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acrosoft (阿达散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外传 陨星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19 18:37:19 2003)
魔界历天鹏纵横五年 人间界 地底
「我,我要死了吗?」
体内的气血,翻腾不已,身上各处伤患,彷佛一齐发出嘶嚎,在为那场天地为之变色的战
役,默默哀悼。生命力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写好了遗言,将各项布置处理完毕,他闭上眼睛,回忆着生平的点点滴滴。无尽的黑暗中
,浮现了好多人的面孔,他最敬爱的父王,最信任的兄长,最挚爱的情人,与许多最好的
朋友、敌人,都以不同的表情在面对他。所有的记忆,伤心的,喜悦的,永远镌刻在胸口
的,全如走马灯般,在眼前缓缓流动。
回光反照的过程中,他忆起了许多早已遗忘的事。
是的,他,惊才绝艳,武功之高,旷古绝今,出身尊贵无比,堪为万物之统治者,在位五
年,兵压所有反抗势力,纵横沙场,未尝一败,让大陆上的各种族,开始和睦相处,把国
势推往最高峰,而且从未稍停步伐。
魔族长老心诚悦服地,尊称他为「海内外共同的皇帝」,同时兼具霸气与温和的伟大君主
,所有青天照耀之下,全部归属於他的统治。他忆起了自己的名字,铁木真。
没有错,魔族的大魔神王,风之大陆的统治者,天地间的不朽名君,「成吉思汗」铁木真
。
第一章 初识
他出生於帝室。
那一年,大魔神王玄烨,亲自压阵,攻破联合军的最後一个要塞,彻底瓦解了人类与其他
种族的联合势力。联军首领铁木真,被玄烨亲自斩杀於阵上,他的独生女儿,莉兰公主,
已经婚配,但玄烨对之惊为天人,亲斩其夫於面前,纳莉兰为妃。为了纪念此次胜利,玄
烨将其与莉兰公主的第一个孩子,以他外祖父的名字为纪,命名为铁木真。
铁木真八岁时,父王殂逝,死前遗诏,任铁木真为三十二代大魔神王,此举令群臣哗然。
原本,在玄烨的数十子嗣中,势力最强的是二皇子胤礽,武功最强的是八皇子胤嗣,但屡
经淘汰後,脱颖而出的,是第四皇子胤禛,精明能干,手段厉害,文武全才,早在百年前
,便实际参与魔族最高决策,被公视为帝位的接班人。
铁木真年纪幼小,母亲又非正室,背後亦无有力後台,唯一所长者,便是一身过人武功,
虽然仅仅八岁,但铁木真的天份之高,简直骇人听闻,习武不到五年,已将魔族正统王室
之秘传──天魔功,练至第六层,其父亲玄烨、兄长胤禛,虽然亦是魔族公认的武学天才
,但要达此境界,前者花了一百年,後者也足足花了一甲子的时光。
魔族的一大好处,便是实力代表一切,只要武功无人能敌,任你年纪多轻、什麽出身、有
无後台,都立刻会成为万众敬之的人物,再加上胤禛的强力支持,铁木真排除众议,登上
帝座。
刚继位的铁木真,面临纷至沓来,从未接触过的种种政务,感到拿不定方向。在某次会战
结束後,他独自一人,散步出宫,也便是在这一次,铁木真遇上了令他倾情一生的女子。
铁木真独自漫步在山间道路上,不带随从,不配盔甲,八岁的他,除了额上的角,与金色
眼瞳之外,看起来便与一般的人类孩童,毫无二异。
继位至今,已经两个月了,为了向群臣展示身为君主的强横实力,他照着四皇兄建议,忙
於南征北讨,击溃任何一个意欲反抗他的势力。
为了不让臣下对年幼的自己产生小觑之心,铁木真依兄长胤禛的意见,对大臣们下禁口令
,每次出现在群众前,也披上在他即位当天,魔界名匠隆.贝多芬所制的「黑魔圣铠」,不
以真面目现世,所以现在的他,正享受久违的新鲜空气。
带着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铁木真缓缓踱步,回想着某件令他困惑的事。
适才,他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攻破了一座要塞。要塞的主人,是人类,他因为公开对铁
木真有所挑衅,被选来当作杀鸡儆猴的范本。铁木真身先士卒,单骑闯阵,天魔功所向无
敌之下,没花多久,就将防卫军屠戮殆尽。
依照魔族军队的习惯,凡是攻城时,对方不肯降伏,城破後,必以屠城作为报复手段,防
卫军既已溃灭,现在便是屠城的时刻了。
打了胜仗,铁木真并没有多高兴,事实上,那时的他,心情极度恶劣。
在破城而入,将目光所及之处,全部化为焦土後,铁木真在街上漫步,看看自己今次的战
果。魔族的军队,此刻毫无忌惮的四处烧杀,反正既然要达到警吓作用,那自然是做得越
彻底越好,是以,他们见物便抢,见人就杀,甚至连有些同为魔族的平民,也惨遭不幸。
对於这等事,铁木真自小耳濡目染,早已司空见惯,毫不在意,只是,以他的观念,与其
说他已淡看战争的恐怖,倒不如说,他根本就尚不了解战争为何物。
在闲逛途中,铁木真看到了一对母女,母亲是个姿色平庸的妇人,女儿的年纪也很幼小,
约莫与自己同年,她们的身边,倒了半截男屍,该是家里的男主人吧!而此刻,母亲为了
保护女儿,用身体覆盖住她,被几个士兵当沙袋踢打着,呼天抢地的哀号声,全身肌肤,
血肉斑驳,形成一幕极悲惨的画面。
「大家都玩完了吧!这婆娘没什麽味道,让她们母女一起做成串烧好了。」
四五柄长矛一齐刺下,母亲哼也不哼,登时毙命。「下面的小鬼死了没有?」
「谁知道,多刺几下不就行了吗?」
「住手。」出於本能,铁木真喝阻了部下,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有点意外。
这等事,不是很正常的吗?人类是卑贱的生物,没有生存的权利,只要高兴,千百个都可
以随意宰来玩,每个人都是这麽做的啊!自己为什麽要喊停呢?
他自己也很纳闷的当口,部下们翻开了母亲的屍体,本来应该已成千疮百孔的女儿,竟毫
发无伤,她抓了块石头,奋力掷向铁木真。
「恶魔!没人性的家伙,把我妈妈还给我。」
不消说,小女孩在石子离手的瞬间,就给乱刀剁成肉酱,与她母亲同倒在血泊中。可是,
她所掷出的那块石头,却结结实实地击在铁木真的头盔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强大的内劲,也不是难以躲避的发射手法,就是这麽平凡的一块碎石,却犹胜世上的
任何暗器,击中了他们那尊贵无比、威能盖世的大魔神王,四周兵卒,惊讶得连半点声音
也发不出来。
若要说他们感到震惊的话,铁木真心中的震惊,更远胜於他们。为什麽小女孩能够不死呢
?七八柄长矛刺下去,便是再多三个小女孩,也给刺成洞穿,为什麽她还能存活呢?原来
,在长矛刺下的瞬间,母亲夹紧全身的肌肉,抵销了长矛的刺击,让身下的爱女,半点伤
也没受,这样一件连武术高手也极难办到的事,却给一个母亲做到了。
一个卑贱的生物,能够做出这种事,铁木真丝毫不能理解,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人类这
种生物,产生困惑。那个小女孩的眼神,亦是令他心悸,那里面,包含着悲伤、绝望、惊
恐、愤怒、骇然欲绝,彷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
自己有那麽可怕吗?在盔甲之下,他与那女孩的长相,并没有多大差别啊!为什麽,女孩
要用这种眼神来看他呢。
转过头来,仔细查看,铁木真很吃惊的发现,所有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竟与女孩那临
终的一眼,毫无差别。士兵们怕他,铁木真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许这是历代大魔神王,用
以驭下的方针,可是,铁木真就是不喜欢。
在被点名登基以前,铁木真常常溜出宫廷,与首都的民间孩子很要好,其中也有许多人类
的小孩,他们亲昵地一起堆沙包、跳格子,相处融洽,那些人都很喜欢他,反倒是孩子们
的长辈,也是用那样可怕的眼神,在看着他。到後来,只要他一靠近,孩子们都一哄而散
。
为什麽人们会如此怕他呢?为什麽孩子们看到他就跑呢?他并没有打算要伤害什麽人啊!
为什麽呢?
在旷野中一面散步,铁木真一面思索着。几个疑问,在他的脑海里,反覆盘旋,让心情更
形恶劣,也让他没能察觉周围的动态。
「该死的魔族,去地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吧!」
一声娇叱,一名娇俏少女,打半空中飞袭而下,人未到,急劲的指风,已刺向铁木真的眉
心。
在照面的瞬间,铁木真看得呆了。
少女的相貌相当出色,淡金色的头发,宛如柔软金线,轻轻挥洒。尽管满脸怒容,面孔却
未因而扭曲,反而更激发出一股凛然生气,教人为之眼前一亮。这女子虽是俏丽,却还比
不上魔宫中由诸国进贡的美女,但是,她的神韵,令铁木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已经
等了她很多年,就为了在此见她一面。
迷糊间,铁木真忘了闪躲,直直的站着,任由那一指点至眼前。
「啊!是个小鬼?该死!」
发觉自己搞错了狙击的对象,少女惊呼一声,她这一击用了全力,情急之下不及收指,只
得把身子往旁边一翻,在空中连翻几圈,「哗啦」一声,却是用力过猛,止不住势子,摔
入旁边水塘,把泥浆激起了老半天高。
「该死 该死 真是该死」怎麽这麽倒楣,艾儿西丝抹去脸上的泥浆,暗自懊恼。
好不容易知道了那人的所在,想去找他,却又想带个礼物,表示自己也是很能干的。千辛
万苦,探听到附近有魔族军队正在激战,而此地正是必经之路,埋伏於此,趁着敌人大意
之下,说不定就能趁机刺杀一两个高级军官。
就这样,自己努力地压下初次杀人的恐惧,躲在树上和恐怖的苍蝇、蚊子、毛毛虫、磕睡
虫奋战一个下午,代价居然是来了个小鬼,害她差点杀错人,还弄成这副德性。
艾儿西丝爬起身来,左看又看,那孩子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可别是给误伤了吧!
当然,艾儿西丝不知道,倘若那一指当真刺中,她早在百分之一秒内,给反震的天魔劲,
化成一滩碎肉,那可就不是区区一句误伤可以了事的。
「小弟弟,你没事吧!姊姊有没有打疼你啊!」艾儿西丝关心地问道。
她不喜欢魔族,对於那些残暴的入侵者,她深恶痛绝,可是,这小弟弟只是个孩子啊!不
管面临怎样的战祸,孩子都是无辜的。
她最看不起那些徒有其表的骑士,当魔族军队大举攻来,他们个个躲得像缩头乌龟,然後
待军队撤走後,再劫杀落单的魔族妇孺,取其首级来夸耀功绩,这些人类中的败类,比魔
族更加可恶千百倍。
男孩很是吃惊,小声道:「你、你不怕我吗?」
「这小鬼脑子有问题!」艾儿西丝立刻有了这个想法。看他一副眉清目秀,虽然年纪幼小
,样子却很俊俏,除了头上的独角,就与一般人类的孩童无异,有啥可怕,不知道是患了
被害妄想症,还是加害妄想症。
该不会,他是刚刚被自己打笨了吧!唔,看他一脸呆呆的傻样,大概不用打就挺笨的了,
哇哈哈,不关自己的事「你有什麽可怕啊!既没有青面獠牙,也没有裂嘴大口,想吓人,
等你长大了再来吧!」
艾儿西丝满不在乎的说着。听神官们说,成年的魔族,嘴巴会裂开至齶下,长出黑色的翅
膀,如果真是,倒可惜了,这孩子生得如此俊,长大一定很帅。嗯!再帅也没有那个人帅
,不要乱打歪主意了。
祛除自己的歪念,艾儿西丝轻轻敲了自己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沾满了泥浆,丑的像
个张牙舞爪的食人妖。「哇!变鬼了,怎麽办?怎麽办?」艾儿西丝忙的团团转,想把身
上的污泥甩乾净,却不料甩出去的泥巴,不偏不倚地溅在铁木真身上,雪白的绸衫,登时
染上了老大块污垢。
铁木真不以为忤,很明显的,这女子一点都不怕他,这令铁木真十分开心,隐约地,他好
似感受到了那许久未有的轻松温暖。
「对不起。姊姊帮你擦擦。」发现做了蠢事,艾儿西丝连忙补救,想把污泥擦去,一时忘
了自己身上已没有半处乾净地方,擦拭之下,越抹越黑,又多了五六处污渍。
「啊!」真是糟糕,怎麽今天尽作蠢事,自己的幸运星,到底上哪去了?昨天的占卜,明
明说今日「出门大吉,遇贵人,受惠一生」,真是漫天大谎,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甩了那
个失灵的水晶球。
嗯!也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就这麽样与这只会嘻嘻傻笑的小鬼对看,艾儿西丝觉得自己真
是傻毙了。
这孩子的衣着,料子非常的高级,手工也很细致,是很昂贵的东西。在这战乱的时代,黎
民百姓连温饱也成问题,哪来的闲情逸致穿上等衣饰,而即使是魔族,也有贫富差距,这
孩子的衣服,不是平凡人家拥有起的。
这麽说,孩子的父母,是上级魔族罗!说不定还身居高位,掌握重权,那捉了他,岂不是
奇货可居?艾儿西丝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再怎麽说,所有的孩子都是无辜的,要利用一
个天真幼童来要胁他的父母,这种事,艾儿西丝做不到,即使对方是魔族也一样。
「小弟弟,你是和父母走失了吗?家住哪?快回去吧!」
这一带很不安全,附近有个要塞,与魔族交战已久,听说,近日魔族高层会亲来督战,势
必又有一场激战。她也就是听说这个消息,才想埋伏路上,刺杀几个高阶魔族。
无论战争胜负如何,届时势必又是一阵生灵涂炭,溃败的流兵四窜,是最恐怖的事,往往
将附近城镇搜杀掳掠一空,这孩子倘若给碰见,立刻便是横屍就地的收场。
看对方仍是傻傻的没反应,艾儿西丝有些沮丧,听说魔族个个残暴无比,可没听说他们小
时候竟这麽难伺候的。
「嗯!姊姊的名字,叫做艾儿西丝,很好听吧!你的呢?」
「朕?」铁木真蓦然惊醒,昂首傲然道:「朕乃尊贵无比,魔族第三十二代大魔神王……
」
话还没说一半,只看到艾儿西丝张大了口,活像看到鬼一样看着自己。
「她、她也害怕了吗?」见到这样的眼神,铁木真深自懊悔,不该说出真实身分,破坏了
这份难得情谊的开始。
「大魔神王,你骗谁啊!」没想到艾儿西丝却狠狠地敲了他一下,「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
,你这样的小鬼,要真是大魔神王,魔族早就完蛋了。」
艾儿西丝压根儿就不信。
大魔神王,是魔族的最高统帅,君临神、魔、人三界,魔力高强,寰宇无敌,是会让每个
哭泣的婴儿停止哭声的恐怖角色,据说在魔族里,不管是功力多强、平时多麽残忍的恶魔
,只要见着他,都会给吓的趴在地上匍匐发抖。
上任大魔神王,在两个月前过世,新任的大魔神王,真面目不明,各方相争打探,听说也
是个无比残酷的辣手人物,不管在什麽时候,都穿着一身黑色盔甲,骋驰於战场,令所有
人罹患黑色恐怖症。这样的人物,会是一个乳臭小鬼?真是天大的笑话。
艾儿西丝的肚皮都快要笑痛了,这小鬼不单是一个傻子,还是个疯子,真不知道他父母是
怎麽教的。
「你、你不信吗?」知道艾儿西丝并未给吓到,铁木真颇为高兴,但是被她贬低到这种地
步,也不是什麽有趣的事。
「我信、我信,哇哈哈哈,笑死我了。」艾儿西丝毫无形象地捧着肚子,笑得眼泪直流,
对於这个妄想症末期的小鬼,她懒的多说,反正就当哄哄小孩子,每日一善吧!唔,不知
道妄想症会不会传染,倒是要小心一点。
「大魔神王陛下,小女子护送您起驾回宫可好?」忍住笑,艾儿西丝打算送他到安全的地
方,放一个孩子在这乱跑,不是一件安全的事,她不能旁观。却全然没想到,要送孩子回
去,便要涉足魔族,对她而言,更加危险。
铁木真刚想答话,一阵恼人的喧哗,伴着几声濒死的惨叫,从後方传来。
旗帜倒落,军容散漫,俨如打输的败军,四处奔窜,毫无纪律可言。铁木真皱起眉毛。来
的是兽人军,他们本来受命与自己合攻要塞,哪知竟然珊珊来迟,拖到战争结束後,才大
摇大摆的现身,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要求战利品。
兽人军是由半兽人、食人妖之类的魔族组成,靠着强韧无比的肉体,飓风般的破坏力,成
为战场上的健旅。虽然智商不高,但那毁灭性的蛮力,却已让许多国家的骑士团,成为黄
沙中的余迹了。
令铁木真感到厌恶的,是兽人军残暴不仁的作风,他们以虐杀生物为乐,所经之处立成废
墟。如果这情形仅限於人类倒也还好,偏生兽人军全无理性可言,肆虐起来,连自己人都
不放过,随便杀来当作消遣,还曾经有过半路偷袭友军以取乐的例子。
艾儿西丝吓了一大跳,她的武功,得自高人传授,有相当程度的自保能力,却从未有过实
战经验,更罔论独对一小只部队,眼前的兽人军,约莫有数百人,每个身长都在两公尺半
以上,面目狰狞,如果自己立刻掉头就跑,应该是可以摆脱的,但……
「小弟,你赶快跑,姊姊替你阻挡一阵,你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看。」说完,还不等
铁木真反对,一举手就把他远远推出去,落入草丛。
草丛的草极长,生长浓密,以这个做掩护,加上自己的阻敌,那孩子应该可以成功脱离吧
!艾儿西丝暗忖道。
魔军的残暴,她虽未亲见,却屡有耳闻,而兽人军又属其中之最,实在不敢想像,那麽一
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麽下场。
那厢兽人军,见到生人,个个摩拳舔嘴,兴奋难耐,他们本就以虐杀生物为乐,一个人类
女性,虽然全身沾满烂泥,却仍掩不住婀娜的身段,是个上等的美女,可以好好玩一玩,
至於那个小鬼,虽然没瞧清长相,但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想必非常可口,该是很好的佳肴
,为了这两个上好的猎物,他们狂哮而至。
「嘿!一群大个子笨蛋,有本公主在这里,你们一个也别想过去。」
尽管有点害怕,艾儿西丝忍住发抖的冲动,紧抿嘴唇,抬头挺胸,强装出一副无畏架势,
一夫当关,挡住兽人军的前进。战斗随之爆发,以一种令人诧异的方式进行,艾儿西丝独
斗兽人军,她用的是指法,虽然功力尚浅,但招数严谨,隐见大家风范,显是出於明师。
「是小天星指。」尽管年纪幼小,武学天才的称号可不是混来的,铁木真一眼便看出了来
历。
小天星指,是「星贤者」卡达尔少年时的成名绝技,蜕变自祭礼时的舞蹈,艾儿西丝轻功
本高,相辅而用,更显神妙。
艾儿西丝展开身形,犹如天女曼舞,四下飘忽,无踪无定,竟无半刻停留在一处,兽人军
追着她的倩影,好似一群无头苍蝇,乱成一团。
兽人兵原本就没什麽规律的战法,为了要打下艾儿西丝,几百个兽人兵挤做一堆,胡乱挥
动能充份发挥其蛮力的狼牙棒,却被艾儿西丝於间不容发间避过,全招呼在自己人的身上
。艾儿西丝得势不饶人,进退规避,小天星指化作星芒点点,逼的兽人军连连後退。
攻势虽然凌厉,可偏生她动作轻盈,一下翱翔於半空,忽又猛地贴地掠过,盘旋飞舞间,
看的人无不神驰目眩。
「这小姐是卡达尔的什麽人?三贤者的名气不小,看来果然有真才实学。」看着奋战中的
艾儿西丝,铁木真欣赏之余,也不免赞叹在心。
三贤者在风之大陆上,是无人不知的人物。这三个无名小卒,在五百年的战争中实力渐增
,脱颖而出,成为当今反抗势力中第一流的人物。对大陆上诸种族而言,他们是伟大的救
星;对魔族来说,这三人是可恨的强敌。他们领导为数不多的反抗军,屡屡阻碍魔族的统
一大业,并造成严重的损伤。
三贤者的威能强大无匹,若要单打独斗,魔族中能稳操胜卷者,着实不多;事实上,便是
合攻,想要除去这三人,势必得付出相当代价,是以,魔族上下恨之入骨,却也避之唯恐
不及。
铁木真并未与之谋面,除了没有机缘以外,认为无刻意需要,也是原因之一,即使三贤者
的能力再强,他们所能庇护的地区,不过些许,无关整个大局,在魔族压倒性的优势下,
个人的强势,起不了什麽作用。在政治立场来看,保留一定程度的反抗势力,也未尝不是
一件好事。
但现在,在艾儿西丝这边尽管她豁出每一分力气来战斗,但是,以兽人兵庞大的身躯来说
,艾儿西丝的攻击,只能造成皮肉伤害,并无法造成多大的效用,再巧妙的武功,缺乏强
大的内力作後盾,就成了「花拳绣腿」的最佳写照了。
果然一招「繁星点点」,戳中敌人左臂,但敌人没有如预期中的乖乖倒下,反而立刻挥臂
反击。狼狈地躲过了攻招,艾儿西丝很沮丧地发现,她平素引以为傲的武功,并不如想像
中厉害,不该是这样啊!小天星指明明是很上乘的武术,至少,在原主人的手上是。
武功,是在不断徘徊於生死关头的实战中创出的。再多的练习,若是偏离了实战,就不过
是种运动,当然,也许这样反而是好事,所有的武术,不以杀人为目的,是个多美的梦想
。只可惜,这个梦想对人类而言,可能太过沈重了,至少对现在的艾儿西丝很不适用。
不管怎麽善战,她到底只是个女孩,体力有限,当她的攻击无法有效减少敌方人数,就沦
为虚耗体力的动作,没有多久,艾儿西丝喘着气,汗流浃背,动作也不再轻盈,明显地变
迟钝了。
若要逃走,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展开轻功,兽人兵的动作缓慢,必然追不上,可是,一直
顾虑着「孩子成功逃走了吗」的艾儿西丝,尽管已居於劣势,仍不放弃为人掩护的任务,
死缠着敌人。
如果这样下去,等到她体力耗尽,局面就会倒转,成为她被敌人缠住的结果了,艾儿西丝
并非不知,但天生的恻隐之心,却支持着已感疲惫的身体,继续奋战。
「人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啊!」
铁木真有这样的想法,在魔界,由於生存环境严苛无比,所以实力代表一切,对魔族而言
,因为缺乏力量而遭到淘汰,是件再正常也不过的事,令他们崇敬的只有强者。以这为大
前提,天生微弱的人类,自然被视为下等种族。这是大多数魔族的想法。
人类这种生物,力量微弱,却又无比好战,在悠久的历史里,写满了无数的血泪。他们在
残害其他种族的同时,也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残酷手段,彼此残杀,卑劣无比,欺凌弱者;
但在遇到强者时却又卑躬屈膝,奇怪的是,作出这种种恶行的人类,不但没有半丝的悔悟
,反而常常把「邪恶」、「魔鬼」这类名词,套上与他们为敌的无辜者,再加以屠戮,藉
以夸耀。
双方长久以来的斗争,令魔族反感到了极点,他们虽然喜爱掠夺,强横霸道,但却表现的
明明白白,从来没想过要遮掩,在魔族而言,一向认为「敢做就不要怕被讲」。
奇怪的是,人类也有另外的一面,有的时候,有部份的人类,他们会为了旁人,而豁出生
命奋斗。这个旁人,甚至可能与他们非亲非故,连面也没见过,对於彻底信奉弱肉强食的
魔族来说,「自我牺牲」的精神,令他们难以理解。
然而,当这些人为了某种理由,牺牲生命来奋战,他们的实力,会在燃烧的瞬间,千百倍
提昇,成为一种恐怖的力量,也就是因为这种未知的力量,使得掌握压倒性优势的魔族,
进攻人间界,历时五百年之久,居然还是无法彻底击溃人类。
不是为了什麽三贤者,不是为了什麽种族联军,也不是为了什麽「传说中的勇者」,就只
是因为这些怪异的人类。
这种人类,铁木真今天见到了。尽管只有一面之缘,这个女孩正豁出一切来守护他,独自
面对强大的敌人。她为什麽要做这样的牺牲呢?支持她战斗的动力是什麽呢?究竟是什麽
力量,支持她面对远较自己强大的敌人而不落败呢?铁木真回忆起早先那个为孩子牺牲的
母亲。在某方面来说,也许,这两个女子的力量根源是相同的吧!基於未知的理由,很难
得地,铁木真迷惘了。
「那个呆瓜小子到底在干什麽啊!」察觉到那孩子没有走远,还躲在草丛里,艾儿西丝焦
急得无以复加,这麽一来,她的诱敌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敌人已经发觉到她的窘状了,他们围成了好几层圈,把艾儿西丝困在圈内,限制住她飞舞
的范围,仅由内侧的人员来对付,剩余的人,就好似看猴戏般地,静待一旁。
自己已经没有突围的力气了,艾儿西丝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可恶,我可没想要为人牺牲而死啊!」
因为一时冲动,居然落到这种结果,而那该死的小鬼,居然还被吓得待在草丛里,没有移
动半步,今天真是倒楣到家了。
狼牙棒迎面打下,艾儿西丝纵身避开,飘到半空,刚想转身变位,左脚蓦地一紧,足踝被
抓住,跟着一股大力,将她对准地上的尖石掷去。
「呜」兽人兵首领出声阻止,这样的女孩,应该可以好好拿来当玩物的,一下就摔死,太
可惜了。
「就这样就死了吗?」惊觉死亡已在眼前,艾儿西丝心中窜过无数念头,最後,那人的形
象、音容,充塞整个心头。「哥哥」
两道激光飙射而至,震天巨响中,将那兽人兵炸成一滩血浆,艾儿西丝只觉脚上忽松,跟
着一股柔劲,将她轻轻护至落地。
兽吼咆啸如雷,疯狂涌向艾儿西丝,在下一瞬间,连射的激光化作光网,紧紧护住艾儿西
丝,光网外,连珠响起的爆炸声,濒死的哀叫,把整个世界变成修罗炼狱。
置身炼狱中心的艾儿西丝,只觉得被一股极温暖的力量所包裹,安详无比,感觉不到半点
危险气息。
当所有的狂啸,恢复平静,艾儿西丝睁开眼睛,只见满地的断肢残臂,鲜血铺流成河,整
队兽人军,在刹那给诛灭殆尽,找不到半条活命。地上恍若遭到血鞭重笞,所有的血迹碎
肉,以艾儿西丝为中心,向四周爆飞激散,地面上尽是一道道的深痕凹槽,犹如大刀阔斧
开凿的太阳形。
艾儿西丝轻颤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这许多死屍,而且是死的这等恐怖,扑鼻的血腥味,令
她震惊的呕吐不出来,刚才激战许久所体会的恐惧感,完全比不上这短短的一瞬。
慢慢地,艾儿西丝转过头来,她知道,出手杀尽这许多生命的人,就在她背後。
背後,一个清秀的小童,嘻嘻傻笑,看来天真无比。
「你?!你是?」艾儿西丝的声音在颤抖,在刚才的激光里,她感受到强大的魔气。一般
的魔族,不管武功有多强、法力多精深,都仅能以妖力催动,想将妖气转成魔气,犹如跨
越天生的鸿沟,难如登天。
是以,能散布魔力者,绝对是魔族之中超级的高手,通常只限於王族。而在刚刚的感觉里
,她所感受到的,百分之百,是货真价实的魔气。这等功力,如此身手,可能连哥哥卡达
尔也未能够,这般的高手,到底会是谁?
小童昂首望天,龙行虎步,皇者威仪,吞天蚀地而来。
「朕乃尊贵无比,魔族第三十二代大魔神王,铁木真。」
艾儿西丝昏了过去。
「你是大魔神王,你真的是大魔神王吗?哇!好棒喔,我居然遇到了大魔神王。」艾儿西
丝乐不可抑,高兴地蹦蹦跳跳。
铁木真非常希望艾儿西丝住嘴,打从她醒来以後,已经重复「大魔神王」这个名词一百三
十七次了。
就他记忆所及,每当人们晓得自己正面对魔族统治者时,颤栗、魂飞魄散、跪地叩拜,都
是正常的反应,就连吓的屎尿齐飞,也大有人在,更夸张的甚至心胆俱裂,当场暴毙。
如果说那些表现是正常,那艾儿西丝的表现又该算什麽呢?
这个女孩能够不怕他,这是很好啦!可是,她的表现,也未免太异常了吧!看她手舞足蹈
的样子,简直把他当成了某种珍奇异兽,就差没有扑上来要签名了,对於被这样的看待,
铁木真觉得自己实在糗到家了。
或许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艾儿西丝好像完全不晓得厉害似的。在转醒之初,她是有点害怕
,但是看这小鬼只会呆呆的傻笑,怎麽看也不觉得有害,而他对自己好像也没什麽恶意,
便大着胆子摸了他几下,发觉其实他与自己也没什麽不同,都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并不可
怕。
恐惧的心尽去,艾儿西丝无可救药的乐天精神发作了,在她眼里,这孩子就和一般的人类
小孩没什麽两样嘛!虽然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流露出了不属於这个年纪的成熟,但大体上
说来,他还是属於天真无邪的年纪,特别是清秀的脸蛋上,犹挂着一抹稚气的笑容,这真
是太可爱了。
而且,大魔神王耶,听说很少有人能活着见到大魔神王的,尤其是人类,那自己岂不是人
类史上的第一人!有着这样的心情,艾儿西丝雀跃不已。
「呃!如果可以,请你不要那样称呼朕,朕的名字是铁木真。」身为大陆上最有权力的统
治者,应该是不允许任何人直呼他的名的,可是对於这个女孩,他给她这个权利,铁木真
希望,她只是他的朋友。
「铁木真?这名字好怪啊!」艾儿西丝沈吟道。
铁木真傻眼了,这个女孩的神经是不是有烟囱那麽粗,居然敢挑剔他的名字,要是在平时
,这已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你真的是大魔神王吗?」艾儿西丝还是有点疑惑。
「当然!朕的身分,岂有他人胆敢冒充?」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气势也没有,又不威严,又没有王者气魄,个头又那麽小……」艾儿
西丝品头论足一番,最後引经据典,得了个很中肯的答案:「对啦,就是望之不似人君。
」
受到这样批评,铁木真没什麽反应,据他所知,本来魔族众臣就有这样的疑虑,艾儿西丝
不过是老实过了头,直接说出来而已。
「嗯!这要怎麽说呢??」铁木真想试着向艾儿西丝解释,自己之所以能坐上这位置的原因
。
「算了,反正你们魔族一向古怪,我是弄不懂的。」艾儿西丝把手一挥,那个人总爱说她
头脑简单,把很多事都看的太容易,成不了大事。哼!很希罕吗?自己身边的这个小鬼,
可比谁都要大。
「我叫艾儿西丝.福斯.怛尼塔。」
「从姓上面看来,你是帕罗奇王家的人吧!」
「宾果,答对了。」
铁木真一笑,适才见她使用「小天星指」,就猜到她与卡达尔有牵连,卡达尔是帕罗奇公
国的王子,艾儿西丝也是,两个人是什麽关系呢?
