物之上,俯视著这块大陆。
自己没有实体,应该说是此刻最大的幸运了,因为若非如此,单是近距离承受这些沉
雷轰响,耳边一个接著一个的霹雳大作,自己恐怕就要给震成内伤。
“……吾等的存在,只为维持这块土地上的平衡,避免有超越常理的存在出现,或是
异大陆力量入侵。日本并不属于风之大陆疆界,吾等不愿也无法干涉。”
黄金色的龙瞳,光是那颗眼睛,已经比自己半身还要大,面对著如此巨硕的生物,想
要据理力争,还真是需要些勇气,然而,自己也有不能轻易退缩的理由。
“我明白,然而,即使是神明,也有应该担负的责任与义务吧?现在在日本的那一位
,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目光缓缓望向东北方,在那层层云朵之后的千万里,丈夫与姊妹们想必正陷入苦战吧
?为了支持他们,为了让这场一面倒的战斗有转机,自己也必须努力才行。
“乱七八糟,到底是在搞什么?昆仑山是火山地带吗?”
瞪著眼前的情境,妮儿一面指挥居民往安全的方向退避,一面恨恨地说著。
地震像是没有休止一样,持续摇晃著地面,空中狂风大作,浓密乌云急涌而来,遮天
蔽日,把一切笼罩于黑暗之下,但受到高密度能量激烈撞击的影响,乌云里头电光乱窜,
不停地发出爆裂声。
应该是黑暗一片的环境,却被其他的闪耀光源照得亮如白昼。火红的滚烫岩浆,从迸
炸开的山峰顶上喷出,沿著山线迅速流下,将沿途所碰触到的草木竹树,全部点燃起火,
继而吞没在滚滚岩浆流之中。
比起岩浆,正在激斗中的双方,则是焕闪著更强烈的锋芒。多尔衮的烈焰刀,火光飞
腾,变幻无方,以各种刁钻角度,突破大蛇的防御,重重击在敌人身上,迸闪出朱血一般
的鲜艳赤色。
高温火焰、刺骨冰霜等等的强大能量,一波又一波地自大蛇口中喷发,每一次发射,
就是长长一道力量之墙,厚实高耸,无隙可趁,令得全力猛攻的多尔衮,不得不闪身退避
,或是被迫撤刀回防。
攻守之间,均是极为抢眼的杰作,看得在大老远旁观的兰斯洛血脉贲张,把风华刀一
摆,就要上前帮忙,只是才一跨步,就被源五郎拉住。
“等一下,要帮忙也要看人啊,你师叔是这么的……加上被我们设计之后,怒气冲天
,九成九会趁你和大蛇作战时,背后给你一刀,到时候你就等著当大蛇点心吧。”源五郎
摇头道:“要帮手是可以的,除非几个强天位高手一起合作,不然胜利无望。可是,至少
我们要确定,你师叔除了杀蛇之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来捅我们,那个时候动手,才对我
们有利。”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就是在这边继续看吗?”
“元气地窟已经开启,在打倒大蛇之前,我们不可能把它关上,既然你也觉得力量在
增长,那就趁机会去适应、掌握这股力量。”源五郎狡狯地一笑,道:“帮忙的方式,并
不只是一种,除了参战,我们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情可作。”
“你是说……”
两人对望一眼,很快就有了决定,开始了动作。
和这两个有闲暇时间在下头休息的小辈不同,在半空中苦战的多尔衮,根本就是陷身
于一场灾难。
原本只是打算躲在地底,伺机而动,不但可以坐收渔人之利,甚至有可能在掌握破绽
后,给予这八歧大蛇致命一击,怎知藏身位置被大蛇所发现,不但所图成空,而且还被迫
离开地底,与大蛇交锋。
早先源五郎与兰斯洛联手,对上这九头大蛇,也不敢正面揽其缨,而是靠灵活身法游
斗,但不擅长高速身法的多尔衮却是正面抗敌,以一己之力,独抗那每一个蛇头都不逊于
自己的九头大蛇。
靠著自己的强绝武功,还有老辣的战斗经验,多尔衮将大日功发挥到极限,烈焰刀纵
横来去,所向披靡,纵然大蛇神威,也无法将他压下,远远望去,一个渺小的人体,单独
对抗一座庞然巨物,威风有若天神。
但这却只是假象,大日功本来使的是纯阳正气,如同王五那般,以和煦大日,不急不
徐,光化万物,但在多尔衮手上,为了追求更为霸杀的强横威力,将大日功推向另一个极
峰,虽然威力更霸、更强,但却出现了耗力过大、后劲不继的隐忧。
如果是和自己级数相若的对手交战,那么高度集中的大日功,所爆发出来的杀伤力,
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速战速决,把敌人压下、解决,令得隐忧不显,可是对上更胜自己一筹
的敌人,战斗不得不延长进行时,他的缺点也就开始暴露。
一如此刻,纵然从外头看起来,多尔衮仍然能维持有攻有守的形势,但事实上他却自
知不利。以这样的形式催运大日功,相当地损耗自身真元,估计再过不久,就要被迫反攻
为守,届时面对大蛇的反攻,气势已衰的自己将再难为继。
瞬间于同一处连续攻击,确实可以突破大蛇的护身气罩,但要造成效果,至少也要是
强天位程度的出力,想偷懒一点都不成,更何况大蛇鳞甲甚硬,自己的烈阳劲突破气罩后
,已是强弩之末,击打在雪亮白鳞之上,徒然耀闪著火光,起不了多少作用。
这样子战下去,自然是有败无胜,大蛇九头齐轰的气劲交集,力量远远不是自身所能
承受,特别是面对那些不同属性的攻击,相互增补威力,烈焰刀所能推出去的距离也越来
越短,渐渐无法突破火壁、酸液的阻碍。
不过,除了理性考量之外,多尔衮更有一种无法用理智去估量的斗志。或许该说是一
种武痴的本质,面对战斗、置身于杀戮当中,令他无可抑制地处于高度亢奋中。
眼前的敌人越强,他的战意就燃烧得越旺盛,人生于世,难得碰到这样子的强悍生物
,如果不能放手一搏,岂不是抱憾终生?是以明知道久战不利,仍是一口气狂攻过去。
然而他也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除了眼前强敌,其余敌人的动向,令他心中难安。主
客形势对调,本来在与大蛇苦战的敌人,现在跑到一旁乘凉,他们会不会偷袭自己,这件
事难说得很,自己不得不分出多余心神去注意。
忽然,一阵喧闹声音传入耳里,远遁到远方的兰斯洛和源五郎有了动作,两个人在数
十里外疯狂鼓掌,高声叫喊。
“师叔,你真了不起,勇猛强悍,实在是弟子的楷模。”
“多尔衮大人,你好样的,单枪匹马杀蛇,我们小辈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来一定要向
您好好请教。”
“能把大日功使得这么威风凛凛,比我师兄更霸道,师叔你果然是真硬汉,我他妈的
太崇拜你了。”
“了不起啊,偶像!多尔衮大人,你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真男人!加油,不
要放弃,我们买你赢啊!”
“再加把劲,砍重一点,师叔,不要害得我输钱啊,必胜、必胜,师叔、必胜!”
一句一句摆明是看好戏的揶揄,传入多尔衮耳中,险些令他气炸了肺,斜眼瞥望过去
,只见兰斯洛、源五郎坐在大老远的一个土丘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坛酒,正自举坛痛
饮,跟著就对这边拍掌叫好,挥手致意,就好像正在看一场精采的擂台赛,只差没有喝得
高兴,把酒坛也扔上来。
“两头狗畜生!”
让人怒火中烧的景象,多尔衮气得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战场,就要飞身过去,将这两个
敌人一一斩杀,可是身子才一动,就被大蛇的火焰轰个正著,整个人都被火焰吞没,当下
只得敛起心神,运劲护身之余,全力应战。
(两头畜生!不把你们像狗一样地屠杀,这笔帐不能算完……)
怎样愤怒也是没用,兰斯洛两人继续以这样的方式,远远地加油,希望这位强手主将
能够在战斗中,把大蛇的弱点逐步暴露。
另外一方面,没有能力参与战斗,在山下忙得不可开交的三女,则是全神灌注于疏散
人群的工作上。
从整个昆仑山脉的河水山泉尽染赤红开始,附近百姓就已经知道不对,只是根据千百
年来的经验,他们都固执地认为山中巫女、神官们,会一如过去那样地让大蛇沉睡,一切
重归平静,哪知道地震越来越厉害,各种异象不停地出现,到最后天崩地裂,彷彿末日到
来般的景象,甚至连大蛇都破山而出,这才知道事情不妙。
要让这群世代居住于此、朝夕务农的村民,抛下赖以为生的土地逃跑,并不是件容易
事,但总之就是凛于大蛇凶残,在泉樱、枫儿的分头疏散下,人们开始缓缓移动。
泉樱的气度沉稳,枫儿见惯了大场面,两位大美人儿不慌不惊的态度,确实的稳定人
心,舒缓了百姓的恐慌,让疏散行动不至于失去秩序。妮儿就比较使不上力,不会说日语
的她,即使要向人解说什么,也只会越闹越忙,因此便飘身于空中,向撤退中的人群指引
方向。
“上面战得好像很激烈,又看不到兰斯洛大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夫君,他一定没问题的。”
没有太多的时间,枫儿和泉樱这样简短地交换两句,让彼此心安。这样的动作,看在
上方妮儿的眼中,实在让少女感到不解。
如果依照兄长的解释,之所以不对这蜥蜴女动手的理由,是要利用她去对付大蛇,耗
损这九头怪物的气力,那么,现在在与大蛇战斗的,就应该是她才对,为何自始至终,都
是兄长和小五在卖命,这女子却好整以暇地作著轻松工作呢?
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对兄长非常地关心,单从那种神情来看,绝对不是两个感情
不深的人所会有,换言之,在自己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与兄长之间……
(不,这个样子下去,哪里有天理?如果没有别的人肯作,那么,就由我亲自来把她
给……)
瞥向泉樱的背影,妮儿把手握紧成拳,考虑著由自己出手,趁著对方没有提防时,给
予她致命一击的可行性。兄长和小五正紧盯著大蛇那边的战况,如果自己出手,他们绝对
来不及阻拦,而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形下,这一击有著很大的成功率。
(只要一击,就可以报弟兄们的仇了……)
越想越是觉得蠢蠢欲动,虽然知道现在处于非常时刻,不可以意气用事,要顾全大局
,救人为先,可是看著蜥蜴女的身影,枯耳山上的回忆一幕幕自脑中闪过,妮儿气得握紧
了手,竭力压抑那不住拍击胸口的狂愤。
“不好啦!岩浆下来啦~~”
地上民众的惊呼声,让妮儿惊醒过来,只见山头的岩浆喷发越益激烈,流速增快,其
中一道沿著山脊,几乎是笔直而下,烧毁房舍,填越山溪,已经快要蔓延到山脚。以速度
来看,很快就要追上殿后的民众,届时便是惨重伤亡。
不是想其他事的时候,妮儿镇定下来,心内略一估算各种招数的效果后,朝岩浆漫流
的方向飞掠而去,越过一群又一群奔逃中的人民,口中低声吟诵法咒,碧蓝色的波光在身
边闪耀,开始祭起了双重禁咒曲,预备发动深蓝的判决。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闇之力……”
乍见到这片蓝光,泉樱不由得一呆,只觉得恍惚之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
何处见过,一些朦胧的印象,在脑内掠过,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完全记不起来。
(我过去……曾经见过这一招?曾经挨过这一招吗?这么美的蓝色光泽,我曾经看过
吗?)
看著妮儿周身闪耀的蓝宝石光华,泉樱呆呆地站著,一时间全然忘了身外之物。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
彼之判决!”
法咒在妮儿唱诵完毕、双臂挥出的刹那间发动,蓝白色的光球,迅速增大了体积,形
成气墙与冲击波,对著岩浆涌来的路线推去。纯以力量来算,这一下并不会比天位力量要
强,但是属于黑暗法咒所带有的寒气,却是镇压岩浆热流的绝妙利器。
两边一接触,滚烫的岩浆很快地冒起袅袅青烟,变成黑晶状的半固体,跟著被深蓝判
决的冲击威力一推,整个倒卷回去,笔直往后推送,一下子就倒推了半里,暂时遏止了岩
浆奔流的危机。
全身被瑰丽的宝蓝色光华所包围,妮儿绑在脑后的马尾束发,也随之飘扬起来,焕发
著明耀而深邃的蓝光,一闪一闪,看在忙于奔逃的群众眼中,就像是一名不属于这世界的
女神,以其独一无二的方式,呈现著美丽的姿态,不少人甚至看得忘了奔跑,对著这幕景
象,开始祈祷。
假如妮儿察觉到这件事,想必会乐得手舞足蹈吧,不过猛盯著山上各处岩浆奔流位置
的她,心中只是在计算,应该移动到哪边,继续阻止岩浆奔流,或者,直接杀上喷发中的
火山口,设法将之封闭,彻底封住岩浆。
无奈,这道宝蓝之幕实在太过耀眼,不只是山下的人群,就连山上正在与敌人缠斗的
双方,都注意到了妮儿的存在。多尔衮以一敌九,战得正自痛快淋漓,又不住听著兰斯洛
两人的呐喊加油,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根本无暇去管;但大蛇察觉到这道蓝光之后,其中
一个头立刻转过方向,朝这边喷出极冻冰霜。
“啊,糟糕……”
寒气扑面而来,速度实在太快,正在施放深蓝判决的妮儿,全然来不及收手撤招,当
下唯有将力量集中,迳自以法咒威力抵御冰霜。
过去,深蓝的判决曾经数度为妮儿扭转败局,发挥出连双方当事人都意想不到的强大
威力,可是那毕竟不是常态。威力仅仅限于地界的双重禁咒曲,无法发挥出深蓝判决应有
威力的千百分之一,之所以能挫败天草、击破五极天式,那全是凭著咒术中传自深蓝魔王
的气息。
此刻,大蛇的冰霜轰击中既没有混合法咒增威,也不是任何黑暗系的术法,而是百分
百纯力量的冲击,这股强大威力,就连兰斯洛、多尔衮这样的强天位高手也要先避其锋,
更何况是只以地界力量去抵抗的妮儿。
冰霜与深蓝光幕一接触,便将光幕撕毁破入,直向妮儿攻涌过去。施展中的法咒被破
,妮儿不及回气,只能拼尽眼下能凝聚的力量,交叉双臂,抵挡这一记雪崩云裂似的冰霜
冲击。
整个身体为之血液僵凝,眉发瞬间结冻,但是在这些感觉之前,剧烈痛楚先撕扯著少
女的痛觉,手臂、小腿、小腹都被那夹带强大威力的冰霜击破出血,涌出来的血液却又马
上被冻住,待得察觉,所有关节都已经僵化,连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不、不会吧……我就要这样完蛋了吗?我……)
面对过不少次出生入死的大场面,但却是第一次在这么毫无预兆的情形下,瞬间迫近
死亡,少女的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只觉得强烈的不甘心。
忽然,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人跳到自己身前,截断了冰霜对自己的袭击,令寒冻痛
楚稍稍减弱。
会这样子赶来相救,是哥哥?还是小五?朦胧中,那身影看来好纤细,是小五吧?毕
竟每次自己有危险时,他都会赶过来相救,虽然他总是迟到,也总是等自己已经伤痕累累
之后才登场,但如果自己倒下,却总会有他垫在背后……
一只手掌搭在肩头,已经知觉麻痹的妮儿并没有发现,但当灼热火劲自肩头透入,迅
速传遍全身,化解体内寒气,散化僵封处的气血凝滞,妮儿很快地回复意识,看见是枫儿
出现在一旁,以她的火系内力助己打通气血。
“走!”
枫儿一拉一带,整个身体虚脱无力的妮儿,便被她拉著飞退起来。离地时朝前方一看
,一名女子旋动朱枪,以天位力量张开防御壁,抵挡著猛烈袭来的霜雪,却不是泉樱是谁
?
“我们……她……”意识还没完全回复,妮儿没法把话说得很清楚。亲身体验过大蛇
的威力之后,她很清楚,单单一名小天位,怎么能和如此强大的力量抗衡?
“看到妮儿小姐有事,泉樱小姐动身的时候就说了,先救你,不要管她,别让两个人
都失陷在里头。”
枫儿道:“你是兰斯洛大人的妹妹,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你
哥哥。”
被所憎恶的敌人所救,那感觉实在很怪异,而枫儿刚才说了“我们”两字,更是让妮
儿理解不过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反而变成被排挤在己方团体之外的人了呢?
这个疑问并没有机会提出来,因为才一把妮儿拉退,枫儿再用柔劲一推一送,把妮儿
送到安全地方,她自己就赶去支援泉樱。
小天位和地界,力量相差云泥,但是在这连强天位高手都接得险象环生的巨大力量之
前,却也没什么分别,泉樱虽是有备而来,竭力张开防御壁,然而与冰霜冲击一碰,防御
壁根本施展不开,半边身体立刻笼罩在霜雪中。
情形危急之至,只不过为了让枫儿有时间救人,泉樱竭力苦撑下去,当察觉到枫儿已
经把人带走,想要跃离,却发现自己关节僵凝,动弹不得,连跃起都做不到。
(果然是太勉强了吗……)
低温之下,意识很快就昏昏沉沉,正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昏睡过去,忽然间一声震天大
吼,彷彿九天龙啸,穿越遥远时空,由心灵深处直震向脑门,把模糊不清的意识整个弄醒
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好怀念、好像很熟悉的感觉……)
一股热流在体内飞快运作,将本来冻凝住的气血一一化开,打通淤结经脉,随著意识
苏醒,灵台一片清明,体内陡然增生出一股大力,双臂本能地往前一推,竟与势道已老的
无尽冰霜拼个势均力敌,甚至还将之倒推回一、两尺。
(好机会!)
趁著冰霜未能袭体的良机,泉樱往后一跃,刚好迎向飞掠而来的枫儿,两人手一搭,
加速离去,避过了大蛇喷击过来的第二下极冻冰霜。
落地之后,泉樱脚下踉跄,险些就一跤摔跌下去。适才支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耗
力、伤势却都不轻,血脉行开之后,本来被封冻住的伤口都泊泊流出血来。
“你还支撑得住吗?”
“我没事,和上一次的伤比起来,现在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强装出笑脸,泉樱以这样的方式为战友打气,跟著便抬头搜寻妮儿的踪迹。
“妮儿她没事吗?”
“说不上没事,不过,至少不会比你更严重。”
这个解释让泉樱心里稍安。在人群中找到妮儿,与她目光相接,但她却将脸别开,拒
绝这样的接触。泉樱心中惋惜,以彼此的关系来说,她是夫君的妹妹,自己应该要和这女
孩好好相处的,而且,即使不计自己过去对她的负欠,这少女确实是一个很有朝气、心地
正直的好女孩,如果可能,自己希望能与她相结为友。
方要说话,脑内突然闪过许多的画面,自从适才“听”见那声龙啸之后,整个脑袋就
不太对劲,现在更开始疼痛起来。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为什么身体就这么给自己找麻烦
呢?
“泉樱小姐,你没事吧?”看出了战友的异样,枫儿担心地问道。
“没事,祇不过有点头痛而已,不碍事的。不过,如果你继续叫我小姐,我的头就会
痛下去,可能一直都好不了。”勉强一笑,泉樱道:“就算不论我们与同一个男人的关系
,现在我们好歹也是战友吧?叫得那么生疏,我觉得好别扭喔,喂,如果你再这样叫我,
我也要叫你公主娘娘喔。”
如果是以前,枫儿一定不会有所回应,不过现在听到泉樱这么说,她只是微微一笑。
“知道了,我们一起奋战吧,泉樱。”
两个人的亲匿神态,看在妮儿眼中,就分外不是味道。究竟谁是战友?谁是敌人?自
己越来越搞不清楚了。刚才还打算偷偷下手了结的人,却挺身救了自己,这时向她出手,
自己岂非禽兽不如?但如果不动手,又怎么向旧日弟兄交代?
面对这么复杂的困局,稍微想一想都觉得头晕脑胀,妮儿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人群中喧闹起来,一队大概有数百人的女子队伍,全部身穿白色绢袍,作著神
职人员打扮,忽然在山脚出现,甫一现身,就三人一组编成小队,张设防御结界,阻住满
天乱飞的火山灰、落石,能力强一点的,则是联合起来,设法以精神力移动大石,试图阻
断岩浆的漫流。
“她们是……”
这样子的打扮,枫儿当然认得出她们的身分,只是想不太通,为什么西王母族会在这
时候出现,相助己方?