「对了,有一个人,不晓得你知不知道?」艾儿西丝眼里闪烁着狡狯的光芒,问道:「你
听过卡达尔这个名字吗?」
「听过,星贤者名气不小,是人类中少见的高手。」铁木真淡淡地说道。
「哇!好棒喔,连你也知道他啊!」艾儿西丝喜形於色,那是一种为了亲人的荣耀,而余
有荣焉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麽,看到艾儿西丝这麽为卡达尔而开心,铁木真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快。「他
是你什麽人?」
「是我哥哥,我的武功就是他教的,怎样,很了不起吧!」艾儿西丝陶醉道。
照艾儿西丝的解释,卡达尔是她王族内同系的兄长,王族内连姻频繁,关系复杂,两人的
血缘关系已然颇远,不过,卡达尔对这个小妹妹,自幼呵护被至,疼爱到了极点,亲自传
授武功,教她文采,只要艾儿西丝开口,没有不允诺的事。
「宫里的生活闷死人了,我想看看哥哥在战场上的英姿,所以偷溜出来,想要找她。」艾
儿西丝可谓「人在福中不知福」,帕罗奇公国,是五百年来,少数没有遭到战火波及的地
方,而这个事实的背後,是卡达尔为了保卫家乡,拼命阻挡敌人的血汗。
「可是,为什麽我刚才那麽没用呢?小天星指我看他用过,不是这样的啊!」想起方才的
表现,艾儿西丝有些懊恼,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已是绝顶高手,想不到这个美梦,
甫一离宫,立刻便被戳破了。
「这不值得奇怪,你的练法有问题。」
铁木真年纪虽小,武功却比艾儿西丝高出千百倍不止,小天星指,虽然在他眼里算不上回
事,却也是门人类武学的绝技;只是,这套指法许多精微变化,需要相当深厚的内力,才
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艾儿西丝平素养尊处优,练功又不勤,虽是得遇名师,却实在没有多深的内力,小天星指
发挥的威力,连十分之一也不到,徒具形式而已,自然无法克敌制胜。
卡达尔本身,则抱着极矛盾的想法。他希望妹妹有自保能力,却又不希望杀戮後的血腥,
沾染上艾儿西丝,破坏她天真善良的心地,所以教授武术时,总教个半调子,没有认真督
导。
听到铁木真的评析,艾儿西丝有些懊恼,想不到自己这麽不堪一击,那麽,到时候一定被
哥哥笑死了。抬头看见铁木真,忆及他适才所展露的惊人武技,艾儿西丝灵光一动,奸笑
道:「我问你,我们是不是朋友啊。」
「是啊,当然是啊。」铁木真呆瓜似的猛点头,说了那麽多,拐弯抹角地,还不就是希望
她能成为自己的朋友,一个真心的好朋友。
「看到好朋友的武功这麽差,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不会呀!我可以保护你啊。」
「你真钝啊!再这样说一次,我马上翻脸,再问你,你会不会觉得难过啊。」
「有,有一点。」可怜的小傻瓜被迫屈服了。
「有就行了。」艾儿西丝笑道:「以後呢,你教我武功,我就陪你玩,怎麽样?」
铁木真侧着头想了想,虽说魔族武学不能外传,但拣几样中级武学传授,应该不是什麽大
问题,与艾儿西丝的重要性相比,根本就无用考虑。
「既然这样,我们打勾勾。」
「打勾勾?!」
「对。」艾儿西丝正色道,「这样才保证大家不会反悔。」
真不是自己爱想,铁木真心道,以精神上的年纪来看,本应年长的艾儿西丝,绝对是比较
「天真无邪」的那一个。
「我,艾儿西丝.福斯.怛尼塔,发誓愿意做铁木真的好朋友。」
「朕」
「等一下。」艾儿西丝喝止道,「我是你的朋友,你对你的朋友用朕这个名词,不会太过
分了吗?我们说好要做普通好朋友的。」
铁木真点头,反正他原本也就不太在意这些虚名。「我,铁木真,发誓愿意做艾儿西丝的
好朋友。」
为了表示诚恳,非但不说朕,连那一大串冗长的姓氏,都一并省了。
「以後呢!我就叫你小铁。」
「为什麽这麽叫?」
「我的年纪比你大,这样叫是很应该的。」
跟着,两人相互勾了手指,象徵永恒友谊的开始。
第二章 手足
魔族的王城,大魔神宫,处於魔界深处,九州大战後,为了统治上的方便,在人间界另建
陪都天魔堡,作为另外的首都。
与艾儿西丝分别後,铁木真抛开了进行占领工作的部属,独自返回王都。他的天魔功已修
至第七层,是世上一流高手,以这等修为,千里缩地,隔空移位,不过等闲事耳,是以行
踪当真是神出鬼没,难以捉摸。
回驾宫中,已是夜深,王宫灯火通明,铁木真不欲惊扰他人,静静地回到御书房,想要处
理些宗卷,顺便看看兄长在否。
灯火摇映下,一个浑身散发致命吸引力的俊逸男子,神采奕奕,专心批阅着桌上小山般的
奏章。
「四哥!」
「哦!你回来了。」
胤禛放下手上的文件,颇为欣喜的看着十四弟的归来。「你的天魔功,修为又有精进了,
我居然是到你推门的那一刻,才发现你的存在,四哥真是不中用了。」
「四哥是开玩笑的吧!要不是你专心办公,天魔堡里的一举一动,哪能瞒的过你。」
「说的也是,这些麻烦东西真是累人,真是好想直接去指挥实战,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些。
对了,既然你回来了,陪我喝一杯吧!我刚拿到了壹千多年份的胭脂红,要吗?」
「喔!那是好东西啊!我要,给我一杯吧!」
这是他俩兄弟的习惯,每当在私下见面,总喜欢喝上一杯,边喝边聊。魔族多半好酒,喜
爱歌舞喧闹,任职於军旅者,更是酒不离身,铁木真小小年纪,在周遭的薰陶下,也很自
然沾染到这项传统。
在玄烨的数十子嗣中,能通过重重考验,存活下来的并不多,其中,胤禛排行第四,铁木
真排行十四,在诸多兄弟里,两人的感情最好。
环顾众多皇子,俱是文武双全的英杰,战争爆发後,诸皇子无不各显身手,以图谋储君之
位。当时,重臣们皆看好後头强硬的二皇子胤礽;而军方则支持天魔功修为直追父亲的八
皇子胤嗣,但随着战争与激烈的内斗,这些人先後倒下,而四皇子胤禛,则在群臣一片诧
异中,展现了自己隐藏许久的实力。
之後,胤禛跟在父亲身旁,统军辅政,於战争中攻城掠地,建立了无比辉煌的战绩,当他
的旗帜飘扬时,敌军闻名如见鬼。
可是,怎麽也想不到,玄烨临终前,却指定将王位传给铁木真,而更让人为之跌破眼镜的
是,当魔族决策高层,为了这道人事令譁然不已,暗中策划阴谋时,胤禛独排众议,全力
拥护铁木真继位,自己则甘屈第二位,做辅佐的工作。
胤禛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没人知晓,总之,在玄烨过世之後,他无疑便是第一号权力者
,一呼百诺,靠着他的支持,铁木真继位了。
对於继承王位,铁木真本身兴趣不高,却也在四哥一再鼓励下,出来作番事业,兄弟联手
打天下,奠定江山。是以,铁木真与胤禛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合夥人。
对这名兄长,铁木真崇敬有加,而胤禛亦然,两人分主内外,合作无间。
在铁木真的眼中,自从母亲过世後,在诺大的王宫里,会对自己展露笑颜的,就只有这名
兄长了,是以,即使如今身为帝王,面对胤禛,他还是将之当作最亲的亲人。
「有什麽麻烦事吗?」
「麻烦倒不至於,只是」胤禛苦笑起来,「小虫们的生命力还是很旺,让人心烦啊!」
自大战爆发以来,已将近五百年了,虽然魔族的实力,占压倒性的大多数,连战皆捷;但
是,残余的人类,总是能固守住最後几块地方,而占领区的各种族,也不甘被统治,三不
五时组成反抗联军,以游击战的方式,做持续的抵抗。
魔族的军队,能轻易地消灭每一处反抗势力,但各式的叛变、暴动,此起彼落,根本无法
安心统治,而且日子一久,魔族的内部也有不满声浪,更有野心份子,图谋不轨,虽然这
些人立刻就被胤禛查获,而且杀鸡儆猴,但就远景看来,这仍然是个麻烦的问题。
「唔,真的是很麻烦。」铁木真也颇为伤神,却也找不出可以治本的好法子就是了。
「也没什麽大不了,最多不过是费点力,偶尔除除虫当作消遣,也不错。」胤禛淡淡的说
着。「不服者,死」这是魔界的铁则,也是既定政策,胤禛的作法,不过是所有魔族共有
的常识而已。
「对了,看你今天兴致不错,有什麽有意思的事吗?」话题谈开,胤禛与弟弟闲话家常。
「哪有什麽事,普通而已。」铁木真平声道,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是吗?我可是过来人,你瞒不过我的。」胤禛哈哈大笑,道:「看你一脸春情荡漾,就
像头发了情的基塔公牛,是看上哪家的秀女了吗?」
胤禛风流自赏,身边艳事不断,加以身处高位,府第中的侍妾逾百,自各方贡来的女奴过
千,这等男女之间的隐情,早是个中老手,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的异状。
禁不住兄长百般调笑,铁木真把今日与艾儿西丝会面的经过,一一回述,想让四哥分享这
份喜悦。
「唔,不错,真是不错,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胤禛连连点头,难得弟弟会对女
人动心,这也不是坏事,可是,对方怎麽是个人类啊!
在魔族的传统观念里,总认为人类差魔族一级,入侵人间界後,领导阶层又刻意宣导,已
经将人类的地位,看至与家畜等齐,是上不了台面的低等生物。身为统治阶层的胤禛,当
然知道真相并非如此。人类虽然在天生的体力、战力上,比不过魔族,但在精神力的强度
上,却不输给任何民族,特别是他们有许多难以理解的情绪,总能发挥出许多超乎意料的
力量,若非如此,面对这麽一个低等种族,魔族又怎会始终无法完全征服呢?
可是,弟弟的想法是怎样呢?若只是想收个婢侍,那倒无妨,高阶魔族的府中,常常驯养
大批人类奴隶,这毫不足奇,然而,看见铁木真炽热的目光,胤禛有些担心了,这孩子,
不会认真了吧!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呢?要把她收来当贴身女奴吗?」装做若无其事的问道,胤禛想要
试探弟弟的真心话。
果不其然,铁木真皱起了眉头,在他想来,只想与艾儿西丝交个普通朋友,连谈恋爱都没
有想到。战场上的常胜勇者,魔族的至高君王,在处理情感层面上,也与寻常人类没什麽
两样,只是个迟钝的男孩。
他的反应,一丝不漏地,给胤禛瞧进眼底,也让胤禛担心起来
。
这个眼神,不会错的,那是与父王相同的眼神。十四弟虽然还没发觉,但或许有一天,他
会对那名女子动真心的,这可不是好事啊!
尽管心里这麽想,胤禛不动声色,仍是笑道:「还是说,你想要把她纳为嫔妃吗?听你说
,她也算是个公主,要是你喜欢,我明日便发兵把她带来,给你当妃子,怎样?」
「四哥!我、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啦!」铁木真满脸通红,拼命的摇手,慌忙道:「再说,
我的年纪也还不到该结婚的年纪吧!」
「呵呵呵,你是我魔族的大魔神王,有什麽女人娶不得的。」胤禛笑道:「再说,早点娶
妻,生个继承人,也是你身为帝王应尽的义务啊!」
铁木真现年八岁,若照人类的年龄来看,虽属幼龄,却已具生儿育女的能力了。而魔族的
种族甚杂,其中天赋异禀者,大有人在,回顾历任大魔神王,甚至有在十岁时,便已拥儿
成群,是以,只要铁木真有这个意愿,是可以迎娶王妃,诞育下一代的。
事实上,自铁木真登基,魔族的王公大臣,就拼命的想把妹妹、女儿,送进後宫,以博主
君欢心,而上表奏请早日完婚的要求,也是络绎不绝,只是因为铁木真一直不允,这才搁
了下来。
听得「继承人」三字,铁木真正起神色,诚恳道:「我不需要继承人,这个位置,本就是
四哥的,倘若有个什麽意外,下任的大魔神王,就是四哥,不需要什麽继承人了。」
听到兄弟这样的心声,胤禛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他本就极重权位,只是因为继
位人是铁木真,才甘心让位辅佐,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在遗嘱发布的那一刻,就杀人夺位
了。
「这可谢谢啦!不过,就算不是迎娶王妃,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後宫的女子,生个……」
「不要。」铁木真坚决摇头,他知道兄长想要说什麽,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分外难以
忍受。
对魔族王室来说,生下子嗣,除了当作继承人之外,还有另一层更深的用途。
放眼浩瀚魔门,无数的奇奥魔法中,有不少门术法,都与血亲後代,有着很深的关连,特
别是由於血脉相传,彼此间肉体的差异性最易调适,若是自身得了不治之症,往往可以藉
着终止後代的生命,延续本命。
历任大魔神王,往往都会在自己的子嗣中,选一洁净无瑕之胎儿,封印密藏,用以充作副
体,若是自己得了重病,受了重伤,便可藉该副肉体重生,十分方便。
只是,或许基於心理上的洁癖,铁木真对於这样的作法,反感至极。
「是吗?那就随便你了!」胤禛摊着手,笑道。「去贯彻你的选择,四哥会支持你的。」
「谢谢四哥。」
「不过,若是你的选择错误,你会下地狱被火烤。」
「四哥,你又来了。」
「哈哈哈哈」胤禛仰头大笑,心里却慎重起来。未来,是要多留心兄弟一点了,说到底,
这事关魔族全体啊!他可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分才好,希望,不会有那麽一天,否则……
第三章 约会
第一次的约会,铁木真起了个大早,事实上,从好几天之前,他便开始坐立不安、辗转反
侧,这情形看在胤禛眼底,除了暗自莞尔,心里也凭空多添了一层忧虑。
约见的地点,是帕罗奇王国边境,艾儿西丝常在该处溜达,熟悉环境,所以约在附近的一
个小山丘上见面,以距离来看,离天魔堡极远,赶路的任务,全由小傻瓜一肩扛了。
胤禛曾以「预防圈套」的为由,打算遣派护卫暗中随行,却被铁木真一口拒绝。「我相信
艾儿西丝的眼睛,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不会害人。」
结果,胤禛也只好同意了,好在,以十四弟如今的修为,除非对上三贤者级数的高手,否
则便能从任何状况中全身而退。
伤脑筋的反而是铁木真自己。要教艾儿西丝武功,就得准备好相关教材,而光是这点,就
足以让小小的大魔神王想破脑袋。
首先,倒不用担心会让魔族上乘武功外传,因为看艾儿西丝把小天星指练得一塌糊涂的样
子,就是传了她天魔功,练成的效果想必也相当有限。
然而,魔族武学首重实用,大多数都是在战场厮杀中所创,招招杀性极重,凶残无比,铁
木真实在不想让艾儿西丝沾上这种血腥。
没可奈何,只得选几样锻链内力的静坐功夫,还得由自己慢慢引导,免得艾儿西丝这武学
白痴练没几下就走火身亡。不过,就後来发生的状况而言,这名热心过头、想得太多的傻
小子,也只能悲叹三声,感慨所遇非人。
约定时间一到,两人秘密见面,自有一番欢喜,但是,当铁木真准备开始授课,先将口诀
内容大概说一遍,艾儿西丝的眉头就微微皱起。
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何事的铁木真,只能硬着头皮把口诀念完,果然,他话才一完,艾儿西
丝就跳起来大叫。
「无聊,无聊死人了啦!」艾儿西丝抱怨道:「还以为换魔族来教会比较有趣,哪知道还
是这种无聊的烂东西。」
烂东西?
准备多时的上乘心法被说成烂东西,感到委屈的魔族男孩不敢有半点怒气,只是很纳闷,
魔族和练武乐趣有什麽关连吗?为什麽由魔族来教就会比较有趣呢?百思不得其解,最後
,他竭诚惶恐地发问。
「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艾儿西丝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挥手道:「这功
夫这麽气闷,本小姐哪练得下去,你们魔族不是有那种功夫吗?赶快挑几套出来展示一下
。」
「哪、哪种功夫?」
艾儿西丝为之气结,想不到这小子如此没有默契,怒道:「你们魔族不是有很多上手超级
快的妖法魔功吗?就练那些啦,不要选那种还要练一百几十年的东西。」
「不会啊,用不着一百几十年,这心法练起来挺快的,像我就才不过花了……」浑若无事
地说着自己的练功记录,魔族男孩一点都没想到大祸将要临头。
「喂!小子,你很嚣张嘛。」斜瞥着眼,艾儿西丝瞬间面若寒霜,翻脸速度之快,令铁木
真为之瞠目结舌,「好、好厉害,就连魔族也没这种本事!」当然,这句话是说在心底的
。
「你是故意在嘲笑我是不是?」
「没、没有,哪里敢?」
「我要的就是这些武功,你到底给不给?」
「哪、哪些啊!」
「上乘武功快速入门、成为高手的一百法、开开心心学武功、一夜成为绝顶高手……就是
这一类啦。」
「哪可能有这种武功啊,你脑子坏了吗?」面对如此荒唐的要求,大魔神王也只有呼天抢
地的份了。
「为什麽没有?你不是说自己是魔族之王吗?」一点反省都没有,少女非常地理直气壮。
「这和魔族之王有什麽关系?」脑里这样想着,一时间却想不出话来答辩,艾儿西丝的理
不直而气壮,确实在气势上,将这位魔族之王给压倒了。
好半晌,铁木真才嗫嚅道:「这样不行的,练武要脚踏实地打好根基,一昧求快是不行的
。」
帕罗奇公国中,是有着「你比魔族还懒惰」这样的俗谚,但这句话一旦成了真,自己还成
为其中主角,那感觉也是很奇怪的,艾儿西丝不禁为之愣然。
花了老半天力气,铁木真好不容易才让艾儿西丝明白,即使是魔族,想练成上乘武功,也
是得要花费相当代价的。而魔族王室更由於权力斗争激烈无比,虽处王族之尊,仍是拼了
命的苦练,即使是胤禛,在处理政事之余,也是每天勤练不辍。而自己之所以身为魔族之
主,天魔功的造诣实为主因,现在还是每日勤下苦功,只是……
「只是怎样?」
铁木真沈吟不语,仔细想来自己在天魔功的修练上,固然是相当用功,但却没到当年几位
皇兄、历代先祖那样呕心沥血的地步,可是,自己的功力,非独远超任何大魔神王在这年
纪的修为,甚至还在一部份大魔神王毕生功力之上。
是因为自己天资超凡吗?铁木真不这麽觉得,他自己的资质不差,然而,也仅只是不差而
已,从不像诸位皇兄一样,什麽武功稍教就懂,稍学便就举一反三,听说已故的八皇兄胤
嗣,便是这种天才,对各种武功的掌握,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临阵创招,技惊天下
,自己可万万没这份本事。
只不过,只要遇到有关於天魔功的种种,自己就变了样,许多地方一看就会,不看也会,
上手奇快,诸多旁人修练时的难关,自己轻轻越过,浑没半丝窒碍,各种技巧更是甫上手
便即熟练,看得众长老瞠目结舌,而自己压根儿就不觉得这有什麽特别的。
现在给艾儿西丝问起,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艾儿西丝见问题没有答覆,当下转了话题,问另一个她极感兴趣的题目。
「喂!小铁,你和我哥哥比起来,谁比较强啊!」
铁木真小心挑选词句,想了好一会儿,慢慢道:「彼此的级数应该差不多吧。」
艾儿西丝喜形於色,显然很满意这答案,而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三贤者,应该已经晋级天位了吧!
武学修练到颠峰,突破肉体限制,与自然之气结合,问鼎天人之道,便可晋级天位。天位
高手的举手投足,都具有常人难以想像的大威力,放眼天下,正道之首的二圣──龙骑士
、西王母,都是天位级数,剩下的,世间不过寥寥数人。
三贤者应该已经进入天位了,否则也不能在大战中支撑上这许多年。
天位并不好进,其中又分数级,每一级均相差悬殊,如估计无误,卡达尔应与自己相若,
是最初级的小天位;自己比他稍强上一些,只要再加把劲,将天魔功提昇至第八、九重,
晋级强天位,将彼此距离拉开,届时便是三贤者联手,也无所畏惧了。
「好,既然这样,我要和你做个约定。」艾儿西丝笑着伸出手,「认真点,要打勾勾喔。
」
「约定什麽?」
「以後,不管是什麽情形,你都不能和我哥哥动手喔。」
「为什麽?」被这样要求,铁木真顿时觉得受到伤害。
「他是我哥哥,你又是我的朋友,不管哪一个人受到伤害,我都会很难过的。」
铁木真心下稍安,这样的话,总算让他心里好过一点。不过,这份安心还是来得太早了些
,艾儿西丝紧接着说:「反正你穿铠甲的时候那麽威猛,随便被打几下不会受伤的,所以
你就乖乖地当一下沙包,不会有事的。之後,你找机会逃之夭夭就行了。」
「我咧@#!$&*」或许是怯懦吧!他还是无法拒绝少女的要求,最後,铁木真做出了
这样的承诺,「好吧,我只能答应,我不会主动对付他,可以吧!」
「不满意,不过可以接受。」一本着「理不直而气更壮」的精神,艾儿西丝笑着站起身来
。「好,该做的事都做了,今天的成果非常丰硕,我们去娱乐一下吧!」
「娱乐?你功夫都还没练呢?」
「练功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吗?就算练到和你一样,如果人生没有半点乐趣可言,那活着也
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人生就要懂得休闲娱乐。」
「你,你的人生该不会是只懂得休闲娱乐吧!」
「少罗唆。」艾儿西丝脸不红,气不喘,目光瞥向山下,「山脚那边有个城镇,赏脸的话
就一起去逛逛,不赏脸的话,就自己一个人滚回去,你有意见吗?」
「……」
所谓的市镇,其实只是个小村,整体说来,只有几十户人家,和一些快速搭建的木屋草房
。
「听人家说,这里以前很繁荣,不是这样的?」
对於艾儿西丝这一辈,甫出生就要面对一个战争的时代,有关和平时候的景象,只能从书
本里,或是长辈的言谈中窥见一二,自己却从来没有实际见过。
不过,生长於帕罗奇王国的艾儿西丝,已经算是十分好运了,自始至终,由於帕罗奇王国
面积不大,地理位置不甚重要,又有三贤者的守护,并没有受到多少刀兵之苦,换做是其
他地方,好比文明古国雷因斯.蒂伦的王城,虽然魔族没能攻下,但城内百姓也屡尝弹尽援
绝、啃树皮、喝污水的经验,更有许多占领区的人民,连笑都忘了怎麽笑了。
铁木则真没什麽反应,周围景物於他而言,可谓十分平常。像这种边境式的城镇,想当然
尔,是历经过无数次攻防战,所以,到处都可以看见断辕残壁、烽火遗迹,不过,人们的
回复力也十分旺盛,只要军队一撤走,就会回来重新搭建起茅草屋,再次建立起家园,繁
殖人口,期望有朝一日,能好好地安居乐业,别再受到战祸之苦。
「说来说去,都是该死的魔族不好,讨厌的魔族!」艾儿西丝一面走着,嘴里一面念念有
词,眼角余光却瞥向小小的大魔神王。
并不觉得自己有什麽过错,不过,铁木真还是有些没趣地回避艾儿西丝的目光。就某些方
面而言,少女的话没有说错,把这里弄成这副模样的,的确是魔族。甚至在魔族内部,还
隐隐有这类的声浪,「对人类怎麽样都没有关系,反正他们繁殖得很快,就像家畜一样」
。
铁木真当然不至於与这些激进派为伍,只是,从小受到魔族文化的薰陶,自然也就不觉得
开疆拓土、战争、掠夺这些事有什麽不该,反而还把它当作身为君主应有的责任。当然,
他不至於笨到和艾儿西丝争辩这个。
入镇前,艾儿西丝拿出了顶大帽子,给铁木真戴上,掩饰头顶的角,算是简单伪装。两人
在街上溜达一阵,便晃进镇上唯一的一家饭馆。
饭馆是用茅草搭成,地方不大,这时又正值早餐时间,店铺里客人来来去去,两人好不容
易才找到了张靠门边的桌子,各自坐定。铁木真对贴写在壁上的菜单一样也不识,全由艾
儿西丝作主,结果,点了以蛋为主的几样料理。之後,艾儿西丝展露了她出身贵族的证据
,她要用自己的茶叶泡茶。
「嘿!小子,你真有口福,居然能嚐到本小姐亲手炮制的香茶。咦!为什麽打不开,暗语
是什麽?」
艾儿西丝取出了放置茶叶的木盒,却怎麽也打不开。铁木真一看之下,心里好笑,轻轻在
盒上一点,魔力运转下,木盒应声而开。
木盒上的标示,写明是雷因斯的魔法产品,使用者可以用专门的魔法秘语上封,比什麽锁
都可靠,只不过,遇着艾儿西丝这种常常忘记咒语的主人,就显得很危险了。
「哈哈,哈哈哈,还好我没有当上魔法师,不然可真是危险啊!」面对窘状,艾儿西丝常
用乾笑来带过。
「你这种脑袋,不管是当什麽都很危险。」心里这样想着,说出来的却是别的,「怎麽会
把自己的咒语都忘了呢?」
「那些咒语又臭又长,谁记得起来啊。」艾儿西丝道:「所以呢,小铁,当你以後为东西
设密码的时候,就记得把咒语设简单一些,像什麽阿里巴巴、我是你爸爸之类的,浅显易
懂,不是很好吗?」
「哪、哪有人用这种东西当咒语的,被人看到,一定会遗臭万年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魔王,居然如此畏首畏尾,一点都没有尝试新东西的勇气,真
是全体魔族的悲哀啊!」
「你的存在,才是全体人类的悲哀!」
「你说什麽?」
「没、没什麽,茶泡好了,喝茶吧!」
藉着这个诱因,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转回茶壶。老实说,那玩意儿的样子实在古怪,铁木
真甚至看不出它哪里像茶,墨绿色的稠浓液体,咕噜咕噜地往上冒气泡,好像腐烂的沼泽
,微一摇晃,水面像给油彩泼到,出现五彩。
「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嘿!自己少见多怪,少丢人现眼。」艾儿西丝得意笑道:「这是我哥哥的独门配方,养
身益颜,长期饮用,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许多魔法师都有饮用草药汁的习惯,卡达尔是魔法师出身,艾儿西丝会有这种东西毫不稀
奇,铁木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艾儿西丝。」
「什麽事?」
「你就是长期喝这种东西,才变得神经不正常的吗?」
「我宰了你!」险险避过桌底飞来的一脚,伙计恰於此时送上料理,这才使得一场翻桌子
拆店的斗殴不致发生。
将茶缓缓送入口,铁木真有些吃惊,那的确是道地的茶味,只是添加了某些奇异香料,令
得风味更增。「味道好棒,是怎麽配出来的?」
「都告诉你是独门秘方了,既然是秘方,又怎麽会笨的告诉你呢,傻瓜。」艾儿西丝诡异
地一笑,「而且,为了你的食慾着想,你还是别知道的比较好。」
对这个回答,铁木真同感戚戚焉,既然是魔法师的独门配方,说不定就加了些些奇奇怪怪
的东西,倘若知道这茶里面有蜥蜴尾巴、蝙蝠眼睛之类的,不管味道多好,想必也会食不
知味吧。
不过,也许配料出乎意外的正常也说不定,因为依照艾儿西丝的个性,倘若配方中有什麽
恶心东西,她一定会等人喝下後,大声地宣布配方,观赏别人惊惶失措的模样,一定会的
。
茶的味道十分香甜,料理的水准也相当不错,令从不计较食物口味的铁木真吃得很尽兴。
不过,看见艾儿西丝在对面狼吞虎咽,毫无淑女礼仪可言的吃相,魔族之主不禁觉得很奇
怪。「艾儿西丝,你吃这些东西很高兴吗?」
「怎麽?这些东西入不了陛下的尊口吗?」
「不是啊,只是很奇怪,你不是公主吗?怎麽会吃得下这些民间粗食。」
「你的话才好笑咧,你自己不也是王族吗?还是当今天下权力最大的大王呢,还不是一样
吃得很开心。」
「那不一样啊。」铁木真小声道:「我有很多时间都在外面作战,有得吃就不错了,可是
你?」
「这个啊,虽然说是有公主称号,也只不过是一个没落小国的虚衔而已。」艾儿西丝拍掉
手上的面饼碎屑,笑道:「而且,本来我就比较适合民间生活。」
艾儿西丝慢慢地解释着自己的出身。她是有着帕罗奇王家的血统,不过,却属於血裔末枝
的那种,从小就在民间生长。表哥卡达尔,则因为杰出的才能而备受瞩目,早在艾儿西丝
出生之前,就是帕罗奇王国的英雄人物。
受到表哥的眷顾,她也与三贤者交往甚密,而一心笼络三贤者以提昇地位的帕罗奇王廷,
则爱屋及乌,赐予艾儿西丝公主名衔,准许其回归王室。只不过,压根就没把王家好意放
在心上的艾儿西丝,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虽然移居王宫,却依旧过着自由、任性,不愿
受到任何管束,令所有王室成员大皱眉头的野蛮生活。
「所以罗,公主的名号,只不过是叫好听而已。」艾儿西丝大笑道:「要我穿那种烦死人
的裙子,用扇子掩住嘴巴小声说话,这种事我压根就做不来嘛!真不知道王宫的那群白痴
在想什麽。」与其行为相对应,其言词粗俗,也绝非任何王室淑女可及。
「这个呢,艾儿西丝啊,我是觉得」连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铁木真脱口道:「
我觉得,比起穿裙子,拿扇子,现在的你好看多了。」
艾儿西丝先是一愣,跟着,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小鬼胡说八道,你又没看过那个样子
,怎麽知道我现在比较好看。」
「才不是胡说,我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好啦,再怎麽说,我也还没沦落到被你这种小鬼欣赏的地步,什麽话说一遍就够了。」
两人谈笑正殷,後头忽然发出了声响,却是有个客人走路跌跤,往这边撞来,铁木真正全
神贯注,聆听对话,察觉到有人跌来,毫不在意,只是把身子往旁稍稍一让。
「啊!」的一声,饭馆同时响起数声惊叫,声音中充满仓皇、惊恐、愤恨的不同情绪,艾
儿西丝的笑容也突然僵住,铁木真还弄不清楚发生什麽事「对不起啊,这位小兄?啊!你
!」听闻身後叫嚷,铁木真这才发觉,头上的帽子不慎跌落,露出了自己身为魔族的证据
。
「你,你有角,魔族,是魔族啊。」刹时间,饭馆里一阵大乱,人人争相冲出门外,比较
来不及的,就躲在桌椅後面,全神戒备,有人甚至一头钻进了桌子底发抖。外头随即响起
了警钟,警告居民,可能有魔族大军袭来。
「大家不要怕啊,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来吃东西而已,喂!老板,你别跑那麽快啊,我
们还没付钱啊。」艾儿西丝张口大叫,不过却没什麽人相信她。基本上,像「残暴的大魔
神王与一名顽皮少女共进早餐,无危险性」,这种事,别说镇民们不相信,只怕全体魔族
都很难相信。
「我们真的只是来吃东西的,没有其他恶意,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大家不要害怕啊!」
但这句话立刻起了效果,不过却是反效果,当镇民们得知并非大群魔族入侵,情绪立刻镇