撤离中的人民也很兴奋,因为山中的巫女们终于现身,有她们帮助,一定可以让大蛇
再度沉睡下去。
忙乱中,一名白衣女子骑马赶奔到泉樱、枫儿这边,向她们微一施礼,跟著就表示自
己是这一行人的指挥,目前西王母族的八名长老因为身受重创,族内没人指挥,但是看见
大蛇肆虐地方,族人们怎样都无法坐视不管,又得到西王母娘娘的指令,把能够行动、愿
意下山帮忙的族人组织起来,开始帮忙疏散。
与上层有命令、低位者誓死服从的白家不同,西王母族并不是很遵从族主的指示,很
多人因为长老没有允许,不愿行动,但仍是有人响应族主的号召,出来帮助百姓。说到底
,她们也是生于出云,逃散中的人群,有些根本就是她们的亲人啊。
“娘娘的指示,要我们听从几位的指挥,所以……就拜托了。不管立场如何,至少在
救人的心意上,我们可以合作的。”
能够在这时候得到强助,枫儿与泉樱都是不胜之喜,当下也不推辞,将各自任务分派
下去,依照能力强弱,分别担起不同的工作。
而始终在老远一旁默不作声的妮儿,也受到这番话的打动,把一直紧握的手松放下来
。西王母族在这时候都肯抛开立场,以人命为重,捐弃成见,如果自己只惦记著一己的私
怨,没有做该做的事,往后又怎么对死难者交代呢?
(别的都先不管了,有什么事,等到摆平这头大蛇再说吧……)
下了这样的决心,少女朝著岩浆流最快的地方飞掠而去。
人群开始逐步撤离,告别自己生长的家园,但是另外一方面,骚动的源头却是越演越
烈。对著九头大蛇,多尔衮勇不可当,八阳烈焰光照大千,纵横扫曳,倒像是占尽上风,
可是兰斯洛两人都看得很清楚,这是强弩之末,败象已成了。
“差不多该动手了吧?再晚一点,我怕我就要少个师叔了。”
“少说违心之论了,你是巴不得这个师叔早少早好吧?”
“确实,他的武功太强,如果和他为敌,我承受的风险太大,不过……眼下我们需要
他的力量,这却是事实。”
兰斯洛道:“不过,现在出手没问题吗?师叔大人不会捅我们吗?”
“想是很想的,但他应该也知道,只有我们三人合力,才有希望突破完美体,走向胜
利,倘使让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而已,所以,和我们合作是势在必
行。”
源五郎道:“另外,综合我们旁观的结果,大蛇所喷的不同属性,包括火焰、冰霜、
毒雾、酸液,还有最麻烦的石化气体,但倘使每个头都有不同属性,会不会还有四种我们
不知道的东西隐藏著?”
“这点确实可虑,你想让我师叔多撑一下,看看那四种属性是什么吗?”
“不……再撑下去,你师叔就要不行了,其实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不晓得应不
应该提出来……”
“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你在特种酒吧上班上出瘾了吗?直接说出来吧。”
“……既然你要听,那我就说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大蛇身体八歧,共有九头一尾
,以尾端做连结……”
“所以连结处的心脏位置,就是它的弱点,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不,我是纳闷,这么大的生物,怎么处理排泄物?是像一般蛇类那样吗?可是我们
缠斗那么久,并没有看到类似……的洞,而大蛇的嘴巴又这么会喷东西,剩下四个我们所
猜不透的属性中,会不会有一个是用天位力量大量喷出热热的……”
“够了!”对这份臆度感到不寒而栗,宁愿被烈火焚身、冰霜封冻,也不愿挨上这种
攻击,兰斯洛连忙出言打住,“快要上阵了,还做什么生物研究?不会有那种事的,就算
有,也会喷在师叔的头上……反正不要想那种东西,我们的目标是大蛇,干掉它就好了。
”
不再多想,兰斯洛与源五郎一同掠身,朝焰光最强的战场飞驰而去。
处于激战当中,多尔衮胸中的怒气,比手上的烈焰刀烧得更是旺盛。炽烈的战意,在
这一轮激斗之后,宣泄不少,他并非只知好勇斗狠的莽夫,在战斗欲望得到满足后,早就
动了撤身离开的念头,但是大蛇的完美体委实厉害,几个身体交错拦阻,连著压迫过来,
完美体无疑就成了一道不可破的防壁,封死多尔衮的去路。
同一时间连续重击,虽可摧破完美体,但是毁了一道,另外一道马上递补,面对这九
道完美体之壁,最后反而是多尔衮先行不支,体力即将耗竭。
后方源五郎、兰斯洛正朝这边掠来,多尔衮感应得到。如果从战术上来计算,三个人
联手起来,确实有机会打倒大蛇,也是一条敌我双赢的妙策,然而,自己完全被人所利用
的不快感,却让多尔衮对这情形分外地不满。
(一群小辈们,把人给看扁了!)
倘使什么事情都能照最佳的理性计算去进行,那么所谓的变数,就会减少很多,无奈
世事并非如此。运起九曜极速,开始突入大蛇包围圈的源五郎,察觉到多尔衮猛吸一口气
,本来壮硕的体格变得更巨、更霸,浑身迸发著烈阳气势,心中一惊。
(他想要做什么?在这种情形下运气,只会引来大蛇联攻,死得更快,就算拒绝我们
帮助,也不用这样拼命吧?)
思量间,多尔衮狂吼一声,红袍飞扬,整个人化身成为一团烈焰,而已然显得黯淡的
八阳血焰,赫然重新暴亮了起来,闪耀夺目,更在环状激烈运转间,又多了一个巴掌大的
小火球,连续三下回转后,迅速增大,与其他八个烈阳球同样大小。
(怎会?能把大日功推到第九阳,别说王五,就连当初日贤者也做不到,他不循正路
练功,怎能精进若此?)
惊见多尔衮的九阳烈焰,源五郎心头大震,但很快就知道不对,因为勉力迫出第九阳
的多尔衮,身形摇摇欲坠,显然已经催运过度,却仍是不顾一切地狂吼,重重一掌击在胸
膛,大口鲜血喷出,洒在烈阳光球上,整个光环登时光芒四射,赤红的血焰像有生命一样
,四下窜烧,锋头之猛,连喷发火焰的大蛇都停下动作。
“贼小子!先取你的狗命!”
夹带著激速旋转的九阳烈焰,多尔衮化作一柄火焰之刃,势若疯虎地朝飞近此地的源
五郎扑过去,强大的压迫感,还有那种一击分出生死的气势,尚未接触,源五郎背后就已
经渗出了冷汗。
(去,找我当拼命的,真把我当成了软柿子啦?)
心中不忿,源五郎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收敛心神,一面加快九曜极速,以冲击
力增加威力,一面将全身的精气神集中,内力运聚于指尖,不是施展小天星剑,而是预备
以更强的招数一击分出胜负。
在九头大蛇的包围中,两人彷彿流星对撞,就要做著最激烈的接触,但在相互碰撞的
前一刻,多尔衮却转了方向,急潜下去,避开源五郎的锋芒,朝吐著酸液、毒雾的那两头
大蛇轰去。
巨响连声,在这拼命一击的爆发力之前,雾气、酸液也显得承受不住,直被多尔衮冲
到躯体近处,才以完美体将他拦截下来,但是当多尔衮自爆九阳焰环,散化出九头火龙,
同一时间激撞在完美体气罩上,大蛇发出痛苦的嚎叫,被他瞬间连破两层完美体。
同一时间,第三头的冲击波轰至,将完全失去抵御能力的多尔衮,由背后轰中,当场
血洒长空,抛滚了出去,遥遥飞出,消失在乌云当中。
败走的样子极其狼狈、凄惨,但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见他狂傲苍劲的大笑声。
也许别人不知道这狂人为何发笑,但源五郎却很了解,那是因为他已经成功从大蛇的
包围中脱离,而由自己与兰斯洛代换了进去。
宁愿让自己身受重创、宁愿两败俱伤,也不愿意双赢,让敌人得到好处,这就是多尔
衮的答案了。
“损人不利己啊,这种人真是麻烦……”
源五郎没有太多的抱怨时间,因为八歧大蛇已经从几个不同方位包围而来,将他围在
中心,开始攻击。
仓促间结束全力攻击的状态,尚未能回气,要面对这些攻击委实吃力,幸好兰斯洛扬
刀赶到,鸿翼刀锋芒绽放,把大蛇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减轻义弟的压力。
论功力,兰斯洛只比多尔衮稍逊一筹,但是比起对大日功的研究,那就差得远了,别
说八阳,他连一阳都迫不出来,更无法施展那样身意合一的烈焰巨刀,当下只能将千百道
火焰刀劲四散攻敌,找寻机会与源五郎会合。
“嘿,你的主意不管用,我们被人反将了一军啊。”
“你师叔他拼著一身伤,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喔。”
“你也是练大日功的,他的战术你能不能依样画葫芦?我看满有效的。”
“在这之前,我可不知道大日功可以这样练。如果给我时间,我可以去大舅子留下的
记忆库找找,不过现在来不及了。”
“看来只能靠我们两个人硬撑了。”
“男人打仗本来就该靠自己,想著有什么别人来帮忙,这根本就是邪道。”兰斯洛笑
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能和你这小子一起并肩作战,我可是很高兴的喔。”
“嘿嘿,你继位之前的那天晚上,好像不是对我这么说的。”与兰斯洛背靠背的站立
,看著那逐渐收拢过来的八歧大蛇,感受到完美体的压迫感,源五郎道:“算了,讨论这
些都没意义,保命才是第一要务,平均起来,一个人要负担四个半蛇头,好像不是太严重
。”
“只要不会用天位力量喷大便,本大爷什么都不怕啦。”
呼啸一声,兰斯洛和源五郎一起朝东方飞去,在兰斯洛以风华刀重重劈下,与完美体
力场相抵触时,源五郎同一时间施展小天星剑,密集的同时攻击,立刻便将完美体摧破。
“成功了!”
靠著多尔衮之前的战术,一举奏功,可是当剑气刀劲击打在雪白蛇鳞上,被反弹回来
,两人也就知道适才多尔衮苦战无功的理由。距离完美体重组,还有时间,只要集中两人
的力量攻击,应该可以破开蛇鳞,斩伤大蛇,但是其余的八个蛇头却不会坐视,快速吐出
冲击波,令得他们不得不扼腕地放弃。
“伤脑筋,要怎么样才能干掉这九头东西?”
“再多五个……不,只要再多四个与我们同样修为的强天位,我们就能取胜。”
商谈等于是没有结果,两兄弟继续与巨兽苦战。
同样的激战,也在昆仑山中上演。被源五郎以传送术送走,在山中的某处醒来,回复
意识的风华,发现到八歧大蛇已经完全苏醒,正与雷因斯一方激战,脑里几个念头迅速闪
过,最后,她决定号召听从己命的族人,一起行动。
“一直以来,西王母族都是为了守护人间的爱与正义而存在,现在,看著人们身受苦
厄,却无动于衷,这算是什么神职人员?哪位神明会赞赏这种行为?”
“在与尘世间断绝关系之前,这里的各位,都曾经是某个家庭的女儿,相信大家也都
明白,你们的家人,此刻正在下头遭遇危险,我知道你们不会无动于衷,希望你们把力量
借给我,大家一起来改变这个情形。”
当族主忽然现身,在众人之前这样高声恳求,所有西王母族的族人面面相觑,万万想
不到这位娇怯怯的族主,在重要时刻,竟是一位出乎众人预期的行动派。
有些人立刻开始行动了,她们整理好队伍,朝山下疾奔而去,但是还有更多的人,在
山上不肯行动。
“不愿意下山的人,可以和我一起施放防御结界和重力咒缚,只要能牵制大蛇行动,
对于整体局面就有帮助。”
纵然看不见族人们的表情,风华仍是小心翼翼,不让人们发现她摇摇欲倒的疲态。在
艾尔铁诺帮泉樱施咒护身、在池田屋事件时帮兰斯洛与枫儿设护身结界,那都是会耗损自
身生命力的大咒文,这样密集地使用,身体早已非常虚弱,现在能支撑起来,一半以上是
凭著超越肉体状态的精神力。
不过要说动族人们,仍然很困难。西王母一族,近千年来都是由八名长老联合议事,
族人们对长老的敬畏,远比对自己要深,如果不是八名长老伤重闭关,那么哪怕自己再怎
么喊,也不会有人理会自己。
长老们的说法,八歧大蛇是被神明封锁在地渊,其存在必然有著意义,只是我辈凡人
无法理解而已,西王母族的任务,就是看守大蛇,如果抛弃这份职责,对大蛇兵刃相向,
那就是亵渎神明的行为。
这说法西王母族里人人都知道,因此尽管长老们不在,肯附和自己的人仍是不多,但
是如果不尽快让族人们动起来,局面就会更糟。
“我……只希望能让大家明白……”
强吸一口气,风华想要撑住身体,但一股晕眩感却让她难以为继,这时,人群中又有
骚动,只见几名年纪较大的族人,从甬道中跑出来,大声高喊。
“奉长老法谕,玉签风华亵渎神职,背叛我族,即刻起开革族主之位,捉拿待审,不
得有误。”
那是较亲长老派的族人,在看到风华现身掌握局势之后,发现情形不妙,连忙赶去长
老们闭关的地点,请求指示,在取得指令后赶过来,要发动族人将叛逆的“前”
族长捉拿。
比较倾向风华那一边的族人,九成九都已经响应她的号召,下山救人去了,现在面对
著眼前的千多名群众,风华完全孤立无援。
九州战后,西王母就不必勤修武术,而为了补全这缺憾,在几代之前,西王母的身边
,有专门修练武术的护法骑士负责护卫,但自从长老们取得大权,就取消了这个传统,而
众人又知道本代族主没有实战能力,是以都很放心,逐步进逼过去。
生平所修练的几乎都是神圣法咒,伤人威力不强,但是要抵抗,仍是能有一些作为,
然而风华感到彷徨,怎样也好,她不愿意去伤害这些伴著自己长大,或者是看著自己长大
的族人。
空气中的感觉越来越紧绷,可见外头的情势已是非常危急,自己是希望能够再做点什
么的,可是面对种种不利因素,自己能够做的,却又那么稀少……
“抓起来!”
“把她送去喂蛇,大蛇就会沉睡了!”
大半还留在这里的西王母族人,都有一个想法。到外头去打生打死,太危险了,只要
在这里把这女人拿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这些心态,风华全都感受得到。早在回到昆仑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有了视死如归的
决心,然而,为了把生命尽可能地延续,自己并没有放弃,一直也在做著种种努力。
(好像不行了……以西王母血肉为祭,让大蛇重新沉睡,这是只有在大蛇并未完全苏
醒时才有用,可是现在……该试一试吗?)
脑海里头出现兰斯洛在空中浴血苦战,满身伤痕的样子,风华觉得无比地心痛,片刻
后,对著涌上来的人群,她放弃了任何的抵抗。
“嘿嘿嘿!”
在众人涌上前来的同时,于那千多个吵杂的声音里,风华忽然听见一声冷笑,竟是男
子语音,而自己先前完全没有发现此人。是哪个天位高手驾临此地了?
电光石火间,风华的脑中闪过了“花天邪”这个人名……
兰斯洛与源五郎合力的威力虽强,效果却是不彰。人力有时而穷,但是八歧大蛇的沛
然能量却像是无穷无尽,数种不同元素的强大力量来回扫射,让两人大感吃不消,难以为
继。
无法催愈自身肉体,源五郎没有多久就多了好几处伤口;另外一边的兰斯洛,则是连
催愈自己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忙著闪躲、反击,还要掩护源五郎。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已
经无法吸引住九头大蛇的所有注意力,当六个头以元素冲击、完美体力场封锁他们,另外
三个头则将目标转向山下,朝那仓皇疏散中的人群望去。
昆仑山周围的居民著实不少,分布又广,此次事起仓促,无车无马,全凭步行,人们
扶老携幼,一时间哪能撤走这许多?由山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群,像是迁移中的蚂蚁。
“轰!”
大蛇张口吐出极冻冰霜,强大力量推动之下,范围远得惊人,直冲击到山脚下,还没
与地面接触,立刻就结起数十尺方圆、尺余高的冰层,当这道冰霜封寒水平横移,凡是在
范围内的生物,全都被冻结在冰层里头。
没有足够力量去维持生命,被封冻进去的人,立刻死亡,当另一道火焰洪流喷发过来
,冰层迸裂四碎,里头所有东西都散成了泥粉。
悲伤惊叫、哭泣声,在人群中响起,但却无法改变些什么。过不多时,一道又一道的
紫青色萤光,从碎裂的冰尘中飘起,像是蝌蚪般的模样,瑰丽变幻,慢慢往上升去,到了
一定高度后,只听得空气中一声急吸,这些灵光全部被吸摄到大蛇口中,一口吞没。
“不成,如果这样下去,伤亡一定很惨重,我们根本防不住的。”
看到这样的情境,枫儿便明白,大蛇轰击的范围与速度,自己计决追赶不上,任它这
样肆虐下去,没等到人群撤离光,这里就已经没有半个活人了。
与她有著相同的想法,泉樱眼中激昂一闪,提起朱枪,整个人飙飞出去,直迎向一个
喷著酸雾中的蛇头。
无独有偶,在数十里外另一山侧的妮儿,也采取了同样的动作。两人的心思都是一样
,只有再去吸引住蛇头的注意力,不让它去攻击下方人群,撤退的人才有活路。
斗志可嘉,实力却是欠佳,还没飞近半里之内,两人就已经闹得浑身是伤。以强天位
以上力量喷发出的酸液,她们根本就无能承受,衣衫破损,血痕迅速湿溽了衣衫。
饶是这样,在引走大蛇的注意力上头,确实也发生了功效,一人负责一个,尽可能地
游斗拖延。
但是对于在内圈苦战的兰斯洛两人来说,看见泉樱与妮儿这样锐身参战,就让他们为
之心惊胆跳,多了几分牵挂。以大蛇的包围圈之严,真有了什么事,仓促间绝对来不及出
手救援。
这份担心很快就成真了,身上有伤的泉樱,首先出现疲态,动作才稍微一慢,被酸液
雨喷个正著,真气一松,登时摔坠下去,在地上连滚数圈,大蛇跟著也就噬咬下来。
瞥见这一幕的兰斯洛,心几乎跃出胸口,想要赶抢过去,却又哪里能够。
红影一闪,一道身影及时闪入,在第二波酸雨淋头之前,将泉樱夹起带走。与源五郎
一样,以快速身法为看家本领的枫儿,在这紧要关头救了姊妹一命。
一击得手,厄运却没有休止,因为这一停顿,八歧大蛇注意到了她们,连续几个蛇头
掉转过来攻击,枫儿迫不得已,将泉樱扔抛出包围圈,以真气助她一把,自己却被一头大
蛇喷个正著。
如果是冰霜、火焰,枫儿都有支撑一下的能力,但是喷出来的,却是最糟糕的石化气
体……
激战中的兰斯洛,只见到大蛇一张口,枫儿就僵在原地,跟著,半边身体迅速地化为
石像。
“枫儿……”
惊愕的叫声截断在口中,男人只能看著她吃力地扬起手,眼中依稀充蕴著柔情,朝这
边看来一眼。
“兰……斯洛……大人……”
没有能让她再多说什么,两头大蛇一起朝那边轰击过去,冰火气劲巨爆声中,兰斯洛
眼中失去了枫儿的身影。
第二章 非人对决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出云之国
“嘿……”
正预备放弃抵抗,任由族人处置的风华,忽然听见这样一声冷笑,虽然在人群喧哗声
中,听来仍是清清楚楚,又是男子语音,心头不由得一惊。
起先怀疑是否是花天邪现身来此,却又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想,来人的身上虽然有著淡
淡邪气,但气势却与花天邪全然不同,特别是当他不再隐匿自身气息,现身出来后,这感
觉更是明显。
“不过两千年没来,想不到西王母族已经堕落成这个德性,早知道当年上升龙山之前
,应该先把这边扫荡乾净,不用手下留情。”
远没有风华那样的听觉神通,西王母族人纵使双目能视,却几乎都是听见这个声音,
这才发现有人侵入进来。
只见一名黑袍剑士缓步从黑暗甬道中走出,腰悬长剑,头发梳在脑后,手里提著一个
葫芦,模样甚是潇洒,当他以轻蔑的眼神,扫过眼前众人,登时有人认出,这是当前幕府
大师范天草四郎。
对于自称是日贤者的多尔衮,西王母族感到敬畏,但是对天草,她们的心情就比较复
杂,毕竟这曾经有过投身魔族纪录的大师范,以西王母族的善恶划分标准来说,似乎算不
上什么好人。
只是,自从西王母族中衰之后,就不得不与这归居日本的强人维持好关系,不敢轻言
得罪,几代之后,所有入族的新生代族人,幼时都是听著大师范的名头长大,对之奉若神
明,自然也就不会主动去拍老虎头上的苍蝇。
“我只说一次。闪开,别像垃圾一样地阻著我的路。”
不需要更多的威胁,单单仅是这样一句,就让在场千余人安静无声,迟疑著是否应该
让出路来。
最后,是几个年纪较大、适才为长老传令的族人,站了出来。
“天草先生,西王母族与你素来友好,有什么事可以……”
应该要好好谈的事,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或许是因为两千年来,天草四郎始终与昆
仑山和平相处的事实,让她们忘了这人原本就是个杀性极大的魔头。
原本双方就不是同路人,只不过念著彼此都是同一国族的情分,天草四郎才容忍这些
从事黑幕活动的女人,但是当这些人堕落成日本之耻,流著大和之血的他,毫不犹豫地开
始清理门户。指尖剑气扫过,血光与碎肉喷溅,这个再明白不过的警告,在一众惊呼声中
,迅速起了作用,不只是让路,这里的千余人几乎是一哄而散。
“一群没用的东西,这样就被吓到,丢人现眼,也许我现在就该把你们全……”
天草的话,在他发现逃散的西王母族人,有不少退到周遭甬道,集合起来预备以咒法
攻击时,稍微停顿。这样的反应还算不错,可是,自己应该怎么处理呢?是否就该维持初
衷,把西王母族在今日画上休止符……
“对不起。各位,请你们住手……”
打破这僵持局面的是风华,因为天草忽然出现,擒著她的人放手撤开,而她亦在发现
族人有危险后,挺身而出,缓步踱到天草之前。
尽管看不见,但是那源自于前方的压迫感,仍是令风华呼吸不顺。对于没有武术修为
的她来说,承受这股气势,并不好受。
这一点天草四郎也看得出来,所以当这位娇弱无力的西王母娘娘,努力踱到自己身前
,与己对峙时,天草高傲的眼神中,流露著赞许之色。
没有说话,风华只是察觉身上受到的压迫、杀气骤然不见,明白对方至少目前不打算
伤害自己,心中一定,调匀呼吸后,道:“我是本代西王母玉签风华,天草先生有什么话
,请对我说,不要波及我的族人。”
尽一己之力,支撑著疲惫的身体,风华继续捍卫著自己的族人,而这份勇气也得到了
对方的回应。
“嘿,很有意思的小小姐,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以礼相待。”天草四郎道:“你
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动手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地窟枢纽的位置,身为一族
之主,你应该知道元气地窟的枢纽在什么地方吧?”