定下来,跟着,全镇数百人包围住饭馆,鼓噪起来。
敌人似乎只有一个女孩和小鬼,这让镇民们很安心。如果让他们知道,眼前这名傻呼呼的
男孩,就是天底下最危险的魔族,也许镇民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卸下黑魔铠的铁木真
,除了头上的角,就与一般人类男孩一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性。
「大家总算镇定下来了,很好。」艾儿西丝的话才说完,外面就丢进来了各种东西,锅、
碗、瓢、盆镇民们把一切能拿在手里的东西当作武器,各式器物由四面八方给扔进来。
「艾儿西丝,要不要让我……」
「不行,所有事由我来解决,你乖乖在一边看就可以了。」顾虑到可能会刺激镇民情绪,
艾儿西丝把铁木真藏在身後,抄起一张椅子,将砸进来的东西一一打下。
「大家不要那麽冲动啊,虽然是魔族,可是这小鬼也是个不错的魔族,你们这麽多人欺负
他,丢不丢脸啊。」
起先,艾儿西丝还算行有余力,一面申辩,一面格挡东西,但是,当镇民们将火把丢进来
,令饭馆开始着火燃烧後,就没有那麽轻松了。
「艾儿西丝,你还好吗?」
「好个头,咳、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转进吧!」
「转进?大魔神王只能前进,不允许撤退的。」
「别那麽死脑筋,打不过就要跑,这也算是用兵者的通权达变啊!」
「打不过,我们怎麽可能打不过这点人类?」
「你?」
说话间,一个磁碗用力砸来,艾儿西丝分心之际没有接下,给磁碗打中一边脸颊,「乓」
的一声,脸颊红肿起来。「唉唷!」
「啪」的一声,铁木真一掌重击在木桌上,脸色整个沈了下来,他一掌击桌,两道夹着阴
劲的罡风立刻向左右迫出,所到之处,火焰嗤嗤作响,立刻熄灭。跟着,整间茅屋开始摇
动,最外围的茅草,犹如怒火中烧的刺蝟,根根直立竖起,蓄劲待发。
艾儿西丝看得傻了眼,这种功力她虽非仅见,但实际再看到,又是在一个比自己小那麽多
的小鬼手中使出,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她知道,铁木真再有动作,整间茅屋的茅草,就会朝四面八方射出,夹劲之下,更胜寻常
利箭,周遭这数百人,一个活口都别想留下。
镇民们早已惊得呆了,个个都像被老鹰盯住的青蛙,动弹不得,甚至还有少数弄不清楚状
况的,举头张望,不知大祸即将临头。
铁木真稍觉快意,艾儿西丝在他眼前受伤,令他怒不可抑,这无疑是他保护不周所致,非
得杀尽这般人来谢罪不可。
但劲力将发之际,一只手掌冷不防地从旁边伸了过来,揪住他左边脸颊,用力拧开。
「哈哈,做鬼脸!」
铁木真一惊,忙一顿足,将身上力道卸入地底,以免误伤。
蓄满的劲道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茅屋不堪受力,「哗」的一声全瘫塌下来。镇民们如逢
大赦,哪还管什麽魔族不魔族,第一时间跑得精光。周围又回复静悄悄死寂的一片。
不久後,茅屋残骸下,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为什麽忽然拧我的脸,这样好痛喔!」
「哈哈!」艾儿西丝笑得好开心,「第一,我的脸肿起来了,你的却没有,一人肿一边,
大家都不吃亏。」
铁木真为之气结,但仍顺着她的话问道:「那第二个理由呢?」
艾儿西丝的声音小了些,也认真得多。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在我面前杀人。」
第四章 考验
就这样,铁木真、艾儿西丝开始了每周一次的交往,他们约定每隔七天,见一次面。需要
跑腿的人,当然是铁木真,凭他的修为,可在万里之外,靠气的移动,锁定艾儿西丝的位
置,再施展类似千里缩地的魔法,赶去赴会。
见面的时候,没有什麽其他事好做,都只是玩,艾儿西丝总有办法,找出些稀奇古怪的游
戏、童话故事,缠着铁木真去玩,或说故事,或放纸鸢、抛陀螺、跳格子、画画过着打闹
嬉笑的日子。
两个人每次会面,艾儿西丝便会说个故事,同时赠他一朵鲜花,这是帕罗奇公国的礼节,
送鲜花藉以祈求幸运。
艾儿西丝是少女心性,本就好玩,偏生平日处於王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得抓到一
个玩伴,当然要好好玩个过瘾,至於当初说要学好武功的弘愿,早就在艾儿西丝的休闲娱
乐论之下,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铁木真也安於这样的交往,在这样的交心中,他找到了许多快要失去的东西,对於目前所
感受的温暖,他很珍惜,所以也分外不想改变。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两人曾有协议,玩耍的时候,不提国家大事,也不提种族间的仇
恨,他们只是一双玩乐朋友而已。
可是虽然艾儿西丝无心干涉,但在有意无意间,却也影响了铁木真的一些作为,使得不少
人类,因此能逃过一劫,在战祸中保住一命。若有意、若无意间,铁木真刻意限制魔族,
不得靠近帕罗奇公国,他人不知,三贤者的光荣战绩就此添了一笔。
只是,快乐的相处,还是有不愉快的时候,每当魔族又有中度规模的战事,或是铁木真亲
征,毁了某处城池,艾儿西丝口中不说,但总会整天怏怏不乐,甚至迁怒到铁木真的身上
,为此,铁木真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在艾儿西丝面前,谈到相关话题。
「哈哈哈,又该你了。」见到艾儿西丝乐不可抑,铁木真大是懊恼。今天,艾儿西丝带来
了一套组合木塔,可以慢慢拆开,但若是哪一个拆的人手劲稍大,就会让整套木塔崩毁,
那便算输,这是考验控制力、平衡感的游戏。
玩了半晚,铁木真心不在焉,已连输了几局,理由无他,只因为明日便要出征,讨伐一个
前日叛变的小国。这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倘若艾儿西丝得知,想必又要发上老大一顿脾
气。
心里正烦,手底用力不觉过大,「哗啦哗啦」数声,整座木塔散成了一地的碎积木。
「啊哈哈,小铁又输了。」艾儿西丝拍手笑道。
铁木真心情本已不好,再给她这一笑,怒从心中起,随手一掌,将积木打得灰飞烟灭,连
地面上都「碰」出了老大个土坑。
「哎呀!对不……」惊觉自己的失态,铁木真刚想要道歉,「啪」一声,脸上已热辣辣地
挨了一下。
「唉唷!」叫痛的是艾儿西丝,她给了铁木真一耳光,整只右手却给天魔劲反震得发疼。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麽事,应该努力的去解决,而不是迁怒到这些死物上头。」艾儿西
丝甩了甩手,厉声道:「如果你再作一次,不管我们有多好,我一样会这样打你的。」
「艾儿西丝」铁木真抚着脸,讲不出话,打他出生,修练天魔功有成後,没人敢稍有不敬
,更遑论给掌嘴,这突然的一耳光,怎不教他为之呆然。
艾儿西丝站起来,低首踱步,好半晌,幽幽叹道:「为什麽人与人之间,总爱打打杀杀,
不能好好的一起生活呢?」
铁木真先是惊讶,随後了然,他整个晚上愁眉苦脸,虽然口中不说,艾儿西丝又非蠢人,
怎会不知。
「我也不想这样啊!如果你们肯投降,不就什麽事都没有了吗?我也不用整天东奔西跑的
作战了。」铁木真嗫嚅道。
「说什麽鬼话,发动侵略的人可是你们,有什麽理由要我们投降呢?」艾儿西丝立刻反驳
。
「可是,我们的实力比较强,人间界的土地,本来就该是我们的啊!」铁木真一板正经的
说着。
这就是两个种族的思想差异,对人类来说,魔族无疑是邪恶的入侵者,但在魔族看来,他
们只是取回属於自己的东西。
魔界的天然环境极度恶劣,数千万年的困苦求生,所培养出来的,是绝对优胜劣败,物竞
天择的定律,魔族对於本身的实力的重视,远超一切;他们尊敬强者,蔑视弱者,凡是没
有实力生存的,就应该被淘汰,以免拖累整个族群。
在他们看来,以人类这麽低等的种族,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这麽温暖舒适的土地,所以,
人间界的领土,应该是属於魔族的,他们有权取得这里的统治权。
当然,被统治的一方,可不会这麽想,双方就这样,开始了五百年之久的大战,不,不只
五百年,早自神话时代开始,双边就已经为此纷争不断了,九州大战的来到,只是把这问
题表面化而已。
艾儿西丝对此无言以对,她并不是说不出话,事实上她想说的话,有一座山那麽高;可是
,铁木真的说法,却代表了魔族数千万年奠下的铁则,想驳倒铁木真,就必须能打破这个
生态律,她找不到什麽比较有利的说法,来驳倒这个社会淘汰学。
蓦地,艾儿西丝眼睛一亮,某人曾经说过的话,忽地掠过心头,既然不能驳倒,不如反其
道而行。
「喂!你们的实力真的比较强吗?」艾儿西丝轻笑起来,「真是这样,为什麽始终没办法
拿下整个人间呢?」
「这个嘛」铁木真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好的答案,人间界是有某些强者,他们的修为,
放眼魔界也极难一见,可是那也仅是少数,整体上的军势来说,魔族是占绝对上风的。
事实也是这样没错,魔族在攻占领地的行动上,几乎每战必胜,但是往往大军离境,该处
即便叛变,使得魔王军东奔西跑,终日骋驰於烽火间,为此,魔族的强硬军事派,甚至提
出了要将其他种族屠戮殆尽,建造一个仅有魔族的理想国。
铁木真当然没有疯狂到这等地步,只是,始终这样也不是办法,整天打打杀杀,不仅浪费
资源,也使得许多政事建设无法推行,这很麻烦,魔族要的,并不是一个残破的人间界。
「喂!有没有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让魔族成功占领人间,千秋万代的方法。」艾儿西
丝面上浮现狡狯的光彩,嘻嘻笑道:「怎麽样,要不要听听看。」
铁木真不太敢答话,多日的相处,他太了解这女人的个性,艾儿西丝虽然聪明,但所提出
来的主意,往往只有三分正经,七分胡闹,若是把魔族的统治权交到她手上,保证魔军大
败亏输,反抗军杀到天魔堡来。
「怎麽,我说话,你敢不听吗?小铁,你很不给面子喔!」艾儿西丝插着细腰,凶巴巴的
威胁,铁木真无奈,只好点头倾听,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大小姐发脾气,他就只有投降的
份,
唉!真没面子,他可是堂堂的大魔神王啊!怎麽会……
「很简单的两个字,怀柔。」
「怀柔!」铁木真一愣,有些似懂非懂。
「对,就是怀柔政策。」艾儿西丝得意的笑着,扬声道:「人类这种生物,再贱不过了,
不管你怎麽打、怎麽踢,为了保住面子,他们都会装出一副很伟大、很圣洁的模样,可是
啊!只要你稍稍给一点甜头,他们就会乖乖的屈服了。」
「不要乱说啊,真的是这样吗?」
「不要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想伤害少女脆弱的心灵吗?」看着铁木真半信半疑的样子,
艾儿西丝加重了表情,板起脸来,开始引经据典,从神话时代的星宿排列,到空间膨胀论
,说的天花乱坠,让那可怜的大魔神王,听的头昏脑胀,只有点头的份。
「总之呢,就是这样,北风吹的越大,人们反而把衣服拉的越紧,可是太阳只要温暖的一
照,人们就很爽快的脱光了,这就是光子速动脱衣定律。」艾儿西丝摇头晃脑,得意道:
「根据这个定律,我们可以知道,与其光明正大的施暴,不如背後偷偷放冷箭,有道是,
小毒可以成家立业,大毒可以统治世界。」
「艾儿西丝!」
「阁下有何指教?」
「看不出你平常呆呆的样子,背後却那麽恶毒。」铁木真无限赞叹道:「你真是魔族中的
魔族啊!」
「哦呵呵呵,你终於发现本小姐的聪明了吗?咦,好像不太对。」有些搞不懂「魔族中的
魔族」算褒还是贬,艾儿西丝怒道:「少说废话,我讲了那麽多,你到底懂是不懂?」
「大概懂了三四成」
「懂不懂?」
「懂!我懂了。」
「啊!我一定是最没用的大魔神王了,怎麽落到这种地步?呢?」铁木真对於自己的处境,
有些悲哀,若是让别人看到,一定会觉得可笑吧!
可是,艾儿西丝说的也有些道理。强硬的手段,也持续五百年了,并不能收到多少成效。
或许,真如她所说,得天下的方法,并不是安天下的办法。
就试试看吧!先挑出一小部份人,再找一两个小地域,用来尝试柔性的统治法,说不定,
能有意外的成效也说不定,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再来几场叛乱而已,要剿灭,也不过举
手之劳,没什麽好顾虑的,不是吗?
如此,铁木真在半信半疑下,开始进行改革计画;只是所造成的结果,非但他想不到,就
连当初提案的艾儿西丝,也是所料不及了。
回宫之後,铁木真徵询了兄长的意见,在取得同意後,他秘密召见了一批大臣。
在魔族,有激烈的强硬派,当然也有温和的保守派,保守派反对一昧的战争,主张以和平
的方法,来达到种族共荣,安居乐业的政治理想,只是,在一向以实力为依归的魔族思想
下,他们的主张,得不到多少回响。
铁木真向他们徵询了许多意见,在几经熟虑後,选了几块领地,试着以温和的方法,对领
地的人民,进行统治。
新增的条款,非常简单。对於愿意宣誓效忠魔族的人类,给予公民权,保障其安全;禁止
掠夺,改为定时收赋税;除非有特别举动,不得任意杀害人类。这都是很简单的事情,甚
至只是起码的要求,但是,在过往的几百年里,魔族向来将人类视作低等民族,任意虐杀
,铁木真的律法,对保护区的人类来说,已是天大的福音。
而事实上,历经了五百年的战争,许多地方也接受了魔族数百年的统治,反抗只是不得已
,为了获得起码的生存而发生。很多人类,早已放弃「让魔族滚回魔界」的奢望,只希望
能与统治阶层共存,和平的过日子。只要统治的一方,不要需索无度,给他们生存的权利
,维持一个基本的法度,他们是愿意接受魔族统治的,而铁木真的改革,正好给了他们所
需的东西。
结果,不出三个月,实验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无论赋税、治安,几处地方都有了明显
的改进。人们收拾残破的家园,满怀朝气的准备开始新生活。
这个结果,令铁木真颇为欣喜,温和派更是大喜若狂。跟着,铁木真起用了数名温和派的
贵族成为阁员,更在几经酝酿後,引进愿意归降的人类,进入统治阶层。保护区的范围扩
大,更多的共荣条款颁布,铁木真正式制定律法,进行改革。
而许多的魔族,其实也厌倦了无止境的厮杀。毕竟并不是那麽多人都有自信,自己能成为
「物竞天择」的优胜者,终年生活在随时被淘汰的心情,是件很难过的事,将心比心,处
於弱势的人类,一定也这麽想吧!
在下阶层的魔族里,有越来越多的「人」,默默响应了铁木真的政策,以和善的态度,与
人类共处,藉着彼此交流,逐渐化?消隔阂。战祸所造成的血仇,不可能遗忘,但却可以在
相互的交心中,渐渐被原谅,靠着这样的往来,两个族群的下阶层,建立了值得期待的相
处模式。
这个结果,给了铁木真不少自信。他在政策推行之初,并没有期待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可
是,照这样看来,倘若能如此良性发展,或许可以为魔族、人类的共同生存,找到一条出
路。
累积了足够的幕僚,得到了胤禛的首肯,铁木真大幅推展了改革政策,然而,在变法的途
中,不可免的阻碍出现了,魔族的高阶层,多数属於强硬派,铁木真的改革,令他们对自
己权力的损失,产生危机感,进而排斥新法。天魔堡因此,重新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铁木真在面对人类反抗势力时,还得同时留心背後的暗箭。
而麻烦犹不只如此,因为铁木真的革新,许多人类放弃了反抗,努力地建设新国度,这让
原本反抗势力的中坚,产生恐慌,丝毫不经思索,他们便片面地认定铁木真的作法非是真
心,只是打着「和平共存」的口号,欺骗人类,藉以瓦解反抗势力。
为了想要「唤起沈醉在美丽谎言中的人类」,他们大量的发动攻击,想逼魔族展现其残暴
的真面目,因此而徒增了不少的死伤,改革派的魔族固遭其害,就是有感於铁木真的改革
,愿意其效力的人类,也被判以奸细之名,毫不留情的刺杀。
这类事件,给了魔族强硬派绝佳的藉口,他们强烈主张要追缉,严惩凶手,并认为人魔不
可能和平共处,人类只是单纯的奴隶,这低级的种族,只能被奴役,不该有进一步的地位
。
强硬派的魔族,手上的实力坚强,殊不可小觑,若非当真有此必要,万万不能与之破脸,
为此,铁木真不胜其扰,终日游移在两个派系之间,同时努力增强实力,广纳自己的班底
,他自己也知道,今日之所以能稳坐此位,乃是别人敬畏他的武功,是以,不管政事有多
繁忙,天魔功的苦修,从未间断。
天魔功本属皇者武学,若能以天子龙气相辅修持,效果倍增。在铁木真的幕僚里,不乏术
法高人,於是经众人研议,终於成功的以万众民心,强化天子龙气,使铁木真的天魔功,
一日千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艾儿西丝对这样的改变,惊讶的合不拢嘴,她原本只是希望人魔之间,能减少战祸,和平
地生活,但自己也知道,这听起来太像神话,是以说过就算了,怎料铁木真当真实行,造
成了这等变局,这就当真是始料未及了。
时光匆匆飞逝,转眼间,两人相识,已有两年三个月了。
就在这时,震动大陆的「席库利斯事件」爆发。事件的起因是,西方的席库利斯公国,发
生饥荒,铁木真为此派遣救济的使节队前往,却没想到进行救济的使节队,在抵达时遭到
暴民侵袭,全队尽墨。
此事憾动了整个魔族,被压抑多时的强硬派,趁势大张旗鼓,主张要血洗该域,为死去的
魔族高层,复仇雪恨。而这事得到了胤禛的默许。
已取得相当执政地位的温和派,固然感到伤痛,却也万万以为不可。使节队的组成份子,
有不少是温和派的中坚份子,还有许多高层魔族,论武功,俱是一时之选,就算是遇到军
队突袭,也肯定有一拼之力,岂是区区暴民所能伤。
而且,整个事件的蔓延速度之快,明显地有情报操作的痕迹,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已足
可证明,此事决不单纯,根据地下情报网的消息,突袭使节队的,是以三贤者为首的反抗
军。
可是,身为王者的铁木真,却一反平时的宽容,对此事怒不可抑。由於死去的使节中,有
几名是王族,而且是与他感情甚笃的好兄弟,亲人逝去的血仇、哀伤、忿恨、自责,令他
失去了平心静气的判断力,看不清整个事态。
天魔功的特性,本就有残忍好杀的徵兆,习有魔功之人,冲锋於战场上,往往杀意急涌,
不能自制,一杀成狂,铁木真这时也是如此。
努力的改革,尽心的付出,换来的竟是这等结果,想起了死去亲人的面容,铁木真痛心不
已,既然别人把他的退让,看作懦弱,那唯一能矫正这个事实的,只有血的教训。
艾儿西丝、改革派的诸臣,为此忧心忡忡,铁木真倘若采取了血腥报复,两年多来改革所
奠下的基础,所归附过来的人心,都将毁於一旦,影响实在太大。
为此,他们极力的劝阻,但已经气昏了头的铁木真,关闭在自责的心门内,不理会众人的
劝说,下令「有敢谏者死」,决心依胤禛的建议,以实力血洗该域,杜绝此类事情的再发
生。
第五章 身试
魔界历天鹏纵横三年,依铁木真命令,魔族大军包围席库利斯王城,等待最後的屠杀命令
。
傍晚时分,铁木真与群臣会聚於营帐内,商讨国事。今天,本是他与艾儿西丝相会之日,
可是,上次见面,艾儿西丝又是苦劝,又是怒骂,软硬兼施,他都充耳不闻,最後甚至一
走了之。
今天的会面,她也会这麽劝着自己吧!铁木真越想越是气愤,这件惨案的背後不单纯,他
如何不知,从诸多疑点来研判,背後的下手者,根本就是以三贤者为首的反抗军。
可是,明明是他们犯下的过错,为什麽她不去责备他们,却反而把矛头针对自己,哼!他
就是不服气。
铁木真一赌气,索性延迟会议,打算爽约,等到这件事处理完後,再去赴约。
会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盔甲後的铁木真,却变得有些焦急。自己不去,艾儿西丝会不会
生气呢?她还在那里等吗?帕罗奇公国已入冬,该下雪了,艾儿西丝一向糊涂,衣服也不
知多添,总喜欢让自己握着她的手,帮忙输功驱寒,她一个人独处野外,会不会感冒了呢
?
不知为何,心里的不安,迅速扩张,令铁木真坐立难安。去确认一下她的位置吧!尽管自
己爽约,好歹也要确认一下艾儿西丝的位置,安安心,这样比较好。?铁木真凝聚精神,运
起锁魂之术,遥隔万里,搜寻艾儿西丝的所在,想确定伊人芳踪。
「啊!」得到的结果,令铁木真大吃一惊,艾儿西丝不在帕罗奇公国,依照气息的感应,
她处身的位置,是某个北方国度。
那个领地的统治者,是一群粗野兽族,属於魔族旁枝,而且是强硬派的望族,凭着坚强实
力,总爱与铁木真唱反调,因而给远调北方。牠们对人类极度仇视,又喜欢以人类的血肉
果腹,艾儿西丝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倘使在那里给发现了,只怕没两刻便成了锅中佳
肴。
「那个傻女人跑那里去做什麽?」照理说,艾儿西丝不是三岁小孩,既然要深入这等危险
地方,身边必有高手护卫,只要有三贤者的任何一人在旁,龙潭虎穴无忧矣。
可是,两年的相处,铁木真彻底明白,这个女子是个超级直线条的单细胞生物,所作所为
常常是不经大脑的,总是让跟在一旁的铁木真,庆幸自己的神经还够强韧。
铁木真越想越是担心,匆匆撂了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在一片突然的肃静中,施展
移动咒文,化为一道黑芒,飞空而去。
一旁的胤禛,无言地一叹,收拾手上的宗卷,推门离去。剩下来的诸臣,你看看我,我看
看你,面面相觑,均不知是发生了什麽事,惹得陛下突然拂袖而去,众人俱是同样的心思
,只怕明日有人脑袋要落地了,而每个人也在暗自祈祷,那个名额千万别落到自己头上。
黑芒落地,铁木真现身,甫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副令他心胆俱裂的景象。艾儿西丝给绑
在根柱子上,手脚渗血,双眸紧闭,似乎昏迷了过去,周遭围了群拿着狼牙棒挥舞的魔人
,狂欢高歌中,负责宰杀任务的执刀者,正要挥刀。
「住手啊!」
彷佛初遇时情景再现,铁木真惊得魂飞天外,大叫一声,「爆灵魔指」挥手打出,两道激
光,狂飙射向魔人们。
早在当初,铁木真的爆灵魔指,便足以将整队兽人兵诛灭,事隔两年,天魔功的修为更是
增长至不可以道里计,加上情况危及,手底下更不容情,使了全力,所有的魔人们,根本
来不及弄清发生何事,就给这如九天狂雷怒吼般的指劲,轰个正着,灰飞烟灭,不留半点
残渣。
「糟糕!」指劲轰出,铁木真暗叫不妙,刚刚因为焦急,慌忙中失去理智,一心杀敌,那
两道指劲,毫无保留,端的是毕生功力所聚,轰杀了魔人们後,余劲形成的狂旋气流,亦
足以让一流高手筋折骨断,艾儿西丝正身处其中,怎生能禁受的了。
只听得「碰」一响,地面给巨大的爆炸力,破开了个深坑,而绑在柱上的艾儿西丝,就似
断线风筝般,给轰至半空,飞的老远。
「艾儿西丝!」铁木真狂吼中,飞身半空,接下艾儿西丝。只见伊人脸如紫金,口角一丝
鲜血,泊泊流出,显然内腑已破裂多处,身受重伤,若不急救,立刻便要香消玉殒。
铁木真连忙盘膝坐地,把一身内力,毫无保留地,灌进艾儿西丝体内,镇伤止血,以期能
保住她一命。
铁木真心中满是自责,这全都是他害的,若非他故意爽约,若非他下手没有轻重,艾儿西
丝怎会变成这样。一面运功,铁木真拼命向魔族的历代先祖、人类的诸神,暗暗祷告,千
万别那麽早带走艾儿西丝,只要能保住这女子的一命,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
也直到此刻,铁木真才发现,在自己的心里,艾儿西丝的地位,有多麽重要,只要艾儿西
丝能平安无事,不管她提出什麽样的要求,他都会答允的。
「小、小铁」
「艾儿西丝。你别说话,我运功给你压下伤势。」
抢救好一会儿,艾儿西丝星眸微张,喃喃低语几声。
「强、强大的力量、只能、只能带来、悲伤与死亡、没有办法、没办法开创明天、你……
」
铁木真恍然大悟,原来艾儿西丝不惜拿生命当赌注,以身试法,为的就是要劝告他,血腥
的报复,并没有办法解决事情,一昧妄想用力量来解决事情的人,终有一日,会遭到力量
所带来的苦果。这些东西,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可是,却因为没有能及时领悟,固
执地想靠力量来解决一切,这才让艾儿西丝陷入这样的痛苦中。
「对不起,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对。」铁木真哑着声音,完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拼命的
道歉。
天魔功果是当世第一神功,一轮运功後,艾儿西丝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对两个人说起来
,这一天的会面,都可以说是个难忘的回忆吧!
天初拂晓,席库利斯城的人民,屏住呼吸,等待黎明。
魔王军已经作出宣告,要在天明的刹那,作出判决。而围城的魔军,保养兵器,个个摩拳
擦掌,准备好好大干一场的架式,让城内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命运,抱着无比悲观的想法。
城内的权贵,早已逃之一空,留下来的,是太晚得到消息,当魔军围城後,才知大势不妙
的普通百姓。该国的领主,本是一名大臣,在魔军攻入人间界时,刺杀了主君,开城投降
,因而获得了魔族的赏识,也因此招来反抗军的忿恨,才选在此地进行刺杀。
只是,所有的王族,一早便得了声息,养尊处优的他们,全然没有与人民共存亡的精神,
趁黑夜收卷财宝,打开城门逃命去了,留下满城惊惶失措的平民。人们张着空洞的眼神,
呆望周围的景物,在他们的心里,无论是魔军或是反抗军,都是可恨的家伙,魔族本就可
恨,而打着正义旗号的反抗军,也同样令人憎恶,让他们陷入如此绝境的家伙,不就是他
们吗?
紧抱着家人,享受最後一刻的温暖,有不少人,本来在外地生活,因为听说家人将遭到屠
杀,特意赶回来,与家人同生共死。这是何等悲痛的事,而等待他们的将是凄惨的下场。
第一道曙光,穿破浓浓云雾,照耀在所有人身上,对席库利斯的百姓而言,这道曙光,无
疑与丧钟同响。
一阵清风吹拂,黑色盔甲的恶魔,翩然降临城头,他的现身是那麽的自然,可偏生又没有
人能够看清这道黑影是怎生出现的。
铁木真缓步踱至城楼,无比的威仪,至高的尊严,两旁的魔族士兵,给这气势所慑,感动
的不能自己,纷纷下拜顶礼。
铁木真站立城楼,一双眸子,冷冽的扫过场中群众。民众早已没有反应,只是麻木地等待
死亡的宣告。
黑色的恶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卸去左臂装甲,右手中,雪亮的匕首迎风灿烂,他在左
臂划了道既深且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立刻飞溅半空。
所有人都还弄不清怎麽回事,当看到鲜血洒出时,才惊醒过来,惊呼四起,担任服饰的随
从,快步奔上,要为陛下止血。铁木真把手一挥,制止了近侍上前,低沈的嗓音,自盔甲
後缓缓发出。
「对於此次惨案的发生,朕深表遗憾,对於真正的凶手,朕将追究到底,但是,以血还血
,以牙还牙的行为,只会造成更深的哀痛,无益於事。」
「如果说,必须有个人,为此次惨案付出血的代价,那麽,就将一切的罪责,归诸於朕吧
!今天,朕以自身的鲜血生祭,抚慰已逝的亡灵。」
铁木真扬起左手,鲜血顺着胳臂,滴落在地面,滴答滴答的声音,似是某种哀乐,为逝去
的亡者,祈求冥福。
「他们的生命,不会无意义的消逝,朕希望,藉由贤臣们的亡故,能够创造新的世纪,打
开另一条生存的途径。」
「魔族、人类、大陆上的各种族,应该是有共同生存之路的,相互尊重,和平互存,可以
让这类悲哀的事,从此杜绝。」
「只要有心,吾等亦可创造一个理想国。对着过逝的贤臣们,吾以铁木真之名起誓,朕将
造出一个,让所有种族和平共处,同心共荣的理想国,为此,请诸位助朕一臂之力。」
跟在铁木真身边的禁卫军,本就以改革派的魔族居大多数,其中亦不乏他族的人种,听到
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都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嘶哑着声音,伏地高呼万岁
。
原本呆滞的群众,开始有了种种反应,有人掩面痛哭;有人搂着家人,开怀大笑,从必死
的深渊,突然获得解放,每个人都处於狂喜的状态中,他们本已为诸神所舍弃,愤怒的诅
咒一切,现在却出乎意料的得救了,不管身为救世主的人是谁,他们会毫无保留的献上了
忠诚、喜悦。?不知是由谁起的头,城中的百姓,纷纷下拜,以极热切的情绪,叫唤着皇帝
的名字。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我主铁木真万岁。」
「千古的圣主,铁木真千秋万载。」
不分什麽人种,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基於极度的感动,他们哭着,叫着,嘶喊着
,在这一刻,铁木真彻底掳获了他们的心,得到了纵是人类史上的英主,亦极难一见的热
切拥戴。
「这样就够了吧!艾儿西丝。」看着群众的欣喜浪潮,铁木真向某个不在场的人,默默低
语。不以暴力来统治,而以正当的手法来获得人心,这就是你所谓的明君了吧!
场中的魔族激进派,则为之大惊失色,他们原本预期会看到一出血腥屠城,却怎麽也没想
到,事情会有这样的急变,现在,他们充份感受到了身边群众高张的情绪,而人人自危,
担心自己会成为这股狂流下的牺牲者。
一旁的胤禛,冷眼旁观。这些民众,并不是真正为了铁木真的改革政策而感动,只是基於
被解救的情绪,无条件地高呼万岁而已。可是,不管如何,从政治角度上看来,这件事的
宣传意义之大,是无法想像的。席库利斯的人民,遭到了统治者的抛弃,而一向打着正义
旗帜的反抗军,也没能展现任何作用,真正把这群人救出来的,反而是魔族的魔王。这件
事,清楚的把人类的种种低劣面,作了反面教材,却大幅提高了铁木真的地位,受到他感
召,而真心加入改革的人,想必会越来越多吧!