话说得很明白,出云闹了这么大的骚动,天草四郎不可能毫无所知。赶来此地的他,
在审视局势之后,立刻直指问题中心。如果放任大蛇肆虐,至少一、两天内,受害的只是
出云一地,可是如果让这正撼动整个日本列岛的地震持续下去,灾情就会在全日本越演越
烈。
在这之前,天草四郎虽然晓得大蛇的存在,但对于昆仑山中有元气地窟所在一事,却
是毫无所知,直到大蛇觉醒,整件事情完全浮上台面后,这才如梦初醒,感到一种被愚弄
的愤怒。
在赶来此地的路上,除了地层崩裂、下陷之外,也看到不少火山喷发,岩浆纵流,那
些本来都不是火山的,全是因为地窟开启,巨大能量撼动整个地脉,这才造成如斯钜变。
就像阿朗巴特山的魔震一样,要摆平这些问题,就要把地窟重新关上,是以天草四郎直闯
昆仑山,希望能阻止灾变的源头。
不必和那八个老太婆打交道,实在是大喜,因为那种宗教狂,就算被剑抵著脖子,也
未必会说老实话,这位小姑娘看来像是可以说得通的对象,与她合力,应该……
“是的,我知道位置,请随我来。”
权衡轻重,风华觉得可以信任这人,而天草四郎也确实是自己现在能得到的最好帮手
,当下就决定与他合作,转身欲往地窟方向前去。可是,才一转过身,前方甬道的深处,
传来一种奇异感觉。
有人正等在那边,感觉上似乎也是刚刚才到,但那气息不是西王母族人所有,是另外
有外人侵入昆仑山。只是,这股气息自己依稀有些熟悉,好像许久之前曾经感受过,是个
自己极为敬重的人。
“潜入、保护你的安全,似乎是多此一举了,如果早知道你会有这么强的贵人及时搭
救,那丫头就不用这么担心,要我赶来昆仑山。”
慈祥而带几分戏谑之意的稚嫩嗓音,唤醒了风华的记忆,而从身后天草四郎的剧震,
她更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躬身施礼。
“许久未曾谒见于您了,梅琳老师。”
小小的黑色身影,缓慢从甬道中踱出,尽管风华看不见,但她彷彿就感觉得到,那歪
戴著大大魔法帽的女童,正对己露出微笑。
远从数代之前,梅琳就代表雷因斯,与西王母族有著往来,更曾经在数百年前,协助
处理一件险些就让西王母族延续断绝的大危机,纵是八名执事长老,也要对她客客气气。
风华本身相当怀念这名长辈,能够在此刻见到她现身,为了相助自己而来,这也是一
件让她非常感动的事,不过,她清明的慧心,仍是没有遗漏地捕捉到身后天草四郎的反应
。
当感受到前方的气息,看见那没可能在此地出现的人缓步踱出甬道,天草四郎忘记了
移步,脑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就连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都想不起来,险些连手中剑都忘了
握紧,摔落下去,总算在松手之际,心头一惊,这才免去了出丑的窘样。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这句话问出口,天草才发现附近的西王母族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似乎是因为无法处理
的大人物连接现身,跑去向长老们请示了吧。
“基本上,我们两个人应该有著同样的目的,对于雷因斯来说,如果这次的问题不能
尽快解决,会有很大的麻烦。”
元气地窟将其千万年来封锁住的能量一次倾泄,对大气、地脉的影响,绝对不只是单
单动摇日本而已。在日本列岛引起火山爆发、大型地震的同时,周遭海域也是风高浪急,
估计再过不久,当海底火山连续爆发后,强烈海啸会直扑雷因斯,甚至是自由都市沿岸,
届时若是还无法将地窟关闭,那么日本列岛发生的各种灾变,就会正式在风之大陆本土上
演。
雷因斯和青楼联盟都已经警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采取对策,这些事情不难理解,
但天草四郎仍觉得疑惑。除非有其必要性,不然以梅琳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出现在自己面
前,特别是当风华已经脱险,自己又与她有同一目的,会为之代劳,她并没有必要特别现
身出来。
“现实是第一个考量。看在我们两张老面子的份上,希望他会知难而退,省去另辟战
场的困扰。”
梅琳所说的,自然是多尔衮。因为一些理由,天草四郎对日贤者魔变之事略有所知,
在他眼中,多尔衮与九州大战时期的皇太极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一个没选择人类阵
营的日贤者而已,彼此说不上有好感,但是却也没什么私人恩怨。
没面子可谈、没情分好讲,要对方知难而退,这当然没有可能,不过,自己与梅琳同
行,两人联手,多尔衮想不知难而退也不行。问题是,真的只有这样吗?
“另外一个理由……”
当再次与天草带著疑虑的眼神相触,梅琳的微笑依旧,表情中却已经找不到原本的闲
适。
“可是,如果事情朝最坏的可能走下去,那么……”
扑冲出去救援泉樱,这是枫儿自己都没想过会去做的事,不过,见她遇险,自己的第
一反应就是奋不顾身地冲去援护。
自己应该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啊?为什么会……
当最后陷身于大蛇的包围圈中,无法逃脱时,枫儿脑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最后,得
不到答案的她,只是以一抹自嘲的苦笑,全力把泉樱推送出去,脱离包围圈。
跟随兰斯洛大人的这段时间里,最起码自己学会了一件事,比起相信自己的理智,听
任自己的直觉,更不会让自己后悔。该做什么的时候,就付诸行动,自己从来也就不是那
种深思熟虑的人,不必多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事。
然而,当自己被石化冲击波轰个正著,全身僵化,开始一点一点地化为石质,心里忽
然有著强烈的不舍。那不是后悔,只是……好想再多看看这男人一眼……
如果把石化气体看做是一种毒质,那么用天位力量去抵抗,会不会有效果呢?答案是
肯定的,可是那微不足道的效果,却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任石化术法开始蔓延。换
言之,即使兰斯洛大人赶到身边,不会法术的他,也挽救不了既成的事实。
竭尽所能地转著已不听使唤的身子,终于看见了兰斯洛大人。瞥见他焦急的神情、激
怒欲狂的眼神,在心痛之余,也觉得一切已足够了。有人会这么样地关心自己,就身而为
人的价值来说,已经很足够了,不是吗?
跟著这幕景象被无情地遮断,两头大蛇出现拦在前方,一起往这边轰压过来,看样子
,似乎是要比比谁能先将自己吞噬下口。
无法闭眼,但已经石化的那一边,早已失去视觉,当眼前一片黑暗,大蛇的腥臭味道
、狂风怒鸣整个席涌而来,熟悉的死亡气息无声地笼罩了下来,然而,当枫儿再度回过神
来,却又发现死亡气息迅速地离己而去。
那纯粹是心灵上的感觉,不过,尚未石化的部分肌肤,所感应到的劲风急掠,却显示
自己的身体正在高速移动,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问题未能解答,枫儿又觉得有人重重一掌击在自己脑门,即使是隔著已经被石化
的血肉,脑里仍然是觉得一阵晕眩似的强烈震撼,有自己辨识不出的力量,传入体内,迅
速流窜。
失去知觉的肌肤,慢慢地有了强风拂体、衣料摩擦的感受,跟著模糊判断出自己是被
某个人夹著飞行。对方的身体柔软娇小,是个女子,加上她所展现出的高速,难道是……
当左右手掌都能够合握,枫儿眼睛一眨,回复了视觉,定睛一看,在眼前极近处的那
张美丽脸庞,正是织田香。虽然仍旧是那么冷冷地没有半分表情,可是她出手相救自己,
这却是最具说服力的事实。
看她以九曜极速,携著自己在空中快速转折,在每条大蛇的轰击追上前倏乎消失,一
下子就脱出包围圈,枫儿心头五味杂陈,但是最多的感受,仍然是欣喜与感谢。
“阿……”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给织田香松手抛下,百忙中拿定身形,在空中翻转几下,双脚
落地。看著织田香快速远去的背影,枫儿高声叫喊。
“阿香!”
上次在京都附近相遇时,枫儿对她的称呼是“织田香公主”,但是从之后经历的一些
事,里头给枫儿的感觉,她决定不相信天草的说法。即使只有小小的可能,枫儿仍相信这
孩子的“人性”,那么,这样的叫法,应该是比冷冰冰的称呼要好。
织田香在半空中停住,冷冷地转过身来。雪般清冷的娇颜上,看不见一丝可以称为表
情的东西,倘使不是枫儿坚信自己想法没错,几乎就要把这表情当成是杀意了。
“很对不起你,一万个对不起你!”
几乎是呐喊地这么叫著,枫儿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才好
,可是……阿香,你可以再相信妈妈一次吗?我们……还有这个地方、这个国家、这里的
人,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一起合作好吗?”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枫儿看不见织田香有什么表示,但两人这么对看了一会儿,只
听见织田香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国家,我来守护”之后,就化身一道疾风,朝正与兰斯
洛两人恶斗的八歧大蛇飞掠过去。
枫儿这边的险状,因为出现了意外的救星,而得到了解救,但是另一边的泉樱却没有
这样好运。
之前为了掩护妮儿,泉樱受的伤著实不轻,动作变得迟钝,力量也减弱,加上脑里嗡
嗡作痛,各种影像此来彼去,根本无法专心战斗,因此第一个被大蛇轰击重创,虽然在枫
儿的掩护下,被抛了出去,但是才脱出包围圈不久,就又有大蛇追轰了过来。
假如一切体能正常,至不济泉樱也能逃走,可是她此刻却完全感觉不到外头的事物,
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无数幻象里。耳边所听到的,是并不存在于此地的激烈杀伐声,脚下也
踩著一头凶恶威武的飞龙,从高处俯视下去,自己处身于一个富家大院的上空,一名俏丽
少女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她是谁?虽然说发色不对,可是那似曾相识的怒容,除了妮儿,不会还有别人。
她为什么这样子看著自己?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想要问一问,可是出口的,却是全然两样的话语,紧跟著,朱枪一晃,双方就动起手
来。
为什么要与妮儿作战呢?自己是那么地想要与她维持良好关系,这一战到底是为了什
么?
身不由主,只能持枪作战,可是对手的身形却忽然模糊了起来,到再看清楚,前面的
人已经变成源五郎,而自己满怀怒气,誓要将他杀毙于枪下。
没有多久,周围景色又再度模糊,不久,那个富家大院已经消失,变成了一个烽烟正
酣,数十万人惨烈杀伐的大战场,对手仍是源五郎,自己舞枪刺击,一次又一次地与他交
击。
类似这样的情形不断重演,对手始终是源五郎,自己似乎曾在不少地方与他交手过,
但荒唐的是,自己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和这总是对己友善客气的好看男子动手。
时序轮转,一切景物似梦似真,就彷彿在许多次的轮回中,自己都在与同样的人交手
,只不过地点不同、环境不同,接著,自己提起朱枪,要往源五郎身上刺下去时,前方忽
然一花,变成了夫君兰斯洛。
是他没有错,可是样子却非常狼狈,披头散发,手里拿著风华刀,嘴角溢血,胸口出
现一个大血洞,野兽般的凶狠眼神,死死地盯著自己,而自己竟毫不犹豫地提枪刺了下去
。
想要停止,想要大声叫喊出来,可是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让事情这么发生,刹那间
,脑子里的疼痛以倍数飙增,整个意识一片空白,要不是因为被一声突来厉喝震醒,说不
定就此浑浑噩噩,什么都不会再想了。
“你这疯女人!什么时候了,还在作梦啊!”
声如春雷,笔直传入脑里,让泉樱一惊而醒,当她的视觉重新与现实连结,看见眼前
景物,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半躺卧在地上,身上多处都传来痛楚,显然在刚才失神的时候多添了不少伤痕,
但最要命的,却是在前方不足五尺处,那头要把自己一口吞下肚的大蛇。
蛇口已经大张,两根巨大蛇牙也闪耀著雪白的厉芒,血红蛇信翻动著,似乎就要朝自
己卷过来,之所以未能如愿,是因为有一个人正挡在蛇口,一双玉手牢牢抓住蛇牙尖端,
两脚分张,硬是以一身神力将蛇嘴撑开,阻止了它的吞噬行动。
是因为她的救援,泉樱才没有丧生于大蛇口中,可是,泉樱却想不到,一直敌视自己
的妮儿,会甘冒奇险过来相救。情形与当日自己从蛇口中救出兰斯洛如出一辙,但自己是
因为与夫君情深难舍,妮儿却又为了什么?
“你还在发什么神经?快点滚一边去,这畜生的力气好大,我一个人就快要撑不住了
!”
其实,以大蛇的巨硕体积来看,身形娇小的妮儿,却能够发挥出如此神力,这才是不
合常理。不过比起大蛇正在和自己斗力气,想要把嘴巴合闭的动作,妮儿更担心这畜生脑
子一灵光,直接轰吐出冲击波,空门大开的自己正面挨上一击,肯定有死无生。
“谢谢你。”
一旦回复神智,泉樱的动作就很俐落,翻身站起,全速后撤飞遁,到了半空,连续出
手,数道掌劲破空击向大蛇,趁著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同时,让被困在那边的妮儿
得以抽身而出。
苦苦支撑,妮儿早已经累得满身大汗,虽然自己是看好位置出手,没有给蛇牙伤到,
但被蛇信在身上乱舔的感觉,真是好恶心,而且那阵阵腥臭毒气,也薰得自己脑袋昏昏,
八成是中了毒。但是最生气的,还是后面那个疯女人还在呆呆看著自己,没有动作,气起
来真是想撒手走掉算了。
好不容易等到大蛇注意力分散,蛇口压力稍轻,马上就撤身飞退,听著那声沉闷的合
闭重响,心头也是一阵惧意,想不到自己居然这样胆大,刚才只要有些微之差,就是轮到
自己要葬身蛇腹,替人去当牺牲品了。
才一分神,旁边又有一头大蛇朝这边吐出毒雾。单纯以毒性来说,这种程度的剧毒,
不足以威胁妮儿,她的天魔功,本身就是克制毒素的利器,但是伴随著这股毒雾一同涌来
的强大力量,却非她能够抵挡,当下只有仓皇急退的份。
位置不利,闪躲的动作很是僵滞,所幸一道升龙气旋从旁袭来,把自己加速拉开,暂
时解去危机,跟著,泉樱的朱枪朝大蛇击去,自己也出掌配合,两人合力,终于脱出追击
范围,闪到外头,稍事喘息。
在忙于战斗时,两人全心全意对付大蛇,没有心思他顾,但现在有了喘气余裕,问题
也就出来。耗力太大,妮儿赫然有些腿软,一下踉跄,往后跌去,旁边的泉樱连忙伸手相
扶,但却被妮儿大力一把推开,加上她自身亦是伤疲交加,站立不稳,两女就这么跌成了
一团。
“你……滚开……我才不要、才不要和你碰在一起。”大口喘著气,妮儿往旁边滚开
,挣扎著起身。
看到这反应,妮儿对己的怨恨显然未有稍减,泉樱心下一沉,但却也更为纳闷,为何
敌视自己的妮儿会出手相救?
“妮儿,你……为什么救我?”
这问题无疑是妮儿此刻最不想听见的东西,有时候她实在很痛恨自己的个性,为何这
么像哥哥一样,都是直线条的单细胞生物,事情一发生,脑子想都来不及想,立刻就冲出
去了?
“我要先说明白,我只是没办法看人死在我眼前,自己却袖手不管而已,即使是你这
个我最讨厌的蜥蜴女也一样,可不是……可不是对你有了什么改观。”
口气强硬地这么说著,妮儿插著腰,怒道:“你当初作过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一定会找你算清这笔帐的!”
过于巨大的裂痕,看来一时间是没有修复的机会了,而对于妮儿这般气势汹汹,根本
弄不清楚自己所犯何错的泉樱,如坠五里迷雾,适才所见到的片段景象,又开始流过心头
。
“既然这样,你刚才大可以……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冒这样的危险呢?”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做法,只是自己的冲动个性不允许。妮儿甚至没有办法看著敌人,
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要问你了。我们两个明明是敌人,为什么……你刚才要先救我一次呢?”
“那边的情形好像没问题了,这下子老大你可以安心了。”
“少糗我,刚才妮儿遇险时,你还不是一样慌了手脚,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也早就
被大蛇一口吞了。”
乍分乍合,兰斯洛与源五郎交换短暂对话,这样的交谈,一定程度上能够帮著他们舒
缓精神,不至于因为一直身心紧绷而作出错误判断。若非如此,打这种看不见胜算的苦仗
,两个人早就累瘫了。
妮儿、枫儿、泉樱三人的情形,他们两个都看在眼里。知道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
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蛇身上,固然很好,但是真正对战局产生影响的,仍然是织田香的参战
。
大蛇虽然强,可是因为有著力量离体后急剧减退的缺点,在源五郎的估计中,只要有
三名强天位高手合力,便可以尝试将之压制。多尔衮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无奈他选择了
两败俱伤的途径,现在有了织田香的递补,这个战略构想就复活了。
不过,织田香显然没有多少合作的打算。她的战斗方式,全然不顾及源五郎、兰斯洛
两人,以一己之力,悍然冲向大蛇,倒像是她想要独力打倒八歧大蛇一样。
为什么会这么做?源五郎其实是可以理解。对于织田香来说,雷因斯一方是她的敌人
,虽然现在双方有著共同目标,但只要战斗一结束,立刻就换成两边要拼个你死我活,和
随时会翻脸的敌人联手,没有这种必要,只不过因为不愿意见到大蛇继续将灾害扩大,所
以才被迫出手而已。
同样的问题,多多少少也困扰著兰斯洛。理智上很明白该怎么做,但是兰斯洛个性上
的恩仇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让他对于与敌人联手一事,感到些许的别扭。他并不
是那种与人携手抗战、同历生死之后,还能厚著脸皮去侵略战友国家的人。
心里怀著这样的矛盾,兰斯洛只能自嘲本身的觉悟不够彻底,但在没得选择的情形下
,他和源五郎分别从左右掩护织田香。基本战术不变,如果要联合的对手不肯过来帮忙,
那么己方去协助她,同样也能达到携手合力的效果。
在三人的分工之下,每个人有效地负责住三头大蛇的攻击圈,飞上窜下,在闪避不同
属性的冲击波轰炸之余,也成功地吸引住大蛇的注意力,虽然仍然看不出胜利方向在哪里
,却至少让大蛇把攻击目标锁定在三人身上,没有再继续往山下移动,袭击撤退中的平民
。
能够不让妮儿三女参战,兰斯洛和源五郎无疑是大喜过望;至于就织田香的观点来看
,只要能让百姓平安撤退,自己的攻击行动就有意义,不算是浪费。
提振内力,鸿翼刀浪配合源五郎的小天星剑,再次攻破大蛇完美体,跟著便在蛇鳞上
留下印记,只不过当后面四头大蛇一起包围过来,两人仍是只得被迫撤招逃开。
另一边的织田香也面临同样问题。手上的兵器已经换成妖刀不知火,吸摄宿主的魔气
与精气,迸发出一片深沉血芒,不住在半空中幻化半月弧光,突破大蛇的冲击波,击打在
蛇鳞上,但没能深入,就因为另外两头大蛇的合围,被迫放弃。
整个战况演变成一种很奇异的情形,兰斯洛一方固然是合力战敌,可是另一方面来说
,大蛇们却也联合起来,包围了三个敌人。以数目上来说,三头大蛇对付一个敌人,当一
头大蛇受到攻击时,另外两头就进行掩护与反攻,虽说欠缺天心意识辅助,它们的力量在
离口后迅速减退,不过当包围距离拉近,两头大蛇同时轰出,那力量绝对不是兰斯洛等人
能够正面承受。
所幸,凭著高速身法,源五郎还是能够在狭小空间内进退趋避,险险闪过一道又一道
的轰击,兰斯洛就没有那样好运,许多时候只能全力凝运护身气罩,一面挨轰一面拉开距
离,若是护身气罩被破,便用乙太不灭体迅速催愈过来。
自从得知乙太不灭体的力量来源后,兰斯洛就尽量避免使用这种缩短自身寿元的东西
,现在虽然保得无伤,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但有一件事,是让他们不得不特别注意的。尽管精神上感到疲惫,肉体却是充满了无
穷精力,不吐不快,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天地元气的高度凝聚、补充,几乎是不待吸取
,便自行充塞于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快速运行,到最后,如果不疯狂出招,激烈运转的真
气就膨胀得像是要爆开来一样。
大蛇觉醒、地窟开启,到现在已经有好一段时间,钜量的天地元气释出,造成了这样
的效果,只要不再动手,坐下来调息片刻,便能够平复体内这股元气的疯狂增长。更何况
对于兰斯洛来说,这样的情形也不是坏事,如果不是靠著天地元气的密集补充,自己早就
累得倒下,不可能还能在此奋战。
(问题是,受到影响的不只是我,这头畜生应该也有份吧?假设我们双方都能这样补
充,力量短时间内不会耗竭,那……我们稳输的!)