不过,可真是惊人啊!在他记忆里,从未有那一个魔族的高层,曾经接受他种族的欢呼,
纵有,也是在暴力胁迫下的哀号,绝非像现在这样,人人充满喜悦,真心的呼喊。这就是
所谓的「民心」吧!胤禛深深的受到震撼,有生以来,他首度对群众的力量,感到畏惧,
在不久的将来,这股热切的人心,将化为洪流,淹没风之大陆的每个角落,改革的大业,
自此水到渠成,再也无可遏抑了。
步下台来,铁木真走向兄长,低声道:「抱歉啊!兄长。」
长久以来,赞成柔性统治的胤禛,对铁木真的改革,抱持着保留的态度,他认为,人类与
魔族之间,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该把相互的关系拉平。
而今日的改革宣告,他事先并未得知,这样的专断独行,铁木真对兄长有份歉疚,再加上
未能替死去的亲戚复仇,或许兄长会不快,是以铁木真立即与兄长面谈。
「呵,没什麽关系,小孩子长大了,能自己决定事情了,我也很欣慰。」带着和煦的笑容
,胤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四哥。」
「不要用那种声音,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胤禛大笑道:「去贯彻你的选择,四哥
会支持你的。」
「谢谢四哥。」
「不过,若是你的选择错误,你会下地狱被火烤。」
「四哥,你又来了。」
「哈哈哈哈」
能够得到兄长的支持,铁木真不胜之喜,胤禛的首肯,不仅是政治实力的一大助力,更有
心理上的意义。对於这个一起长大,对他关怀倍至,恩比天高的四哥,不管是什麽事,铁
木真都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
只是,这时的铁木真,虽然满怀信心,却仍是缺了几许阅历,尚无法体会「朱门先达笑谈
冠,白首相知犹按剑」这千古名言,背後的真正意义。
风姿物语 陨星篇(正式版) 上卷
作者: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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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因由
「怎麽样,我的话很有帮助吧!」
「嗯!被你这一说,我也实在是……」
披着毛裘,艾儿西丝在飘零冬雪中,展露花朵般的笑靥,重伤初癒的面容,看来有些苍白
,除此之外,却是淘气活泼不减平时,为了自己的进言生效,而得意洋洋。
艾儿西丝笑道:「五百年都做不到的事,却可以在几年内通通做好,理由很简单,因为以
前都没人做啊。」
一切就如胤禛所料,铁木真的宣告,被改革派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大陆全土,造成了相当
轰动的效果。许多原本对魔族改革的诚意,抱持怀疑的异人,纷纷被打动,愿意放弃过往
的仇恨,投入铁木真旗下,合力缔造新世界。
同样的效应也出现在魔族,不少犹疑不定的魔族高层,经此一事後,重新思考人魔之间的
相处模式,有感於新时代的来临,也表态支持,愿意为这理想而努力。
改革派声势大振,每日忙着接待各方人潮,统合各种人材资源,随着铁木真人望水涨船高
,改革派跃身於主要执政流派,许多原本窒碍难行的改革措施,都势如破竹的通过,眼见
民心高涨,未来形势一片大好,新世界的建造,将不只是梦想了。
铁木真在目瞪口呆之余,亦是感触良多,他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我说艾儿西丝啊!」
「什麽事?」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铁木真喃喃道:「我明白了为什麽父王选我来继位的理由。」
「咦?」
铁木真有点腼腆地,述说着回忆。其实,回想起来,铁木真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他的母亲
,就是人类的名门,莉兰公主。
玄烨强纳莉兰为妃後,起初是抱着驯服的心情,後来,渐渐为莉兰的特质所倾倒,莉兰也
希望能以残破之身,为人类作点事,两人终而真心相恋,成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
当莉兰猝逝时,年幼的铁木真,为之伤心不已,便是平日以坚毅着称,不轻易表露感情的
玄烨,也遭到重大打击。
当时,玄烨正出征在外,当他得知爱妃的死讯,立刻从激烈的战局中班师,赶回都城。当
晚,天魔堡方圆十里,都可以听到大魔神王的恸哭,玄烨抱着妻子冰冷的屍身,呆坐一日
。
自那以後,玄烨便无心政事,整日徘徊於天魔堡中,寻觅往日的欢乐情景,一直到他驾崩
,未曾再离开天魔堡一步。
可是,仔细一想,在玄烨过世之前,曾有计画的颁布几道政令。这些政令要是以现在的眼
光看来,就是想改善人类与魔族的?关系,要大家放弃征战杀伐,好好的相处。而这正是铁
木真如今致力的改革,只可惜,因为玄烨的忽然逝世,这些计画未能实施。
「嗯!你父亲大概也是希望,大家能够和平共处,不要再打打杀杀的,所以才会选你当继
承人的。」艾儿西丝点点头,有悟於心。
一定是这样的吧!藉着与母亲的相处,父亲渐渐受到感动,希望能消弭过往的仇恨,建立
两个种族间的沟通。说到底,魔族固然要谋求更好的生存环境,可是,那并不代表非歼灭
人类不可啊!两边之间,应该是有别的出路的。
因此,把帝位传给铁木真,这个混血而出的孩子,虽然没有什麽尊荣的身分,却是两个种
族的结晶,让他坐上领导者的位置,或许有朝一日,他会顾念起母亲那边的血系,而走在
更好、更温和的道路上。
对於已逝去的母亲,铁木真充满敬爱,她仅凭一介弱女子之身,却完成了这难得的工作,
为两个族群的共荣,起了开端,推想起来,当母亲发现怀了这个孩子的时候,心里必然是
充满期望的吧!
对於父亲,或许有些人会批评他懦弱吧,居然为一介低贱女子所迷惑。可是铁木真却很能
体会,他完全明了父亲当年的心境,那只想替心爱的女子做点事的心境,因为,如今的他
,也沈浸在同样的情怀中,只要能让艾儿西丝绽放笑靥,他是愿意去做很多事的。
而且,铁木真对於自己进行的改革,也有了新的体悟。打打杀杀,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人
类之中也有强手,终有一日,魔族会尝到当初所种下的苦果,沦为失败者的一方。
然後呢?重复这样的过程,在彼此的对峙里,累积更深的仇恨,徒然流了许多无意义的血
,在那之中,会不会有人领悟到,这只是一场不停重演的闹剧呢?
既然如此,那不如加强彼此的沟通,如果能让双边平等看待,愿意好好的共谋发展,应该
可以走出更美好的未来吧!如果有一天,人类、魔族,能在街上彼此谈笑,在酒馆中把臂
言欢,两方的战祸从此消弭,对整个世界来说,会是幅更美好的远景的。
雪又下大了,艾儿西丝拉紧了皮裘,不自觉的握住铁木真的手,引导由他掌心传来的温暖
真气,运遍全身。这是她喜欢的小动作,不但可以趋寒,还可以一过高手的瘾。
「对了,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天魔功吧!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把我吓死。」想起那日艾儿
西丝的重伤,铁木真心有余悸,这女人颠三倒四的行为,层出不穷,这样下去,自己头发
一定白得很快,安全起见,还是教会她护身之技比较保险。
基於情深之切,铁木真自愿将不传之秘相授,可是,另外一方却不怎麽领情。
「不要。」艾儿西丝俏皮的笑着,摇头拒绝。
「为什麽不要,你当初不是要我教你武功的吗?」
「喔呵呵呵,本大小姊改变主意了。」
「哪有这样的?」
「怎麽,你不知道善变是女人的专利吗?」
拗不过铁木真的逼视,艾儿西丝想了想,开始说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国王,他非常的喜欢钱,整天都在想钱,天上的诸神听到了他的要
求,给了他特别的能力,只要被他碰到的东西,都会变成黄金。国王当然很高兴啦,整天
在那边啦啦啦,到处乱碰,把宫里很多东西都变成了金子,金马桶、金床舖、金房子……
刚开始,他很高兴,可是到了後来,他就发现不对了。因为碰到的东西都变成黄金,他根
本吃不了东西,所有的人担心会给碰到,都离他远远的,他变得好孤独,最後,连唯一亲
近他的女儿,都给他碰到,变成了一尊金人。国王非常的後悔,却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世
上的很多事,是没有机会去弥补的。」
将满头乌丝,稍稍梳拢,收在斗篷里,艾儿西丝缓缓道:「我不讨厌练武,可是,怎麽说
呢?我总觉得,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件很麻烦的事,或许有一天,会因为这样,伤害到什
麽人也说不定。」
对於艾儿西丝的心情,铁木真不太能体会,对他来说,实力强横的重要,高过一切,倘若
没有过人的实力,又怎能去开拓一切呢?只要他能好好控制,又怎会去伤害到什麽人。
「没关系啦!反正你很强,我哥哥也很强,有你们保护我,我不会有事的啦!」艾儿西丝
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有些冷,索性一把搂过铁木真,轻轻呵气。
被艾儿西丝这样一说,铁木真也只有放弃了,反正有自己在,决不会让艾儿西丝有半点损
伤的。想起来,他也不愿让这女孩沾染鲜血,卡达尔或许也是基於同样的心理,才不督促
妹妹武功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艾儿西丝想起了某事,用力猛摇铁木真。
「什、什麽事?」铁木真给摇的昏头转向,不明白什麽地方又得罪了这女魔头。
艾儿西丝环抱着手,语笑嫣然「这次你能有这麽好的成绩,我的功劳不小吧!」
「是啊!」
「对於我这个大功臣,你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铁木真一时给弄的糊涂了,没想到艾儿西丝是在向他要奖品,艾儿西丝见他没有反应,扯
着他的衣领,拼命猛摇。
「给我,给我,把东西给我,身为大魔神王怎麽可以这样小气,快点给我!」
铁木真七荤八素,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连忙道:「我给,我给,别再拉了。」
「你啊!真是长不大,简直就像我女儿似的。」
「你说什麽!」
「没有,我什麽都没说。」
伸手入怀,找不到什麽可以当奖品的东西,每次与艾儿西丝相会,俱是轻装简便,身上哪
会带什麽珍贵物品,无奈之下,心念一动,自怀中取了块物件出来。
那是枚弯月形的蓝玉,通体碧绿,没有半丝杂斑,淡淡的晶莹蓝光,在周围添了层薄雾似
的光华,隐然跃动,瞧不出年代,但应可看出是颇久的古物了。
「哇!好漂亮。」艾儿西丝惊呼一声,夹手抢过,爱不释手的细心把玩。
「喜欢吗?」
「太棒了,我要把它串成项链,喂!小铁,这玩意儿不错,有办法给我多找几个来。」
铁木真笑而不答,「多找几个」,只怕寻遍整个世间,也找不到第二个了。这「八咫勾玉
」,是魔族几样无上至宝之一,与天魔古经同等级数,非大魔神王不能持有。
据说,这勾玉有上达天道,通古今玄理的奥秘,铁木真因为无暇分心,尚未能勘破内中的
奥义,如今转赠艾儿西丝,自然也是件「为博佳人一笑,烽火尽戏诸侯」的壮举了。
「这可谢谢你啦!嗯,真漂亮,拿回去一定让别人羡慕死了。」艾儿西丝满心欢喜,兴奋
之下,在铁木真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年轻的大魔神王,在这方面却是非常的缺乏经验,当场呆住了。
「艾儿西丝……」
艾儿西丝高兴的赏玩,全没发现身边人的异状,自顾自地说着:「这东西真有意思,对了
,将来呢,我就把它送给我最爱的人,当定情礼物,小铁,你说怎麽样?」
「那你还等什麽?快给啊!」
「你说什麽?」
「不,没有什麽,请继续吧!」看着艾儿西丝专注的神情,铁木真暗骂自己猪脑,为什麽
胆子不大一点呢?若是刚才大胆一点,或许就可以趁机来个大告白了。
不管怎麽说,这位文治武功均属千古难见的魔王,在谈情说爱的本事上,实在贫乏的令人
发笑,或许也是因为年纪还小的关系吧!虽然说,许多同年纪的人类孩子,都已经有了足
以对他发出讪笑的资格了。
诸多改革,持续的进行,铁木真极力推动诸项设施,实践自己理想国的诺言。受到其感召
,愿意追随其下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原本一直固守的碉堡,纷纷宣布投降,愿意归附,
铁木真将之一视同仁,施以宽大的对待。一般的魔族、人类,开始放弃成见,展开新的相
处模式,之间虽然细小摩擦不断,但总体上的结果,令人满意。
数不清的优秀人才,加入了改革派的阵营,不仅是魔族,就是包括人类以内的许多种族,
也大量的投入。而所有加入的成员,都有个特徵,他们以处在铁木真的旗帜之下为荣。这
些人才的加入,使得改革派无论是在质或量,都得到了大跃进的提昇,奠定革新成功的基
础,铁木真的声望,顺势涨高,到了足以与神话中古圣先王齐平的地位,「魔王」这两字
,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一个新的神话,正展现在人们眼前。
得到提昇的,不仅是声望,在人心强烈依附下,天子龙气相应升高,铁木真的天魔功,以
三级跳的方式爆增,稳坐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
而因此得到损失的,除了原本的魔族激进派,就是残存的反抗军,他们拒绝与铁木真合作
,将其尽心的改革,视为一时的假象,魔族居心叵测的陷阱,尽管如此,他们却面临了成
员大量流失的困扰,所谓的正义旗帜,变得模糊不清,需要被拯救的,似乎只有他们自己
。
部份反抗军,仍试图以战争来唤起人类的恐怖记忆,但铁木真在一扫国内不平势力後,跟
着便大幅消减反抗军的活动范围。
他屯驻重兵,务必确保在某个界线之後,没有反抗军的行踪,而於该域专心内政。
这获得了惊人的效果,一如当年的实验区,大陆各角落的人民,收拾残破的心情,整建家
园,而仍主张以战争解放人民的反抗军,处境一再下滑,愿意协助他们游击行动的人民,
明显的减少了,相反的,人民反而向魔族检举,造成了多处行动失败。
在高呼奸细可耻的同时,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比起如今的魔族,他们才是扮演破坏者的一
方。
而当诸事稳定後,带着些许的恶意,铁木真故意宣告,以帕罗奇公国为首的部份区域,划
为自治区,乾脆的承认反抗区的政治地位,给予大陆人民另样的选择,而这件事的结果,
更是彻底的气炸了反抗军一方。
第七章 情茧
魔界历天鹏纵横四年,一月,诸多事宜俱上轨道,稳健的进行,铁木真预备回魔界一行,
却因为诸多的纳妃请求,而不胜其扰,其时,与艾儿西丝的交往,堂堂迈入第四年。
「对你,我心仪已久,在整个世界,你是我最心爱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与你……不
行,好丢脸喔!」站在每次相约的巨大老树下,铁木真满脸发红,专心练习着求爱的名句
,在战场上纵横无敌,谈笑破千军的大魔神王,首次感到窘迫,在记忆里,不管要面对多
强大的敌人,他从没这麽紧张过。
自继位以来,全副心神都放在人间界的经略上,反而疏忽了母国,留在魔界的族人,似乎
有着奇异的小动作,经过兄长的提醒,铁木真明白,自己该往魔界一行了。
只是这一去,牵涉甚多,想要把事情处理完,不是短时间,大可能长达三年五载。想要与
艾儿西丝见面,就没那麽方便了,当然,以他如今的功力,要做瞬间移动,仍是做的到,
只是,这样跨越间界的移动,太过耗损精力。再者,铁木真有个希望,他不要一直都是七
天见一面,他要与艾儿西丝朝夕相对。
臣下们的纳妃请求,越来越难推辞,兄长也认为时间到了,仔细衡量一下,不管是文治、
武功,自己都有相当成就,是有资格成家了;虽然仍对十几岁的年龄,有些尴尬,但环顾
列祖列宗,有不少人在这个年纪,便已儿女成群了。
那麽,最後要考虑的,就是艾儿西丝的意愿了。对帕罗奇王室来说,艾儿西丝不过是众多
公主中的一名,而根据情报,在重尚虚文迂礼的宫廷中,艾儿西丝并不受宠,如果提出和
亲的要求,看似坚持的帕罗奇王廷,定会如哈巴狗般的忙点头。
可是,无论如何,还是得要先问过艾儿西丝才行,比起隆重盛大的婚礼,那女孩想必更重
视充满诚意的求婚吧!
为此,铁木真下了密旨,於深夜招集身边的智囊团,要求写出最浪漫、诚恳的求爱词。荒
唐的命令,让众多才子们目瞪口呆,忍着笑,完成了有生以来最艰钜的任务。
「小铁!」
朝思暮想的温腻语音,这时从背後传来,尽管相识已久,尽管每周见面,可是每次听到伊
人声音,他还是有心神荡漾的感觉。
转过头来,艾儿西丝的笑靥,丽如夏花,眉宇间清淡的寂意,美如秋叶,巧笑倩兮,快步
奔过来。
这就是他的公主,尽管举止一点也不文雅,虽然个性淘气、冲动,又没有大脑,丝毫没有
淑女的气质,但铁木真一点也不怀疑,这就是他所选中,希望能与之共度一生的伴侣。
「怎麽今天来的这麽早,以往不都是我等你的吗?」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郁金香递给他
,这是他们相约的习惯,每次见面,艾儿西丝都要送铁木真一朵花。
「谢谢。呃!今天有点特别,我想,我想……」收好了花,一如所有准备求爱的男生,铁
木真也发生了结巴的现象,所有准备好的文雅台词,全给抛到九霄云外,若是一众贤臣得
知心血给这样糟蹋,定然搥胸顿足。
看着艾儿西丝笑吟吟的眼神,铁木真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吸了口气,道:「今天有点特别
,我想,改由我来担任送花的一方。」
说完,扬掌拍向树干,「哗啦哗啦」响声中,千百朵红色玫瑰,犹如千百颗赤诚真心,从
枝叶的缝间,纷飞落下,微风吹拂,幻化作瑰丽的花瓣雨,缤纷灿烂,好似眩目的烟火,
洒满半空,再随着清风,坠落到两人头脸、身上、脚边。
「哇──好棒喔!」艾儿西丝发出赞叹,眼前的景象,看得她失了神,也惊了心,更有种
前所未有的震撼,本能地,一滴清泪,倏地流过脸庞,添了道新痕。
「他们说,人类都是用这种花来求爱的。」有些无所适从,铁木真小声说道:「族里的长
老要求,我明天就要返回魔界,这一去,可能有很长的时间,都见不到你了,而在这之前
,有些事,我想要做个了结。」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你给了我许多许多美好的回忆,对我来说,你是我最重要
的人,不管什麽东西都无法替代,我没有办法想像,听不到你声音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光
景。」虽然是早先拟好的词,但却一点也不生涩,因为这本就是他心底的话。
「我希望,在往後的日子里,你能与我共有,一起分享我的幸福,光荣,喜悦,成为相依
相靠的伴侣,以我的名义起誓,我会把天堂送给你。」
艾儿西丝没有作声,纵使她再怎麽迟钝,也知道,这个男孩,正在向她许下系定一生的诺
言,此刻的她,正为难以言喻的悸动,深深为之疼痛。
对於铁木真的感情,她并非毫无所觉,当少年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沈专注,当耳鬓厮摩时
分,他会突然红着脸躲开,艾儿西丝知道,他们已不只是玩伴了。
如今,这一天终於到来了,听到这样真情的告白,艾儿西丝打从心底感到欢喜,这麽多年
来,使尽种种办法,她不是一直在等待这样的一席话吗?只是,为什麽倾诉的一方,不是
他呢?
「谢谢你啊!小铁,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艾儿西丝微笑着说道,嘴边的笑意渐浓,
眼角却克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这麽说,你是答应罗!」铁木真欢喜高呼道,他不明白艾儿西丝为何流泪,或许是人类
所谓的喜极而泣吧,因为,连他自己,也突然觉得很想掉眼泪。
万分雀跃的狂喜,在下一瞬间,却冷却成玄冰,艾儿西丝抚了抚铁木真的前额,流泪笑道
:「谢谢你,小铁,可是,不行,不行的啊!」
铁木真呆立当场,说不出话,艾儿西丝的答覆,再明白不过了,他虽如雷殛般震撼,却一
点都不意外,早在很久之前,从艾儿西丝的言谈中,他就已经隐约感到,她的心里有个人
,而在她与那人之间,似已无外人插足的余地了。
「嘿!我不是什麽事都那麽笨的,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的唷!」抹去脸上的泪珠,艾
儿西丝勉强笑出来,流泪的表情不适合她,「可是,真是对不起,虽然说对不起很不负责
任,可是我还是只能跟你这麽说。」
「那个人,是他吗?」铁木真低声问道。尽管给拒绝了,他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大吼大叫
,这无关乎地位,也无涉先後,而是给他挚爱的一份尊重。
「嗯!是他。」艾儿西丝口中的他,应该就是同族的兄长,星贤者,卡达尔了。
「我出生在宫廷,母亲很久以前就过世了。跟那麽多的姊妹比起来,我只是个惹人厌的存
在而已,什麽东西都不行,做个东西也被嫌东嫌西,父亲根本就忘了有我这个人,有时候
,自己想想,还不如死掉算了。」
「可是,在那麽多人中,还是有他会疼我,关心我,照顾我,因为他,我的存在才有价值
,所以,在很早以前,我就把心许给他了,他的一切都是那麽棒,对我来说,他是我的一
切,是我的亲人,我的偶像,我的神……」
艾儿西丝缓缓说着,她知道,现在的铁木真,不需要被同情,而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把
自己的心意解释清楚,这也是她最後所能回报这份感情的方式。
卡达尔是她父亲眷族的继承人,稍长她几岁,两人从小也就要好,以兄妹互视,在她十岁
那年,母亲过世,临终前,请卡达尔照顾她,而卡达尔也忠实地执行这项遗命。知道妹妹
的痴恋,卡达尔自己也很动心,但这个石头男人,却固执的认为,自己受的托付,是要替
妹妹找个好归宿,而并非收为己有。
基於这层洁癖,卡达尔压抑住自己的真心,极力躲避着妹妹的死缠烂打,最後,甚至不惜
抛弃王位继承权,深山修道去也。但艾儿西丝从未放弃,她始终相信,能够突破哥哥的心
防,终成良缘,两个别扭的人,就这麽无止境的耗下去。
注视着铁木真的脸庞,炯炯星目,如今黯然无神,愁容惨淡,紧紧地抿着嘴,艾儿西丝心
生怜惜,被人拒绝,很痛吧!她就是一直遭到拒绝的一方,怎会不知呢?
「对不起啊!小铁,我明明已经许过愿,以後决不让人因为被拒绝而心痛了,可是、可是
」艾儿西丝柔声低泣道:「我与你之间的感情,还不到五年,可是,我喜欢那个人,却已
经五百年,五百年了啊!我……」
「别再说了,姊姊,我已经明白了。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介入的余地了。」铁木真决断
道,既然事情已定,他尊重艾儿西丝的选择。
自己的失败,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是从被唤做「小铁」的那一刻起吧!自那以後,两
人的关系,早已被注定了。或许姊弟的关系,才是他们应有相处的模式。只是自己太痴,
妄想去越过那条禁忌的线。
「谢谢你了,小铁。」艾儿西丝微笑着,在铁木真额头上一吻,「这不是安慰奖喔!而是
给我第二心爱的男人,小铁,你是个很好的男人,不应该配我这种人,你应该,可以找个
更好的伴侣的。」
找个更好的伴侣吗?铁木真苦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两句人类诗
歌的意义,他到此刻方知,为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那个心境,他终於明白了。
「如果我放弃了,你能得到幸福吗?」
「嗯!我会争取我自己的幸福的,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个男人拖进礼堂,就是绑架也无所
谓,到那个时候,我会请你来观礼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罗!不过,你的礼金,一定要是最大号的。」
「呵呵,姊姊的贪心脾气,到死都不改呵。」铁木真突发奇想,笑道:「姊姊也该很自豪
喔!你所掳获的两个男人,都是不得了的人物啊!」
「是啊!这麽说,我果然是不得了的超级大美人罗!」
「这个当然。」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毫无形象的笑作一堆,这是他们仅有的表情了,既然不能哭
,就只有笑了,希望这样的笑容,真能掩去所有的伤悲,让心上人得到她专属的幸福。
「姊姊!」
「嗯!什麽事?」
「不,没有事。」
这与相处的时间长短无关,倘若真有这缘份,不管她与卡达尔认识多久,最後被选择的,
就应该是自己吧!
可是,铁木真还是忍不住,他忍不住要想,倘若自己能早生五百年,早在卡达尔之前,认
识了艾儿西丝,那麽或许就能够……
「艾儿西丝!」
「艾儿西丝,到处找不到你,怎麽跑到这来,咦?」
铁木真眉头一皱,因为分神,他没注意到有人走近,但以他今时功力,来人居然能到出声
後,才给他发觉,足见修为高绝。
来者有两人。为首一人,是个高壮的伟丈夫,虎背熊腰,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就似头原
野中的豹子,给予人非常彪悍的野性美。
後头一人,是个俊逸青年,眉宇间有股淡淡愁意,与艾儿西丝相似的轮廓,嘴角一撇傲然
的微笑,冰蓝色的眼瞳,目负大志,却又颇有飘然出尘的仙气,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感,全
给他拥有,却在与艾儿西丝目光相处时,有意无意的错开。
如此气势,这等修为,当今天下不作第二人想了,铁木真亦料不到,会在这等情形下,面
见「日贤者」皇太极,「星贤者」卡达尔。
卡达尔见到妹妹,也吃了一惊,早知道这个妹妹给宠坏了,天真娇蛮,什麽胡天胡地的事
都敢作,可怎也想不到,她会与个魔族在一起。
这小鬼看来只是个孩子,照说这附近没有魔族领地,这孩子不知从何而来,但妹妹平素便
爱捡东西,这孩子可能也是她的战利品之一,就看要怎麽处理了。
「哈哈,哥哥、大哥,你们怎麽来了,他是我的小朋友,你们别吓坏他了。」艾儿西丝心
中暗暗叫苦,挡在铁木真身前,忙着打哈哈,想要混过去,否则要是让双方起了冲突,後
果不堪设想。
皇太极打量了铁木真几眼。三贤者中,他本有魔族血统,对魔族比较没有那麽仇视,况且
以他身分,自也不会去与一名孩童为难,反倒是看见铁木真没有半点惧意,一副冷眼看人
的态度,颇感新奇。
他是艾儿西丝的追求者之一,自从当年偶然看到艾儿西丝,立即惊为天人,全力追求。虽
然多少年来,佳人对他不理不采,但照卡达尔所言,艾儿西丝并没有意中人,所以也就很
有耐心的等下去。
卡达尔轻斥道:「艾儿西丝,怎麽这麽没礼貌,明知有贵客来,还到处乱跑。」
皇太极笑道:「呵呵,没有关系,大家都是熟人,本也无须如此见外,艾儿西丝,大哥这
次带了礼物给你。」
「礼物?什麽礼物?」艾儿西丝听了一呆,她早知道,那块大木头想把她推销给皇太极,
所以拼命制造两人相处机会,真是气人的家伙。
卡达尔微笑道:「上次田猎,大夥儿看鹰,你不是说喜欢陆二哥的千里追吗?大哥知道你
喜欢,特别替你捕了一头,还不快谢谢大哥。」
「谢谢,谢谢大哥。」回答的有气无力,艾儿西丝笑的好勉强,既然要谢谢,自不免要求
谢礼了,大概是一顿晚饭还是什麽的,今晚难过了。
皇太极笑道:「都是自己人,这麽客套做什麽?走,大哥带你去看看那头鹰。」说完,也
不管一旁的铁木真,拉着艾儿西丝就跑,这人个性直来直往,有什麽东西,往往先做了再
说,兴头一起,根本不管别人意见的。
「喂!放开我,我还要照顾朋友啊,喂」
「大哥难得来,你就陪他逛逛吧!」听得妹妹声音远去,卡达尔不禁苦笑。皇太极大哥,
是当世最顶尖的英雄豪杰,艾儿西丝若能嫁予他,自是天大的福气,如此,自己也可了了
桩心事,对得起阿姨临终的托付了。
想到艾儿西丝嫁人,卡达尔心中一痛,他对这个妹妹实是蕴有深情,只是,既然自己受人
所托,若再对她有非份之想,岂非与三流的登徒子毫无分别。艾儿西丝对自己的恋情,不
过是少女的一时糊涂,只要能寻到好归宿,她会清醒的。
想着想着,忽觉一道冷冽目光,如箭矢般锋利,直逼视而来,转头一看,却是那名少年。
铁木真注视着卡达尔。当皇太极牵走艾儿西丝的时候,卡达尔的眼中,有着深刻的痛楚。
这个男子,对艾儿西丝,也是锺情的吧!可是,为什麽他这麽想不开呢?
罢了,既然艾儿西丝已有抉择,这就不是自己所能干涉的了,就把一切交给她吧!
「姊姊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她,别要让她伤心,倘若她掉了半滴眼泪,我不会放
过你的。」盯着卡达尔,铁木真缓缓道:「我是说真的,倘若她为了你而伤心,我不会放
过你的,你要好好记住。」
虽然是童稚的脸孔,但所散发的压迫感,却让人难以漠视,为其威仪所慑,卡达尔不由自
主的点点头,铁木真掉转头去,大步走开。卡达尔呆在原地,看着铁木真的背影,竟忘了
阻拦。
这孩子,到底是什麽人啊!自始至终,他的神态镇定,浑不似一般同龄少年,而且,在他
发出威胁的刹那,一股难以克制的恶寒,爬上皮肤,令自己浑身不自在,绝非普通人家。
说不定,艾儿西丝这次,是捡了个非同小可的东西了。
当晚,铁木真回转天魔堡,破天荒地答应了臣下纳妃的请求,却无意与魔界望族联姻,只
是在天魔堡的众多预备婢妾中,挑选了一名陪寝。为什麽会作出这个选择,令众多臣子们
百思不得其解,而真实的理由,只有身为另一当事人的胤禛明白,那名少女,有着双酷似
艾儿西丝的眼眸。
三天後,铁木真返回魔界,专心武道,要把天魔功推上新的境界,对人间界的政务,以每
日汇报的方式来遥控,分毫不失。
胤禛仍是头号掌权者,虽然在某些方面有欠积极,却仍是或多或少的,帮助了大小政务。
铁木真先前所发掘、培育的优秀人才,着实不少,在众人齐心努力下,战祸消弭,黎民百
姓过着更好的生活。相当多的魔族,抛弃了过往的高姿态,尝试着与人类做友善的接触,
整个世界往着充满生气的方向进行。
既然整个天下,除了公开的直辖地,就是特设的自治区,那麽,铁木真当真是「青天之下
,所有大地的统治者」了,这个无与伦比的丰功伟业,可说魔界史上的第一人,为此,各
部族的长者,请上「成吉思汗」的尊号。
对於种种殊荣,铁木真只是淡淡一笑,他虽只有十三岁,但饱经历练,惯看人世起落,心
境却已冷寂,此刻,唯一能让他关心的事,除了改革的顺利与否,就只有艾儿西丝的近况
了吧!
每天,独坐孤崖上勤修苦练,在狂风吹拂,大气流动时,看着脚下云朵如万马奔驰,为心
上人祈求幸福──希望那个可人儿,能够如愿以偿的嫁给所爱的人,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如此,他便於愿足矣。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吧!藉由天地之灵、真龙皇气,铁木真将天魔功推至第十一重天,这
已是自首任天魔以来,不过两人修成的至高境界,而这时的铁木真,才只不过是个未满十
五岁的少年。
「八岁就当了皇帝,小小年纪,权势、武功,都已经到了人生的最顶峰,那接下来要做的
,大概就只有死了吧!」一念及此,铁木真的面上,出现了抹自嘲的阴影。
就在这时候,铁木真接到了一张喜帖。帕罗奇公国公主,艾儿西丝的喜帖。这是帕罗奇公
国的大事,该国宫廷已经发函四方,邀集各方名士,魔族虽然未受邀,但胤禛仍设法取了
一份喜帖,命人专程送来。
令铁木真瞠目欲裂的,是喜帖上新郎的名字,不是卡达尔,而是同为三贤者之一,「日贤
者」皇太极。
喜帖在离开掌上的瞬间,给煮金融铁的高热烧成灰烬。帖子已焚,火却未灭,熊熊烈火,
正燃烧在铁木真的眼里,和心里。
「这是怎麽一回事?」听到弟弟的质询,胤禛报以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帖子才送出,当
晚这人就重回天魔堡,看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寻不到半丝斧凿痕迹,处处浑然天成,而一
身的霸者气势,更逾分别之时,足见天魔功的造诣大有突破。
「呵,别那麽急,先来喝一杯吧!就人类而言,结婚不是一件喜事吗?」故意吊着弟弟的
胃口,胤禛淡然道。
「四哥!」
不理会铁木真的焦急,胤禛照以前的习惯,斟了杯酒,缓缓说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十分简单,总之,因为铁木真的改革,越来越多的人期望和平,想要以
和缓的方式来配合,这令余下的强硬派反抗者感到不安。居首的帕罗奇公国,便想藉着联
姻来强化本身实力,恰逢皇太极对艾儿西丝锺情,正是一拍即合,决心靠结亲,来笼络这
号大人物,而身为当事人的艾儿西丝,根本连说话的余地也没有。
「卡达尔呢?他没有半点意见吗?」铁木真冷冷问道。
「这可就不知道了,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摆出乐见其成的态度的。」胤禛悠哉道。打从铁
木真初识艾儿西丝,他便於帕罗奇公国布满眼线,对於艾儿西丝身边的情丝纠葛,一清二
楚。
铁木真蓦然不语,缓缓踱步,走来走去。
依照艾儿西丝的个性,决不可能如此安分,坐视婚礼的举行,就算是遭到家族强迫,也会
设法逃婚,岂有毫无声息直至今日之理,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卡达尔的不闻不问,伤了
她的心,才会赌气下嫁。
「可恶,可恶,可恶的东西。」铁木真握紧了拳头,只要一想到艾儿西丝可能正在伤心落
泪,心中就一阵绞痛。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漠视他的托付,辜负艾儿西丝的真心,决不
能原谅他。
「四哥!」铁木真猛地抬头。
「陛下有何吩咐?」胤禛微笑道。他晓得,铁木真已作出某种决定了。
「发出密函,三天之後,我要约见卡达尔。」
下了旨意,铁木真转头望向窗外,当初每日累积而栽种的野花,如今已开成一片花海,念
及佳人,胸中激动如昔。是非曲直,所有的一切,就等见了卡达尔,再弄个清楚吧!
反背着双手,铁木真静静沈思,也因此,他看不到胤禛面上一抹即逝的笑意,那是个充满
不吉意味的笑容。
第八章 薄命
巴兰卡之丘,位於帕罗奇王国近郊,高度普通,是平日铁木真与艾儿西丝相约之处,基於
某个理由,他们将之命名为「尔雅之峰」。
卡达尔独立孤峰之上,静听松涛,冷月袭人,等待着对方到来。
微风吹拂,一道黑色人影,无声立於场中,黑盔黑甲,在夜色中绽发着冰凉墨泽。
「星贤者,卡达尔。」铁木真的瞳孔,剧烈地扩大了。
「大魔神王,铁木真。」卡达尔的声音,听来有些含糊。
相互确认了对方的身分。黑魔铠配上无双霸气,放眼天下,岂有第二人。而铁木真则是从
对方身上,与艾儿西丝极为相似的气息,得到肯定。
「虽然血统已淡,到底还是血亲啊!」
此刻他两人遥遥相对,相距百余丈,便要看清对方身影,也是不易,何况交谈。铁木真功
力高绝,声音凝聚不散,传得越远,越是清亮。
卡达尔亦是不凡,他修为虽远逊於铁木真,但却藉着某种秘术,聚声成线,层叠送出,虽
然稍失清晰,可真是具有千里传音之效。
「听闻卡达尔是魔导师出身,精擅奇门杂学,看来功力也是不俗,真是少见的人材。」铁
木真心中赞许。
卡达尔的步伐、举止,没有半点练家子气息,与其显赫大名不符,然虽立於低处,却坦然
不落下风,足见一身修为,以臻至反璞归真的化境,比之半年前,更上一层楼。
「好!这样的人,才够资格成为我的对手。」铁木真胸中顿时热血沸腾,低喝道:「卡达
尔,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何约见於你。」
「卡达尔不知,还请君上见告。」拱手一礼,虽然面对敌人统帅,卡达尔仍保持了相应的
礼节。
「朕且问你,你可是爱着艾儿西丝。」
卡达尔一呆,显是料不到对方有此一问,怔了一会儿,喃喃道:「这是本人私事,与君上
何干?」
「何干?」铁木真冷笑道:「天下人干天下事,这件事,偏生就与朕相干。」
「舍妹婚事,自有家人作主,无须君上横加过问。」相对的,卡达尔也摆出强硬的态度。
「卡达尔,你可知道,有一名女子,对你真心相爱,为了你,她甘愿付出一切,而你却以
这等态度来回应她!」铁木真怒道:「卡达尔,这样的好女孩,你怎麽配得上。」
不知是给说中心事,或是恼羞成怒,卡达尔亦是怒道:「这是我兄妹间的私事,艾儿西丝
嫁予我义兄,本是良缘,君上而今一再相逼,究竟是何居心?」
「相逼!哈哈??」铁木真仰天长笑,声传四野。这样张狂作风实不合他的个性,此次本意
仅是约见卡达尔,将事情问个清楚,哪知卡达尔始终采不合作的高姿态,想起艾儿西丝的
痴心,又怎由得他不怒。
「你既说朕相逼,朕便相逼到底。」铁木真猛喝道:「朕最後问你一句,你若当真爱着艾
儿西丝,允诺与她结成连理,朕便就此罢休,若不然……」
「你待怎地!」
「若不然,朕便带走艾儿西丝。」
「万万不能」卡达尔扬声道:「久闻魔族蛮性难除,君上身为一国之君,想不到行事亦是
这等荒唐。」
铁木真怒极反笑,道:「好,你既认为魔族野蛮,那朕今日便以野蛮之法处理此事,你我
对击三掌,胜者主宰一切,朕不愿以强凌弱,便先让你动手吧!」
卡达尔沈默下来。没想到,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看来,答应的事,是守不住了。片刻,
他开口道:「人类、魔族之间,几经困难,方有今日之和平景象,若是你我二人决战,多
年心血毁於一旦,望君上三思。」
他所言不错,以他两人今日在己方阵营的首脑地位,若是互相决斗,不管哪方遭到损伤,
都有可能引发一场战争,破坏掉改革的成果。
「宁负天下,不负红颜。」铁木真抚胸长笑道:「卡达尔,若是你不愿应战,那也好,朕
现在便直入帕罗奇王城,带走艾儿西丝。」
为了艾儿西丝,他什麽也顾不得了,纵使再起干戈,让乐土化为血海,他也要让那个人得
到幸福。
卡达尔口唇微动,似是低骂了声「傻瓜」,跟着,扬声道:「此地本属人间,何用相让,
卡达尔本是地主,就由君上先行发招吧!」
「好家伙,这等小看於我。」发觉遭到轻视,铁木真怒极,随手弹出一缕指风,挟着尖啸
,射向山下。
卡达尔不慌不忙,扬起黑袍,大袖飘飘,化消了这道指劲。
铁木真一凛,他这道指风,虽是随意发出,并未当真用上什麽功力,但以他修为,亦是足
以令普通的一流高手,经脉爆碎。可卡达尔仅是扬袖轻拂,便消去了这道指劲,用的全是
巧劲,是在辨明敌招来路後,以柔劲卸去。换言之,这除了代表卡达尔本人功力深不可测
,也证明卡达尔对魔族的武学,有相当的了解,这或许是长年交战,刻意留心所得,总之
,若是自己太过大意,很可能反吃上大亏。
铁木真平心静气,沉声道:「敬你也是个英雄人物,吾等无须互让,对击一掌,若你能将
朕逼退,朕立即归去,再也不过问此事。」
「好。」
铁木真运劲於掌,他不想真的击杀卡达尔,若是这人有了什麽损伤,艾儿西丝必定痛不欲
生,这非他所愿,但基於星贤者的盛名,却也不敢过於低估这人。
几番估量,决意取个巧,虽说是一掌,但劲力却分两重,先以三成功力应敌,若是不足,
可在瞬间连加到八成功力,自己的天魔功已练至第十一重天,八成功力,已足够无敌於天
下,卡达尔万万不是对手。
「呼──」乘着夜风,铁木真忽地飘身至峰下,对着卡达尔,一掌击出,声音不响,但所
挟带的威力,却让周围的空气,发出「嘶嘶」的撕裂声。
卡达尔苦笑,亦是一掌平胸推出。
铁木真微微一愣,卡达尔的盛名,在於其之魔力,是以原本预料中卡达尔该应以某种魔力
咒术应敌,却没想到对方也以武功应敌,莫非这人深藏不露,在武学上也有惊人业艺。
双掌相触,并未如预期中的爆出巨响,铁木真只觉得,对方的掌上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是诱敌之计吗?不是,他清楚的听到了卡达尔手臂的骨碎声。这人盛名若斯,怎会这等不
堪一击?这个疑问,伴随着某种不祥,在铁木真的心里,激起了波波涟漪,他突然有种感
觉,就好似许久前,他误伤艾儿西丝那时候的感觉。
蓦地,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掠过。「艾儿西丝!」铁木真发出了肝肠寸断的惨叫
,急忙收劲。
但已迟了,霸道无匹的天魔劲,碾碎了手臂的骨头,撑爆了肌肉,本应横飞的血肉,在尚
未离体的瞬间,就给吸蚀枯乾,天魔劲继而窜走於体内,摧毁了所有的经脉、内脏。
头罩脱落,黑袍下,玉人神情惨淡,口中溢血,却不是艾儿西丝是谁。她扮成兄长的样子
赴约,兄妹俩的形貌本就相像,夜间辨识不清,加上铁木真心情激荡,竟是没能认出来。
艾儿西丝左手手掌,只剩一半。她武功本不强,凭着与铁木真相处日久,明白他的武功路
数;彼此又常输送真气,体内稍能适应,这才能化消那道指风,但却给後续的潜劲,炸去
了半只手掌。
随意挥出一指,尚是如此,何况是充满力道的一掌,当她倒下的时候,轻软似绵,全身上
下的骨头,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铁木真将艾儿西丝搂在怀中,毫无保留地,将全身功力,疯狂输进艾儿西丝体内,哪怕力
竭而死也没关系,只要能救回她一命。
「怎麽办,怎麽办,找三大神医,雷因斯.蒂伦的女王,还是用九天冰蟾?不行啊!」铁木
真忧心如焚,想着世上的名医、灵药,一面想,眼泪却簌簌的滴落,心底的理性,正小声
的告诉他,救不活了。
天魔功之所以令人闻名丧胆,其来有自,除了本身真气刚烈无匹,威猛绝伦外,一但侵入
人体,立刻呈螺旋状爆裂,破坏内脏,而且,经历任魔王不断改良,天魔劲本身便有剧烈
的吸蚀性,侵经蚀脉,最是凶狠不过,是同时兼具威力与杀伤力的绝学。
上次艾儿西丝受了重伤,不过是给爆炸力的余劲波及,虽然腑脏受损,还算可以医治,但
这次却是天魔功正面打中,劲力入体爆坏,想要救治,不但要医术超凡,还得要能压制住
天魔劲的破坏,两个条件加在一起,就是把当世所有的神医找来,也挽不回她的生命了。
「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早晚有一天,会伤害到自己,也会害到身边的许多人。」艾儿西
丝当初所抱持的想法,他总算是体会了,当时还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能好好控制这些力
量,结果呢?
自己和故事中的那个国王,有什麽两样?铁木真深切的诅咒自己,若不是自己的力量太强
;若非他一心想倚仗这份力量去解决争端,又怎会发生这等事,错手伤了艾儿西丝。
眼睁睁的,看着最心爱的人受这等痛苦,却无能相救,自己算是什麽大魔王。这是报应,
当初艾儿西丝就教过他的,却没想到他还是犯下了同样的错。
二次的错,是不值得原谅的,这一次,他将连弥补的机会也没有了。
「魔界的祖先,人类的神啊!我诚心的祈求你们,千万别带走这个女孩,她是这样的好,
从来没有伤害过什麽人,怎麽能这麽早就带走她。」
「如果要惩罚什麽人的话,就把处罚降临在我身上好了,只要能让她活过来,我甘心放弃
一切啊!」
嘶声竭力的请求,似乎获得了回应,怀中的艾儿西丝,发出了轻声的呻吟,转醒了过来。
「小……铁……」
「艾儿西丝!」听到微弱的叫唤,狂喜的铁木真,在触及艾儿西丝眼神的瞬间,给惊了心
。身受致命重伤的人,怎会有这样清澈的眼神,又怎会这样的红润面色,他不愿承认地知
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他将要失去她了。
「强大的力量、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很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这个代价,实在太沈重
了。
「找到勾玉……问话……」哇的一声,给狂溢的鲜血,塞住喉咙,继而喷了铁木真满头脸
。
铁木真加强了真气的输送,尽量延得一时是一时,这是他们最後相处的时光了。
受了这样的伤,一定很痛吧!艾儿西丝不知道,她的手脚,渐渐失去了知觉,麻木的感觉
,好似潮水一般上涌,漫过了腰,就要淹过胸口了。眼前一片黑色,看不见铁木真的脸,
而他的声音,听起来好远好远,这可不行,她还有好多的话没有说呢。
「你要等我……要耐心的等……喔……下一辈子……我……我要把……你的……心……还
给你……」
要还的,不只是心吧!欠他的东西,怎麽数得清呢?长久以来的关怀,付出的真情,她不
过是一介平凡女子,哪里有资格,受的起他这些情份。刚才听到他为了自己的幸福,慷慨
陈词的时候,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还是不行啊!对那个人的思念,让自己只能作
个自私的女人。欠他的东西,只好下辈子再还了,如果有来生的话,她要还他好多好多…
…身体渐渐冰凉了,要死的人,都是这样吗?
「小铁……好冷啊……」
「艾儿西丝……」
远远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一颗颗温热的水珠,滴落在脸颊上,是眼泪吗?怎麽会
,他从来不哭的啊!
低声的咽呜,顺着微风,很小声很小声地传进耳里,是的,他哭了,为自己而哭了,欠他
的,又多一条了,失手造成了这样的後果,最痛心的,还是他吧!
铁木真泪流满面,自母亲亡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掉眼泪,深深的哀痛,袭上心头,他不
敢想像,失去了艾儿西丝後的自己,会是怎麽样。
微微地,艾儿西丝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却是没了力气,铁木真会意,将犹温的小手
执起,贴在脸上。艾儿西丝勉力挤出个笑容,一如当初,试着伸手,想擦去铁木真的眼泪
。
「傻瓜……男孩子哭……好难看的……」
「艾儿西丝……」铁木真哭泣着,奔流的泪水,把眼前染的一片迷蒙。输进去的真气,完
全失去了反应,此刻,除了拼命叫唤她的名字,他什麽也不能做了。
蓦地,贴脸的小手,无力的垂下,而怀中的她,已经再也没了声息。
「艾儿西丝!艾儿西丝!回答我啊!!!」铁木真涕泪纵横,哭的像个失去父母的小孩,
拼命呼喊着亲人的名字。而能够回应他的人,已经没有生命的躯体,在他怀里静静的躺着
,逐渐冰凉。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悲恸的嘶喊,恍若史前怪兽的悲鸣,山洪海啸般地,传遍了
整个帕罗奇王国,他正在向整个世界倾诉,他最心爱的人死了,死了,死了──
「天杀的魔族!」一声怒喝,卡达尔打塌半堵墙,这已经是第二十七面了,自从听闻了妹
妹的死讯,他悲痛欲狂,极度的愤怒之下,差点掀了帕罗奇王城。皇太极尚不知此事,否
则,以他的刚烈个性,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惨事。宫廷的女官,不让他见艾儿西丝的遗容
,他在怔了一会儿後,哀恸的点了点头。
艾儿西丝的死状极惨,当侍女在床上发现她的屍体时,全身上下,像滩烂泥似的,没有半
根完整的骨头,有多处的肌肉给撕裂,鲜血四溅,很是怕人,足见下手者毫无人性。
经过一再逼问後,侍女们供出了事情始末,在前天夜里,艾儿西丝接到一张战帖,是大魔
神王铁木真约战卡达尔的挑战书,艾儿西丝经过考虑後,严令婢女们不得外泄,而自己则
打扮成兄长的模样去赴约,才酿成惨祸。
站在妹妹的青塚前,卡达尔深自忏悔,为何一再辜负芳心,艾儿西丝对他的重要,直至此
时,才深身体会,早知如此,他当初决不会跑去修道,一定乖乖的与艾儿西丝进礼堂,管
他人类、魔族谁当家,去悠游山水,作对快乐夫妻。
「艾儿西丝一定很遗憾,这麽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向她求过婚……」卡达尔低颂圣歌,默
默祝祷,基於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妹妹能早日轮回,这样,或许自己能再见她一面,弥补
这份遗憾。
艾儿西丝的一颦一笑,隐约出现在眼前,有时俏皮,有时情深款款,越是想起,後悔就越
深。
听说,艾儿西丝出门的时候,还天真的笑着,「不用担心,我会去和那家伙好好讲一讲,
不会有什麽事的。」
可怜的孩子,她哪知道魔族的凶残,一直以来,她深居宫中,根本就不晓得世间阴险,对
方定是见赴约的人不对,大怒之下,杀了她泄忿,藉以示威。天杀的魔族,对一个这麽好
的女孩,居然也下的了手,他原本还以为,新的大魔神王与以往不同,是个值得期待的人
物,想不到全是一丘之貉。
杀意不断拍激胸口,有生以来,他从未这麽想致某人於死地,理智给压到最後的角落,卡
达尔做了决定,为了除掉这个恶魔,他愿意与另一个恶魔联手。
艾儿西丝过世後,铁木真专心政事,或许是为了让死者安眠吧!他就像个工作狂似的,不
眠不休,将全副时间,投入变法中,专心一志的态度,让身边的众臣,感到畏惧,人人都
有点担心,陛下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
胤禛则似乎忙於某事,久久不见人影,对於铁木真来说,这个兄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常常走访探望,却老是扑个空,颇觉奇异,在印象里,兄长似乎不曾为了朝廷以外的事而
着迷过。
日复一日的埋首苦干,铁木真的心里,藏着某种愿望,听说,人类的转生周期,约莫一百
余年,那麽,大概只要再等一百年,他或许就可以见到艾儿西丝的转生体了,为了那一天
,他要建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来欢迎她。
这个愿望,成了铁木真生活的原动力,不告诉任何人,这是他最深的一个秘密。
然而平淡的生活,在某一天,却有了改变。当初被选中的妾侍,怀胎成熟後,产下一女,
铁木真有子嗣了。
突然升格当了爸爸,铁木真有点茫然若失,带着淡淡的喜悦,与某种说不出的哀愁,他在
孩子出生後的第三天,命退了随从,独自步至育婴室,看看他的孩子。
「这就是婴儿啊!」乍见新生儿,铁木真有些惊讶。娇嫩的肌肤,恍若新雪,小小的手脚
,在半空中挥舞,似乎想抓些什麽东西,稀疏的毛发,香香的奶味,纯洁的笑容,惹人怜
爱。
「小家伙,让爹亲看看你。」带着某种感动,铁木真抱起了婴儿,初为人父的心情,彷佛
感受到新生命的重担,抱着孩子的手,竟有些颤抖。仔细端详孩子的面孔,小巧的鼻子,
红红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将来定是一个美人胚子。
「呵,长的挺俊啊!一点都不像我。」铁木真开心的笑道,好像感染到父亲的喜悦,婴儿
「咯咯」的笑起来,父女俩开心的笑着。
这孩子的面貌,很是秀美,是遗传谁呢?侧头想了想,铁木真忆不起那名姬妾的模样,所
记得的,只有那双如梦似的眼睛。与孩子目光相对,记忆中的容颜,瞬时清晰起来,那盈
盈笑语,彷佛昨天才发生的事。
「真是像啊!你的眼睛……」
或许是继承了母亲吧!这孩子的眼睛,水灿灿的,真与艾儿西丝有几分相似,虽然瞳色不
同,但孩子眼中漾溢着灵气,却把整个眼睛点缀出生气,依稀,与那张面孔有些相似。
「艾儿西丝……」尽管时间过去,对她的思念,却是有增无减。触物伤情,铁木真的眼前
,又因潮湿而模糊了起来,恍恍惚惚,惊鸿一瞥间,两张面孔竟重叠在一起。
「怎麽会?」突如其来的念头,令铁木真呆住了,他浑身颤抖,重新看着孩子的面孔,那
眉毛,那嘴角,那眼睛,那相似的神韵……在那面容的背後,他看到了另一张脸。
瞬间,他痛嚎出声。
是她,当真是她,遵守了临终前的承诺,她还恩来了,等不及一百年的轮回,她投生重入
人间,来偿还欠下的深深情债。
「你啊!真是长不大,简直就像我女儿似的。」
可是,怎会是如此的还情法。昔日戏言,犹在耳边,却难料竟是一语成偈,当真造化弄人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遇,又为
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三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个中真意,铁木真只能惨笑。分离不
苦,天人永隔又如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难道,冥冥天意,当真是早有前定,自己的一片真心,到头来只是痴水东流,意中玉人到
底是他家人妇!
残酷的老天啊!命运怎能如此荒唐呢?
自己也不得不认命了。或许早在被拒绝的当时,就该死心了,只因自己太痴,妄想得到一
个重来的机会,哪知天意不可违,换来的,竟是这般残忍的机会。把婴儿抱起来,逗弄着
短短的小手,铁木真柔声细语:「你回来啦!还是这麽性急,上辈子得到教训了是吗?」
新月如勾,一片温馨风情中,隐藏着多少伤心往事。
次日,铁木真下旨,剥夺孩子的继承权,并於所有正式文献中,抹煞其存在,自此而後,
再也没人知道孩子何去何从,铁木真之亲生女,成了历史上的一大谜团。
一周之後,铁木真约见三贤者,是为九州大战爆发以来,双方最高决策单位的首度接触,
也是最後一次。
第九章 毒酒
魔界历天鹏纵横五年 魔界 大魔神宫地牢
幽暗地底,闪烁着磷光的碧火,将周围染上一层诡异昏绿,胤禛独自伫立,良久不语。
这是地牢,而在他对面,除了一片深沈的黑暗,什麽也没有,甚至没有半根牢栏。
这里囚着的人,是用不着那种东西的。
「久违了。」对着黑暗,胤禛冷然道。
此时的他,与面对铁木真时截然不同,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为之胆寒
的肃杀之气,犹如一柄散着寒气的利刃,见者心怯。
许久之後,黑暗中有人回话,那是个沙哑却阴沈的嗓音,几乎就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声
音中的危险气息比胤禛更浓,倘若声音可化为实质,听者势必给乱刀分屍。
「胤禛,你还有什麽脸来见我?」
「现在再说这句话,已经没有什麽意义了。」胤禛道:「我只问你,对於我这几次给你的
提议,你愿不愿意?或者,你打算继续现在这样,永远在地牢里当个失败者。」
对方不答,只是传来微微的喘气声,似是根本不愿与胤禛说话。胤禛也不答话,转身离去
,道:「我明天还会再来一次,而那也是最後……」话声未了,陡觉一道凌厉已极的劲力
,悄没声息地逼近到背後,临危不及细想,胤禛双掌合并向後击出,两力相撞,爆出巨响
,震得四周微微摇动,土石簌簌而落。
黑暗中的喘息声更急,而胤禛连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一层黑气,随即散去。
「十九根封魔针锁脉,深囚地底两百年,居然还能把功力推上第十层。」胤禛道:「你不
愧是千年一见的武学天才。」
「你却教人失望了。」黑暗中的声音道:「以你的天分,就算再不济事,这时也该晋级第
九层,看来你这些年为了谋权,费尽了心力啊!」
胤禛冷笑道:「要胜利有许多方法,如果武功就能决定一切,你今日又为何会身处此地?
」
地牢又归寂静,很显然地,双方都没什麽兴趣再继续对话,而从对方的回应中,胤禛知道
自己已经获得想要的结果了。
「你继续待在此地,到了那天,我会来替你解去封魔针,放你出牢。」
「我若出牢,会杀你。」
「弱肉强食,胜负孰知?」胤禛一声长笑,踱步出了地牢。
「为了对付今日的敌人,连昨日的敌人你都要利用?」黑暗中的声音喟然而叹,「胤禛,
你这等用心,才当真是令所有魔族自叹不如啊!」
会谈的约定地,是在两方势力交界的一座山峰,该处风光明媚,铁木真甚是喜爱,故将会
谈设於此地。
人间界是片辽阔的土地,要论起众多高手的排名,三贤者成名不过数百年,尚算不上最顶
尖的人物,只是,在所谓的正道人士上头,这三人最具代表性而已。
如果能约见他们,双方就未来的发展,好好的作趟沟通,对於往後的天下大势,应该能再
跨出一大步吧!若是能够把这些理想渐渐完成,也就对得起艾儿西丝了。
迎着清风,铁木真喟然一叹,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身上的这副铠甲,真是越来越重了。
「他们已经来了,正在上山。」一旁的胤禛微怒道:「人类奸险多诈,果然不错,这麽几
十个人一起上山,到底是不是来和谈的?」
这次面谈,铁木真原意是约见三贤者,共约和平,但双方长期交战,想来对方必是大有戒
心,因而邀约书上不限与会者人数,而魔族一方仅由铁木真出席,连胤禛也未有参加。
「无妨,就由得他们吧,彼此当了那麽久的敌人,他们信不过我,这也是应有之理。」铁
木真微微一笑,道:「人多,一次把事情谈好,这样也不错。就算他们当真不怀好意,我
一个人也能应付来的。」
他的无畏,并非无谋,天魔功第十一层的修为,烁古震今,强绝当代,倘若对方群起而攻
,就算自己不能技压当场,单单只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麽难事。
比较起来,真正会担心的,应该是三贤者那一方吧!为了表示诚意,由他一个人出面,应
该就够了。
「谢谢你了,四哥,这麽多年来……」
「怎麽突然说起这种话。」胤禛哂道:「这次会谈若能成功,对你的改革政治,帮助不少
,往後应该就不用那麽忙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俩,就抽个空,好好去轻松一下,就像你
小时候那样……」
回忆小时候的种种温馨画面,铁木真露出了微笑,这些日子以来,忙於政事,与四哥疏远
不少,多亏了他,总是在一旁鼓励、打气,若是没有他,自己不可能从痛失挚爱的打击中
走出的。
「来,预祝会谈的成功,咱们兄弟俩乾一杯。」胤禛开朗的笑着。虽然世间对这兄长的谣
传,总说他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但是对自己,他却始终关怀倍至,这点,让铁木真觉得
非常窝心,正如艾儿西丝一样,自己若有来生,也定要偿清这欠下的缘份。
胤禛满满地斟了两杯酒,酒液作琥珀色,透澈澄亮,气味香醇,而且有股独特的辛辣味道
,却不知是什麽名字。
「呵呵,这酒是西南地方的蛮族所酿,前些日子进贡的名产,有个吓人名目,叫做穿肠酒
。」
铁木真闻言一笑,道:「酒之为物,本就穿肠,何来吓人之有?」
胤禛举杯饮乾,酒液在阳光下,透射出一片绚烂光彩,微笑道:「去贯彻你的选择,四哥
会支持你的。」
「谢谢四哥。」铁木真仰首,将美酒一口饮尽。
胤禛眼中,笑意更浓。「不过,若是你的选择错误,你会下地狱被火烤。」
话声方落,铁木真眉头一皱,「乓」的一声,竟将手中酒杯捏成粉碎。盔甲之後,铁木真
冷汗直流,在他体内,彷佛有数十柄小刀,在肚肠内使劲乱剐,而喉咙间残存着的灼热感
,若非护体真气及时运行,怕是早给烧出一个大洞了吧。
「兄长,为什麽?」拖着沙哑的嗓音,铁木真沉声问道。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竟是由这
人,来让他喝下这样一杯穿肠酒。
铁木真没有努力驱出剧毒,一如他曾对胤禛说过,「你办事,我永远放心」,以胤禛的才
智,一但采用了下毒的老招数,就决不可能让人有逼毒的余裕。
事实上,从毒酒入口,尚未来得及流入腑脏,就全经由微血管渗透,奔流全身,速度之快
,范围之广,护体真气根本拦截不住。胤禛一声长笑,轻飘飘的一掌,迎面袭来,铁木真
反手格档,双方掌力互碰,身体俱是一晃,铁木真骇然发觉,兄长的武功,远比他平日表
现来的高强,天魔功的修为,只怕已是第八重的顶峰了。
一丝阴柔气劲,犹如利针,刺穿护体真气,牵动体内毒性,铁木真胸口剧痛,大滩鲜血,
猛地自鼻中喷出,招数上破绽大露,给胤禛一掌击在前胸。
胤禛得势再追,手掌幻成一团黑光,急斩而下。铁木真无奈,收回抗毒的真气,爆灵魔指
,全力反击。尖啸风声倏地大盛,犹如怒涛拍岸似的反击,逼得胤禛不得不回掌招架。
两股天魔功相撞,所立之处给炸成了个大凹洞,胤禛在空中翻转几下,消去余力,哪知一
落地,两脚犹如踩上泥地般,插入石地,半身酸麻,胸口气血翻涌不已,还是吃了暗亏。
胤禛暗自骇然,他下毒在先,又以重手突然出击,竟占不了半点上风,倘若真是平手相搏
,自己绝无半分胜望。
铁木真则更是难受,他适才以第九层的天魔功全力反击,无暇他顾,又给毒力深渗了一层
,差点烧破肺壁。呛出鲜血,哑着声音,他还是要问一声,「为什麽?」
「不为了什麽,阿弟,你的作法,对魔族来说,迟早会造成重大危机,为了魔族全体,你
的存在必须被消灭。」
「兄长,你难道不明白,唯一能让整个大陆……」
「毋用多言,阿弟,不管你的理想有多美好,对我来说,只有由魔族统治一切,才是所谓
的理想政治。」
「原来如此。」铁木真闭上眼睛,缓缓道:「那我的确是该死了。」
胤禛说的斩钉截铁,连半分抗辩的余地都没有。他的论点,正代表魔族激进派的世界观,
他们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高唱所谓的弱肉强食,认为不如自己的人,只有被
奴役的份,坚决反对所谓的共荣革新。
铁木真的变法,大大损及了激进派的利益,令他们不满已久,近年来,激进派没什麽活动
,改革进行的非常顺利,原以为是因为缺乏有力的领导者,内斗後逐渐式微,却不料是暴
风雨前的宁静,胤禛暗中统合激进派要员,准备刺杀铁木真,重夺政权。
「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阿弟。但既然你违反了大魔神王的职责,我就必须将你除去。」
胤禛冷冷道:「这点,父亲大人也是一样。」
「你说什麽?」听出了弦外之音,铁木真骇然道。
「永别了,阿弟。」不再多看一眼,胤禛化作一道轻烟,在空气中冉冉消逝。
铁木真呆立原地,仍无法从刚刚的震撼中回复。他的父亲,前任大魔神王玄烨,是急病过
世的。然而,在这背後,却有着颇不寻常的传言。
玄烨在天魔功上的修为,已练至第九重,虽犹不及铁木真,却已是历代大魔神王中的佼佼
者,这样的功力,体力又正盛,怎可能急病身亡,一般的说法,是先王因爱妻过世,伤心
而亡。
但是,在父亲去世前的一段日子,曾力图振作,想要对目前的人类、魔族关系,进行和平
改革。既然生命已有了目标,又怎可能因颓丧而郁郁以终。
事实的真相,原来是这样,铁木真不由得仰天长叹,父亲大人也是因为想要改革,被兄长
判定危碍魔族全体利益,才遭到刺杀的吧!现在,自己也走上了同样的老路了。
想起父亲的音容,铁木真胸中一痛,抗毒的内力稍弱,又是一口鲜血呛出。
黑芒落地,胤禛出现在天魔堡,望着长空,他亦有叹气的冲动,世人皆知他极重权位,为
排除异己,手段毒辣,却很少有人明白,权位非是他的最重;若非父亲意图改变现状,他
是不会弑父夺位的。
对於铁木真,他也是真心的认为,「让这小子继位,也是个不错的构想」,否则以他当时
的权势,区区一纸遗诏,焉能阻他登帝之位。
会让位於铁木真,有两个原因,一是给父亲临死前反击一掌,令他身受重伤,必须要休养
几年,才能复原,为了不让虎视眈眈的权臣们,有可趁之机,就由铁木真继位,自己背後
辅佐,满朝文武心有忌惮,不敢造次。
另外一个理由,就是铁木真是他挚爱女子的独生子。与玄烨相同,胤禛在初见的刹那,也
对那名人类女子,一见倾心,之後,一直到她去世,这份情思成了深埋心底的遗憾,为了
想要弥补这份遗憾,胤禛给了铁木真独有的关爱,甚至连铁木真重蹈父亲覆辙时,他还犹
疑再三,先後两次,试图点醒弟弟。
第一次,是与反抗军联合,策划席库利斯事件;第二次,是将约见的传书改为挑战书,故
意送给艾儿西丝,想要直接消灭祸因。只是,不管受到什麽打击,铁木真仍秉持初衷,到
了最後,胤禛只有狠心走下最後一步。
步进天魔堡内殿,一个庞大的阵坛,已经布置妥当,三十六道透明的灰影,没发出半丝声
息,在烛光中,忽明忽灭,煞是诡异,胤禛停下脚步,冷冷的下了命令,「三刻钟後,发
动阵型运作。」
第十章 风起
铁木真缓缓调息,他此刻的内力之强,已是铄古震今,几成不坏之体,那穿肠酒虽毒,却
也毒他不死,只是毒力已深入腑脏,以一般的正常疗法,非得十天半个月方能驱出,胤禛
既已决心下杀手,必然还有厉害後着,是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恢复战斗力为佳。
此刻背後传来了脚步声,一、二、三、四、五……竟有七十二人之多。胤禛绝非蠢人,既
然挑在此时发难,必然已与敌人连成一气,来人的目的不问可知。
「要统合两边势力,花的力气可不小啊!」铁木真低声苦笑道:「四哥,你是真的想杀了
我麽?」
脚步声站定,七十二人全上了山峰,凛冽山风刮面,铁木真静静评估敌我实力。他不用回
头,单凭彼此间的气机感应、呼吸方式、步伐,已能推算出众人的来历、武功级数。
风之大陆的武功层级,当修练到颠峰,可进入「天位」境界,再随着力量、技巧递增,划
分为小天位、强天位、斋天位,与至高无上的太天位。
而以铁木真此刻的修为,除了天位高手,余子皆不被放在眼内。
几下呼吸,铁木真已尽估来人实力。七十二人中,值得注意的只有十一、二人,剩下的都
是凑人数的杂碎,不堪一击。而这十二人中,真正进入天位级数的,只有五人。
「五人?」铁木真身躯一震,已想到因由,当下缓缓转身。
「人间界高手,自来便以二圣、三贤者为首,能与尔一会,朕也算不枉此行。」
纵目望去,尽管人多,铁木真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主要敌人。
三贤者站在西首,其中「日贤者」皇太极早已见过;「月贤者」陆游是个俊美书生,腰悬
长剑,身着洁白儒衫,颇有出尘之态;而卡达尔……
看见卡达尔,铁木真念及心伤处,登时大恸,忙将目光移向东首。该处,一对男女离群独
站,男的身材壮硕,满面虯胡,背插套布长枪,看来极是高大威猛;女的相貌艳丽,巧笑
盈盈,一身冰诮似的素裳,随风飘飘,两人携手而立,俨然便是一对神仙眷侣,叫旁人自
惭形秽。
女子朗声道:「天魔功是魔族第一奇功,陛下更是当今魔族第一人,妾身一介女流,今日
便率天下英雄之先,向陛下请教个三招两式。」
众人一阵譁然,此行虽是为围杀铁木真而来,但一瞧见他,黑铠恶魔的种种不败传闻涌上
心头,人人皆是揣测不安,却想不到会由这麽一名娇俏女子抢先撂战,只是她嗓音悦耳至
极,虽是主动挑战,仍令旁人听得心旷神怡。
二圣、三贤者,是当今人间界最强的高手。其中,三贤者是近五百年内在战火中崛起成为
顶尖人物,而二圣──「龙骑士」、「西王母」却是世代相传,渊源久远。
龙族、西王母族,谣传是太古时代诸神血裔,其两族之长,向来被视为正道两大领袖,只
是两族碍於历代严规,不得干涉世俗之事。龙族根据地位於大陆西部龙翔山,而西王母族
根据地崑仑,则是一大谜团,战争爆发後,魔族为避免引出两族干涉,从不在龙翔山脉周
围用兵,故五百年来,两族始终未有参战。
胤禛素知铁木真武功之强,故而发动「天罗地网」计画,合人魔两方高手之力,围杀铁木
真,为此,三贤者亲上龙翔山,请动本代龙骑士敖洋。敖洋深知此战关系人间气数,思量
再三後,终於答允,恰巧本代西王母与敖洋互为知心爱侣,两人遂一同下山参战。
铁木真此刻剧痛如绞,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心知若不能尽快将毒性压下,今日必然无幸,
轻叹一声,运起天魔功,将吸蚀的特性反施於己身,想把散在全身的毒素,吸聚一处,再
以内力裹住,将之强行压下。
他知道,此役实是生平未有之险,二圣、三贤者俱非易与之辈,若是平时,自己当然不惧
,但此刻身中剧毒,功力大受影响,运气逼毒尚且不及,哪有余裕再与人生死相搏,更何
况还有兄长胤禛在背後虎视眈眈,坐收渔利。
而且,虽说天位高手仅有五人,但铁木真心中仍有一丝不祥预感,彷佛场中另有某种变数
,令他本能性地觉得不安。
忍住疼痛,铁木真压着嗓子,冷然道:「朕今日相约,本是怀着诚意,意欲和平,诸位自
命正道,却反以干戈相待,看来所谓的光明侠义,不外如是。」
众人互望一眼,颇觉面上发赤,他们虽非绝顶高手,但能参与围杀行动,功夫自也非同一
般,大半甚至侠名早着,今日以如此手段算计敌人,实与平日倡言的仁义道德不合,但对
方既然是一名万恶魔头,杀他是为天下除害,那麽视情形使点手段,好似也没什麽不该。
西王母笑道:「今日之战,并非比武较量,而是两国交兵,陛下以魔族至尊之身,统兵千
万,自然是我们必除之而後快的第一人。」
「好个两国交兵。」铁木真哼道:「诸位打着铲除魔族的旗号,却与胤禛皇兄共谋,这口
号果真响亮得紧啊!」
「既是两国交兵,自是兵不厌诈了。」西王母道:「对付陛下这等人物,自不能以平常手
段待之,说不得只好与虎谋皮一下了。更何况,种下今日祸因的,可是陛下您自己啊!」
「卑鄙暗算,无耻奸谋,与朕又有什麽相干?」
西王母掩口轻笑道:「我们与胤禛合谋,固然是与虎谋皮,但令这头老虎有机可乘的,难
道不是陛下麽?您既无识人之明,今日养虎成患,又怪得谁来?」她娓娓道来,人美声娇
,只听得众人连连叫好,浑然忘了身处战场之上。
铁木真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差没喷出,想起兄长从此与己反目,非致己於死地而不能安心
。除了受到背叛的气愤,在内心深处,其实更有着无穷无尽的伤心。
他不擅雄辩,此刻更无心雄辩,在天魔功竭力镇压之下,已将毒质镇住,暂时不发,虽然
内力减了两成,剧痛未减,但总算恢复行动力了。当下朗声道:「人间豪杰,不过尔尔,
看来当世之上,果然无人能与朕光明正大的放手一搏了。」
一个响亮声音哼道:「将死的人,有什麽好光明正大的,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称英雄。
」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日贤者皇太极。他有一半魔族血统,自小生长环境特异,素来就对仁
恕之说嗤之以鼻,更不将什麽手段问题放在心上。众人闻其之言,颇觉好笑,但想到其中
的残酷含意,又无人真能笑得出来。
皇太极道:「死到临头,还在耍什麽乌江豪气,愚昧若此,败亡自取,识相的,就快快自
我了断吧!」说话间,双拳紧握,根根青筋暴露,几乎便要冲上去厮杀。自从闻得艾儿西
丝死於铁木真之手,他便无时不刻誓将此人碎屍万段。
旁边的陆游亦踏前一步,道:「尊驾武功盖世,我辈确然不及,但今日卫道除魔,大义之
下,个人名节为轻,纵是手段卑鄙,那也顾不得了。」一面说,手亦按至剑柄之上。胤禛
曾应允事先对铁木真施下奇毒,此刻见铁木真迟迟不肯动手,便疑心他在拖延时间逼毒,
当下朝皇太极使个眼色,预备双双抢上。
铁木真仰首大笑道:「二圣、三贤者不但武功高强,连话也一个说得比一个动听,反正朕
是十恶不赦,你们打着大义旗号,怎麽做怎麽对,只要能杀得了朕,一个个便是真好汉、
大英雄了,嘿嘿嘿!」他故意将「真好汉、大英雄」说得特别响亮,之後的冷笑更是鼓起
内力送出,只震得众人耳内发疼,脑袋微晕,相顾之下,皆是骇然。
「住口!」卡达尔排众而出,怒斥道:「我妹艾儿西丝天生善良,不知人心险恶,你约我
不到,竟迁怒无辜,将她打死泄愤,她武功与你天差地远,你也忍心下手,这样的心狠手
辣,有什麽资格称英雄好汉。」
听见卡达尔的怒骂,盔甲之下,铁木真脸色苍白,沈默不语,本已压制住的剧毒又四处窜
走,扼抑不住。
「魔族凶残无比,侵我疆土,虐我生灵,对付这等残暴之徒,还讲什麽手段,早一日除尽
,黎民生灵便早一日解脱。」陆游道:「在场诸位英雄,有哪位没有与魔族结下深仇的?