斜眼见另一边织田香的战况,兰斯洛心中一震。两相比较,织田香的九曜极速似乎比
源五郎还要更快一筹,不但腾挪快速,形成身影残像,更恃之将包围她的三头大蛇玩弄,
引导它们的力量轰击打著对方。
(好家伙,妖怪与妖怪的战斗,果然不是人类能比拟……)
才刚这样想,便见到织田香在三头大蛇的连续轰击之下,朝这边退来,显然是无法正
面相抗,要暂避其锋。
一头先前与兰斯洛缠斗的大蛇,却快速地朝织田香移过去,不但吐出极冻冰霜,而且
还把位置移到织田香的后退途径,以完美体封死退路,加上先前三头的连环追击,形成一
个绝佳的包围网。
当大蛇一动,摆定位置,兰斯洛就看了出来,纵然九曜极速威力强大,但如果四面都
被完美体所封,除非有人援手,不然织田香势必落得重伤收场,而没有乙太不灭体护身,
一名强天位战力就此失去了。眼看源五郎在另外一边被缠得正紧,自己应该出手吗?
问题是,现在赶过去,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几头大蛇的轰击打个正著,有必要为了这
个小妖女,冒这样的危险,更要在事后浪费先天元气催愈肉体吗?
没有太多的时间作考虑,兰斯洛很快有了决定。怎样也好,既然是联手,他就不喜欢
对“战友”有所保留,存著私心,倘使连基本的诚意与道义都没有,还不如被大蛇吞了算
了。
飞快追掠过去,对著正闪躲冰霜攻击的织田香一勾一拉,藉著九曜极速的效果,两人
在半空中急旋下降,恰好躲开大蛇连接而来的三道不同属性冲击波。
紧跟著,兰斯洛一掌击在织田香肩头,要把她加速推离,自己则力聚全身,预备硬挨
一记。
刹那间,尽管织田香仍是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神……兰斯洛似乎就感觉到,这女孩正
在问著自己一些问题。
“?”
“虽然你是小妖女,可是,在我眼中你仍只是个小丫头。战斗是大男人应该做的事,
像你这种小丫头,躲在男人背后就好了。”
如果此刻是相互敌对,兰斯洛的想法肯定是“虽然你是小丫头,但在我眼中你仍只是
个小妖女,而且是个马上就要被我干掉的小妖女”,只是随著立场不同,他的思考模式也
就有所切换。
没有必要多作解释,兰斯洛豪迈的笑容,就包含了所有的话语。对著织田香的空洞表
情,他爽朗一笑,左手扬起大拇指,很得意地看著那小女孩飞快远去。
被四头大蛇包围在中心,要硬挨一记可能超越强天位程度的力量轰击,情势极端危险
,漫天火雨冰箭纷飞中,兰斯洛隐约看见源五郎甩脱了那三头大蛇,全速赶来;老远处的
枫儿、泉樱、妮儿,各以不同的动作表现了心中震骇。
(当英雄是有代价的,这下子……准备痛了……)
才刚这样想,痛楚却比预估中更快传来,而且不是轰击,是给人在头顶上重重踹了一
脚,把自己踢得笔直往下摔落。
(怎会?是谁?)
两个疑问匆匆闪过脑海,理智却已经有了回答,能在这距离抢过来踢自己一脚的,自
然只有织田香。她用紫微玄鉴借力散劲,改变那一掌之力的方向,再用九曜极速飙回,还
踢自己一脚,但这样一来,她本人却陷身在四头大蛇的联合轰击中。
靠著那一脚之力,织田香的身体陡然往上拔高,避开了四头大蛇的轰击锋头,但大蛇
们随之调整角度,四种不同的力量元素笔直抬高,跟著就把织田香轰个正著,小小的身体
,在酸液、毒雾、冰霜、火焰交织的大爆炸中消失不见。
“阿香!”
看到这一幕的枫儿惊叫出声,兰斯洛与织田香是她在整个战场中最关心的两人,虽然
兰斯洛没事,可是织田香却陷身于生死大险,不及思索,只想赶过去探看,却被泉樱一把
拉著,不让她闯入大蛇的轰击范围。
(真是乱七八糟,这样的话,我是为什么要特别冲过来啊?)
情势演化之快,超乎兰斯洛所能掌控,织田香最后仍然是硬挨了四头大蛇的合力轰击
,瞧那声势之猛,如果不能挺得住,就算是练成了乙太不灭体也没用……
忽然,一道璀璨刀光自爆炸的烟尘中迸射出来,虽然和那燎天火柱相比,显得异常渺
小,但妖刀不知火却在行进途中,不住吸摄周围的天地元气,高度集中之下,赫然突破势
道已老的炽盛火壁,直击在完美体上头,硬撼之下,引发剧烈爆炸。
原本是四头大蛇合力轰击,力道平均,这才将轰击点固定于一处,现在有一方力量减
弱,这道合击威力赫然往崩溃的一角推移过去,连眨眼余裕都没有,就重重轰击在那头大
蛇身上。
破天巨响,疯狂震撼数百里内每个生物的听觉,只见那头大蛇被血焰火光、激起岩浆
所包围,虽然在完美体防护之下没有受创,却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其余八头大蛇似乎
感同身受,一起发出痛楚鸣叫。
这情境看在人们眼中,自然是一项天大喜讯,而一道小小身影更接著飙飞出来,抢在
不知火力尽坠下之前,抬手发出一股气流,将之吸回手中。
漂浮在天上,绯红和服在强烈气流吹拂下,高开叉的下摆不住飘荡,露出一双直遮到
膝盖的皮革长靴,还有一截雪白腻人的大腿,织田香手执不知火,淡淡地看著怒啸中的大
蛇,表情中看不见喜悦,但是映著火光,清艳丽色彷彿是一朵烽火之花,在战斗中盛放。
而硬挨了那样的一击,女孩赫然连头发也没少去半根,更不稍作停留,立刻就挥刀飞
向咆哮涌来的大蛇们……
耳边响起下方民众的欢呼声,兰斯洛脑中只是不解。因为距离贴得近,所以自己看到
织田香刚刚从烟雾中飞出时,那何只是重伤,整个身体有没有剩下二分之一都很难说?
然而,一下子功夫,她就整个回复过来,肉体完好无缺,就连衣服也没少掉半片,速
度之快,几乎让自己以为看花了眼。
为何她眨眼功夫就痊愈没事?莫非她也练成了乙太不灭体?但那种要把肉体无中生有
的重伤瞬间催愈过来,耗损之大,没有三、四天的静养,根本就不可能行动,更别说立刻
动手,这是自己才经历的事。
还是说……还是说她已经拥有传说能够自愈肉体的斋天位修为?
感到不能释怀,兰斯洛在与源五郎错身而过时,险些就一脚踹过去。
“坏蛋,为什么那小鬼的九曜极速比你还快?你练功都练到狗身上了?还是说你到现
在都还在隐藏实力?”
情知自己在同伴眼中一定成了头号偷鸡份子,源五郎只能苦笑。
“论九曜极速上的修为,两边差不多,如果我全力以赴,或许可以稍胜半筹。可是,
那孩子的体重、身形占了很大便宜,而且……要做到她那种角度、体位的腾挪,除非我能
把自己的肉体变成橡皮。”
听到这一段心语传讯,兰斯洛登时想起了上趟交手时,织田香的身体奇软如棉,又有
橡皮般的绝佳弹性,让自己大吃苦头,看来这小妖女的身上,还藏著不少自己未知的谜团
,之所以肉体能够快速催愈,多半也是如此。
斜眼瞥向源五郎,他身上何尝不是伤痕遍布,不少地方犹自滴淌鲜血,察觉到自己的
视线,他报以一记苦笑。
说来也是辛苦了他,未曾修习乙太不灭体,又不是织田香那样的特异生命体,受了伤
就只有照单全收,虽说九曜极速的闪避让他将伤势减到最低,但长时间下来,仍是累积了
不少轻重伤,也难为他一直撑到现在了。
“喂,小五,坦白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干掉这头丑恶东西?”
“……修正之后的估计,九到十八个强天位高手一起联手发动攻击,就可以稳操胜卷
,这个数字随著围攻者的级数上升而下降,除此之外,就是继续耗,或许老天可怜我们,
会忽然发一道天雷下来,把这头前任龙神给劈了也不一定。”
“你在说什么笑话?九到十八个?就算把陆游、多尔衮、我师兄他们一起请来,也不
到这个数字啊!”
“如果可以笑的话,我也很想笑……”
天地元气异变这一点,源五郎确实有估算到,但因为一开始的情报不足,敌人数目从
两个变成九个,这个过于巨大的差距,让战况一面倒地趋于不利。
其实源五郎还保留了一些话没有说。因为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让他不敢把这个建
议告诉兰斯洛。
织田香的参战,就代表不同势力间有合作的可能,以此为大前提,如果要号召风之大
陆上的强天位高手合力,胜算高得多,是个确切可行的办法,但除了王五之外,要把众多
立场不同、彼此关系不良的高手们统合,除非让他们感到切身之痛,也就是让八歧大蛇登
陆风之大陆,大肆破坏。这样子所造成的损失,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是源
五郎所不愿意见到的,是以除非别无他法,否则他宁愿在此奋战到最后一刻。
“嘿……你还真出乎意料地是个仁民爱物的家伙啊。”看穿了源五郎没有说出口的东
西,兰斯洛微微笑起来。
“什么话?我这个人本来就很心软,才不像某只猿猴一样,总是软些不该软的地方…
…”
“你说什么?!”
看兰斯洛勃然变色的恼怒样,源五郎忍著笑,不让笑容牵动伤口,将目光投向朝这边
移来的几头大蛇。
“……或许有另外一个办法,如果能真正破掉完美体,那么单凭我们三个人,也许…
…”
为了要迎战,再次往前冲去是必然的,可是,即使再冲上一百次、一千次,真的能就
能打倒这实力相差太过巨大的敌人吗?
兰斯洛不知道,源五郎的心里也没有个准,他们都已经很习惯与比自己更强的敌人战
斗,在那渺小的机会里,试图抓住胜利的尾巴,所以尽管身心俱疲,他们仍然没有放弃。
所幸,大蛇虽然强,但是在攻击模式上却很单调,渐渐适应的他们,并没有迫切致命
的危机,只是任疲惫感慢慢浸溽身心,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寻找胜机。
在这种全然没有头绪的焦躁状态中,等待也是一种引导胜利的方法,而兰斯洛的等待
并没有白费,在这场战斗进行将近两个时辰后,一个发生在千万里之外的变化,直接影响
了出云之国这边的战况。
首先收到这讯息的,并非忙于战斗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正在昆仑山中,试图将元气地
窟合闭的风华。
由位于众神、众魔顶端的造物之神所创造,用以吸摄整个风之大陆的天地元气,调节
失衡能量的四大元气地窟,各自有著不同的型态与构造。昆仑山中的这个地窟,就与当初
阿朗巴特山中的那一座有所不同,在大蛇完全苏醒、离开洞窟后,一座闪耀透明的晶石平
台,自无垠地渊之中升起,在黑暗里灿然若星。
平台的外观呈现八角形,每一角都有一根柱子,上头刻有魔咒图腾,与地窟封印相互
呼应,整个平台全然透明,但是雕塑于其上的各种符文,却散发著璀璨光亮,随著天地元
气的释出,亮度越来越强。平台上似乎还有一些东西,但是当风华等人抵达时,看到的只
是满目疮痍。
八角柱与平台本身都还完好无缺,但是那应该设置在平台中心,操控整个地窟气脉流
向的装置,却已经被人摧毁殆尽,只剩下一堆残破物件了。
“该死!这老东西,居然作得这么绝?”
情知自己迟来一步,天草四郎大怒,一掌重击在旁边岩壁之下,恨恨地说著。
同行的梅琳并没有这么愤慨,道:“倒不用太奇怪,换作是我们,也会做同样的事。
”
情形很清楚,多尔衮处心积虑地让地窟开启之后,自然不会多留一条尾巴,让后来的
人有机会把地窟关上。虽然不知道是否是他亲自动手?又是在何时动的手?但总之,在被
大蛇重创遁走之前,他已经破坏了地窟的开关装置,令赶来此地的天草等人徒叹奈何。
“现在……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风华不问多余的话,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从前头两人的交谈,她已经了解发生何事
,明白地窟的开关装置已被破坏,无法关闭。或许有其他的方法,即使开关装置毁了,仍
然能够将天地元气重新封闭,但一时之间是找不出来的,自己现在是应该试著去找出这方
法,还是……
她不是那种智计百出的将才,虽说心神不乱,但仓促间却想不出个办法来,方自沉吟
,一把甜美女声忽然在脑中响起。风华一震,知道是有人以魔导之术,隔著遥远距离,直
接与自己进行通讯,而发声过来的人是……
“麻烦,要把这东西关上,我可不会。”天草四郎皱眉道:“先去把外头那畜生摆平
了再说,你我二人合力,加上那些小辈们,要制服那头大蛇应该没有问题。”
“嗯,当下也只好这样了,多少年不曾再正式和人动手,今天要为了一头大蛇而破戒
,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啊。”梅琳微微一笑,望向天草,童稚的笑颜中,却有著截然相反的
沉静。
“不过,当我们联手将大蛇压制,希望你自己也能做好决定。”
以梅琳这样的老于世故,又怎会看不出来,天草四郎之所以提议先联手对付大蛇,是
因为心中还未有决定,不愿意对自己先前的问题作回应。说来也是难为了他,如果这要求
不是由自己提出,换作任何一个人,天草四郎别说是考虑,只怕立刻就拔剑相向,然而,
自己也正是因为知道此事的关系重大,这才现身出来的……
“那时候的事,就那时候再说。”
很困难地回答了两句,天草四郎正要率先从洞窟破口中跃出,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风
华忽然开口。
“对、对不起。两位前辈,请……协助我好吗?”风华道:“我需要两位有魔力修为
的高人帮忙,之后,局面应该就会好过许多。”
与梅琳对望一眼,天草四郎道:“我们是可以帮你,不过历代西王母都是修练神圣系
魔法,在这种场合,回复咒文不会比天位力量更能派上用场,你要施放的法术值得我们损
失两名强天位战力吗?”
本来以为这问题会让风华知难而退,不料她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是的,我想
……我可以解除完美体。”
在昆仑山中的风华三人结束谈话后不久,兰斯洛忽然感觉到一种不寻常的波动,震撼
著自己的灵觉。
大地……似乎在震动。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因为自从元气地窟开启之后,强烈地震就没有停过,不住地将地
面撕裂出深刻痕迹,但兰斯洛却感觉到,有一种莫名力量正在地底迅速延伸开来,以不同
的能源脉流,从另一个方向撼动地面。
(怎么回事?)
抬头瞥向源五郎、织田香,他们似乎也有所察觉,停下了动作,望向地面,至于本来
正对三人穷追猛打的八歧大蛇,反应更是强烈,九个巨头不约而同地发出鸣啸,金黄色的
蛇瞳中,闪烁著愤怒之焰,被这股已经遗忘许久的熟悉气息撩拨了怒气。
一道白光由破裂的地渊中绽放出来,以一个圆弧形的角度,快速地向四面八方延伸,
转眼之间,就把昆仑山脉周遭数百里方圆全部包含在内,透过那些扭曲蜿蜒的破裂地渊,
看来就像是无数复杂的魔法符文,变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魔法阵。
当巨大阵形圈绕完成,整个空间内,刹时间什么都停止了动作,狂风、地鸣全部停了
下来,就连奔腾滚流的岩浆,一时间都停慢了流速。正在撤退中的人民,目睹这奇异光景
,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在万籁俱寂中,任著微风吹拂脸上,彷彿置身梦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明白发生何事,只知道是有一种强大力量开始介入战局,兰斯洛怔怔地望著脚下,
拿不定主意。
停滞的情势很快有了改变,无数道豪光由地底往上投射,彷彿是天上的瑰丽极光降临
地面,一道道的蓝白色光影,波浪似地急剧起伏,此起彼落,很快就连成一气,海潮般向
八歧大蛇涌了过去。
(那该不会是……高密度、具现化的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可以说是天位高手的力量源头,无形无相,充塞于整个空间之内,在学术理
论上而言,当天地元气不合理地高度凝聚于一处,就会变得有若实质,肉眼可见,但虽说
如此,兰斯洛自己却也未曾看过,更不知道有哪个高手能将这纯理论的东西化为实际。
(陆游吗?打死我都不相信,这种力量……简直不输给八歧大蛇了……)
被那一道道的蓝白色光影幻潮围绕在中心,八歧大蛇发出怒啸,九种不同的元素冲击
波,朝不同方向疯狂轰击。在天地元气的充足支援下,冰霜、火焰的炽烈光影,遮蔽大半
个天空,几乎笼罩住整座昆仑山,让人怀疑是否在这一击之下,偌大一座昆仑山就此灰飞
湮灭。
兰斯洛、源五郎等人,甚至连待在它射程内都不愿,以最快速度脱离,暗自心惊大蛇
的威力好像犹在估计之上,必定是从大量释出的天地元气中得到了好处,若是让这阵扫射
持续下去,当射程扩张,撤退中的平民只怕连两成幸存者都没有。
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却受到了阻碍。九种不同元素的冲击波,在与那蓝白色的瑰丽
光潮相抵触时,就像是撞到了一层厚重的水银之海,只见那光潮壁上不住荡出涟漪,顷刻
间便由接触点传到老远,显示承受的力量之大,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光潮障壁却没有崩
溃,反而随著亮度越益增强,朝大蛇移进过去。
“好厉害!究竟是什么高手?居然有办法和这头怪物正面较劲?”
想不到八歧大蛇会在纯力量较劲的情形下受挫,兰斯洛又惊又喜,却是猜不到是什么
人在和大蛇相对抗。
“唔,当前的风之大陆不可能有这种高手……”
飞到兰斯洛身边,源五郎沉思片刻后,眼中恍然。
“原来如此,非人者的事情,终究还是只能由非人者解决,升龙山那边,终于有了动
作……”
彷彿是与这段话相呼应,当源五郎把目光投向大蛇,数百里内魔法光阵的炫目彩芒如
同怒涛溃堤,激烈汹涌,一起朝中央的八歧大蛇急冲而去。
第三章 境外强援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昆仑山
梅琳、天草四郎分站两边,各自以不同的持咒方式、魔力源,形成不同属性的咒力结
界,援护住结界中心的风华。
虽然曾一度与魔族为伍,但出身耶路撒冷的天草四郎,却施放著最精纯的神圣系咒力
。当他持咒唱颂时,周身圣光的明耀与纯净,即使是耶路撒冷的大神官也要为之汗颜。
梅琳??格林却是完全一个相反的情形。当她敛起了平时的童稚微笑,全神贯注地唱
颂黑暗魔神之名,周身赫然缭绕起一层层有若实质的黑暗魔气,隐约更浮现骷髅、怨魂形
象,显示了她身为魔导公会首席长老的实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在巧妙编排下得以共存,相互辅助,形成一个极其坚固的咒力
结界。就如同之前梅琳所说,她与天草四郎两人合力,人间界就应该没有任何的高手、强
人能破,但此刻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额头见汗,维持得颇为吃力。
出现这种情形的理由,是因为这个结界此刻所承受的庞大压力。倘使不是他们这样级
数的强力术者出手,就势必会出现数千名魔导师合力施咒的壮观景象。
在法阵中央,风华双目微睁,衣袂无风自动,原本就雪白晶莹的肌肤,更被一层氤氲
光华所笼罩,随著咒文唱颂,脚下的晶石平台渐渐浮现不规则的裂痕,当裂痕扩张到某个
程度,便贯串相连起来,组成符文图腾,跟著便暴闪成一道道雪亮光柱,耀眼的青白色强
光,笔直往上方冲去。
光华璀璨,内中所蕴含的强大能量,却与正处于能源激烈释放中的地窟产生共鸣,慢
慢将地窟内的地震稳定下来,继而在风华周遭组成一个立体六芒星的法阵,青、朱、白、
紫,四种彩光在六芒星上迅速疾走,势道强劲,好几次都险些撞脱出法阵范围,都是被风
华以其超越常人的敏锐感应力,抢先一步察觉,导回轨道内。
(好强……不愧是神明,远距离传递衰退之后,还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世上还有
什么其他生物能相提并论吗?)
全神贯注,风华导引著这份跨越千万里长距传送而来的庞大能量,只要稍有不慎,那
么便不是与地窟共鸣,而是两股力量正面相撞,产生足以将这块土地轰上天去的大爆炸。
此刻,在升龙山顶峰,一定有著另一个六芒星法阵吧?正是因为有另一个女子在那边
努力与龙神们交涉,所以才能在这场战役几乎已经看不见胜望的最后时刻,送来援助。
(所以……真是太好了啊,原来你还在……)
基格鲁事件后,雷因斯女王驾崩,听到这消息的风华,将信将疑,虽然心里不愿相信
这唯一的女性好友就此逝世,却又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兰斯洛能够从异界归来后,风华便
对自己的推测有了几分把握,是以刚才接到莉雅的心语通讯,再度感受到那久违的熟悉气
息,心中实是说不出的欣喜。
(辛苦你了,莉雅,就算没有来到战场上,你也一直为著大家在努力啊,真是…
…太谢谢你了……)
要潜入升龙山、和龙神们交涉并且将之说服,这没有相当的勇气与毅力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一点,风华便对远方的姊妹充满谢意,并且感到一阵喜悦的暖意。
(谢谢幕后的你,一直努力到这一刻,现在就是我的责任了……接下你传来的东西,
为他们引导胜利。)
风华扬起手臂,白玉般的修长纤指,引导著力量的方向,阵阵青白色璀璨光芒,由晶
石平台向地下延伸,如奔流溃堤,势不可挡地往外溃撞而去。
这份努力所造成的效果,立刻在外头的战场上出现。强光在地下蔓延、奔走,将整个
昆仑山脉都圈固在范围内,形成数百里方圆的巨大魔法阵,更朝上方凝成巨大的魔力障壁
,困住被围在内中的八歧大蛇。
激烈的能量撞击,原本如天般清蓝的魔力障壁,表面不但像是波浪一样,荡出阵阵起
伏涟漪,更幻闪著天上极光般的七色灿彩,瑰丽无方,曲折变幻,不属于人间应有的美丽
景象,饶是身处战场,仍是看得众人神驰目眩,不知怎样形容。
大蛇的九个巨头,连续朝不同方向轰发冲击波,但是与那魔光障壁一相抵触,却全部
被化消,不能破壁而出,没有实质杀伤力。
无法突破,一层层的七彩光壁朝中央压迫过去,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八歧大蛇不住发
出怒啸,喷发著不同元素的力量冲击,轰得七彩光壁上的涟漪震荡一阵激烈过一阵,但却
始终无法将光壁轰出洞来。
“好厉害,居然能正面把这头怪物压下。”大概已经了解了整个事态,兰斯洛问道:
“不过,两边龙神较劲,这边却被整个压下,是因为这头畜生被抹去灵识变废了?还是因
为它本来就很弱?”
“正好相反。依照古籍传说,如果不是因为被抹去灵识,这头大蛇当初是五大龙神中
的最强,所以才有能力高举叛旗。”
源五郎凝望著狂啸中的八歧大蛇,道:“只不过,虽然有九个头,但毕竟仍只是一个
个体,以一敌四,就算它再怎么强,也只有趋于下风的份,倘使不是因为能量在远距离传
输中钜量消耗,胜负早就分出来了。”
“本来就该由那些蜥蜴神来摆平的,却让我们乒乒乓乓地乱打了那么久,如果它们肯
早点动手,几千年前就把这头大蛇给搞定,这边就不用搞什么活人祭,我们今天也就不用
麻烦了。”
纵然是面对神明,兰斯洛也没有半分敬意,以这样的语气,说著让人侧目的话语。
源五郎道:“虽然是光明之神,但五大龙神存在于人间的任务,并非主持正义,或者
说是扫荡邪恶,而是维持这块大陆上的力量平衡,避免有太过超越常理的破坏力量出现,
平时不得参与人间界的斗争,在祂们的观念里,发生在海外的事,不属于祂们的监控范围
,是不得介入的。”
“不是吧?活了那么久的岁月,连领海的观念都没有,这些龙神平常是吃饲料为生,
把脑子吃蠢了吗?”
源五郎叹道:“这段话我就不附和了,对方是神明,力量和我们不成正比,天心意识
更不是这头大蛇能比的。我不想遭天谴,也不想这么早死。”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注意著全场的情势。除了确认己方的战友无恙,日方人民也在平
稳撤退,也同时专心回复体力,以备各种可能的变化。
得到这稍事喘息的机会,枫儿调匀气息后,便想找织田香说话,但对方却有意回避,
没等她靠近,就抢先飘身离开。以她九曜极速的造诣,枫儿自是追之不上,只有暗自叹息
的份。
和争取时间回复体力的众人相比,织田香无疑忙碌许多。与大蛇一样,能够从周遭充
沛的天地元气中回复力量,织田香不需要多做调息,在研判此刻并非介入战局的好时机后
,她转向朝灾民飞掠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众人还在与大蛇奋战时,几支千余人的军队出现,引导路线,协助撤
退。由于事出仓促,织田香来不及赶调新撰组来此,所以是在抵达出云一地时,向附近的
诸侯调动武士与部队,来应变救灾。
毫不拖泥带水的决断,发挥了相当的稳定作用,比起那些陌生的异国人,出云的人民
更信任这些官差与武士大爷,配合西王母族人的协助,迅速而有秩序地撤离。
“动作要快,即使撤离这里,也不代表就安全了,这里的灾变应该已经蔓延到全日本
,京都立刻要成立指挥中心,筹组各种物资的分配与输送,还有各地也要……”
织田香的指令,被迅速传递下去,并且以快马同时传往日本各地。尽管没有什么人知
道这个持著丰臣家家徽印盒的美丽少女究竟是谁,但她指挥若定的沉稳步调,确实让众人
定下心来。倘使织田香不是这么面无表情,而是如同一个正常少女般,表现出极度惊恐的
样子,这边的救灾行动一定会大乱特乱。
将数十道命令发布下去,织田香并没有忘记观察战场上的种种。不仅仅是大蛇,兰斯
洛、源五郎、枫儿、泉樱、妮儿,甚至连昆仑山中的异样气脉流动,她都瞭然于心,因此
,织田香察觉了兰斯洛的不妥。
双方仍是敌人,只要诛杀大蛇后,立刻就会翻脸动手,织田香对这名敌人的头头特别
在意。而她也发现,兰斯洛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背部更大量地流著冷汗,尽管不明白为
何会如此,但她已看出来兰斯洛的不适。
(诅咒……要发作了吗?)
如果再看下去,单是目光,就会引起那个野兽男人的警觉,织田香转过头去,但心中
略一推算,就知道兰斯洛身上所中的诅咒,已经压抑不住,正在影响他的肉体。
(他自身难保了,不足为惧,最具威胁性的人是……)
织田香瞥向源五郎,那边转过头来,报以一笑,聊表携手抗敌的诚意,但没能再多做
表示,战局就起了变化,魔力障壁在持续迫近后,终于与八歧大蛇的完美体正面相撞。
两股巨大的能源体相互撞击,带给周围的影响,就是一阵天摇地动的剧烈震荡,但这
股威力却没能持久,在能量激荡之下,八歧大蛇的完美体变得有若实质,渐渐显现了形状
,像是魔力光壁一样的透明障壁,不住因为两种力场的震荡,激出涟漪起伏,快速地往旁
边散去。
“这是……在干什么啊?”
给一堆剧烈变化弄得头晕脑胀,妮儿看著眼前壮阔奇景愣愣出神。回答她这问题的,
是站在兰斯洛身旁的源五郎。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看得到两道完美体力场的正面较劲……”以天心意识学
者自居,源五郎对这幕只存在于学理中的景象,本身亦是有著感叹。
(真恐怖,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啊,虽说这块大陆上的武学在不断地进步,不过…
…同样的事,我有一天也做得到吗?)
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兰斯洛忽然拍了拍义弟肩膀,像是鼓励一样笑了起来。
“老三,如果说这是两股完美体的对撞,那么就理论上来说,中和效果应该很快就要
发生啰?”
“纯就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完美体随著使用者修为而有高下之分,升龙山那边的
力量虽然比较强,但是计算到远距离传输造成的耗损,我想双方是不分上下,另外……我
也不觉得龙神会这么便宜我们。”
源五郎的推测立刻就变成了事实。八歧大蛇的愤怒嘶鸣,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生疼,
靠得近一些的人群甚至有不少闻声昏去,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但再怎么愤怒也好,它无法阻止将发生的一切。两边完美体障壁上的涟漪波浪越来越
激烈,但是对周围的影响却越来越小,在彼此力场相抵触却分不出胜负的情形下,完美体
慢慢地开始融合为一,化为乌有。
只见八歧大蛇的完美体障壁越来越薄,震天嘶鸣声中,也出现了愤怒、悲绝的感觉,
过不多时,在一声响彻云霄的爆裂声后,所有的强光、七彩,全部消失殆尽,整个空间内
安静得怕人,直到八歧大蛇的一声怒鸣,将众人再次震醒。
伴随这声怒鸣而发的,是满空的鲜血。彷彿是一阵赤红骤雨遍洒地面,大量血雨像是
喷泉一样,点点滴滴,自一头大蛇的颈部裂口喷发出来,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怵目惊心的红
带。
“完美体已经不存在了,确认完毕。”
手执不知火,以无比冷澈的表情,漂浮在空中,检视自己适才给敌人造成的伤害,织
田香的眼中看不出喜悦或失望。
推测出大蛇的完美体即将消失,而在完美体被破解后的短暂时间里,大蛇或许会有的
呆滞,织田香一早便悄然潜近八歧大蛇,在关键时刻做出攻击,获取最大战果。
一记像是弓弦断裂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在另一头大蛇的身上,血雨像是泄洪一样
,激烈地喷洒出来。
“嘿,懂得趁火打劫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当初也是杀人放火起家的。”
与织田香有著同样心思,兰斯洛也早就飞掠到近处,当完美体消失,立刻出手,将大
蛇创伤。
为了追求最有效率的杀伤力,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使用了拉大伤口面积,造成大
量出血的攻击。一来,完美体虽然消失,但蛇鳞仍是非常坚硬,这一击能不能伤及大蛇,
谁也没把握;二来,体积如此庞大的生物,倘使大量失血,就算力量再强,也是难以为继
。
结果,趁著完美体被破,大蛇动作呆滞的短暂时刻,两人都袭击得手。适才的完美体
撞击,似乎不只是破除了大蛇的完美体,多半还对它的力量造成了影响,加上两人手持神
兵,全力出手,本来坚硬的蛇鳞竟是出乎意料地易破,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破开蛇鳞,顺势
下拖,拉出一道老长的伤口。
“老大你趁火打劫成功,这当然是很好,不过请别忘记,每一次的成功都是靠幕后牺
牲者累积起来的。”
不比织田香有九曜急速,兰斯洛的抵达时间稍迟,大蛇已经有所反应,在他出手同时
,喷发腐蚀酸液攻来,幸而源五郎的小天星剑朝那头大蛇双眼击去,令它调转方向,将酸
液改喷向源五郎,兰斯洛才能成功伤敌,而处于不利位置的源五郎,却险些被酸液喷个正
著,闹得好不狼狈。
“老三,你没怎么样吧?特别是那张脸,要是有了个什么损伤,你以后不就失业了?
”
被人抓到把柄,让自己在“说谎大王”之外,又多了一样耻辱的称号,源五郎早就料
到往后会有这种场面,当下苦笑道:“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我……”
“也对,你是靠……”
“大蛇的力量下降了不少喔,刚才那一击酸液,我居然能用身法和护身劲卸去七成力
道,比之前轻松太多了。”
“干得好,谢谢蜥蜴大神保佑!”兰斯洛回过头,大声喊:“女人们,虽然说大石砸
死蟹这种不名誉的工作,让人很不痛快,不过现在该是我们收拾残局的时候了,就做每个
正义阵营的角色该做的事……大家一起围殴怪物吧!”
源五郎说出的讯息,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在大蛇力量减弱的此刻,就连小天位都有参
战的资格,兰斯洛振臂一呼,在旁观望中的三女也有了反应,一起朝最近的那头大蛇攻去
。
和之前相比,大蛇的力量简直衰退得难以致信,兰斯洛和源五郎都有个感觉,大蛇似
乎被封住了吸摄周围天地元气的能力,以至于力量虽强,但衰弱的速度却比先前快上许多
。出口时仅有强天位程度的冲击波,轰到敌人身上时,更只剩下小天位程度的出力,对兰
斯洛等人全然没有影响。
就小天位而言,如果单独被冰霜、火壁喷中,仍然是相当危险,但泉樱三人并不各自
为战,而是三人一组,当一人成为诱饵,另外两人就趁隙攻击蛇身。有趣的是,除了相互
礼让的枫儿、泉樱,就连妮儿也抢著担当最危险的诱饵人选,主要的理由,仍然是不想欠
这两个女人的人情。
托了先前相互救护的福,小天位组的联手气氛相当不错,在三个女人的细密心思、大
胆出手、彼此援护之下,也缔造了漂亮战绩,在一头大蛇的身上制造了许多伤口。
确认过这一点的兰斯洛,终于可以放心地投入战局。在强天位这一边,胜负之差更是
明显,靠著九曜急速的闪电挪位,又能迅速由天地元气补充力量,织田香简直占尽优势,
全然看不出疲态,每一下挥刀斩击,大篷血雨喷洒出来。
当创伤累积到一定程度,大蛇因为失血而动作迟缓,织田香觑准位置,天位力量疾吐
,不知火邪焰炽烧,燃亮蛇鳞,就在大蛇长声悲鸣声中,蛇身上被破砍出一个偌大的血洞
,形成了开战以来最重的伤势。
织田香一击得手,立刻跟著追击,不知火邪焰狂催,整个人化作一片火焰刀芒,以九
曜急速飞身增力,便从那个血洞中破入进去,撕体断骨,由另一侧破出。
严重的创伤,即使是大蛇这样强悍的生物,也支撑不下去。巨大的身躯,软弱无力地
摇晃了起来,重重地砸向地面,轰然巨响声中,地上出现了又大又深的凹坑,而倒在凹坑
中的大蛇再也起不来,就此没了声息。
彷彿是有意较劲,织田香这边刚刚解决了一头大蛇,兰斯洛那边也让一端蛇头躺下,
两名没有战友意识的人隔著老远互望一眼,继而投入各自的战斗。
(真是……不痛快啊。)
如果说眼前情景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最佳写照,身为欺虎之犬的兰斯洛,则是无法从
那种自我厌恶中释放出来。与强敌作战,正面击倒强敌,或是用战术取胜,这都会让兰斯
洛有一种成就感,可是,因为敌人变弱,所以才能打赢,这样的感受,却让兰斯洛非常讨
厌。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十足状态、未曾失去意识的八歧大蛇,实力是昔日升龙
山五大龙神之首,倘使不是因为变成这样,在场所有高手联合起来,还不够祂一口吞的,
想要以实力正面战胜祂,不啻是痴人说梦。
(等著吧,我们人类不会一直这么窝囊的,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越你这头东西!
)
局面发展到此,可以说大势已定,就连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也看得出来,不久前还纵
横无敌的八歧大蛇,现在却只能病奄奄地挨宰,随著身上的创口越来越多,动作也是迟缓
无力,再没有逆转情势的可能了。
泉樱舞动长枪,在空中回翔如意,一面抵御火焰袭身,一面找寻机会攻击,虽然在速
度上无法与源五郎、织田香相比,但她的身法却是最为美观,每一下翔动、折旋,充满了
力之美。
受到天地元气变动的影响,泉樱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快速攀升,而被封住吸摄天地元气
能力的八歧大蛇,轰出的冲击波则一阵弱过一阵,酸液、烈火,在没有足够力量支援下,
显得软弱无力,发挥不出应有的杀伤力。
打得越来越顺手,泉樱心中却仍有著困扰。自己的脑袋仍隐隐作痛,不知道什么时候
会再发作,而且,自从迫近大蛇作战后,有一些不属于自我意识的思想波,变成了破碎的
片段画面,间歇流入自己脑里。
说出去一定会惹人讪笑,不过,自己好像能感知这位前任龙神的心情。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虽然有著不死的生命,却必须千万年、亿万年地枯守绝峰之
上,无奈地俯览人世,这种心情随著时间的累积,慢慢变成了对于整个世界、轮回制度的
怀疑,对于自我使命的孤寂,最后再转变为对于造出自我之人的反抗,并付诸行动。
反抗结果是失败的,祂被剥夺了一切,变成了一头不具灵识的凶兽,从此被锁困于昆
仑山下。
可是,为了反抗一样本来就不对的东西,而受到这样的惩罚,这样就是天理,这样就
算是公平吗?
当八歧大蛇仰天发出长长的悲啸,恍惚中,泉樱彷彿就能感觉到那股无尽凄凉的悲怆
之意,直袭心头,刹那间心神失守,险些就在无防备状态下,被火焰喷个正著,幸亏背后
有人拉了一把,将她往上一提,这才躲过了焚身之厄。
“作战的时候,专注于眼前的敌人,不要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放开了抓住泉樱的
手,织田香冷冷道:“它受到的对待公平不公平,这种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必要同情
敌人。”
说完,织田香飞身朝大蛇掠去,再度展开攻击,只剩下满心疑惑的泉樱,纳闷不已。
(难道……除了我之外,香公主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吗?)
与八歧大蛇属于同一血缘的泉樱,并不晓得织田香由于生命形式特异的关系,对这种
游离思想波的接收力,远逾常人万倍以上,是以收到的片段画面比她这龙族直系子孙更要
完整。
承受著众人的猛攻,每一个蛇头失去生命,就相对拖慢了八歧大蛇本身的速度与行动
,令得攻防之间破绽更大,被兰斯洛等人所掌握后,使战局如同江河日下,成了一面倒的
胜局。
当只剩四个蛇头还能活动,八歧大蛇终于流露出了惧意,长鸣一声,就想要突破众人
包围,觅路遁走,但兰斯洛等人又怎会给它机会,更加卖力地狠打,几下工夫,又一个蛇
头失去了生命。
“好!一股作气把它干掉,大家今天晚上就吃蛇肉羹了!”
兰斯洛高声振呼,再一次鼓动士气,心里却实是担忧。即使打倒了大蛇,也不代表问
题解决了,地震越来越剧烈,岩浆像是涌之不尽一样地喷发,天地元气急遽聚积的密度,
就算马上会引起时空震、空间破裂,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如果不能将地窟关上,引起的灾
祸之大,恐怕比八歧大蛇更棘手。
无暇多想,兰斯洛一扬风华刀,正要配合众人的位置攻击,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细
微灵波,稍稍一想,登时醒悟,连忙大叫道:“危险!所有人后退!”
这句话喊得正及时,众人闻声停住动作,向后飞退,本来的去路上却闪过一阵墨光,
黑暗冥气旋绕起来,空间破裂,出现了一道旋转的无底凹洞。
“星辰之门!”
在胜利唾手可得时,谁都没料到应该在昆仑山内只剩半口气的西王母族长老们,还有
能力出手干涉。
乍见这五极天式的强招,吃过苦头的兰斯洛表情凝重,连忙把附近的枫儿扯到身后守
护,泉樱则是被织田香护住,至于本来想往兄长那边跑的妮儿,源五郎忍著笑,将她拉到
自己身后。
以魔法修为而言,源五郎、织田香都是不逊于八名西王母族长老联手的天位术者,正
要筹谋如何应付,那道乍然出现的星辰之门却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被妮儿小姐所重创,她们根本就已经无力施展五极天式这样的高耗力
黑魔法。”源五郎道:“勉强施放了出来,却也撑不了太久,只能吓吓人而已。”
分析很正确,但就只是这一下子耽搁,八歧大蛇已经逃逸无踪。从体积来看,很难想
像身躯这么庞大的生物,会有如此高速,不过本来八歧大蛇的动作就很敏捷,又或者西王
母族长老们在以星辰之门阻路时,也施展了什么转移术法吧。
“跑也跑不了多远,这里没有可以藏蔽它的地方,肯定是躲回那个鬼地窟去了,除恶
务尽,我们追下去把它给干了!”
兰斯洛宣示著,正要率人追下去,一阵冷澈恶寒忽然由体内窜生,电流般在体内奔走
,一下子瘫痪了他的行动力,手脚乏劲,连站也站不稳,从空中摔落地面。
异变忽生,众人都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追赶大蛇,全都降下去探看。到了地面,只见
兰斯洛瘫坐在一个大土坑里头,看样子似乎是试著在运气调息,可是手脚不停地抽搐,脸
色也忽青忽红,显然根本就没有效果。
“哥哥,你怎么样了?”