今日我们便先诛首恶,一雪国仇家恨。」
讲到与魔族间的大小仇恨,人人都是满腹怒火,立刻鼓噪起来,大骂魔族该杀,众人忘记
了担惧,个个摩拳擦掌,预备争前厮杀。
铁木真心中一叹,情知今日之战,无论如何难以避免。五百年来战祸怨毒之深,绝非言语
所能化解,而自己身为魔族之长,担起这份担子亦是责无旁贷。
只是,眼下山峰之上,九成以上是白鹿洞、雷因斯.蒂伦两大体系出身,皆是如今反抗势力
的中坚人物,双方动起手来,只要自己伤了一人,往後再想取信於人,那便是千难万难。
「就算有伤在身,拼死一战,未必便输於他们,堂堂魔族之长,临阵退缩,不战而逃,日
後哪有脸再面对天下臣民!」但转念一想,「罢了,大局为重,只要和议能成,我个人荣
辱又有什麽相干?」
自天魔功大成以来,大小数百战,虽非无往不利,铁木真倒也从没畏惧过,但斯时斯景,
自己剧毒未解是一难,不能出手伤人更是一难,内外交攻,进退两难,却不由得令他动了
退却之念,当下大吼一声,踏前一步。
他一吼一踏,全身杀气腾腾,众人为其气势所摄,纷纷兵刃出鞘,屏息以待,哪知铁木真
这一步尚未踏实,整个人便如箭离弦,飞也似地向後疾退。
「大家快追!」
「莫走了铁木真!」
众人正准备呼哨一声,群起而攻,哪想到铁木真会有此举,慌乱之下,追之不及,眼看就
要被他退下山峰。铁木真心中正自一宽,陡觉上方一股气旋急压而下,扯得自己身形不定
,同时一股锐劲夹於其中,劲道未至,倏乎化为点点星雨,尽数封死了周遭退路。铁木真
心知这是有高手持兵器凌空拦截,当下翻起一掌,强横破去气旋,迎向兵器,要在攻势及
身前,先将对手逼退,以免就此给牵制下来。
「碰!」两力一交,浑厚掌力如中败革,对方长枪一弯一旋,柔若无物,竟将掌力卸去大
半,攻势未有稍减,如狂风骤雨,直逼而下,仓促间拦截不及,仅能偏开脑门要害,「当
」的一声,正中右肩。
枪尖刺在黑魔铠上,铁木真护身真气本能反震,哪知对方实非庸手,一股刚猛内劲,排山
倒海似的透甲而入,虽不如天魔劲侵筋蚀脉的凶狠,却另有一股威猛无俦的阳刚威力,震
得铁木真?痛澈心肺,当下再不敢分心他用,力贯右臂,一记「爆灵魔指」便往来人飞射而
去。
那人变招极快,本欲反挑枪尖再组攻势,见得爆灵指劲扑面而至,百忙中挺腰一翻,人在
半空中弧形抽起,形态潇洒之至,身形未定,长枪舞作一团龙影,怒潮一般涌向铁木真。
铁木真不敢怠慢,运起掌力,凝神还了三招。他内力之强,天下无双,这一蓄力反击,对
方便难揽其缨,三招一过,竟为他掌力所逼,飞退至五丈开外。局面拉平,铁木真定睛看
去,来人赫然便是「二圣」之一,龙骑士敖洋。
敖洋不擅雄辩,更素不喜与人口舌相争,但武功高强,几为场中诸人之冠,适才他未加入
舌战,独立一旁,全身感官却无时不刻紧盯场内大小动静,以应付任何变化,是故铁木真
一动,敖洋立生感应,以独门轻功追截,果然一举奏功。
给这一耽搁,众人已将追至,铁木真心知机会稍纵即逝,一道微含天魔劲的掌力凌空发往
敖洋,脚下再不停留,向後急退。後方退路,「月贤者」陆游已当先拦住。
陆游出身於门阀帝室,是三贤者中的浊世佳公子,精於剑技,修业於白鹿洞,与属於雷因
斯.蒂伦体系的皇太极、卡达尔不同,个性最为倨傲,他平生对敌素不与人联手,这时更是
洁癖发作,打算赶在众人之前,与铁木真独力交手几招。
铁木真却没这等浪漫情绪,左手握拳,右手成爪,他深知眼前这人实有不凡业艺,又是急
於脱身之际,这一拳一爪,招数着实凌厉。
「嗡──」有如古琴拨调,陆游横过手中凝玉剑,连剑带鞘,横放於胸。拳剑相碰,乌木
作成的剑鞘,不堪冲击,炸成粉碎。铁木真的拳势,如激流般涌向剑刃,但陆游全凭一口
先天真气,牢牢守住,整个身子犹如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他所修习的内家真气,绵密柔
轫,正适合面对刚力作持久战。
铁木真急速变招,指头弹出,劲分四重,敲向剑脊,想一举敲碎凝玉剑,哪知凝玉剑虽然
承受大力,整柄剑剧烈弯曲,却分毫未损,轻轻摇动,将所有攻击全给抵住,而且随着铁
木真的气机震荡,整只剑产生了波浪般的抖动,每抖动一次,剑身便直了一分,将铁木真
的四重刚劲逐步化去。
铁木真心下一凛,但见对手剑势,如万里长空,旷远不知其深,包容万物。这才想起来陆
游一套名动人间界的绝学。
正自僵持,陡觉手上劲力如泥牛入海,摸不着底处,暗叫不妙,又发觉後方敌人已赶至,
再不撤身,就会陷入被前後夹攻的窘境,无奈之下,只得抽身。
藉着剑上反弹而来的大力,铁木真飘身於空,化消追击的三道先天剑气,掠过卡达尔、皇
太极的追击,长声道:「抵天神剑,不愧为天下第一守招!」
陆游还剑入抱,长长吁了口气,刚才交手,虽然只有短短数下,但对手内力之强,所承受
的压力之大,却是他生平仅见,抵天神剑的三式变化,长空、柔柳、中流,全数用上,才
能挡住铁木真的攻击。而且铁木真在他即将发动最强攻势前的刹那,突然撤身,说走就走
,这份功力,实远非自己之所能及。
铁木真腾身於空,一个回翔,已与敖洋交上手,他舞着长枪,招招存着震裂大气的威力,
与铁木真斗得激烈异常。
三招一过,铁木真心中惊讶不已。传闻中,龙族「焚城枪法」,威猛绝伦,首重气势,因
此招式变化不大,却充满誓死必敌、一出不还的绝决气势,令敌人招未接、心已怯,不战
而屈。但在敖洋手上,原本充满霸气的枪招,却多了三分柔劲,刚柔相济,使得原本简单
的枪招,凭空多了许多神妙变化,进退间更见挥洒自如,而枪法的刚猛内劲,虽然内敛,
但接触时的爆发威力却只有更强,还别具一种奇异的潜劲,饶是自己内力远胜,每当与之
接触,仍是给枪劲透体,迫得气血一阵不顺。
「不对,从古以来,龙族内功全以刚猛见长,哪来这等柔韧,这人定是混修了别派的心法
。」高手研习别派技艺本是寻常,而以敖洋这样的武技,艺兼众门,相互参照,更是理所
当然,可是,铁木真心底还是有种莫名的疑虑「焚城枪劲急走刚强,绝无可能与其他内功
并存,便是白鹿洞、西王母族的内劲也压之不住,他又怎能如此配合无间,还有,他用的
潜劲手法……似乎……似乎……」
陡然间,脑里灵光一闪,铁木真隐约猜到了一个事实,是真是假,还不敢断言,不过,倘
若是真,那这场战役背後的内幕,只怕远比所有人知道的要更复杂。
转瞬间,两人在空中连拆十余招,龙族轻功本善於半空回翔腾挪,敖洋得了地利之便,手
中朱枪更不饶人,着着进逼,竟攻得铁木真还不出手来,直至二十余招後,方以三道连环
指劲,将敖洋迫退,扳回平手。
一番空中交手,两道人影乍分乍合,进似神龙矫捷,退若灵蛇窜动,看得地上众人眼花撩
乱,而激出的气劲横扫四方,更令旁人无法插手其中。三贤者全神贯注,随时预备接手,
剩余之人则依照先前安排,在西王母的指挥下,开始某种布置。
铁木真将敖洋逼退,胸口已隐然作痛,又见到西王母指挥众人移动,似乎在组排某种阵势
,心下更是不安,刚想要重新突围,皇太极、陆游已急扑而上,双拳、长剑双双攻至,同
时,敖洋一个盘旋,长枪划破大气,一式「千里羿龙」,如箭飙射而来。
猛招临头,铁木真再难保留,微微一叹,动手以来首次催起天魔劲,在枪尖将及之前,右
手中指蓄劲一弹,「叮」地一响,敖洋但觉一股凌厉劲道蚀枪急上,没等接触,整条手臂
已剧痛起来,忙叫一声不好,弃枪而退。当朱枪在空中炸得粉碎时,人趁势飞退至远方,
只觉胸臆间酸疼难当,心下骇然。
同一时间,铁木真左手挥出一道天魔刀,斩向皇太极、陆游,料想两人无力接下,必然闪
躲,自己便得趁这最後空隙脱身。
哪知,三贤者亦非浪得虚名,惊见刀劲临头,皇太极、陆游两人一侧身,由後方的卡达尔
扑上,两人各出一掌,猛击向卡达尔背心。星贤者的「紫微玄诀」尤善於借劲卸力,当下
将两名义兄的内力一汇,卡达尔猛喝一声,双掌击出,与天魔刀劲一抵,紫微诀转,「碰
」地一声,反将天魔刀逼回。
然而,当三人合力接下天魔刀的一瞬,内力甫接,腑脏间跟着便是一阵剧痛,纷纷给震得
嘴角溢血,相顾惊疑。
而铁木真本已腾身而起,忽见天魔刀倒飞而回,没可奈何,硬生生止住去势,举臂迎向这
使了八成力的强招,刚要接触,背後又是一声娇叱。
「铁木真陛下,当心你的後头呐!」
这句话喊的时刻甚是刁钻,看准铁木真花上大半力气卸招之际,一道绸带袭向他後脑,务
要打个他措手不及。
「嘿!终於到你了吗?」铁木真心下苦笑,左手一挥,抢先挥开绸带,但觉两记「绕指柔
红」指劲趁着自己力道最虚时,钻破护身气劲,直逼肺腑;同时右手却已半接半卸地接下
刀劲,手一旋,将残余刀劲反袭向後。
西王母一举奏功,正自暗喜,陡见刀劲扑面,百忙中娇躯向後一仰,几络秀发散落间,险
险避过,惊得花容失色。
「这指劲纯走阴柔,却完全不在龙族的刚劲之下,西王母族果非凡响,无怪『二圣』排名
在『三贤者』之上。」铁木真心下感叹,他此刻亦极不好过,「绕指柔红」的内劲逼入腑
脏,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之化去,却是痛入骨髓,眼前发黑,而内力一时间运转不济,压抑
不住断肠酒的毒性,心脏如火烧般灼痛,「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人落於地。
《风姿物语》陨星篇 上卷完
风姿物语 陨星篇(正式版) 下卷
作者: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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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封魔
众人这时见铁木真受伤呕血,面上均有喜色,平心而论,交手至今,铁木真一心避战,处
处退让,让众人占尽上风,可每当他认真鼓劲还招,相差悬殊的内力,便逼得众人远远退
开,毫无接招之力,当真是脸面无光之至。
敖洋与西王母对看一眼,额上见汗,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胤禛说得不错,这厮的天魔
功果真了得,只怕已是斋天位顶峰,若非众人联手,普天之下不知还有谁伤得了他。」
一番动手,双方大概了解彼此实力,尽管同属天位高手,三贤者是初晋天位的「小天位」
,二圣功力较胜一筹,达到「强天位」,而铁木真武功最强,几乎已是「斋天位」顶峰,
与每一个人都相距甚远,若非他使不出全力,又一再手下留情,只怕场中无人能接下他十
招。
然而,也许旁人不知,但身为天位高手的二圣、三贤者却心中雪亮,天位高手之战,一旦
出现了层级差异,那绝不是靠人数所能弥补的。换做平常,两个不同天位的高手互斗,拔
腿便跑是既有常识,若当真要越级挑战,就得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等条件,尽量弥补双
方实力差,而当这一切具备,不过有了六成胜算,剩下的,还是得听天由命。换言之,若
是在正常状态下,自己这边的胜算实在不高,若想获胜,得要使用另外几张预备好的王牌
了。
「众人听令!」西王母举起手臂,叱喝道:「依个人所属方位,布阵。」
呼叱声中,西王母做了几个奇怪手势,而众人则顺着手势,四散开来。
铁木真心下颇奇,但见七十二名高手依照某种布置,此来彼往,将自己围在圈内,就不晓
得是何种阵型,这七十二人各有专精,总括在一起,几乎可说无所不通,他们摆出的阵势
,是魔法、东方仙术、太古魔道?还是……
各人站定,抱元守一,脚下立足之地,受到某种气机牵引,隐隐有些突起,铁木真一瞥之
下,脸色大变,惊呼道:「沙伽胡拉阿玛兹达。」
这句话译成普通语,就是「子午相离,九宫封魔乾坤大阵」,那是魔族最高的秘密阵法,
专门来克制大魔神王的最後武器。
相传第三代魔王时,兄弟争位,落败的哥哥,遭到彻底的逼杀,无处栖身,给放逐至人间
界,哥哥满怀怨恨,为求重夺王位,痛定思痛下,创出了这套封魔大阵,想作为夺位的本
钱,哪知阵法虽然创好,但却找不到配合的人选,就给弟弟亲自诛杀,壮志未酬身先死,
之後,这套阵法便深锁於大魔神宫之中,成了魔族不可言的禁忌。
胤禛为求稳操胜卷,自是无所不用其极,寻出了这套被封印的阵法,事先排练妥当,来克
制铁木真,以期收到奇效。
封魔大阵的牵涉极广,必须要先得到被封之人确切的生辰,再吸引自然能源,配合排阵者
的修为,广成结界,阵法一成,便会自成强力的能源网,种种精微之处,一一衍发,不死
不休。
封魔大阵是锁定铁木真命格而设,阵势一起,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开始克制铁木真的盖
世神功,使天魔功提运倍觉吃力。
「这套阵法,你们从何处得来?」话方出口,铁木真登时省悟,暗自一叹。
果然,西王母一声娇笑,道:「陛下果然战得糊涂了,这封魔大阵既是你魔族重宝,会把
它外传的,难道还有旁人吗?」
「是四皇兄?」这问题实是多余,可是,铁木真仍忍不住要问。
「如果说是旁人,只怕连你自己都很难相信吧!」西王母微微摇头,笑道:「以陛下这样
的武功,既然决心叛你,你一日不死,只怕胤禛这辈子都寝食难安了,陛下自当觉得荣幸
,为求杀你,人魔两界可真是发动了天罗地网啊!」
自己该自豪吗?
铁木真不知道,不过,他真的笑不出来,不管怎麽镇定,想到自己从小最信任的人,如今
决裂成这样,心里的难过,更胜於肉体上的痛楚。
所幸,内心的伤痛,似乎反有刺激效果,封魔大阵虽克得自己内息不顺,真气提运倍觉艰
辛,但此刻不知为何,便在一片气苦中,内力忽地澎湃腾涌、不受扼抑,迅速流过四肢百
骸,镇伤止痛,再将断肠酒之毒压下。
一挥手,两道指芒射向远方,轰然巨响中,将一座小山山头炸了个大窟窿。群雄一片譁然
,显是想不到铁木真在大阵克制下还有如此功力。
「封魔大阵不过尔尔。创成以来从未用过的东西,值得尔等托付希望麽?」铁木真冷冷说
道,他此刻心绪之坏,若非一再自制,当真想大杀一场以泄情绪。
西王母笑意未减,缓声道:「都说是天罗地网了,单凭我等的地网,困不住陛下也不足为
奇啊,不过,如果加上天罗呢?」
「天罗?!」
天魔堡内,三十六名魔族高手闭目提劲,将全身功力慢慢向殿中汇聚,而大殿中,胤禛脚
踏罡步,表情肃穆,聚精会神,默默引导四方之气,发动预备好的阵型。
蓦地,胤禛举手向天,长声喝道:「天地风雷,日月星光,辅我开阵,锁魂封魔。疾!」
语罢,一道魔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就在胤禛施法的同时,天上云气聚集,狂风四起,大气压力有若实质,如千斤重担般压下
,降临在铁木真身上,越来越重,亦难以估量的速度增加着,铁木真的动作,登时迟缓下
来。
众人也惊觉这天象异变,一时之间忘了出手,呆呆的望着天上,只见乌云遮天,阳光隐没
,浓密的黑云之间,隐隐可见电光流窜,声势煞是吓人。
卡达尔是此道行家,一眼便看出,这是藉着群星共鸣,吸收大量能量,所施行的秘法,耗
力之大,自己万万施展不开,却没料到胤禛居然能在朗朗白日,就打开阵型,法力之强,
布置之巧,令人叹为观止,相较之下,自己实在枉对星贤者之名。
其实,卡达尔高估了胤禛,胤禛的武功固然远胜於他,但若要说起魔法力上的造诣,却不
见得能够赢过卡达尔多少。为了搏杀铁木真,胤禛多年以前便密谋布置,自魔族秘藏典籍
中,寻得此一「星临九霄」秘术,其後,费寝忘食地苦修,还自魔界各地吸取施法所需的
能量,甚至调回了一直秘密培育的所有高手,准备周详,岂是卡达尔仓促间所能及。
「集人魔两界高手之力合而为一,这才算是天罗地网。」西王母道:「如今天罗地网合围
,陛下又觉得如何呢?」
「西王母若当真想知道,怎不派一两个人出来试试。」铁木真道:「朕虽然不欲伤人,但
如有人自愿送死,倒也不便阻人之兴。」
这般冷言冷语,实非他本意,却因心情极度恶劣,连言词也刻薄起来。此刻独立场中,运
力内镇剧毒、外抗天压,却又要分神注意封魔大阵的变化,当真是内忧外患。总算众人忌
惮他武功太强,不敢强行进攻,只是运转阵势,将阵法威力逐步提昇。
封魔大阵主要的奥妙,便是将组阵之人的内力汇集,组成一个绝对密闭的无形力场,一面
克制敌人功力,一面让众人内力交互为用,同时吸收所有力场内的零散能源,重新汇流利
用。当阵法威力运转到极致,阵上每一处受力点,都有着众人功力的总和,牢不可破。
这阵法亦是胤禛最後几张王牌之一。武学修为一旦进入「天位」境界,所有一切远非常人
所能想像,不同级数的天位高手力量差距之大,泾渭分明,越级挑战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
,而天位之战,更不是单纯累积人数就能获胜的。
胤禛苦思良久,复於魔族圣地悟得箴言,明白只有「众人归一」,才是唯一致胜之法,所
以才不得不动用这个隐忧极大、却是最能将力量归纳统合的阵势,让与阵高手的内力结合
一体,无法催破。否则以铁木真如今的修为,倘若当真豁出一切,以天魔劲全力出击,纵
是三贤者这样的级数,也是一个照面便送了性命,哪还谈什麽联手。
铁木真举目环顾,心中思潮如涌,眼中所及的,尽是一双双仇视、戒慎的目光,虎视眈眈
。不只是皇太极、卡达尔,场中所有人类,几乎都与魔族有国仇家恨,倘若憎恶的眼光能
切割物体,铁木真一定体无完肤。
可是,非得要这样不可吗?
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在那天夜里,自己已经深切体悟了,那真的很痛,痛到几乎活不
下去,然而,如果不起来做些什麽,那痛苦就会一直痛下去,伤口也永远不会癒合。
难道说,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吧!就这麽一昧地要求别人放弃仇恨、共创新未来,
听起来非但是梦想,简直就是讽刺的妄想了。但是,现在不是已经认真在做了吗?自己并
不是空口说白话,而是真的想开创出一个比较好的未来啊!为什麽就没办法取信於人呢?
而且,还非得用这种形式解决!
铁木真闭上眼睛,艾儿西丝的音容宛在眼前,她是那麽样的讨厌武力、认为用力量来解决
事情,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而最後,甚至可以说是为了这个信念而殉身了。
从今以後,再也别用武力去解决事情。自己原本已经这麽立誓了……
看来,自己和艾儿西丝都还是太天真了啊!这世上的确是有非武力解决不了的事!