妮儿见状大吃一惊,忧心如焚,枫儿与泉樱也是一样,焦急的表情形于颜色。
在颤抖之后,从手脚开始,一直到背部,快速生长出许多又黑又浓的长长硬毛,一下
子就把本来肌肤覆盖住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扶著兄长的妮儿,被这些硬毛弄得刺手,连忙将目光投向
源五郎。
“诅咒发作了,如此而已。”一看这徵兆,源五郎就已经明白了,“西王母族的诅咒
,现在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如果在极短时间内不找到解开诅咒的办法,那么老大就……”
“就怎么样?”
源五郎贴近妮儿耳边,小声地说了些话,妮儿几乎是惨叫一样地喊了出来。
“什么?你说我哥哥会变成猪?!”
知道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源五郎也只能无奈地一摆手,表示自己无力解咒。
泉樱、枫儿虽然心急,但是任两人怎么思索,也想不出办法来。织田香根本不理这边
的骚动,也放弃了继续追逐大蛇,而赶去处理灾民安置事宜。
“不、不用管我,先冲进昆仑山去……”忍著肉体上的剧痛,兰斯洛喘气说话,妮儿
被一语惊醒,以为说只要进昆仑山抓到那八个老太婆,就能解开诅咒,但旁人却都晓得,
兰斯洛是想到八歧大蛇重新冲回昆仑山,担心著人还在里头的风华。
“唉,老大,不爱江山爱美人,死到临头,还这么情深义重,你也算是昏君之首了。
”
源五郎笑了笑,就预备带著妮儿由山壁裂口进入昆仑山,但是却被人一句话给停下来
。
“谁要离开都可以,不过在走之前,留一个能做主的下来。”
童稚的嗓音,一身魔法师黑袍的梅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近处,朝这边走过来,背后
还跟著有雪。
当大蛇肆虐,没有自保能力的有雪立刻就躲进昆仑山山腹,和外头的天崩地裂相比,
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当梅琳要离开昆仑山时,路上发现了龟缩在暗处的雪特人,
顺手就把他给带了出来。
“八歧大蛇暂时没有威胁性了,对外头的人没有,对山里头的人也没有。”若有所指
的话语,梅琳看了兰斯洛一眼,道:“但是真正严重的问题,是元气地窟那一边。”
用简洁的语句,梅琳大概说明了山里头的情形,关闭元气地窟的闸门已经被破坏,修
复的可能性极低,即使能修复,也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之内能够做到,而若是任著地窟持
续宣泄钜量天地元气,灾变持续扩大,不出十二时辰就会演变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整个灾情目前已经蔓延到全日本,因为地窟闸门已经毁坏,没有可能关上,所以也
无法停止灾变源头,根据太研院的计算,十二时辰之内,火山会在日本的每一处喷发,强
烈地震与海啸、雷电,不只是袭击沿岸,也将会影响内陆,届时,日本人的存活率将不足
两成。”
连串数据说下来,听得众人胆颤心惊。这个岛国之上的人民,即将在十二时辰之内,
有八成以上失去生命,想到这所代表的残酷意义,妮儿的脸色都要白了。
然而兰斯洛却知道梅琳没有把话说完,道:“还有呢?老师你是魔导公会的首席王牌
,如果单单只是海外岛国面临大灾变这种事,是不会惊动到你的。”
“聪明,和你说话不用花太多力气。”即使是这么说,梅琳还是沉吟了一下,才道:
“如果十二个时辰内还是无法关闭元气地窟,整个灾变的影响范围会把风之大陆本土也牵
连在内。照太研院的计算,要让地窟中的能量宣泄完毕,并且与外界空间调和正常,起码
要九个月,这九个月内灾变会持续加重,雷因斯、自由都市还有部分艾尔铁诺领地,都是
受到影响的区域。”
这番话一说,众人的脸色自然是难看之至,除了源五郎早先隐约料到,剩下的人都是
惊愕难当,本来以为只是一场会烧尽日本的大火,结果居然烧到自己身上了!
要是没法在十二时辰内把元气地窟关上,此刻蔓延日本各地的大小灾变,就会越过海
洋,出现在雷因斯的领地内。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人人都焦急起来。
“身为雷因斯的王者,该如何裁决,就是陛下你的责任了。”梅琳看著兰斯洛,等著
他的回答。而这期间自然有了点小问题,弄不清丈夫何时又成了雷因斯之王的泉樱,被有
雪适时地拉到一边,胡扯解释,摆平可能发生的问题。
“喂,老四,你刚刚和敖小姐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告诉他老大是炎之大陆的王爷,不过在搞上枫儿公主后,顺便也兼任了
雷因斯的国王。”
“炎之大陆的王爷会兼任雷因斯之王?这么烂的谎话你也敢说?太不合理了吧?”
“明明已经被老婆捉奸在床,却还强辩说那女的是在帮自己补裤子,这种谎话更不合
理,但还是一样有人相信。女人只想听藉口,不想知道答案。男女之间的事,很复杂的,
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言。”
“说的像是真的一样……”
“你这个只能追在妮儿小姐后头吃尘的家伙,没资格和我谈这个啦。”
姑且不论这边的小小对话,另外那边,梅琳结了几个手印,以自身的法力,帮助兰斯
洛压抑即将发作的诅咒,而兰斯洛也想了几个应变方案,但却都被梅琳否决。
“……这是不可能的,元气地窟不可能以这样的方法被关上,想下一个吧。”
从梅琳不断地否决中,兰斯洛看出了一点东西,他并非是那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而
同样的事,不只是他,旁边的枫儿、泉樱也都看出来了。
“老师,有什么话就请你直说吧,时间紧迫,不用再拐弯抹角了。我是个成年的国王
,不管你要说的是什么,我想我都能够承担的……嗯,要我去当活人祭的祭品除外。”
梅琳笑了笑,开始说出这一段她最不想说的话。
在动身前来日本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以多尔衮的作风,在打开地窟后,必然会将闸
门装置毁去,令得旁人欲关无从,所以同样对四大地窟有深切研究的梅琳,也想出了解决
之道。
“由于元气地窟的影响极大,所以除了闸门之外,还会有两处安全装置,只要一启动
,就会把元气地窟沉入海底,将天地元气的释放速度压低到应有的十分之一,灾变也就没
有了。”
终于听到解决方案,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忙著抹去额上汗珠的有雪更是直接嚷了起来
,“去,有这么好的办法,应该早一点说嘛,你这个老……小太婆,故意把这个秘密暗藏
不说,是不是想看我们出丑啊?”
“有雪,闭嘴!”
兰斯洛凝望著梅琳。虽然脸上仍有笑意,但是她的表情比适才更凝重了,这个解决方
案一定有著什么后果,会让她这般迟疑的严重后果是什么?
把元气地窟沉到海底,这确实是个很理想的方案……难道?!
“你似乎已经找到答案了啊,年轻的兰斯洛陛下。”梅琳道:“就像你想的一样,当
两个安全装置打开,沉下去的不只是地窟,而是地窟所存在的这块土地。”
“范围……有多大?”
“不至于波及风之大陆,不过……整个日本都逃不掉,在装置开启后的四个时辰内,
全部沉入海底。”
不是多出乎意料的回答,兰斯洛闭上眼睛,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他有一种十倍于
苦战大蛇时候的疲惫感。
身为雷因斯的帝王,肩上就有这个位置所不能逃避的责任,可是,和与各种强敌作战
相比,这次所要面对的抉择,却让自己不得不畏惧起来。
“那……如果这边沉下去,这里的人会怎么样?”似乎是不想面对事实,妮儿问了这
么个不切实际的问题,但体谅到她的心情,谁也不忍苛责她。
“当然是全部死光啰,整个日本都沉到海里去了,难道每个日本人都能在水里呼吸吗
?”有雪道:“老大你是雷因斯王,当然要作对雷因斯有利的决定啊,这种事还用得著想
吗?”
不断摆动的天秤,两边都太过于沉重,众人全都沉默下来,没有反应,有雪慌忙跑扑
到兰斯洛身前,摇著他肩膀道:“老大,你还在迟疑什么?你是雷因斯的王啊!
这么多你的百姓和子民,你是想看到他们都完蛋吗?”
“有雪,我是雷因斯的王,这点没错,可是……我也是个人啊。”沙哑著声音,兰斯
洛的声音听来几乎像是在叹息,“你看看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很多都已经家破人亡
,只想找个栖身之所……你不想死,我们雷因斯的子民不想死,但是他们也不想死啊!你
叫我……怎么有办法去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呢?”
“为什么没办法?你是我们的王,就应该要先为我们著想啊!只会牺牲自己的子民,
让自己的子民去死,让别人先活下来,你这是什么狗屁王者?兰斯洛,你去吃狗屎吧!”
遭到拒绝的雪特人暴跳如雷,指著兰斯洛大骂出来。奇异的场面,但是在这种气氛中
,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止,直过了好半晌,把几十种通用粗话都用过一遍的有雪终于停
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们这些搞政治的都喜欢作秀、讲数据嘛,我们就来讲数据,刚才这个
老小太婆不是说了吗?本来日本人的生存率就只有一成多,现在只不过是连那一成多都葛
屁上天而已,如果让灾变蔓延到雷因斯,死伤人数可远远超过那一成多,照这么一算,应
该怎么做不是很清楚了吗?”
“你疯啦!那些是都是人命,不是数字啊,你说这种话,有没有人性啊!”对于有雪
的话语,第一个脸上变色,跳起来骂人的就是妮儿。
“死一百个人是人命,死一百万人就只是个数字啦。你那么喜欢谈人性,在北门天关
大战的时候,也不见得你出手就轻一点了,在混四十大盗的时候呢?那些花家的防卫军呢
?妮儿小姐,你手里也积了不少你所谓的宝贵人命啊!”
“那……那些都是因为……那些人……他们为虎作伥,又与我们敌对,所以我们才…
…”
“就算他们很坏,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朋友吗?你把他们一股脑地都杀了,他们的家
人朋友会不会好伤心?会不会好恨你?九成九都是会吧。我们这一群人当中,手里染血最
少、最不伤人命的肯定非我莫属,要说没人性,你这杀人魔女靠一边站吧!”
以源五郎对妮儿的溺爱,这时应该挺身为她说话才对,然而,这次他却只是拉过被说
得哑口无言的妮儿,轻轻拍她的肩头,让她好过一点。
而一反平时的懦弱怕事,有雪这时的强悍,气势上压倒了在场所有人,就连兰斯洛自
己,也不愿意与有雪目光相接。
源五郎看得出来,有雪的气势之所以这么强,并不是因为“理直气壮”,而是因为每
个人心里都存在著的黑暗念头。兰斯洛、泉樱、枫儿,都不是笨人,有雪说的这些,难道
他们会没有想过吗?
求生,是每个生物的天赋本能,所以损人利己就是生物天性,即使最后仍然选择了善
的那一扇门,但是那些属于黑暗面的欲望,也不可能完全没出现。有雪的话,抢先说出了
大家心里同样在挣扎的东西,击中了每个人心里最不愿面对的那一点,只不过他这么赤裸
裸地说出,又是这么地恶行恶状,面目狰狞,这才分外地惹人反感。
妮儿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觉得,虽然在道理上,有雪说得好像没有错,但事情不应
该是这样的。也许他的道理很对,但是……但是……相对于他的“道理”,应该也有另一
套很对的“道理”吧,这世上的道理并不是只有一种的,如果自己不去抗辩,那还有谁能
为日本人说话呢?
看看旁边,出云地方的百姓在西王母族、军方指引下,缓慢离开灾变严重的昆仑山区
,试著找个地方暂时安顿。因为大蛇被打倒了,他们脸上表情十分欣喜,似乎认为一定可
以克服眼前的灾难,重建家园,然而,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命运即将在短
短时间内,被旁边这群与他们不相干的异国人给决定。
如果说,身为外国人的自己,这么关心日本人的命运,是一件很荒唐的事,那么,由
一群外国人来决定整个日本的命运,这种事岂不是更加荒谬可笑?也许人的命运自始至终
都不能由本身而定,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可以肯定的,就是世上没有哪个人有权决定
另一个人的命运、生死。
“我……”
勇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妮儿正要继续捍卫自己的主张,但新的阻碍者却又出现,令她
瞬间变得势单力孤,而出乎意料的是,出来帮有雪发言的,不是提供沉岛计划的梅琳、不
是素来负责维持众人理智思考的源五郎,却是一向只默默等待命令执行的枫儿。
“我认为有雪大人说得很对,兰斯洛大人身为雷因斯的王者,思考顺位上就应该以雷
因斯人为第一优先,否则就是叛国行为,不只是雷因斯百姓会对你失望,小草小姐会对你
失望,连我都会觉得很可耻,因为您没有做应该做的事。”
枫儿强硬的措词、全然不假思索的直接态度,别说是犹自苦思的兰斯洛,就连妮儿、
有雪也被她吓到。即使不愿承认,但妮儿也知道这女人对兄长的影响力,要是兄长被她这
番话打动,那……
“灾变的影响范围,不只是雷因斯,自由都市也包含在内,甚至还包括了艾尔铁诺,
当估计中的伤害成真,死伤数字将远远超过日本的总人数。这不是是非题,而是一道太过
清楚的选择题,我不明白兰斯洛大人为何还做不出决定。”
“喂!你这个女人,雪特人不明事理也就算了,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这些都是活生
生的人啊!你在日本的这些时间里,受过他们帮忙与照顾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谁不明事理啦!妮儿小姐,你要乱骂人请趁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光明正大地…
…”
有雪的话才出口就被打断。因为想到对手身有武功,妮儿便没有那么多顾忌,话一说
完就同时动手打了过去,却被同样运起天位力量反击的枫儿给架住。
“妮儿小姐,你今天在这里帮日本人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雷因斯的百姓了?
他们也同样照顾过你,尊敬你、喜爱你,还有你在自由都市的歌迷呢?如果让他们知
道,是因为你现在的坚持,而使得他们置身于火海之中,你又打算怎么去面对他们?”
一面运劲与妮儿的天魔功相抗,枫儿的表情很平静,说出的话语,就像是冷水一样,
浇在妮儿头上。
“如果只是因为日本人在你眼前,而雷因斯人不在,所以你不忍心对日本人下手,妮
儿小姐,这是一样比伪善更严重的罪啊。”
听到这么严酷的指责,妮儿如遭雷殛,后退几步。自己确实是很冲动、很热血的直线
条个性,然而,真是如同这女人说的那样,只是因为今天在自己眼前的是日本人,所以自
己才这么样地为他们争取吗?
应该不是的。自己很明白地知道不是的……但就是知道,自己也没法很大胆地说出口
,因为自己就是无法回答,如果今天雷因斯人和日本人都在自己眼前,承受著同样的苦难
时,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句话就让妮儿心神大乱,不能再说些什么,枫儿转向兰斯洛,道:“兰斯洛大人应
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次,如果您做出不利于雷因斯的决定,那
么我……我……”
兰斯洛望向枫儿,确实是有点想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来做威胁,但结果这句
话却由旁人解答。
“那么我与枫儿姊姊就会一起甩掉你离开,像你这么没有魄力、没有决断的男人,我
们实在是不想要了。”
泉樱霍然站起,与枫儿并肩而立,站在兰斯洛的身前,表示著两人同一阵线、同一请
求。
两名在自己生命中都占有重大地位的女性,一起以去留做出要胁,这对兰斯洛来说,
确实是一项很大的压力。但打从枫儿出声开始,他原本紧绷的表情就越来越和缓,甚至有
了一抹淡淡的苦笑,而当泉樱也站起来说话,他微闭起眼睛,像是感慨、又像是感动。
事情很明显了啊,不过……在正式扛起来之前,自己仍然想要知道一件事。
“老师,是谁请动您出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有些畏惧去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雷因斯那边,是由白德昭出面找我的,不过,背后大概是无忌小子在主持吧。”
梅琳叹道:“整件事情,都是瞒著莉雅丫头进行的。她太过疼你,如果让她知道要让
你面临这种处境,肯定会瞒著你,先去解放安全装置了。”
“果然是这样啊……”
兰斯洛忽然动作,一手一个,把枫儿与泉樱搂过,道:“老师,你羡慕我吗?”
没头没脑的问话,梅琳却是早已理解,“嗯,有几个这么体贴你,抢著替你承担污名
、弄脏自己的伴侣,我确实是很羡慕你这小伙子啊。”
“我想也是的,就因为这样,我不能让她们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应该是由男人来承担
的东西,没理由要丢给女人承担。”
利用紧紧抱住的机会,强天位天心意识、强天位力量完美结合,毫无破绽的一击,近
距离冲击两女的头部穴位,她们连一声都来不及吭,就晕了过去。
另一边的妮儿也是一样,由于源五郎没有出手护卫,所以当兰斯洛雷霆一击,她才刚
意识到提防,就已经被击晕过去了。
“现在开始,我要做的事情,是身为雷因斯王的我的自我意志,不受任何人左右,有
谁要拦阻我,就用他自己的尸体阻挡我吧。”
抽出风华刀,兰斯洛这番冷峻的话语充满霸者气势,只不过会阻止他的人都已经昏倒
在地,稍稍欠缺点说服力而已。不过,梅琳与源五郎却都能感觉得到,在兰斯洛刻意摆出
的坚决姿态下,他的精神并没有外表十分之一的强势……
照理说,应该还有一个人会闻声而来,阻止兰斯洛,但是当众人意识到要找寻她的存
在,才发现织田香早已经不知去向。
源五郎道:“不意外,听到我们刚才那番说话,聪明一点的人早就跑了,如果我是她
,一定已经先跑去找寻安全装置的位置了。”
“那就不要废话,天野源五郎,我命令你……”兰斯洛道:“保护好地上这三个女人
,不得有误,否则我用军法治你。”
有些意外,源五郎原以为兰斯洛会要自己陪同进昆仑山,协助打倒织田香,或者说解
放安全装置,因为被逼著弄脏手的他,没理由让自己好过,却没想到他给了自己这个闲差
。
没再多说什么,兰斯洛飞身朝昆仑山掠去,背后梅琳以浮空魔法紧追而去。
抢在兰斯洛的前头,听到他们的对谈,早已经料想到会发生什么事的织田香,立刻就
进入昆仑山。
虽然妮儿在争取,但是到了最后,人类自私的天性还是会占上风,那些人一定会来解
放安全装置,让日本陆沉,换取他们自己人的生存。所以,与其做口舌之争,不如先进来
找到安全装置的位置,看看有没有逆操作的可能,或者试试看修复天地元气闸门。
尽管不明白人类语言中的“激烈”是什么意思,但织田香要保护日本的念头,却是无
比地固执与强硬,无论要面对些什么,不管要打倒什么,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日本要靠
她来守护。
感应著整体地窟的气脉流动,织田香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位置的所在,尽管不是很敢确
定,但那里的气息很特殊,如果有什么装置存在于这地窟,就一定在那里。
兰斯洛等一干人都在外头,自己等若是抢先一步,只要守住这个装置,不让他们得手
,日本就……
正在构思要怎样才能在几名天位高手的围攻下守住此地,织田香忽然停住脚步,站了
一会儿,跟著就向前方的黑暗鞠躬行礼。
“你好像还记得我当初教过你的话,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状况,看见师父都要行礼
……”
随著话声,黑暗中的人慢慢显现身形。
“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师父的命令。你退出昆仑山,这里发生的事,你不要管。”
没有人类的错综情感,织田香的理智分析,让她毫不迷惑地瞬间掌握到事态,却不知
为何,仍是迟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
既不前进也不后退,织田香站在原地,冷冷道:“师父要舍弃自己的国家了吗?”
“不,我……”
天草四郎答不出话。无疑他对自己的祖国,有著无比的热爱,即使到现在,这份情感
都没有改变,然而,却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由,他现在站在这里,阻止这小
徒弟去做对自己国家有利的事。
这件事就是荒唐、可笑、难以解释。对任何人解释,都未必说得清楚,更何况这个不
懂得人类情感为何物的小徒弟,更是没理由要向她解释什么。
“事情很复杂,师父不想解释,总之,你离开昆仑山吧。”
上一次源五郎救走妮儿、枫儿,织田香单独面对天草四郎时,对于这似乎背叛了自己
的师父,织田香鞠躬行过敬师礼后,一句话不说地飞回京都,没有找师父的麻烦。
但这一次,在听完师父的回答后,织田香面无表情地一抖手,妖刀不知火在黑暗中灿
发著血焰邪光。
“师父,殉情与否,请你自己选择吧。”
第四章 守护之心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昆仑山
身为教导织田香一切的恩师,天草四郎不只是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教织田香的东西
,相互间有所抵触时,她会如何判断呢?