「对不起啊!艾儿西丝。」在胸中小声地对艾儿西丝说抱歉,铁木真睁开眼睛,黑魔铠面
罩的眼洞中,精光四冒。
「朕意欲和平,无意伤人,但尔等既一再进逼,朕也不得不以实力服众了!」
听得铁木真类似宣战的语句,群雄一片譁然,人人均是心下揣测不安,但嘴里叫骂得可更
大声。
「这魔王要出手了,大家守好岗位啊!」
「讲什麽和平,少假仁假义了,有诚意的话,自刎谢罪吧!」
「装什麽假惺惺,你终於露出真面目了。」
「大家别给他疗伤机会,我看他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一阵喧哗中,铁木真「嘿」地一声,奋力催起天魔功,将全身功力不住提昇,真气源源不
绝地涌向体内各处,势若万马奔腾、长河溃堤,将所有窒碍经脉瞬间打通。余劲所及,将
脚底地面震出一道道裂痕,往外延伸,刹那间地面摇动,声势骇人。
三贤者面有忧色,铁木真的功力似乎犹超预计之上,而瞧这形式,封魔大阵只怕徒具其名
,并没能起多少克制作用,等会儿一场苦战是免不了了。
其实,并非封魔大阵不济事,倘若在魔族历史上随便挑一个大魔神王,十之八九已动弹不
得,只有喘气的份,之所以效果不大,只因为遇上了这自有魔族以来,前所未有的武学天
才。要知道,大魔神王在天魔功上的修为,穷其一生,往往也只练到第七、八重,封魔大
阵的标准也是依此而设,哪想到有人能练到十一重天顶峰,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铁木真自我估计,自己现下受毒伤所累,又有天压、封阵加身,最多只能使出第十重初段
的天魔功,再凭着斋天位的修为,只要寻隙以重手法伤得一两人,想胜得今日之战并非不
可能。
然而,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胜利,在运功的同时,他已立下目标,希望不伤人而胜,特别
是三贤者。如果胜得这场战争,却失去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基础,那往昔的所作所为就没
有意义了,所以,就算当笨蛋也好,他希望能打场不流血的胜仗。
而且,为了达成这目标,首先就不能使用天魔劲,否则一出手就钻爆旁人经脉、蚀人血肉
,纵算胜利,也屍横遍地了。
「不流血而胜?听起来像是神话嘛!」铁木真暗自苦笑,「就让我试试看能不能令神话成
真吧!」清啸一声,铁木真抢先攻向西侧,战役再次进行。
敖洋长枪已碎,背上的包袱中,虽裹了龙族镇族神器「隆基弩斯之枪」,但隆基弩斯之枪
极耗气血,非到最後关头不敢轻用。当下从族人手中取过备用朱枪,与西王母一持长枪、
一挥绸带,双双攻上。
三贤者不落人後,跟着追截铁木真,陆游展开长剑,皇太极、卡达尔俱是空手,趁着铁木
真对上二圣,合力攻他侧面。
铁木真催运功力,神威凛凛,一改先前屈守的颓势,主动抢攻,两手一带一引,同时荡开
了绸带与长枪,顺势点在凝玉剑之上,化消了削向腰间的一剑;身子轻轻一晃,踩着奥妙
步法,避过卡达尔的闪华星矢,反手一掌追击向半空中的敖洋,一个照面却与皇太极对轰
了四拳。
「九州大战五百年,今日且看人魔界武学,孰胜一筹?」呼喝声中,铁木真已与五名高手
各对上一招,他赤手空拳,在几名高手的攻势间,穿梭自如。西王母的绸带,忽而坚硬胜
铁,忽而轻软似棉,招式舞动间,极为优雅,但碰上铁木真的黑魔铠,所有攻势都溃散化
消。
众人的攻击虽然猛烈,但却未能对铁木真造成什麽伤害,除了他本身功力太高之外,黑魔
铠的防护,也是一重要原因。这黑魔铠是由魔界名匠,隆.贝多芬所打造,是他毕生最得意
的几样作品之一,可以强幅度地吸化物理打击力,最特别的一点,就是能与配戴者的功力
相结合,主人功力越高,铠甲的防护力也是越强。铁木真就靠着天魔铠的掩护,挥手挡住
所有袭来的剑枪气劲,於此游刃各方,讽刺的是,这套盔甲,本是他即位之前,由胤禛亲
自造访隆.贝多芬,要求打造的。
但在封魔大阵的运转下,众人的攻势也得到了强化,铁木真每一与人拳掌相交,便觉得对
方的内力以倍数增强,再非一碰即溃的悬殊局面,自己便得要催起更高一层的功力,才能
将敌劲逼回,颇感吃力。
三贤者面上均有喜色,封魔大阵的确有着无穷妙用,将所有结阵之人的功力,在交手瞬间
,全汇集於发招之人身上,使之能使出超乎本身功力的杀着,比之一拥而上的群殴,这样
反而更能发挥效果。三人信心大增下,出手更是凌厉,其中,又以卡达尔最是奋不顾身。
西王母的绸带、陆游的凝玉剑,两件不同兵器,分作长短,组成一波波强力攻势,铁木真
心有旁骛,不敢全力而为,采取游斗之法,想先瞧出这几人的武功破绽。爆灵魔指轻点数
下,凌厉的指风割裂地面,迫退众人,铁木真忽地闪身至敖洋面前,敖洋闪电似地一枪挺
刺,近距离间,更是势若轰雷,结结实实地刺中铁木真左臂盔甲。
黑魔铠的防身,是与穿戴者的真气相结合,此刻铁木真功力运遍全身、真气鼓荡,焚城枪
劲全给震溃,敖洋待要变招横劈,已给铁木真乘胜追击,蓄满劲道的一拳,还轰向敖洋胸
口。敖洋自知如此距离下,闪躲只有更陷劣势,当下猛吸一口气,身上隐然泛起一层金芒
,不避不闪,挺胸硬接来招,只闻「当」地一响,竟是响起金铁之声。铁木真只觉对方胸
膛坚硬无比,自己的内劲全给抵住,无法寸进,「龙体圣甲!糟糕。」铁木真一拳无功,
刚想鼓劲再攻,头顶天压忽地加剧,胸口亦没由来地一痛,只得撤拳後退。
「天魔功好大名头,看来也不过如此。」敖洋呼喊着,忍住胸腹间的剧痛,手中长枪急速
旋刺,要给招式已老的铁木真,临头重击。他却不知,铁木真因分心镇毒,兼之不再使用
天魔劲,否则以他天魔功十一重天的修为,管他什麽龙体凤躯,还不是一掌而摧。而背後
,刚拳、凝玉剑与绸带亦先後攻至。
铁木真长啸一声,两手或点或捺,分别在几样兵器上敲中数下,众人均是胸口一热,手上
劲力使不出来,铁木真趁势脱出包围,哪知陆游的凝玉剑,猛然暴涨数尺,「当」的一声
,斩在黑魔铠上,发出巨响,竟震得铠甲出现了几条细纹。
铁木真也是暗暗吃了一惊,想不到此人剑芒劲力这般厉害,只怕三贤者中,会以此人首先
与二圣追平。
第十二章 奇兵
天魔堡中,胤禛守住星位,口颂魔族秘咒,从他以下,三十六名高手无不是额上渗汗,功
力较差的,甚至扭曲着脸孔,显然正身受极大的痛苦。然而,整间正殿,除了呼吸以外,
没有半点杂声,针落可闻。
半晌,胤禛身躯一颤,低声道:「时刻差不多了。」
铁木真逼退众人,忙将真气在体内环绕一遍,检查有何不妥,忽地胸口一阵激烈疼痛,眼
前发黑,差没痛昏过去。
他按住前胸,大口喘气。他的心脏,适才激烈跳动至每秒两百五十下,若非及时运功压抑
,说不定就要炸裂。魔族的身体构造特殊,生命泉源在於体内的「核」,并非心脏,可是
心脏仍属重要器官,若是碎心,至少要失去一半以上的行动力。
铁木真拭去嘴角血迹,惨然笑道:「嘿!兄长,好一杯穿肠酒啊!」
而这也是胤禛高明之处,以天魔功的威力,再强的剧毒只怕都能镇压,故他向毒皇重金礼
聘,研制剧毒时,所要求的,不是「可以毒死他」的药,而是「可以毒到他死」的药,是
以铁木真虽以厚实内力镇住毒性,不使其迅速漫延发作,但毒药的後续威力,却仍在体内
慢慢浮现,让他分出越来越多的功力去镇压,无法全神作战。
与胤禛一方相同,场中高手多半亦是气喘吁吁,二圣、三贤者更是汗流浃背,封魔大阵虽
具神效,但本身对於肉体的负荷亦极为沈重,非天位高手不能承受,尽管如此,在连续激
战後,众人也是大见疲乏。
「除恶务尽,大家一鼓作气,就此诛了这魔头。」不待西王母呼哨,皇太极、卡达尔再行
抢上。
铁木真正全力压制二重毒效,无能控制力道,一记重手劈在皇太极肩头,让他的「大日皇
拳」尚来不及使全,便远远跌开。
而面对卡达尔时,铁木真始终不愿出杀手,只是迫於无奈,一指戳向卡达尔肩头,还刻意
放慢速度,让他有暇退避。哪知这一念之仁反害了自己,卡达尔「紫微玄诀」再度奏功,
将指劲反转,同时趁势抢攻,闹得铁木真一阵忙乱,才解了劣势。
这情形看在旁边陆游眼里,却不由得想起胤禛战前提过的一些话,他说,封魔大阵会配合
使用者命格而有不同威力,卡达尔命格奇特,倘若能以之为主攻,必收奇效。当时一笑置
之,只以为这是无聊的借刀杀人之计,但如今看来,莫非胤禛所言不虚?
与调息方毕的皇太极使个眼色,後者登时会意,两兄弟联手攻敌,采用的却全是以卡达尔
为主力,两人辅攻的战法。
这一来,却苦了铁木真,待得敖洋、西王母加入战团,局势更加不妙。如此连斗数回合,
但觉焚城枪、莲华索的攻势渐盛,更古怪的是,虽然两人派别不同,但所发出的攻招中,
却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奇异潜劲,总能在两劲交接後渗入黑魔铠,造成一定伤害,防不胜防
。
刚应付了二圣的联手,皇太极的拳头、陆游的剑也越来越显出威力,显然这场战役对两人
刺激不小,实力亦随着攀升。而每当拆解完四方强招,才想主动出击,那卡达尔却偏偏总
碍在眼前,令铁木真一阵心软,许多递出的重招复又收回,再加上紫微玄诀不住转移劲道
,铁木真几乎陷入挨打不还手的局面。
局势恶劣,加上身上伤患,本有的英雄壮志不由气短,重新打起了撤退的主意。二圣、三
贤者却没想到,上风架打得顺手之至,趁着对方还不出手,各式强招轰个不亦乐乎。铁木
真分力拆招,却仍没放弃最後希望。
「诸位如此苦苦相逼,难道不怕铸下大错,终生遗憾吗?」
众人正占尽优势,哪理他说些什麽,只是暗惊这厮尚有如此余力,人人手下攻得更急,无
暇答话,反倒是外围的一众结阵者鼓噪不休,呼喝助威。
「个人生死事小。人魔两界数百年争战,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局面,倘若干戈再起,黎民百
姓的苦处,各位可曾想过。」铁木真提起真气,将语句一字一字清晰传远,他的情况远较
众人估计的要好,之所以陷入劣势,实在是因为非但不敢伤人,更不敢豁出去一战之故。
「嘿!魔族一日占领人间,百姓能有什麽好日子。」陆游连击三剑,喝道:「只要将魔族
全赶回魔界,百姓自然会安泰康乐。」
「魔族不是非立於人类之上不可,人魔之间,也未必就没有携手之途啊!」
「你花言巧语,骗得谁来。」陆游疾道:「愚人不知,中你魔族怀柔之计,可别想把这招
用在我等之上。」
旁边四人攻得正急,无暇开口,将辩答之战全交给他,若能以此牵制铁木真部份心神,亦
是不错的战术。
「朕全力革新,百姓确实是受了好处,又怎能说是花言巧语?」
「好处?」陆游冷笑道:「谁不知你魔族个个残暴不仁,这等假仁假义、收买人心的手段
,不过哄哄愚民,想要以此一手遮天,那未免太小看人间界才智之士。」
铁木真心中恼火,万万想不到这人如此见识狭隘,枉负贤者之名,看来二圣、三贤者之崇
高地位,多半凭的是武功修为,与气度胸襟无关了。
听着周遭一片喊打喊杀之声,真不知是该怒抑或该哀,当下仰首一啸,鼓劲声中,大喝道
:「开战至今,若非朕一再留劲不发,此处早已屍横遍地,难道这也是假仁假义、收买人
心麽?」
这话喊出,旁人不觉如何,三贤者却首先一呆。
不错,战斗至今,确实是苦战,但是,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对头。照原先的估计,要在战争
中取得优势,纵使封魔大阵真有奇效,自己这方至少要折损三分之二以上,而三贤者自身
,更早有重伤、甚至当场阵亡的心理准备。
然而,现在已经将大魔神王逼到如此地步了,这边全没半个人受伤,这真是与预算相差悬
殊。虽没亲自接触过,但三贤者也大概熟悉天魔功的种种特徵,而一直以来,铁木真虽以
无匹内力,恃强力敌众高手,但所击出的掌力,仅有浑厚,却没有传说中侵筋蚀脉的凶狠
。
「莫非此人有假?」这当然不可能,首先胤禛就不可能让此事发生,再者,这人的确一度
使过天魔劲。忆起那一瞬的短兵相接,三贤者心有余悸,的确,倘若从头到尾接的都是那
种劲道,又配合这样强横的内力,自己一行人能否支撑得住都很难说,绝无可能占得如此
优势。
「难道他真的在留手?」
「嘿!」三人正自疑惑,一个低沈嗓音响起,「他不是留劲不发,是无劲可发。」出声者
,赫然便是一直沈默无语的敖洋。
三人登时省悟,仔细想来,自从封魔大阵结成後,铁木真就未曾再用过天魔劲,这封魔大
阵既是专对天魔功而创,自然有克制天魔劲的奥妙法门。同时亦惊出一身冷汗,倘若刚才
自己信了铁木真的话,手下稍有迟疑,说不定就给他趁隙脱阵,届时天魔劲源源而发,这
里一群傻子就通通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铁木真惊怒交集,万万想不到这一直没开口的敖洋,唯一的一句话竟这等厉
害,心神稍分,给西王母一指击在後心,异劲潜透天魔铠护身气罩,只击得心疼欲裂。
一击得手,西王母娇笑道:「陛下,您口口声声为了人魔两界着想,那麽妾身倒想请教,
您这麽一个了不起的作法,怎麽会沦落到今日这个田地?」
「受你恩的人类不信你,魔族要反你,为了杀你,深仇大恨的两边可以合作。」西王母道
:「到头来,你什麽东西也留不住,纵有一身盖世武功,却众叛亲离,人魔皆仇,连一手
栽培出你的亲生哥哥都要毁了你。」
她这话似是而非,有些地方甚至连三贤者也骂进去了,但听在铁木真耳中,却每一字都似
铁鎚一般重击在心坎,念及言中种种,眼前忽地白茫茫一片,不知方向。
心神激荡间,三贤者一齐攻上,而敖洋则趁隙贴近,趁着他大半力量集中身前,舍枪不用
,一记重拳再击向他後心,竟是与西王母一般,都是对准了他体内毒患最重的地方。
剧痛袭来,铁木真蓦地惊醒,天魔功狂催至最高,乱拳飞舞,将众人全数击开,於此同时
,口中一道血柱仰天喷得老高,心脉重创,险些就要倒下。
忽然之间,他有种感觉,敖洋的那句话绝对不是误解,和三贤者的心有定见不同,二圣自
始至终,就有着相当多的古怪,他们似乎对自己的伤处、武功破绽相当熟悉,难道早在三
贤者上山之前,胤禛皇兄已与他们有过更台面下的接触?
不,应该不对!两大圣地素不与尘世来往,据自己所知,皇兄并没有路子与他们取得联系
。那麽,会不会反过来呢?
抬起头来,恰好与敖洋打了个照面,当眼神接触的刹那,铁木真明白了很多事,二圣武功
中奇异的潜劲、对天魔功破绽的了解、屡次发言所持的态度……还有,那双不一样的眼神
。
「原来如此,是你们啊!」铁木真拭去口边鲜血,微微苦笑。连续几下重招,心脉受创非
轻,让他失去了再行游斗的本钱,如果再要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因此,他已下定决
心,拼着再硬受一两击,立刻就要奔离现场。
「铁木真,乖乖纳命。」皇太极、陆游瞧见铁木真重伤呕血,虽拿不准他伤势状况,仍然
奋勇再上,务要把握如此良机。
铁木真蓄满劲道的一击打出,目标却中途转向地面,「轰」的一声,地上立时陷了个大坑
,尘土飞扬,一时间目不识物。
皇太极、陆游与铁木真交战多时,只防着他内力重招,却压根也没想到他会行使这等诡计
,当下连忙撤招护身,给夹着强横内劲的砂石闹得手忙脚乱。
尘沙扬起,十丈之内一片混乱,但天位高手动作不需倚仗耳目,尘土一起,敖洋、西王母
已知要糟,便当皇太极、陆游後退之时,二圣双双抢上,无顾眼前夹劲砂石,一枪一带,
配合同时间赶至的卡达尔,一齐击向铁木真位置,要趁他起身前,将之截下。
哪知道,铁木真正屹立原地,等着三人这一击,一确认三人发招,手上使出全力,模仿卡
达尔「紫微玄诀」的手法,将三人来招搅成一团。而三人亦是只防到他同时还以重招,却
全没想到这惯使刚劲的敌手,会有如此巧妙的手腕,心中狂叫不妙之际,已然不及,给他
强大的内力带起,全跌作一堆。
趁着五名强手乱作一片,外围弄不清楚发生何事的混乱中,铁木真鹤唳一般冲天而起,一
转身就往西方阵角回飞而去。脱出重围,铁木真头也不回,直冲而出,将五人甩在後头,
战斗拖延至此已是极限,倘若再打下去,必有死伤,如此一来,前功尽弃,绝非本愿;况
且,自己血脉如腾如沸,也已经到了不得不收手的时候了。
西王母指挥阵形,变换拦截,但铁木真为求一举脱身,拼着让毒力扩散,奋起十成功力,
两道天魔刀劲破空发出,刚中藏柔,将所有挡路之人全给震开,自身人随劲走,转眼间便
到了阵围边缘。
「糟糕!」「不能让他走了,快追!」皇太极、卡达尔最是焦急,发力拼命追赶,却又哪
来得及。
就在铁木真将要突破阵围之际,一名灰衣人冷不防地抢出,两脚一站,便挡在铁木真之前
,如岳之镇,两道天魔刀劲射至他跟前,也不知他使了什麽手法,便将这两道无坚不摧的
劲力一举化消。
此人甫一出现,铁木真心中不祥之感更盛,看他化消刀劲的手段,举重若轻,武功似乎犹
在二圣之上,虽然不知来历,却必定是今日之战的最後王牌,哪里敢有丝毫小看,八成功
力一催,左掌便往那人身上轰去,只要能逼得他一退,此战便算完结了。
「生死关头,还在为敌人留力,这就是你最大失败之处。」那人一声冷笑,亦是举掌相迎
,就在众人惊呼中,两道澎湃无匹的掌力正面对撞,爆起巨响,地面立刻便给炸出了一个
大洞。
「怎麽会,居然是斋天位级的?!」铁木真心中大骇,虽有料到此人非同小可,却怎也想
不到他实力厉害若斯,艺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着斋天位高手,这必是兄长最後王牌,
但兄长到底是从哪里请出此人的?
这个惊骇还没获得解释,更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两人掌力僵持不下,铁木真待要再催内
力,逼开此人,哪知对方冷笑一声,一股极为熟悉的内劲从左掌上传来……
给这无名怪客一耽搁,二圣、三贤者已赶至两人周遭三丈处,但闻一阵怪异的咯咯声响,
跟着,铁木真的左臂好似给什麽剧烈毒物腐蚀,发出骨肉爆裂声,众人起先以为是剧毒发
作,待得见到那坚固无比的黑魔铠亦开始脆化碎裂,这才省悟,齐声惊呼道:「天魔功,
是天魔功!」
此言一出,场中群起譁然,人人皆知天魔功是魔族镇族神功,非王族嫡系不传,便算长老
重臣亦不得窥,而魔族正统王室,除了铁木真、胤禛两人,余者皆已在战争中死伤殆尽,
此刻却哪里再跑出了个天魔功高手。但瞧那独门的吸蚀威力,腐血蚀肉,无物不化,普天
下除了天魔功,再无第二门功夫可及。
一片惊异声中,那人抬起了头。他身着粗布灰袍,披头散发,打从双方交手开始,便一直
低头待在最外围,不惹起他人注?意,此时一抬头,众人只见他相貌俊秀,於憔悴中颇见英
气,但一张脸却惨白如蜡,毫无血色,彷佛一抹刚由地底窜出的幽魂,全身上下浑没半丝
人气。
「这人是谁?」他会使天魔功,必是魔族皇裔,否则就算胤禛因孤注一掷,肯破祖例私传
外人,短短五年,也计决练不到如此功力,只是,魔族皇裔早在战争中死绝,又怎会突如
其来的又冒出一个?
敖洋与西王母对望一眼,闪过了然神色,显是早已知道胤禛有此一着。
「这人是……八……八……」人群中好似有人忆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三贤者中,皇太极最是年长,兼之熟识魔界事物,听到这句话登时猜到,「他是胤嗣,前
任大魔神王的皇八子胤嗣!」
这句话真是震惊全场,年长一辈的都知道,昔日玄烨在生时,众皇子为争王位,台上台下
斗得惨烈无比,当时,众皇子里武功最高,几乎可与乃父比肩的,便是八皇子胤嗣。他的
天魔功修为高绝,又掌军职,人间界高手丧亡於其下者,不计其数,後来在一次出征中,
中了敌人埋伏,整枝军队给杀得大败,他自己也身受致命重伤,有传说是给俘虏起来,也
有人说是死在乱军之中,总之就此无影无踪。
如此一名天位级高手会在普通战役中身亡,这是任谁都不肯相信的事,因此魔族高层一片
譁然,一般猜测,这是胤嗣的死对头,二皇子胤礽设下的圈套,令胤礽成为众所矢的,但
随着时间过去,胤礽垮台,而种种线索牵连起来,直指最後胜利者胤禛。但其时玄烨已亡
,铁木真在胤禛扶持下稳坐王位,还有谁敢多言半句,只有暗自咒骂胤禛手段毒辣。
可谁也想不到,这样一名早该成为历史的人物,会在此时重现人间,而且一出手便展出技
压当场的实力,立即克住铁木真。
铁木真听着皇太极的话,心中惊骇无伦,他没见过八皇兄,却常常听过他的名字,魔族重
臣常在私下将他与自己并称为「魔族千年内两大武学天才」,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事实上
,除了自己,这是铁木真有生以来首次见着斋天位级数的高手。
以他性情,与亲生兄长见面本当大喜,无奈对方非但不存手足之情,攻过来的天魔劲反而
凶狠异常,便如同一把把锐利小刀,狠狠地刮剁着手臂血肉。天魔劲在腐蚀血肉之余,更
有吸化对方精气、功力的奇效,铁木真之所以一直忌用,这便是一大原因。
早先与胤禛动手时,两人功力相差悬殊,胤禛的天魔劲未及入体,便给逼回,但此刻对手
换做同为斋天位的胤嗣,又失去先机,局面便整个倒了过来,铁木真只觉全身功力随着血
肉乾瘪,而源源不绝地向外流窜,情知再不有所决断,立刻便要惨死当场。
「喝!」的一声,一蓬血雨扬天而起,铁木真右臂上撩,硬生生地将左臂斩下,身子同时
向後急退,右手连戳断臂处穴道,止住失血。
「跑得了吗?」胤嗣将抓住的断臂一抛,身子跟着欺上,与铁木真斗在一起。
苦战半天,只不过维持着个占不了多少便宜的优势,现在突然跑出来的一个不速之客,三
下两下,便让铁木真断臂重伤,面对着惊人变局,众人惊讶得连高兴都没半点。
三贤者全停了手,虽然说早已决心与魔族联手,先除此大敌,但胤嗣的出现,却是他们完
全不知道的一着暗棋,亲眼看到魔族加入战围,三人都难掩心中的嫌恶,不愿与他联手夹
攻,远远退至一旁。
眼见兄弟两人斗得激烈,三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怎也想不到胤禛会留下这一着王牌,照
理说,胤嗣与胤禛互为死敌,胤禛居然有办法请出此人,其手段高明之处,可想而知,而
想到一旦诛杀铁木真成功,对手就要换成此人,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敖洋、西王母则面色凝重。此战开打之前,他们曾经计算过,当众人诛魔成功,精疲力尽
之际,以胤禛一贯的作风,必然有另外的狠辣手段,将人间高手也趁虚诛尽,而根据某个
特殊的情报管道,两人大概算到了胤禛手上的几张王牌,故而适才作战时,两人暗自存下
几分实力,以备战後变局。
然而,胤嗣出现的时机却不如两人所料,这是否代表胤禛另有後着呢?倘若胤嗣就此将铁
木真杀毙,那对胤禛绝无半分好处。首先,人间界高手并无重大损伤,对将要执掌魔族大
权的胤禛来说,是重大障碍;而依照两人这般打法,铁木真败死前势必给胤嗣吸掉大半功
力,而卷土重来的胤嗣亦将成为胤禛心腹大患。
难道胤禛是打着让胤嗣、人间高手两边互斗的如意算盘?不太可能,在人人都知道胤禛会
渔翁得利的情况下,胤嗣绝不会笨得在此时与人类发生冲突,己方亦然。那麽,胤禛打的
主意到底是什麽?
众人各怀心事,惊疑不定间,铁木真已给胤嗣逼得连连倒退。刚刚虽及时断臂,却已给吸
去两成功力,应付起毒患、天压更觉吃力,加以仅於一臂,实力此消彼长,交手没过几下
,险象环生,当下再无保留,天魔劲全力还击。
「嘿!现在才用真本事,不觉迟了吗?」胤嗣口中冷笑,手下却丝毫不敢小看,全力鼓起
天魔劲,主动抢攻。
两人这一番交手,局面登时不同,两股天魔劲彼此交攻,招式偏重锁、拿、戳、刺,招招
攻向对方要害,变招迅捷无伦,内力发挥到极处,股股罡风直刮出去,令人生疼。
铁木真失去一臂,招式运用大是吃亏,但第十一重的天魔劲,仍令胤嗣不敢冒进。随着两
人过招,周围空气变得乾燥、脚下踩过周围的植物瞬间枯化,说明了天魔劲的威力,旁观
众人看得心惊胆跳,暗自想像倘若铁木真一开始便以此劲出手,如今不知还剩几个活人。
当激荡的罡风越来越强,忽然响起几声惨叫,几名距离铁木真、胤嗣最近的高手,浑身血
肉枯竭,变作乾屍,惨死当场。
「怎麽回事?」「不好,大家快退。」三贤者见机最快,情知这两人俱是天位以上的绝顶
高手,过招时周遭布满天魔劲的余势,逐渐往外扩张,遇物则噬,功力稍差的抵受不住,
当场就给蚀乾全身血肉。「好歹毒的功夫!」卡达尔想起妹妹正是伤亡於此功之下,更是
怒不可抑。
铁木真见得惨状,下意识地招式一顿,但值此生死关头,又怎容得他迟疑片刻,只听胤嗣
冷笑一声,中宫直入,右臂闪电似的抓住他咽喉。
「妇人之仁,注定你今日有此一败。」胤嗣大喝声中,右手天魔劲疯狂急吐,爆裂声立刻
在铠甲之内响起。铁木真独臂猛力轰出,胤嗣早已料到,反掌握住,天魔劲施威下,拳到
中途便已无力化。
三贤者互望一眼,情知今日之战至此已然完结,但这胤嗣瞧来也是心狠手辣之辈,武功又
高,吸纳铁木真功力後,为祸更大,三人都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趁他功力未固,利用封
魔大阵一举将他除了。
铁木真连连鼓劲反震,可面对强大的腐蚀劲道,又是掐在颈间,所有发出的劲力只有给吸
乾的份,毫无效果,脑袋不多时便已晕眩。
「如此下去我命休矣,只有放手一搏,将残存功力压缩之後,一次爆发,拼个同归於尽就
是了。」
胤嗣占尽上风,体内功力则数倍增长,即将迈入第十一重的天魔功,心中极是欢喜,忽觉
铁木真体内真气有所异动,微一思索,已明其理,忙赶在真气将爆炸的前一刻,纵身跃入
空中,同时鼓劲护身,希望能把这最後一击造成的伤害减至最低。
「怎麽回事?是魔族的『解体震爆』!」
二圣、三贤者见胤嗣於大胜之际行此异举,哪还不明白发生何事,连忙呼斥众人後退,以
免给这天位高手濒死一击、可能广及数十丈的爆炸牵连到。
便当所有人各自以最快速度退避,运功护身,希望捱过最後震爆的当口,漆黑的夜空,舫
穗、紫微、天机、魉魅、蛊冥、鹫翎、破军、古梦、馥思,九颗夜空中的主星,蓦地大亮
,九道星光急射而下,定住了地面中的铁木真。
「嘿!兄长,当真是这麽想杀我吗?」铁木真惨笑声里,体内积蓄的真气,发生了最强大
的爆炸。
第十三章 蜕变
「轰!」巨大的爆炸发生,飙激而起的暴风,四处狂扫的冲击波,把众人弄得好生狼狈。
铁木真解体散功所发出的最後一击,威力极强,本该将这山头整个夷平,却给胤禛以九道
星芒及时封锁,令九成以上的能源狂流,以铁木真为中心,集中於方圆十丈之内,达成了
彻底消灭的目的。
远远看去,似乎可以发觉,该处因为过大的能源膨胀,而呈现了空间扭曲的现象,铁木真
,是绝无生理了。
好半晌,风暴停息,众人纷纷落下,小心戒备,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诺大的一块地,见不到一根草,一只虫,被破坏的十分彻底,而在那中心,黑魔甲成
跪姿,巍巍坐立,历经了那麽大的能源冲激,这套铠甲竟是分毫无损,只是,在里面的那
具躯体,已经没有半点生命气息了。
天魔堡,胤禛长长吸了口气,汗如雨下,「星临九霄」之术,初学乍练,身体尚不能完全
适应,适才的一轮施法,负担不小,得要稍作喘息。
「恭贺主公,重登王位,统我魔族,魔照天下。」在他身边,三十六道灰影,环绕一圈,
他们之中,有魔族长老、投效魔族的凶人,以及胤禛私下培育出的新进高手,为支撑阵势
运行,人人耗力极大,这时感应阵势已然瓦解,铁木真想来该是毙命,自己前途更是一片
大好,连忙向主公致上贺喜之意。
一名留着山羊胡,模样老成的男子,似是参谋之类,走近胤禛,低声道:「魔族叛徒既除
,八皇子将是主公大患,依微臣愚见,不如……」
话方出口,却见胤禛冷冷的目光似嘲若讽,令他再不敢把话说完,抢着跪倒於地,「卑职
该死,自作主张……」
「好了,省下你的废话,多蓄点力气。」在部下的惊异声中,胤禛冷笑道,「你们马上就
会发现,这场战争,好长……」
战斗结束,众人心里都有不踏实的感觉。照原先的预算,这场惊天之役该打得鬼哭神号,
甚至两败俱伤,双方没半个生还。结果,除了几名被天魔劲波及的死者,剩下的别说殒命
,连轻伤也没半点。
三贤者的感觉更是强烈,不错,正如早先想的,此战不能说不激烈,胤禛出尽奇谋,甚至
冒险用出了胤嗣这等辣手,而自己一方也是豁出了全力在作战。可是,还是有很不对劲的
感觉,这场战役虽然「激烈」,但感觉上,好像只是一场激烈的体能竞赛,从头到尾,竟
没有半点生死相搏的感觉。而且,自始至终,此战中布满疑云,似乎在众人奋力拼斗的过
程中,隐藏了某些台面下的秘密。卡达尔望向敖洋、西王母,他隐约感觉到,这两人绝不
如表面上所见的那麽简单,说不定,「三贤者连袂请出二圣」仅是旁人算计中的一件大笑
话。
并没有在意卡达尔的目光,敖洋、西王母携手而立,神情肃穆,在他们目光的尽头,出现
了胤嗣的身影。胤嗣一语不发,只是忙着将吸蚀来的内力归并本身,适才交手中,他吸去
了铁木真近半内力,功力暴增,已进入天魔功第十一重天的境界。
不过,饶是体内十分受用,他眉头确是紧皱着的。这次,他立下魔族咒誓,以出手诛杀铁
木真,换取自由,心里早存着吸蚀铁木真功力後,反手再将胤禛除去,重掌王权的想法。
这事胤禛当然不可能不知,故而战斗中他一直未有动作,想看看胤禛是否布了什麽後着,
待得最後关头,才被迫出手。而现在,自己功力大增,胤禛更远非己敌,以胤禛心计,怎
可能平白送此机会予敌,那麽必是有自己尚看不透的布局。想到这点,胤嗣丝毫不敢掉以
轻心。
众人正自思量间,陆游首先发觉了异状,黑魔铠之内,有种非同小可的气,以极度惊人的
速度成长,席卷风云而起。
「嗡……」黑魔铠发出了鸣叫,声音由低至响,不过一瞬,而黑魔铠的内部,「轰隆轰隆
」的闷响,相互呼应,到最後,竟如风雷大作,排山倒海而来。
「怎麽回事?」
「你们看,天空!」平静的大气,产生了激烈的流动,狂吹而起的飓风,飞沙走石,让人
看不清景物,也站不稳脚。而天上,雷电奔流,灿亮的闪电,明如金蛇,把夜空划出一道
道白痕,让人为之目瞪口呆的是,天空清若黑玉,见不到半片乌云,那些电光不知从何而
来。
天现异象,天魔堡中的胤禛,喃喃自语道:「终於诞生了,太上天魔。」
黑魔铠轻轻震动着,似乎为着主人的力量感到兴奋。共鸣的声音,越来越响,受到莫名力
量的牵引,大地开始摇动,众人心下惊骇无端,连忙拿桩,在狂风、地动中站稳身子。
胤嗣、皇太极这两人,最为精熟魔族秘闻,见到这种种异状,脑海里都是同样的想法,「
太上天魔,太上天魔现世了!」
天魔堡中,胤禛闭目寻思,暗道:「果然所料无差,众强者加上封魔大阵,可以将十四弟
的潜力完全迫出,推上太上天魔的境界。」
太上天魔,是魔族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是天魔功第十二层的境界,离所谓的神,仅是一
步之差,却已号称是永生不坏之体。自神话时代以来,魔族中达此境界者,不出三人。
「二圣、三贤者俱有惊人业艺,八皇弟更有斋天位顶峰的实力,再加我从旁协助,实力足
可再杀他一次,到时候……」胤禛知道,自己在冒一个天大的险,可是,为了往後的自己
,这个险,不能不冒。
场中所有的武者,都曾经看过、听过如下的描述,「太上天魔,魔极之至体,身具五奇六
神通,得晓世间一切法」,具有不可思议的实力,得到最强称号,就是太上天魔。太上天
魔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每个人都不敢想像,或许,就像刚才铁木真的表现,这可能又是一
个过大的传言,但看见此时山动地摇,天地皆变的种种异象,没有半个人敢掉以轻心。其
他高手虽然对传闻所知不多,却也各自运起了最强的功力,来应付可能的变化。
「嘿!好你个的胤禛,这就是你的真正意图吗?太上天魔的功力!」本是最得意的胤嗣,
恨声不绝,他知道,自己再次被利用了。
「太上天魔又如何?这厮已身受重伤,又被吸掉大半功力,能有什麽作为?」皇太极鼓励
着群豪,试着减少弥漫空气中的恐惧感。
理论上说来是这样没错,不过,却没人胆敢抢先出手,结果,依照原先的布置,众人再度
组成了封魔大阵,静观其变。
蓦地,风停了,地震停了,连共鸣声也没有了,铠甲之下没有动作,现场笼罩在一份令人
不安的沈寂。
「哼!」胤嗣冷哼一声,他谁也不看,迳自冷冷道:「人类,要命的话,不相干的人通通
可以滚了。」
这句话没有对着人说,但靠得最近的皇太极登时省悟,只见几名位置靠内围的人,见铁木
真没有动静,性子又急,想捡这现成便宜,悄悄地靠了过去。
「不得私自离开岗位,速速归位。」西王母见状连忙喝止,却已迟了一步。
一个悠远缥缈的声音,从铠甲内部,清晰的传出来。
「天苍苍兮地茫茫,乾坤渺兮斩八方。」
众人还没会过神来,密集的剑气,爆发成雨,以黑魔铠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激射横飞,所
有人虽是立即催起护体神功,却没半个抵挡的住,全给击的倒飞出去,皮开肉绽。
不仅主动进击的数人如此,连带後方靠得最近的十数人,首当其冲,给剑雨轰破护身真气
,连连倒退中,承受不住万千剑雨的狂剁,惨嚎声里,给斩的血肉馍糊,转眼间屍骨无存
。
仅仅一招,堪称完美的封魔大阵被破,场中人人皆伤。恍惚中,黑色恶魔站起身来,一双
金色眼睛里,赤红的血光暴涨,在黑魔铠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深黑的魔气,张牙舞爪,犹
若实质。
斜斜一瞥眼,地上断臂腾空飞了起来,自动接到断处,铁木真右手在接合处闪电般连点数
指,筋肉骨骼「喀喀」作响,一片惊异声中,枯萎的断臂已经完好如初,血肉重生。
铁木真向前走了七步,一手指天,一手触地,声音庄严,长吟道:「指天为名,拄地为身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众人为其威势所震,全数呆立,面具之下,铁木真有了抹冷酷的笑意,一抬足,以肉眼难
见的高速,瞬间便移至一人左侧。
可怜那人还没来得及发觉,就给铁木真抓住左腕,奇异的真气,好似把心脉当成琴弦拨弄
,急冲而上,铁木真把适才战役中所背负的高速心律传给了他。就在一秒内,那人的心跳
,高达每秒七百二十下,没有人能承受这种心律,任何高手都不行,就在三贤者欲奔来抢
救前,那人惨叫一声,以心脏为震源,整个胸膛炸的粉碎,惨死当场。
各人俱是大骇,刚想再组联合攻势,铁木真胸膛一阵起伏,「当!」的一声巨响,强大音
波化为冲击震波,直接击打在每个冲过来的物体上,凡是波及到的无不头晕目眩,功力浅
的甚至伤重呕血,而几个想冲过来突袭的白鹿洞高手,当场灰飞烟灭。
发声器官,是铁木真的心脏,西王母族的至高秘传「寂灭心钟」。
「能知世间一切法」,现在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意思了。
「可恶!」「不能让这魔王再害人!」突破心音冲击,三贤者以丁字阵形冲上,铁木真冷
笑一声,正要应付,陡闻上方异响,却是西王母飞身以「绕指柔红」袭来。
「嘿!还想故计重施麽?」指劲对指劲,「爆灵魔指」将「绕指柔红」轰至溃不成军,西
王母大惊,两条绕身绸带灵蛇飞窜,挡在身前。「轰」的一声,绸带炸成漫天碎屑,西王
母以绝顶轻功卸劲飞退,劲犹未止,她凌空一个折弯,抽出腰间一双短剑,天地刃、宇宙
锋,再行攻上。
铁木真一指逼退敌人,目光却扫向三贤者。於此同时,三贤者只觉前方一堵气墙推来,势
若排山,三人不约而同出招挡架,却一齐给气墙震回原处。
「给吸掉大半功力,还有如此神威,太上天魔果然深不可测。」敖洋看在眼底,实是骇然
。他与胤嗣未有出手,站在一旁,希望能看出铁木真的破绽。
而另一边,铁木真不待西王母攻上,身形一起,将西王母、三贤者甩至身後,绕场而奔,
所经之处,尽是血肉横飞,天魔劲非但无坚不摧,更是无孔不入,只闻得惨嚎声不住响起
,一具具给蚀尽血肉的乾屍纷纷倒地。
三贤者看得眦目欲裂,死伤的众人里,多半是他们的同僚、好友,其中更有师门长辈,虽
然功力未至天位,无法实际参与战斗,却都是铁铮铮的大好男儿,在无数战役中奉献良多
,现在却给像杀狗一般屠戮殆尽,怎不令他们悲愤难当。
铁木真在铠甲下满意地笑着,如果艾儿西丝在,她会发现,这时的铁木真,浑然不似平时
。通红的眼瞳里,只有嗜血的疯狂。大幅提昇的魔气,直冲入脑,让他成了个十足十的魔
王。
不到一刻钟,便在举手投足间,已给他杀掉二十多人,而也直至此时,众人才真正明白,
「黑色恶魔」的传闻,到底有多可怕,比较起来,刚刚持续近一日的激斗,不过如儿戏一
般。
在前半场的战斗里,铁木真不欲多伤人命,又曾发愿禁用天魔劲,始终未有出重手,而艾
儿西丝死後,他心情沮丧,战意低落,加上中毒、受伤、被封在先,故而一直处於劣势。
但此刻十二重天初成,全身魔气前所未有的高涨,狂飙的杀意,再难遏制,铁木真毫不留
手,全力出招,众人错估对手实力,措手不及下,死伤惨重。
西王母、三贤者竭力抢攻,铁木真头也不回,仅是以护身气罩将四人牵制,全副精神享受
在残杀的过程上。皇太极、卡达尔的拳掌难以奏效,便连陆游、西王母的神兵也无用武之
地,四人打得心底直沈下去。
剩的人越少,铁木真的手法就越凶残,一人给他揪住双手,硬生生扯成两半;而旁边一人
则是扯出肚肠,绕在颈上勒毙,一声声凄厉惨叫,变作山上余响,久久不绝。
胤嗣寻思道:「他以天魔劲杀人,却不吸蚀对方内力,这是为何?是了,他功力大进,自
然不屑吸蚀这无关紧要的小小内力。」自太上天魔现世,他一直仔细观察,却找不出半丝
可乘之机,铁木真一举一动,浑然天成,不留半点破绽,更隐隐透出克制旧有天魔功的痕
迹,显然太上天魔的境界,完全超乎前头十一重天的境界。
旁边的敖洋亦是冷汗涔涔,脑中搜遍平生所学,就只有一个问题,「该怎麽办?该怎麽办
?」
而场中,铁木真的目标仅剩一人,那是一名白鹿洞长老,名医柳江南,实力不俗,是陆游
师叔。见到师叔危难当前,陆游惊骇得大叫。
「师叔,小心啊!」
问题是,小心,有用吗?魔王再次移位,出现在柳江南的面前。
「太……太恐怖了……」柳江南颤声道。当医生,本已惯看断肢残臂,但这麽血腥的杀人
手法,仍是让柳江南看的呆了,而死亡的阴影,已笼罩至他的身上。
铁木真举掌一砸,威猛掌力,无异於万斤铁柱,将这一代名医,由头至脚,给打成一团稀
糊血肉。
「天杀的魔族,还我师叔命来。」陆游悲愤不已,挺剑疾冲,两名兄弟唯恐他有失,奋身
合攻。三人的攻势,全撞在气墙上,天魔劲怒涌过来,便连卡达尔也卸之不去,三人如遭
电殛,臂上肌肉萎缩冒血,千钧一发之际,联手全力将入体异劲逼出,三贤者一齐吐血飞
退。
同时,西王母也不得不撤身後退,虽没闹得像三贤者那麽狼狈,却是鬓发微乱,脸色苍白
,握着短剑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哈哈哈……」铁木真冷笑起来,刚要行动,天上星光受到催动,九颗主星再度大放光明
,射下星光柱,困锁铁木真。
众人大喜,正想故计重施,大加围攻,哪知铁木真抬头仰望,冷喝一声,「讨厌的天。」
手指一指,浓密的魔气,急涌至半空,遮蔽了点点星光,也阻绝了将要降下的大气压力。
现在,一如适才柳江南的感受,每个人都给强烈的恐怖感,紧紧攫住,在他们眼前,铁木
真就像个不可能被击倒的魔神,高?高耸立,让人心胆俱寒,提不起奋战的意志。
铁木真举目横视,眼光从众人面上扫过,血一般浓艳的红瞳,令每个人心底七上八下。
如果说刚才的行为是清场,那麽,真正的战斗就要从现在开始了,可是,实力相差如此悬
殊,这战斗又从何斗起?