上次在京都外,为了帮助妮儿走脱,出手与这小徒弟对峙时,天草四郎就曾经遇到了
这样的状况。
以前教育织田香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执行
师父的命令为第一优先。这样子就算她的判断出差错,自己也来得及制止。
本来这个指令从来都没有差错过,但自从枫儿出现后,织田香渐渐受到影响,北海道
事件,自己的话就已经产生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两人对峙时,天草确实是担心,如果织田
香将自己的行为认定为叛徒,而把制裁叛徒的判断优先执行,自己就很麻烦了。
幸好,那次的对峙,最后却是织田香向恩师行礼,自行离去。
(好险,幸亏是不能违抗师父的这道指令占了上风,不然……)
这一次接受了梅琳的委托……更正确的说法是,在知道她的来意后,自己就挥手请她
别说下去,没有让她的委托说出口。
这样的请求,形同是以自己的手,戕害这块土地上所有的同胞,这种没人性的事自己
怎么做得出来?
但是想到梅琳说出这些话时候的心情,天草就觉得很为难。如果不是到了非这么说不
可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出现于自己面前吧?而她既然做出了请求,不管是什么,要拒绝…
…自己实在是说不出口。
所以,局面就自然而然地演变成这样,自己这素来热爱祖国的人,现在为了要阻挡他
人来妨碍把日本陆沉的行动,而拦阻在此,与徒弟发生冲突。
“阿香!退下!”
不愿意与这小徒弟动手,天草四郎唯有希望身为师父的权威奏效,织田香会听命退下
。
或许没有别人能了解,但一手教出织田香的自己却再明白不过。织田香之所以这么坚
持地要守护著日本,不是因为什么民族情感,也不是为了什么人性义理,只不过是单纯地
照自己当年的吩咐,扮演日本皇太子的角色,必须要尽皇太子的职责而已。
没有所谓的人性,甚至连什么是情感都不懂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什么义愤,就来与
自己恶战呢?只是因为她现在将身为日本继承人的指令放在第一优先,所以才照章行事,
只要能将她的思维,切换成以身为弟子的义务作第一优先,那就可以不战而将她劝退了。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即使是天草四郎,很多时候也弄不清楚她的
思考模式,现在虽然摆出了师父的威严,但织田香却不为所动,不知火的血焰邪光划破黑
暗,将天草四郎眼前燃亮成一片红色。
“阿香!退下,你胆敢与师父动手吗?”
又不是没有过师徒动手的经验,天草四郎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蠢到极点,然而,这却是
不想与弟子作战的他,最后所能尝试的努力。
“师父,请拔剑……不然我还是会砍你。”
后悔当年没有特别灌输“不砍不拔剑之人”的观念已经太晚,天草四郎手按在剑柄上
,稍一犹豫,仍是没有拔剑,连著剑鞘一起举起来。
织田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当远处隐隐传来跑步声,她握著刀柄的手一紧,重新
朝天草四郎攻击过去。兰斯洛等人已经结束了谈话,进入昆仑山,如若让他们赶来此地,
在这狭窄空间内,九曜极速大受影响,届时背腹受敌,对织田香来说很不讨好,所以务必
要在那之前突破天草四郎的防守。
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天草四郎的剑才一举,织田香就冲了过来,不知火闪电劈下
。
太清楚这徒弟的武功路数,为了不让她用九曜极速瞬间闯过去,天草四郎刻意选择了
这个狭窄的地点,当自己正面站起,旁边的缝隙绝对不够一人通过,想要硬闯,就要先挨
上一剑,或是把自己打倒。
“别太天真了,阿香,师父这关没那么好闯的。”挥剑承受不知火的斩击,天草四郎
不得不相应地提高手上的力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作战?根本不懂得感情的你,对这里
、对这里的人都没有感情,你没有理由要为此和我动手啊。”
脚步声音越来越近,织田香的攻击也越来越重,但天草四郎并非庸手,兼之熟悉织田
香的战斗模式,所有的秘招、杀手,都被他一一破解,两师徒就在这狭窄甬道内斗得激烈
异常,不分上下。
不知火邪焰吞吐炽烧,内中更蕴藏霸道阴寒的天魔劲,天草四郎不敢怠慢,镇魂音剑
猛地催发出去,要将徒弟迫开,免得被她瞬间欺近空门,分出胜负。
“不能理解。阿香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可是师父一定懂,为什么师父舍弃了日本,和
阿香动手?”
机械式的僵硬语气,以纯理智的析解,提出了她的质疑,但却也因此让天草四郎无言
以对。和织田香比起来,自己确实懂得情为何物,但就是因为这样,自己现在才不得不与
徒弟拔剑相向。
人世间的情感,就是这么样一笔麻烦的烂帐,让自己不知如何解释。
“有一天,或许你也会明白,在这世上有些东西……可能是感情、可能是道义、可能
是某个人、某样物体,会令你宁愿放弃其余的一切,都要守住,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这
问题的答案。”挡开一记斩击,天草四郎道:“不过,你是不会懂的,我又说了多余的话
了……”
“会让人放弃其余一切的珍贵东西……所以师父为了那样东西,放弃了日本吗?”
“对你来说,很抱歉,不过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师父为了那样东西……放弃了阿香吗?”
有些哀怨、有些委屈,乍然入耳的话语,让天草四郎登时一呆,但是随即一醒,一个
念头闪电浮现脑里。
(是真的问我?还是战术?)
以前教导织田香时,曾经告诉过她,善用她绝对冷静的优点,为敌人的情绪制造波动
,进而寻找破绽,一直以来她也都做得不错,现在的这一问,是为了什么?
不假思索,立刻挥剑往旁一扫,坚硬的山石迸碎炸裂,从手上传回的强劲反震,天草
知道自己把人拦个正著,没有让织田香趁隙用九曜极速闯过。
残象消失,织田香的身影重新现于眼前,冷冷地盯著师父看。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已经
消失,照距离来算,兰斯洛等人应该已经迫近此地,难道是潜伏暗中,等待联手机会,一
举制服敌人吗?
“嘿,丫头,可别这么轻易就想过去,师父没那么好骗……”天草四郎摇头道:“不
过纯以战术,我必须要夸奖你,你这一记欺敌做得非常漂亮,善用你自身的特性,去影响
敌人。”
所以……也就再一次地让我确认了,孩子你……仍和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一样,从没
因为我的教育而有任何改变,只是一个不解人间情感的冰冷生命。
“嘿,如果不是因为师父太清楚你,这一下多半就让你闯过去了,真是可惜啊。”
不过,或许这个样子比较好,因为你的冰冷,我才能继续站在这里,不用面对心里的
愧疚。因为知道你的“无情”,所以不用害怕会伤到你,让我这软弱的师父,得以坚持自
己的选择……
“师父不会让你过去的,单是凭你一个,没有让我殉情的资格,够理智的,就退到一
边去!”
可是,如果刚才那句问话不是欺敌战术;如果过去十多年的师徒相处,你那无数个灿
烂的笑容里,曾有一次是发于真心……只要一次就好,证明孩子你不是一个没有心的木偶
人,那么,比起惭愧,我会更加地喜悦,即使立刻要面对死亡,也会感到瞑目吧。
“不然就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青出于蓝了。”
察觉到自己的心里正在苦笑,天草四郎把剑一横,稳稳地守住缺口。
织田香微侧过头,似是不解地看了师父一眼,手上握紧,不知火邪焰再度燃亮整个空
间,惊人的热力与压迫感,朝天草四郎急涌而去。
“好,就来拼个明白吧。”
同样也握紧长剑,天草四郎仍然没有让神兵出鞘的打算,就这么将连鞘长剑往不知火
挥去。
两样神兵、两股大力正要对撞,忽然地面一股强烈震动,澎湃的天地元气由地表猛往
上轰击,弄得两人身形不稳,分别往后退去,不战而退。
“哈哈,天草老头,这可多谢啦,世事真是难料,虽然很不情愿,但没想到还真有和
你合作的一天。”
兰斯洛的大笑声从远处传来,隔著岩壁,听来不是很清楚,但里头的得意之情却是再
明白不过。
织田香登时醒悟,自己是靠著天心意识感应来到此地,师父天草四郎也是,但是昆仑
山里的甬道错综复杂,通往那安全装置的路径,除了这条主通道之外,一定还有别的路,
兰斯洛等人必是趁著自己被师父牵制的时间,赶去那里启动了安全装置。
眼见大势已去,如果继续待在这里,被兰斯洛等人赶过来,两面夹攻,即使是自己也
是难以讨好。
正确的抉择与判断,织田香掉头就走,眨眼间身形就在黑暗中消失。天草四郎没有追
赶,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话,也只是多增彼此困扰而已。
“喂,老师,好像成功了。”
“听得出来,那小丫头已经离开,这条骗术成功了。”
在安全装置前面操作,梅琳向背对著自己、守护周遭的兰斯洛说话。解除安全装置需
要一些时间,织田香的武功诡奇莫测,天草四郎未必能拦她得住,要是被她闯进来,届时
就相当麻烦,所以兰斯洛便故意大叫,将织田香骗开。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织田香没想到对方会在此时用诈术,竟然真的上当走开。
“不过,老师你也真是好心,其实你是因为不想看那两个人再打下去,所以才这么做
的吧。”
“如果是两个人抱著跳舞那也就算了,小子,看别人师徒相残,这可不是什么好嗜好
,看多了,早晚有一天会轮到自己的。”
梅琳没有多做解释,专注于安全装置上的光点移动。整个元气地窟的建筑,是一种不
同于太古魔道的史前文明,普通人即使站在操作台前,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动手,也唯有
像梅琳、多尔衮这类曾走过九州大战、又在大陆各地遍研大小遗迹的学者,才晓得操控遗
迹的方法。
“老师,那小女妖跑了,等会儿我们要去追吗?”
“免了,再怎么跑,她会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
!我帮你做的处理,撑不了太久,等会儿要立刻去找人套问解咒方法。”
安全装置一共有两处,一处在昆仑山,另一处在京都,织田香知道来不及阻止此地的
安全装置被解放后,想必她会赶回京都,找寻另一处安全装置的所在,但有一件事却并非
她所知。
依照梅琳的解读,安全装置旁边的发光碑文上写明,必须是昆仑山这一边安全装置解
除的四个时辰后,京都那一边的安全装置才会浮现出来,在那之前,怎么找也是没用的。
换言之,把昆仑山的安全装置解放后,兰斯洛一方还大有时间找出诅咒解法,再赶往京都
,驱逐织田香。
“只是……还真是苦了那个孩子。每一场战争,胜者总是能得到某些东西,那个孩子
赢得这场战争后,能得到些什么东西呢?”
答案是什么也得不到吧。就算她成功阻止了安全装置的解放,大灾变的发生却是事实
,任她武功再高也不能阻止,到最后,苦战得胜的她,仍是得面对九成以上的同胞死于灾
变、国土残破不堪的悲剧。
即使胜了,也得不到任何东西,这样的挫折,会让所有强人为之却步。天草四郎之所
以协助梅琳,多多少少也是为了承受不了这种无意义坚持的打击吧。
可是那个孩子却……
片刻之后,安全装置解除完毕,本来应该是会发生一连串地震、火山爆发作为徵兆的
,但是因为外头的灾变早已闹得天翻地覆,现在也分不出这些地震、火山爆发是为何而发
。
梅琳把手一按,水晶菱石制造的发光平台发出阵阵机关运作声,沉入了下方的壁面,
周围晶石壁面上的璀璨符文骤然发亮,一排文字迅速自前方移过,作著宣告。
“动作要快了,四个时辰内要赶去京都。”梅琳走在前头,对昆仑山的内部,她远比
兰斯洛要熟悉。
“老师,其实有一件事我很纳闷。”兰斯洛打量著前方的女童,左看右看,虽然觉得
她确实是秀美可爱,但怎么样也无法想像,自己会为了她而心动。
“其实你长得也不是说有多美,为什么陆游、天草四郎他们会抢你抢破了头?有什么
秘诀吗?”
没有回头,梅琳的声音听不出她心情如何,只是淡淡道:“小子,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不是光看长相的,你现在的脑袋是什么德性?那几个妞儿难道是为了爱看你的这颗猪头
,才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吗?”
听见“几个妞儿”,兰斯洛猛然想到进入昆仑山后还没有看见风华,倘使适才破去完
美体是她的功劳,她便应该还在山里,为何自己没有遇到?
“我也并不清楚,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会去伤到她的人,不管她到哪边去,你都可
以不用担心。”
一如梅琳所说,现在的情势虽然混乱,但是敌我双方的天位高手群各忙各的,又多数
有伤在身,风华自己也有相当的自保能力,不需要替她担心。
(只是,怎么就是见不到面啊……)
重遇风华以来,虽然有几次短暂的碰面机会,但总是没有办法好好说上几句,兰斯洛
为此心中焦急,却是无法可想。
两人在甬道中弯弯曲曲地绕上几遍,但因为之前花时间解除安全装置的关系,连续几
处地方都慢了一步,山腹内的重要设施都已经人去楼空。坚持认为兰斯洛是杀进山来,要
将敌人斩尽杀绝的西王母族人,早已朝外头撤退了。
“混帐东西,一个个跑得不见人,等一下被我逮到,就立刻干光你们这些臭婆娘。”
“你这样子作,不就和她们说你的坏话一模一样了吗?”
老少两人联合起来,终于在一处山腹出口前,遇到了昆仑八长老中的三名。由于负伤
在先,又勉强使用五极天式掩护大蛇遁走,八名长老的伤势都很重,这三名更是只多剩个
一口气,因此才有了必死的觉悟,使用某种强提精力的秘术,自愿留下断后。
见到那三个一手拿武器,一手拿著磁瓶,在攻击的同时,也威胁说要破坏解药的老太
婆,兰斯洛真是伤透脑筋,不晓得究竟是该佩服她们,还是直接挥刀把她们全杀了。
不可否认,兰斯洛多少也还有著“如果杀了她们,风华会难过”的顾虑,但是另外一
方面,他也有“留著她们,只会继续捣乱风华的人生”的打算,只不过还没做出最后决定
而已。
纵使配上法器辅助,强力的黑魔法攻击,对于天位高手却影响不大,在兰斯洛眼中更
是不值一哂。
“开什么玩笑,用这种东西就想伤我?我可是以实力战胜八歧大蛇的男人啊!”
“大体上没有错,补上猪头两个字就更加完美了。”
战斗在短时间内结束,在兰斯洛还没决定好该如何处置之前,只是单纯用秘术延长生
命的三名长老先支持不住,倒了下来。然而,在倒下之前,她们也先把手里的瓶子打破。
“就、就算……你灭了西王母族……也……也不会让你拿到……解药……”
看著那已是入气少、出气多,却犹自笑得狰狞的老脸,兰斯洛要用很大的意志去忍耐
,才没有一脚踩上去。面纱之下,这些老太婆的脸,完全就是“皱纹”、“乾瘪”这两个
形容词的具现化,再加上那满是恶毒意味的狞笑,确实让兰斯洛有种用力踩下的冲动。
“老太婆,别那么小看人,我没有连脑袋里头的东西也变成猪。你们这么阴险,会特
别弄瓶药来给我解咒吗?是不是等一下你翘掉之后,我还可以在你们身上搜出一瓶解药,
喝下之后毒发身亡啊?如果是,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因为我怎样都不会伸手去碰你们的。
”
兰斯洛没好气地说著,看看那边一个已经断气、一个已经意识模糊的,还有这里一个
勉强还维持神智清醒的,想著如何套出解咒之法,特别是这张老脸越看越是讨人厌,想到
就是她们害得风华不见天日,真想一刀就这样给她下去。
“可以了,闭嘴吧!”
抢在犹豫不决的兰斯洛之前,始终默不作声的梅琳竟然抢上前来,一脚踩下去。
虽然小小的脚,踩下去的面积不大,但却瞬间听见骨骼爆碎声,显然力道非同小可,
而底下那名长老只依稀说了一句“你想杀人灭……”,头颅就爆碎一片了。
话虽然没说完,意思却已经够明白了,本来还有点讶异为何梅琳如此辣手的兰斯洛,
立刻转过头去,看著另外那名近乎断气的昆仑长老。
“小子,为什么转过头去?”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哦?”
“每个人多少都有几个秘密,更何况像老师您这样专门作幕后工作的。我不想被陆老
儿和天草围攻灭口,所以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我也对你的事情没兴趣知道,就是这样。
”
“越来越聪明了啊,小伙子……”
似乎是达成了协议,梅琳走到那名已经昏迷不醒的昆仑长老身旁,无视兰斯洛的诧异
,将她半扶起来。
“老师,你打算怎么办,帮她治伤吗?还是……哇、哇塞!”
兰斯洛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惊讶地看著梅琳竖起食指,跟著就像刺穿豆腐一样,轻而
易举地将手指刺穿了那名老太婆的头骨。
在兰斯洛的预估中,织田香肯定是直奔京都而去。以日本守护者自居的她,现在唯一
能作的事,除了救灾之外,就是赶去京都,阻止安全装置的解封。
安全装置还要几个时辰才会浮现,织田香回去了也作不了什么,当雷因斯一方群聚于
京都,织田香势单力孤,也作不了什么。这些都是兰斯洛的计算,倘使他知道奇雷斯的存
在,或许会多加小心一点,但单从目前来看,织田香根本找不到援手,京都之战,只是一
场关门打狗的围殴局面。
这是兰斯洛的想法,而任谁来看,也会觉得他的估算没错,只不过,以正规模式作思
考的他,仍然是未能把握“非人者”的思考方式。
凭著天心意识的感应搜索,织田香在黑暗的甬道里狂奔,追寻著某样东西。
情势的发展、天地元气的变化,全部都在她脑中计算著。即使到了京都,孤立无援的
自己,要独斗兰斯洛、源五郎、梅琳??格林等高手,甚至可能和师父天草四郎再次动手,
虽然自己有把握在战斗初期占绝对上风,但是久斗不利,最后能获胜的机会不足一成。
如果打不赢这些阻碍者,就是赶回京都也没有用。
想要提高胜算,就要找寻可以提升实力的方法,最好是能在一个时辰内,把实力跃升
三到五倍以上。结论很快就有了,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却是可行性最高的一个,为
了完成这个战术,自己就只有实行看看了。
奔驰中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织田香敏锐之至的感应,让她察觉到前方的不寻常。
一如之前发现师父天草四郎藏在黑暗中那样的感觉,在正前方……有个人拦住了自己
的去路,那感觉……不是师父,也未曾见过,而且……感觉非常地奇特,自己无法迅速判
断出来人的武功强弱。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觉得这人很弱,随手就可以打倒,一下子又觉得从未见
过这样的强人,彷彿自己永无可能超越一般。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探测结果?是自己在久战后失常了吗?对面的究竟是什么生物?
当彼此的距离拉得近了一点,织田香闻到了酒味,这么浓的气息,说明了对面的生命
体是个人类。酗酒这种不好的习惯,在直接将情绪诉诸凶暴行为的魔族身上并不多见,通
常还是人类。
“你……是谁?”
“一个外国人。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也知道你等一下想要作什么,本来呢,我是
和一个死要钱的家伙分头来拦,看看谁的手气好,可是现在,我的主意有点改变了……”
黑暗中的那人说著模糊话语,似乎还是一面喝酒一面说话,弄不清楚对方意图的织田
香,摆好了备战的架势。
“照理说,我应该要把你拦下才对的,可是……我觉得很疑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
为何而战?”
没有回答的义务,织田香不打算答话,想找一个易于突破的角度,闯过前面这人的拦
阻,但甫才一动,森寒无比的冷彻感就笼罩全身,告知她轻举妄动的必然后果。
是剑气!但压迫感怎会这么强?不但无法提气运劲,甚至连想要施放魔法都失败,在
这彷彿结界般的剑气锁缚下,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乱动。你的武功很好,不过被我剑气压住,你吸摄天地元气的能力只剩平时十
分之一,大幅衰退,虽然我自己身上也有些小伤口,但如果你敢与我动手,我保证你没有
命离开昆仑山。”
似醉似醒的声音,由黑暗中不住传来。
“你为了什么而战?这个岛上的所有人民吗?不可能,因为即使打赢了,你也无法阻
止高达九成的死伤率,为了最后那一成的日本人而奋战,值得吗?”
“我……我要守护日本,决不让它……沉下去……”
要说完这些话并不容易,因为在织田香把态度表明后,似乎触怒了对方,身上承受的
压力陡增。
“嘿,说著和那家伙一样的话,什么守护国家,真是讨人厌……你知道吗?因为你的
坚持,不但你这边的日本人无法得救,还会连累到很多风之大陆的人丧失生命,我怎么说
也是风之大陆的人,没理由让你这么过去吧。”
话一说,施加过来的压力又倍增,像是扛了万斤巨石在身上,织田香的步伐无法再维
持平稳,大口吸气,努力地朝前方走去。
“先告诉你,只要你再往前走上三尺,我就会出手。为了我的猪狗兄弟,还有我身为
风之大陆人的立场,死了可别怨人。”
“我要……通过这里……绝对要……救日本……”两边功力的过大差距,织田香纵然
全力相抗,也是抵御不住,在这沉重压力下,步子越走越慢。
剑气压力逐步增强,当距离拉近到六尺范围内,更开始变得尖锐,化为实锋,阻挡著
织田香的前进,让她的腿上渗出一点一点红印,迅速染湿了布料。
“那风之大陆上的人怎么办?灾变一过海,那边也要死上不少人,对于这些异国人,
你怎么交代?”
说话间,织田香又走近了两尺,急涌过来的剑气,让她确认对手的武功绝对超越了强
天位。腿上的痛楚笔直冲上脑门,如果切断痛觉,行进起来会比较快一点,可是被这道剑
气镇住的自己,连阻绝痛觉都做不到。
短短的一尺,出血量极其惊人,先是每踩出的一步,都在地上印出一个血印,然后又
很快地被鲜血覆盖过去,剑气虽是无形,但杀伤力却是极强,两条细嫩的小腿,眨眼间就
被不住出血的伤口所覆盖。
“这种问题……我……不知道……每个生命……他们都想要活下去……我……要让日
本活下去……”
“即使让别的土地血流成河也没关系吗?”
“大家……都在努力……活下去……”
过大的压力之下,当迫近三尺范围,织田香的话已经说不清楚,身上的汗珠与血渍,
无节制地狂流著,然而,那股压力却在瞬间消失。
剑气锁缚的结界一解除,织田香就回复了行动力,伤口迅速地止血愈合,而当她重新
站了起来,只发现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站在身前。
“已经没事了吗?好奇异的生命体。”
近距离之下感觉更是清楚,这男人身上的气势,生平所见的人中,似乎只有四堂伯父
能够相提并论。一股纯出于本能的反应,让织田香不由自主地点著头。
“作你想做的事吧。”
男人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就朝甬道的另一头离去,织田香隐约看见这人似乎有著一
头银色长发。
为什么会忽然改变心意呢?这点李煜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原本为了帮兰斯洛一把,同时身为风之大陆的人,不能对故土安危无动于衷,所以才
想要出手。之后,因为这女孩的动作,让自己把她与带著面具的某人产生联想,迁怒效应
之下,多作了一些不必要的举动。
可是……最后为什么放她过去了呢?
她的回答,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世上每个生物都有生存权,都有争取自我生存的权利
,她为著日本的生存而争,兰斯洛等人也是为著风之大陆而争,无关善恶对错,能裁决谁
有资格活下去的,就只有上天。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自己满意,但……也许她的答案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在
与她目光相接时,李煜总是会想到,当日被深锁于艾尔铁诺的黑牢之内、国破家亡、孤立
无援的自己,在这女孩的眼中,自己无疑就看到了同样的孤寂。
这样的感觉,织田香不会懂,也没有必要去理解,她只是重新奔向黑暗之中,在甬道
的尽头,如预期中那样地听见了巨兽嘶吼声,并且在不久之后,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穴坑。
昆仑山的内部,有相当大的部分是空虚洞穴,除了无底地渊之外,剩余的巨大洞窟也
不少,而且相互间有通路贯连。
织田香现在便是立足于一处巨大洞窟之前,在前方不远处,雪白色的亮光在黑暗中闪
耀,受了重创的八歧大蛇,蜷缩著身体,对这名外来者发出威吓似的吼声。
“我想……你大概听得懂我的说话。不懂其实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并不是来徵求你同
意的。”
缓步朝大蛇走去,双方的体型差距是如此之大,但就气势上来说,相较于奄奄一息的
大蛇,织田香却成了征服者。
“被伤成这个样子,你一定很不甘心吧……对你来说,这也是一个好机会,把你的力
量借给我,结合我的天心意识和你的力量,非人者之间的合作,我们就让外头那些人类好
看吧!”
小小的身体,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源,把整个洞窟照亮得炫目耀眼,紧跟著,这
道亮光化作流星,朝八歧大蛇飞射过去,在整个亮度遽增的同时,洞窟内轰然巨响,摇晃
、崩塌起来。
“老师,从来没看过你动手,没想到你一出手就吓死人啊。”
“是你自己少见多怪而已。你的天魔功号称是魔族第一强霸武学,凶残霸道,里头的
阴狠招数还少了吗?”
这话当然也是没错,在天魔功的外门绝技中,有不少爪、指类的偏门功夫,著重撕拉
戳刺,下手奇重,任谁沾著了一点,就是开膛破脑之祸,在天魔劲辅助肆虐下,死得惨不
堪言。兰斯洛不是不会使,但一来这些诀窍与他性子不合,平时下意识地去回避;二来手
里既然拿著风华刀这等利器,战斗时自然也没什么机会用这等近身战法。
但是刚刚看梅琳的那一下子,可真是不简单,几乎是手指才一戳刺进去,那名已经濒
死的昆仑长老便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模模糊糊,断续不清。
“解咒的唯一方法……真爱……全猪……”
“喂,死老太婆,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真爱烤全猪的,我是问你怎么解咒,不是要
你背菜单给我听!”
眼见那名昆仑长老的口鼻中不住流出鲜血,显然在梅琳的咒力拷问下,已经将近油尽
灯枯,兰斯洛焦急起来,想要在她断气之前问出究竟。
“青蛙……金球……地老天荒……”
“这次又是什么东西?烤全猪之后是青蛙?”
兰斯洛望向梅琳,只见她亦是满面不解之色,方要再问,那名昆仑长老却忽然双目一
瞪,惨嚎出声。
“你们这对魔男妖女不得好死!我诅咒……”
一句诅咒话语还没能喊完,大量黏稠脓血自脸上七孔涌出,登时毙命。梅琳无奈地一
松手,表示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昆仑山的千载修行,确实有点门道,挨了我一记,最后还能以自我意志说话,也算
是意志坚强了。”
“这哪算?不过是几个化石老太婆至死不悟的怨念而已。”
兰斯洛抱怨了一声,犹自琢磨那位长老死前的几句话,猜测不出意思,最麻烦的是人
又死掉了,无法继续追问。
“不用担心,要活口等会儿再找,反正还有五个人在跑,只要下次出手快点,总是能
够问出答案的。”
梅琳行若无事地说著,兰斯洛从后头看过去,小小的女童体型,穿著不合身的宽大魔
法袍,袍角不时拖曳在地面,过大的魔法师帽没法好好地戴著,斜斜地挂在头上,若是不
查,看上去根本不见人体,只是一顶歪歪的魔法师帽和宽松魔法师袍在浮空移动而已。
(还真是奇怪呢,这样子的长相,当年会把陆老儿和天草迷得神魂颠倒,难道他们两
个都是恋幼女狂?别说是当年,就算是现在也太小了,如果结束停滞期,肉体年龄再多发
育个二十年……)
想到这一点的兰斯洛,忽然“咦”了一声,过去他与梅琳的相处时间不长,也没交谈
过几句话,是以未曾想过这个可能。
武术中有所谓的缩骨法,魔法世界里改变外型相貌的方法更是不胜枚举,会不会……
梅琳老师用了什么方法改变相貌?自己现在所看到的女童外表,只是一个她变造过后的虚
假相貌呢?
如果这想法是真的,那么梅琳老师的真面目是什么?实在是很让人好奇啊,不过,这
种事也属于秘密之一,刚刚才说过没兴趣知道别人秘密的自己,顶多也只能想想而已。
“没错,而且你自身的诅咒未解,在诅咒成功解开之前,不要自找麻烦,要是你真有
很多闲功夫的话,就去关心一下外头的灾民吧。”
彷彿看透了兰斯洛的想法,在前方急奔的梅琳匆匆甩下这句话。两人正朝离开昆仑山
的通道走去,要先回到外头,再作打算,最理想的状态是,在外头的源五郎拦著撤退中的
五位昆仑长老,那就省事很多。
虽然知道这事可能性不大,但是在离开昆仑山之前,兰斯洛还真是听见了外头有点喧
闹声。
(奇怪,难道真的是被老三逮个正著吗?)
越是接近出口,外头的声音听得越清楚,仔细一听,好像是枫儿的声音,兰斯洛感到
诧异,脚步加快,从山壁缺口中脱出,只见枫儿已经清醒,正在和人说话,而在她对面的
那人,却是天草四郎。
与织田香分开后,天草四郎就试图找寻这名弟子的踪迹,推想她多半是朝京都而去,
因此也跟著出了甬道,却碰上了苏醒过来的枫儿、泉樱等人。本来是想要向她们询问,是
否有看到织田香的踪迹,结果双方却反而争论了起来。
关心兰斯洛进入山腹后情形如何的妮儿,由天草口中得知昆仑山中情形之后,便对天
草四郎的做法感到疑惑。
“喂,天草大叔,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是应该要很感谢你的,但是,这个问题我
实在很想问你。”不知该说是莽撞,还是心直口快,妮儿道:“你这样子作……
以后要怎么向日本人交代啊?”
就妮儿来说,这只是一个为天草四郎担忧的表示,并非有意嘲讽;天草四郎也知道这
一点,然而,这个问题却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如果要认真解释,他高傲的自尊无法承受
这种行为,更何况有许多东西并不是言语所能解释,因此,他的回答冷漠至极。
“天草四郎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也不需要向人交代些什么,什么人有意见的,用他的
剑来向我发问吧!”
妮儿似乎想要再问,却再度被源五郎拉住,从心情上来说,源五郎非常能体谅天草四
郎的作为。若两人易地而处,变成妮儿来向自己请求,想到那时的自己,会作出什么样的
取舍,源五郎就对天草的处境感到同病相怜。
与妮儿一言不欢,天草四郎正要离去,一个声音却让他停步。
“那对于香公主呢?你又要怎么向她交代?”
侧转过头,天草四郎发现枫儿拦在身前,冰雪般的苍白表情,刹那间竟与织田香有些
相似,只不过织田香是空白得几近无物,枫儿的冰霜面容之下,却让人感觉到那烈火般的
怒气。
“无疑前辈你有你的作法和抉择,但是这样子的作法,香公主的立场怎么办?你是她
的师父,是她在世上极少数的几个亲人之一,你将她这么舍弃,她的心情会……”
越是说话,枫儿的怒意越是明显,尽管她自己没有察觉,但是看在旁人眼中,此刻的
她,无疑就是一位愤怒的母亲。
妮儿更觉得有些迷糊。当自己想到织田香遇到此事时的心情,确实有些难过,但基本
上,主要的不满,仍是天草四郎居然这么轻易地背弃了他的祖国与人民。但是这女人的表
现可真是奇怪,先是赞成让日本陆沉,可是当天草四郎协助己方完成此事后,她却这么地
气急败坏,世上有人这么不知所谓吗?
“不是太奇怪啊,因为妮儿小姐你是那种虽然想袒护哥哥,但仍然会为芸芸众生担忧
的好人。”在妮儿耳边,源五郎悄声道:“但这位小姐就不同了,比起广大的众生,她的
关心与情感只为了特定的某人,所以在日本全体与兰斯洛大人的困扰取舍间,她可以轻易
作出决定,现在的情形也是一样,天草的做法……伤害到了她所关心的某个特定对象,所
以她才……”
源五郎的看法相当正确,而就天草四郎来说,身为织田香在世上的有数几名亲人,却
反被一个外人指责,这也是一件很气恼的事。
“我们师徒之间的事,不用外人来多管,我也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你们的目的已经
达到了,安全装置解放,日本陆沉的程序已经开始,不要再多管不相干的闲事。”
天草四郎道:“你什么都不了解,就不要在这里乱说话。阿香是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
的生命型态,完全由高密度的气具现化而成,这样的能量生命体,不管外观怎么样,她的
思考方式就是与我们不同,不能理解我们的情感,也没有所谓的人心,所以你说在意‘她
的心情’什么的……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尽管之前已经知道织田香不同于常人,但众人却不知道她会异常到这等地步。
纯能量聚合而成的生命体,这也就难怪她的体质如此特异,能够发挥如此惊人的延伸
、柔软度,虽然未曾修练乙太不灭体,也能瞬间催愈肢体,完好如初。因为对于纯能量体
的她来说,只要能量充足,外表的样子随时都可以任意改变,不受正常的物理限制。
看著眼前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表情,天草四郎叹道:“世上没有一个父母,会忍心伤害
自己的孩子;世上也没有哪一个师父,会故意去与自己的徒弟反目。我的所作所为,阿香
会理解的,当她纯以理论来分析,就能够明白我的做法……”
“不是这样的,你说的这些,从一开始就错了,你……”
天草四郎怒道:“哪里有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你难道想说我是故意与
阿香作对吗?”
“你说世上没有哪个师父,会故意去与自己的徒弟反目;也没有哪个父母,会忍心伤
害自己的孩子……”
“怎么样?你连这句话都有意见吗?”
“有,伤害自己女儿的父母,我就曾经见过。”
场中知道枫儿过往的几个人,在听见她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时,几乎不敢正视她的表情
,就连天草四郎也为她的气势所慑,还不出话来。
“伤害的造成,不一定是有意。即使是无心,一样能伤人,阿香不是个没有心的孩子
,她不是木偶。”
枫儿道:“以前我曾经见过,在她的房间里,挂著很多面具,喜怒哀乐,各种不同的
表情都有……”
“那是因为我告诉她,要模拟人类的情绪与反应,用这些东西当模拟范本最有效。这
不能证明什么,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男人与高手,都是粗心大意的生物,天草前辈你似乎也不例外。学习人类的情绪,
这是没错,但我也看过,阿香在独自一人时,反覆拉著自己的脸,想要作出表情,如果她
真是完全不作没意义的事,那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
“那、那可能是……”天草四郎吃了一惊,他不晓得织田香有这样的习惯,自从开始
模拟人类生活后,这孩子每次在自己面前出现,都是用宗次郎的面貌,反而很少以织田香
的本来面目出现。
“阿香她没有人类的情绪反应,我相信这是事实,但是没有情绪反应,不代表就什么
都没有。她这么努力地想要学习我们的情绪反应,是为了什么?是希望能够融入我们之间
啊!”
枫儿道:“想要有同伴、想要被认同、不想一直孤单一个人……这些想法不就是人与
人相处的起源吗?这些希望,就是阿香的心啊!木偶是不会希望有同伴的,如果这样子不
算有心,那要什么样的人才算呢?”
话声一句一句地入耳,对天草四郎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雳。
让织田香能够发自内心地有情绪,真正地作一个人,这无疑就是他长久以来的一个心
愿,但……忽然被告知,其实那孩子一直有著人心,这怎么可能?事情怎么会这样了?
“知道吗?天草前辈……那孩子为什么总是以宗次郎的面目出现在你眼前?这是因为
她想要取悦你,让你高兴啊。她知道你喜欢看她情绪丰富的样子,所以总是用那样的面孔
出现在你眼前,其实真正的她,很讨厌这种虚假不实的东西……这样的一个孩子,为什么
你会认为她没有心呢?”
回想到那天在石屋里,织田香曾以那么冰冷的口吻,说自己“讨厌宗次郎,讨厌虚伪
的东西”,那时的景象此刻想来,就让枫儿感到很悲伤。
枫儿走到天草四郎身前,表情沉重地说道:“天草前辈,你错了,你真的完全错了啊
!”
再也答不出一句话,天草四郎看来就像是一名被大桶冷水淋头的醉汉,浑浑噩噩地呆
站在原地。
论起与织田香的情分,除了远在京都的秀吉公,便没有哪个人比得上他们两人,是以
也没有哪个人能够在此时出来插嘴。
妮儿踏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仍是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插入这两人当中,就连
与枫儿关系最亲密的兰斯洛,都不知道该怎么介入。
整体气氛是如此诡异,就连外头的地鸣、雷爆,一时间都似乎停顿下来,直到源五郎
察觉不对。
(奇怪,为什么地面不再摇晃了?天地元气仍在大量释放,地震应该还在持续啊……
会让地震暂停的理由,是元气地窟发生了变化?还是……某个巨大能量体开始影响附近空
间了?)
一度停止震荡的地面,忽然又剧烈摇晃起来,这一次的震波比之前更加强烈,就连地
面上也迅速出现了许多裂纹,昆仑山上土石大批崩落,地动山摇,树木倒拔而起,岩浆急
涌喷发,新一波的灾变出现,让本来就已经像是地狱般的昆仑山脉,更是恶劣得无以复加
。
“搞、搞什么鬼?天要塌下来了吗?”
情势恶劣,没有自保能力的有雪只能这样大声嚷起来,而他也算是好运了,在脚下立
足处被岩浆覆盖之前,妮儿已经飞身过来,把他一把拉起。
岩浆奔流迅速,不久便把众人适才立足之处化为一片火海,热气沸腾,众人暂避空中
,还没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就听见昆仑山里隐隐传来巨兽咆哮声。
“八歧大蛇?那条臭蜥蜴还没完蛋?”
兰斯洛颇为讶异,照理说,受了如此重的创伤,八歧大蛇就算潜伏地底,重新睡上个
几千几万年都不足为怪,怎么这么快就重新复出,再向人类挑衅?听那吼声越来越近,显
然它马上就要破山而出。
“刚刚被他逃掉了,现在正好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日本陆沉后,这头大怪物不知道下场如何?但如果留著它继续存在,终究是祸根,若
是日本陆沉它仍能生存,千万年后苏醒时,就会危害到风之大陆的人民,于情于理,都有
必要将它彻底斩除。
“大家不用担心,这头大蜥蜴顶多只剩下一半战力,虽然有四个头,但加起来的智商
却只有一点点,我们奋力一战,把这祸害永远给除了。”
兰斯洛立刻分配任务,让众人分别守好位置,其中妮儿是负责把有雪带到安全地方;
至于天草四郎,失魂落魄的他,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这边自然也没人有时间多管。
咆哮声中,震天巨响,昆仑山壁被炸开了偌大一个缺口,黄金圆瞳映出天空的颜色,
血红蛇信伸缩吞吐,雪白鳞片闪耀著明光,在岩浆、飞焰的照映下,显示出一种魅人心魄
的美丽。
比先前受创遁走时的样子更糟,八歧大蛇现在只余下三个头能够活动,但躯体上却完
全看不见伤口,而剩下来的六个蛇头也消失不见,彷彿它原本就是这样的三头生物。
“讨厌的家伙,我最不喜欢和这种无限回复力的怪物作战……不过,三个头总比九个
头好对付吧,只要完美体不存在,我们这边还占人数优势,可以围殴。”
武者荣誉,是要和同样具有这样精神的武者战斗,才有意义,兰斯洛虽然不喜欢以强
欺弱,但却也没打算和这头大蜥蜴单打独斗。距离京都的安全装置浮起,还剩不足三个时
辰,快点把这头大蛇给解决了,可以早点赶去办事。
“喂,老师,我们入山前我委托你的事,你有帮我办吧?”
“别把人当作是傻子,在我动身来此之前,这件事就已经在全速办理了,就希望……
一切来得及吧。”
“成败由天,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帮想活下去的人争取生存机会。”
以慨叹的语气,兰斯洛向梅琳确认了心里的牵挂,除了源五郎之外,在场就没有旁人
猜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而当确认完毕,兰斯洛扬起风华刀,振臂一呼。
“好!大家各自挑一头喜欢的宰吧!我们……”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大蛇张口一轰,一道火焰就喷中了兰斯洛。
这尚在兰斯洛预料之内,说话时他便已经运劲护体,即使被轰中,他也预备趁火光大
盛,敌我视线不清的时候,潜近大蛇身边攻击,但他却没有料到,八歧大蛇一改过去的攻
击型态,这次喷出的并非是熊熊火焰之墙,而是一颗压缩之后的火焰弹。
视觉效果上,这顶多马车般大小的火焰弹,自然没有燎天火壁壮观,但是把那么壮阔
的火壁压缩成一枚火焰弹,轰击出去的效果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兰斯洛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脸上错愕表情方显,人已经被远远地轰击出去,划过天
边,坠落向遥远的另一边。
“怎么会这样?”
枫儿、泉樱尽皆震惊,一时理解不过来,为何大蛇的攻击模式忽然进化,开始懂得将
强大力量集中运用的技巧。集中力量、不分散浪费,这个观念就是天心意识的基础,大蛇
怎么突然有了智慧,而且……有了天心意识?
没能细想,大蛇的攻击已经连接而来。对于泉樱和枫儿,它没有张口吐出冲击波,只
是快速通过,以它无比巨硕的身躯,配合速度形成风压,将两人撞开,与其说是攻击,更
像是清除路障,目的……就是清空前方阻碍后,直接要对上的源五郎。
“这算是挑战吗?不接行不行呢?”
语气戏谑,源五郎却没有半点大意。察觉到大蛇的来势巧妙,三个蛇头尽封自己退路
之后,源五郎采取了先硬拼一记,再以九曜极速突围的策略,然而,当他加快身法,想要
寻找空隙时,环绕在周围的庞然巨躯却忽然消失不见。
(怎么会?是高速移动吗?但为何我掌握不到它的气?)
下一刻,织田香的纤细身躯蓦地出现在眼前,闪电出手,源五郎大惊,横臂一封,刹
那间,八歧大蛇的沛然巨力,汇聚于一个小小的拳头上,源五郎毫无招架之力,手腕上骨
折声响起,鲜血喷出,与兰斯洛同一命运,远远地划过天空,坠向另外一端。
“我……要守护日本……”
似幻似真,当八歧大蛇的雄巨躯体再次浮现,狂吼声音怒震著整个出云之国,枫儿与
泉樱,却像是看著一场迷蒙难醒的幻梦。
“我们……到底在和什么东西作战啊?”
《我意天下》卷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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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遇,
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何,纵
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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