众人俱是竭力思索着可用的招数,有某些属於天位高手的禁招,能吸纳自然能源为己用,
令己身实力强大百倍,无坚不摧,但发招时耗力之大,往往令发招人也力竭而亡,更何况
控驭天地之气稍有差迟,立刻便是爆体身亡的惨剧,是以不到拼命、同归於尽的关头,绝
不使用这类大排场招数。
现在,既不用担心伤及无辜,而局面也处於生死一瞬的危险关头,该是把所有顾忌抛开的
时刻了。
但是,该由谁打第一阵?
越後面出手的存活机会越高,更有可能看出铁木真破绽所在,这道理人人皆知,又有谁愿
意当这冤大头。
「二弟、三弟!」皇太极望向两名拜弟,他与魔族仇怨极深,本身孤家寡人,此次又是报
仇而来,决心舍了这条性命,让两名手足有成功的机会。
「大哥!」「大哥!」两声感动的呼唤,而卡达尔的声音却显得有些异样,他响起刚才想
到的些许端倪,怀疑的目光望向二圣。
察觉到卡达尔的不安,敖洋冷笑一声,牵起西王母柔夷,低声道:「怕吗?」西王母眼中
有惧意,脸上却绽放出笑靥,握紧敖洋铁掌,娇笑道:「不怕。」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会意,都觉得只要能如此并肩抗敌,便是立刻战死也丝毫无惧,手下
一紧,便要一同抢上,陡闻耳畔风响,灰影掠过,抢先立於铁木真身前,正是胤嗣。
此举令众人大吃一惊,原本在这样的情势,人人都怕给旁人坐收渔利,而其中特别招惹忌
讳的,便是这名魔族皇子,哪想到他会主动出头打第一阵。
但这样的想法,却是太不了解胤嗣了。玄烨的十余名皇子,多半是高傲不驯之辈,胤嗣尤
是其中翘楚,他当年便极为蔑视人类,怎能容忍与人类联手,更不屑与这干人算计这等小
心眼,故而看见他们临敌之际仍算计不休,心中鄙夷,仗着对自身武功的信心,率先出击
。
胤嗣的步子不大,前进的速度也慢,面对比自己高上一班的太上天魔,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打起全副精神,令全身上下无可乘之机,缓慢地向前。他脚下步伐依足某种旋律,每走
一步,身上的天魔功便强上一分,而当他步至铁木真身前,最强的天魔功会凝聚在一招内
发出。
望着世上仅剩的几名血亲之一往己走来,铁木真双眼赤色稍褪,随着瞳中身影渐渐清晰,
竟似有某种情感缓缓流动。
胤嗣从来就不是一个胆怯的人,但此刻,每前进一步,就有一股莫可抵御的压力,迫得他
呼吸急促,举步维艰,饶是如此,他的每一步仍是既沈且稳,笔直地一条线往前,分毫无
误。
三贤者看在眼底,心中佩服,知道倘若换做自己,说不定在步进铁木真十丈之内时,就给
庞大压力压折了腿腰。
二圣却暗叫不妙,胤嗣步子虽稳,但每一步的足迹却深,在石子地上踩出一个个的足印,
换言之,尽管外表不露破绽,胤嗣的内心已然怯了。
铁木真没有出手阻拦,胤嗣每往前一步,铁木真身上的魔气有若实质,压得他气息不畅,
而只有天魔传人才感应到的强弱讯息,更令他心惊不已,全力镇定,两人虽未出手,但彼
此间的针锋相对,却已在每一步、每一呼吸、每一瞬眼神交接中展开。
不需要别人相信,两兄弟目光相会之际,也同时在交换着彼此意会的心语。
「为什麽要打头阵?」
「因为所有人中,我最强。」
并不是心理战的手法,只是两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亲兄弟,在进行最初也是最後的兄弟
对谈。
「原本是死人的你,为什麽还要出来?」
「身为天魔传人,不能永远沈寂,我必夺还帝位,重掌魔族大权。」
「夺位,必要能忍,必要能狠,为何蠢得与我正面对上?」
「魔族皇嗣之争,岂能假手外人?便要身亡,只能身亡於彼此之手。」
「所以,你永远输给四皇兄!」
心语交谈间,周遭的一切彷似全静止下来,天地间仅余彼此二人,而当胤嗣再次惊醒,蓄
满他全身劲道的一拳,已经结结实实地轰往铁木真胸口。
「劲道发挥得很好,堪称得意之作。」胤嗣这样想着。
「砰!」地一击,击在天魔铠上,黑色铠甲没起半丝细纹,胤嗣亦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
铁木真爆雷似的重拳,已擂在他小腹上。
轰!
骨碎与喷血声同时响起,夹着内脏碎屑的鲜血喷洒在半空,胤嗣整个人血箭一般射起,直
撞至百余丈外的山壁,嵌在山壁中,余力爆发,山壁犹如软沙,瘫塌颓圮,将胤嗣身体埋
於其内。
一招一击,胤嗣溃败於太上天魔之下,身受重伤。天位之争,级数差距就是一切,即便是
濒临斋天位顶峰的功力,也得惨败收场。
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眼中红光再次大盛,铁木真回过头来,慢慢慢慢地诉说了他没出口
的语句。
「下一个,是谁?」
第十四章 死斗
正当铁木真、胤嗣全神贯注於彼此时,旁人也绝没闲着。
卡达尔心念急转,遍思平生众多绝技,都觉不可行,以自己功力,便算倾尽所能,配合自
然威力出招,也计决伤不得这个差上三天位的太上天魔,徒然赔上一命而已。更可怕的是
,如果一招杀不了他,他就能立刻领悟这一招的奥义,因此时间拖的越久,只会让他越来
越强。
可是,难不成就这麽认输了?艾儿西丝的血仇、人类未来的希望,岂不是就此断送了。正
自着急,肩头给人轻轻一拍,背後,皇太极神情凝重,沉声道:「是时候了,就用那个技
巧吧!」
卡达尔一怔,随即会意。
论起太古魔道上的成就,皇太极几乎是当世第一,而在不断的研究中,皇太极发现,万物
皆由分子、原子的小单位所组成,当原子受到巨大能量冲激,排列失控,进而发生分裂时
,会诞生无可估计的大力量,皇太极在武道上的修为亦高,便由之创了一套武学。为了要
造成原子分裂,需要庞大的能源,非一人所能施展。
卡达尔经皇太极一说,登时醒悟,道:「不错,这是咱们唯一的生路了。」当下更不迟疑
,两人盘膝而坐,由卡达尔将魔法力输入义兄体内,逐步累积能量。
解决了八皇兄,铁木真皱起眉头,似是察觉了不对,迈着大步,向两人走去。陆游大喝一
声,挺剑护在两人身前,铁木真挥掌拍下,陆游展开抵天之剑,稳稳抵住。
哪想到,铁木真将下拍的掌力,陡然转为横拖,一来一往急遽变化间,力道实在太大,抵
天神剑承受不住,剑势溃散,陆游本人给震过来的巨力,轰得离地而起,直飞入半空。
五百年来,抵天神剑首度失守。
给这麽一耽搁,敖洋、西王母已拦在身前,朱枪、短剑封死铁木真去向,他们不清楚皇太
极的意图,却知道绝不能让敌人破坏这一丝希望,所以豁尽力气阻拦。
「也好,先把这两个碍事的给铲除了。」铁木真微一扬手,绕身天魔劲如毒蛇洪水似地爆
起,乱攻向两人,敖洋见来势凶恶,抢身在前头,护住西王母,当长枪给天魔劲爆成木屑
,两人险险而退。
甫一站定,敖洋反手背後,檠出隆基弩斯之枪。布套一掀,一柄铸有蟠龙纹的银色长枪,
威风凛凛,宝光流窜,炽热灼气扑面而来,端的是气势非凡。这是他龙族镇族神器,施用
时耗力剧烈,可是威力也堪称惊天动地,倘若配合强横杀招,便有希望与铁木真抗衡。
只不过,当他檠枪在手,一个声音也同时响起。
「龙之枪配上天惊五击,这算盘确实不错,很好、很好。」
敖洋、西王母身体剧震,不敢置信地循声望去。他们非常惊讶,倒不是惊於自己的战术给
料到,更是没想到会给人看穿自己二人的真正身份。
铁木真缓缓道:「你们的渗透功夫当真了得,竟连龙族、西王母族两大圣地都渗透了进去
,而且还是这麽高的位置……」他的声音里,似有几分遗憾,而慨叹的内容,只有他本人
方知。
铁木真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这番话全给三贤者听在耳内,心头都是一震。皇太极、陆游
不知真相,却也感觉到事情并不单纯。
卡达尔却是猛地想起一事,在雷因斯王立研究院求学时,曾听前辈提起过,大陆上有某个
神秘宗派,其存在是真是假没人能肯定,但传闻中,这宗派势力深入大陆每个角落,甚至
远及魔族,自古至今,始终在暗影里活动,与风之大陆历史关系甚深。铁木真适才所言的
「天惊五击」,便是这宗派的一门绝学,知者甚少,而看二圣的反应,显然是给说中心事
,难道他们当真是这宗派之人。
诧异的神色一闪即逝,西王母沈声道:「陛下好眼力,我二人已竭力隐藏,自信没有半分
破绽,想不到还是给您从武功家数中看了出来。」为了击杀铁木真,他二人手下使尽全力
,无法保留,所以才认为是给铁木真认出了武功家数。
「不是武功!」
「咦!」西王母难得地再吃一惊,她不以为除了内劲之外,还有什麽其他的破绽。
「你们的眼神,与旁人不同。」
「眼神?」西王母大惑不解,但此时大敌当前,也无暇思索这问题。
铁木真心下了然,早先混战中,全场七十二对目光,就只有敖洋、西王母的眼里,没有仇
恨,没有三贤者一般的愤慨,甚至连半分激动都没有,这说明他们别有所为而来,也让自
己由此肯定了他们的身分。
这点,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
「有龙之枪助力,便令你们能负荷起天惊五击的浩瀚之气。天惊五击,一击强过一击,纵
是差上两天位,也有五成胜算。」铁木真道:「不过,不知道你们两人能发出几击?」
敖洋没有答话,只是握住西王母的手,不住将爱侣传来的真气汇入体内,以此行功,吸摄
天地间的自然能源,预备出招。像天惊五击这类招数,威力固然骇人,但发招时大量耗损
本人精气,每发一击,往往便要呕血一升,功力差点的当场就没命了。隆基弩斯之枪亦有
同样凶险,当下别无他法,只希望在两人力尽前,能先击毙这黑铠恶魔。
当敖洋将两人功力汇聚至顶峰,枪尖斜举,刹时间,山头狂风大作,飞砂走石,怒飙的旋
风,夹着沛然无匹的能源流,袭向铁木真。
「好,第一击是风。」
面对如此强招,稍一不留神,脚下竟有些虚浮,给风力卷动,铁木真沈声吐气,运起天魔
功,踩着千斤坠的势子,止住身形。这天惊五击他仅是耳闻,据说能配合自然能源发招,
而今看来,声势果然非同小可,若非二圣功力不足以发挥,杀伤力应当远不止於此。
风刮得越来越强,铁木真虽能稳稳站定,却也无法以目视物,只能闭着眼睛感觉来势,同
时增强护身气罩的威能,来抵御这刮骨一般的疾风。
三贤者距离得远,三人以余力组了道气墙,得保不失。
第一击动了。
敖洋、西王母一齐纵身,乘着旋风,隆基弩斯之枪毫无花巧,银光如虹,直刺铁木真;天
地刃、宇宙锋顺着风势,化作千百道光影,环剁周身各处要害。
「好。」铁木真不慌不忙,看准了风向,身形急转,将西王母的斩击卸去大半力道,只斩
在天魔铠上,迸出点点星火,但双臂却是好整以暇负於身後,周身迸发出一道气流旋风,
风中隐传声声悲嚎,比刚才敖洋所用的「昇龙气旋」更强烈凄厉了不知道多少。
「昇龙气旋最高境界──龙嚎千里!」敖洋骇然道。
「正是。」长笑声中,以第十二重天魔劲变化发出的昇龙气旋,已将枪势硬生生锁死,再
难寸进。表面上赢得漂亮,私底下却也给震得两臂发麻,血行不顺,铁木真心中一惊,「
这天惊五击果然有些门道,并非浪得虚名啊。」
二圣更不好过,鼓荡的风极之气无法去尽,反激回来,两人俱是眼前一黑,情知已受内伤
,当下不顾狂风未止,携手并跃而上,吸摄别种自然能源,预备发出第二击。
距离战场百丈外,山石之下,一股异样黑气,隐隐酝酿。
铁木真将真气运於双臂间来回数次,通畅血脉,凝神预备着第二击的来临。
「第二击,会是什麽?」这个念头才刚起,上方一股灼热风压迫来,敖洋、西王母苍白着
脸,将凝聚完成的火极之气,混於风中,全力轰出。只见风助火势,数道烈火旋风,犹如
九天炎龙,吐着炽盛光舌,天火熊熊,焚空而来。
铁木真露出凝重之色,猛吸一口气,体内骨骼喀喀作响,周身魔气忽地实体化,重重黑气
,组成气罩,将他团团包裹於其中。火龙飙至,尖锥似的火劲撞在护身气罩上,爆出连天
巨响,火舌四窜,逼得周围全燃起燎天炎柱。
僵持片刻,二圣再难持久,将体内积蓄的火极之气一次放发,火龙忽地粗壮数倍,正要钻
破黑气之际,气罩内产生一股极强的吸蚀力,顷刻间便将数条火龙吞入黑气之内,过程之
快,半点声息也没来得及发出,连带周围燃起的火柱,一并给黑气吞没。
黑气散开,铁木真双目紧闭,面上泛起浓浓黑气,显出痛苦的神色,不久,口中呼出一缕
白烟,无比高温,烧得周遭空气嗤嗤作响。竟是以天魔功的绝顶修为,强行将火极之气吸
入体内,无影无踪。
半空中,敖洋、西王母不约而同地喷出大口鲜血,却没有丝毫停留,两人身形合一,自空
中急速俯冲,要在铁木真回气之前,击出第三击。
人未至,漫天水势如巨浪咆哮,澎湃不可当,直压向黑铠恶魔,誓要将其淹没於无边巨浪
。
第三击,是水极之气。
敖洋、西王母的功力已连成一线,连发两击而无功,令他们的腑脏齐受重伤,此时一面滑
翔,嘴角亦不停有鲜血溢出。这第三击可说是他们毕生功力所聚,亦是身体所能负荷的极
限,倘若这击再不奏效,体内气血已竭,再也无能出第四击了。
沿着滑翔的轨道,巨浪排空之势越发浩瀚,便当两人信心大增,一幕景象令他们心凉了半
截。
铁木真往地一蹬,人跃於空,竟主动迎击来了。
双方将交锋的刹那,铁木真抡起左臂,一拳轰在龙之枪枪尖,两股巨劲相触,倒迸出强猛
的罡风,似流星天雨,乱坠於地,把地面射得千疮百孔。劲道一时僵持不下,但第三重水
劲爆发,如江河溃堤,海啸噬天,澎湃绝伦,将势道已老的天魔劲瞬间轰溃,趁胜涌向铁
木真。
二圣方自大喜,但随即的变化再次令他们寒了心。铁木真也鼓起第二重天魔劲,而其中更
杂着别的东西,怒焚的火焰立刻将水势蒸乾,正是适才吸入体内的火极之气。
空中炸雷似的连珠爆响,双方再不停留,将体内的自然之气毫无保留地轰出。龙游於水,
敖洋枪势在巨浪中更是灵动莫测,不单将负担减至最低,更将水极之气的优势发挥淋漓尽
致;而铁木真的天魔功,在火极之气助威下,亦是杀伤力大增,每每水火遭逢,拳枪对轰
,便将对方的攻势整个震溃。
激烈的交手,打得空中风云色变,异光不断,地上的三贤者只看得惊心动魄,浑然忘了身
处何处。最後,铁木真将火极之气汇於拳中,十二重天天魔劲全力击下,正迎上对方逼出
剩余水极之气的最後一枪。
轰!
巨响中,最後的火极之气强大无比,将对方枪势彻底轰溃,铁木真正要以天魔功一举杀毙
对手,忽觉身体剧震,给二圣最後一枪殛得浑身发麻,气血翻涌不休。
「好家伙,居然有这等手段。」铁木真大吃一惊,要知那电能是单一自然之气中最强一种
,二圣纵得龙枪之助,本也唤之不出,却是西王母眼见无幸,兵行险着,在水极之气将尽
时,拼着全身气血枯竭,瞬间聚力发出些微电能,电遇水势,威能大幅增强,又是铁木真
未及料到的奇招,一拼之下,天魔劲被破,经脉立时受创。
二圣情形更惨,体内真气涣散,如断线风筝般远远飞出,好不容易才拿定桩子。敖洋不顾
自身呕血连连,抢先握紧了爱侣手掌,一探之下,立即虎目含泪。
西王母以全身功力帮着连发三击,气血早已严重受损,最後那一记奇招,更是在气血将尽
时,拼着性命不要,强行聚力,电能一发,她自己也经脉迸断,气息奄奄。
敖洋平素沈默如金,此刻却极难得地声音哽咽,「妹子,你又何苦……」西王母在怀中浅
浅一笑,重伤欲毙之余,自是花容惨淡,却仍看得出那份为郎舍身的喜悦之情。
尽管平时相隔一方,会面时日无多,但两人之间确实是依恋情深,这时眼见爱侣伤重,敖
洋也存了不活之念,当下真气一提,乏力的右手再次举起龙枪,重新开始吸纳自然之气。
三贤者看在眼底,暗叫不妙,传闻中,天惊五击一击厉害过一击,而最後两击的杀伤力,
更是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非斋天位以上不能驾驭。合二圣之力连发三击已是极限,事
後非得大病一场,功力大减不可。现在敖洋意欲独力发出第四击,那是决心一死已报红颜
,不愿独活的意思了。
只闻大地震动,由缓而剧,便如早先太上天魔现世,地面迸裂出多道地堑,吞没掉地面上
各具残屍,大小树木一一倒下,地缝底咽呜鸣响,很快便响到了令人两耳生疼的地步,远
近山峰受到感应,一齐作鸣。顷刻间山动地摇,鬼哭神号,又是火起,又是地鸣,彷佛末
日降临。
「什麽招数这麽厉害?」陆游挺剑护在两名兄弟身前,暗惊道:「莫非当真是凝聚了天地
元气!」
天位高手虽号称能吸摄天地元气,但往往仅能摘取一种自然之气,二圣能连用风、火、水
三极之气,已是极了不起的成就,但现在风火齐动,群山皆鸣,显然敖洋已突破过往常识
,直接吸取大地元气出击,这怎不令陆游心中狂跳。
他暗思道:「我白鹿洞武学练至颠峰,有一式飞仙之剑,也是号称能吸摄天地元气,不知
是否也有如此磅礡之威?」
铁木真亦为之悚然,似乎也顾虑不能轻易接下此击,天魔劲一提,不待体内气息平顺,跃
身飞起,要在敖洋吸摄完全之前,先将之击破。
才飞至中途,敖洋大喝一声,眼耳口鼻一齐溅血,一张脸涨成青紫色,全身筋肉贲张虯起
,几欲爆裂,显然已经将群山地气吸纳完毕,濒临失控边缘,而手中龙枪骤然爆亮,赤金
色的飞焰将天空照得通明,更把云层如波浪般向两旁滚滚迫去,正是猛招来临前兆。
「敖洋已是强弩之末,没必要与他硬拼,浪费功力。」心念一动,铁木真双目红芒再亮,
将天魔劲鼓至高峰,身体急旋,整个人化作一枚尖锥,向上刺去。
敖洋手一举,正要挺枪出击,哪知手臂酸软,不听使唤,再一提劲,整条手臂毛孔破裂,
溢满血珠,险些就要当场粉碎,而数道真气直冲入脑,疼痛难当,心知自己功力不足,虽
然能成功吸摄地气,却无能控驭使用,唯一之法,只有在敌人贴近的瞬间,自我引爆,拼
个同归於尽了。
转眼间,铁木真已至,尖锥中心直指胸腹,敖洋长吸一口气,便欲运功,忽地听见一声痛
楚呻吟,原来天魔劲波及甚广,此时敖洋体内盈满地气,不惧侵蚀,但怀中的西王母,却
直接给蚀去手臂肌肤,痛得哼出声来。
这一分神,时机已逝,铁木真立时变招,欺近身来,轻轻伸掌,贴在敖洋胸口,跟着,一
声破锣也似的闷响,就像某种金属器物突然朽了般,竟在他小腹炸开了个狰狞的血洞。
龙体圣甲,足以让任何外部攻击无力化,但是,纯走阴柔的天魔劲,却潜入了他的体内,
爆破了所有的器官,开膛裂腹。
敖洋惨嚎出声,仰天便倒。他绝不甘心,以群山地气之威,倘使能够发出第四击,又或是
用以自爆,必能重创敌人,偏生自己什麽也没能做到。
突然,他瞥见不远处隐隐窜起的黑气,心念一动,将地气全数灌入龙枪之内,在坠下空中
之前,奋力将龙枪远远掷出。
黑气似有感应,山石下闷响不绝,魔气冲天。
陆游看准坠势,顿足一跃,硬生生地将敖洋拉开,顺手挟起西王母,飘身急退。既是战友
,他便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死得如此凄惨。
击毙敖洋,铁木真纵声长啸,狂态睥睨,似是得意不已,眼中红芒杀气闪耀,随手便要补
上一拳,将二圣连带陆游轰杀。
「铁、木、真!」
忽然又一声大喝,震得人人耳中嗡嗡作响,心跳加快,百丈外,所有山石爆成碎粉,一道
人影冲天而起,正是虽败未死的胤嗣,镇伤之後卷土重来。他伸手接过飞来龙枪,身形一
转,动作迅捷无伦,两道紫电芒还射铁木真。
惊见电芒,铁木真亦给逼得收招抵御,劲灌於臂,一扬手便将电芒击溃。
地面上,敖洋、西王母俱受致命重伤,全仗精纯的先天真气续命,拖得一口气。两人咳着
血,敖洋用手指了指卡达尔,陆游会意,将两人移至卡达尔身後,把手贴在卡达尔後心,
输送着残存的功力,希望能为诛魔大业,尽最後一点力。
胤嗣几下旋身,已将枪内所藏地气全数吸纳,以他斋天位顶峰的功力,自不可与敖洋同日
而语,磅礡地气在体内运转自如,镇住早前所受伤患。只见他周身环绕着一层彩光,若有
还无,连肌肤都泛起白玉般的光华,显然天魔功在连续刺激後,大幅提昇,隐约有突破斋
天位的现象。
「皇弟,你我未了之战,便在此一击内了结吧!」胤嗣连发数道电芒,争取时间蓄气。他
虽能驾驭地气,却不能用基弩隆斯之枪,更不会天惊五击,自然没办法替敖洋击出第四击
,故而必须藉此地气,换做本身的魔门绝学出击。
下方,二圣传功完毕,体内功力点滴不剩。「大哥……」「妹子……」敖洋、西王母用最
後力气,牵握住双手,相视一笑,了无憾恨,就此力尽而殁。陆游将两人并首排好,低头
默颂,为战友祈求冥福。
「皇弟,接招吧。」胤嗣左臂一振,十数道灌满大地能源的电弩弓箭,疾射铁木真。
卡达尔心下叹服,不管人品如何,胤嗣的武功,确实仅次於铁木真,远胜诸人。凝聚电能
发招,已是天位武学中的最高段,而胤嗣初学乍练,不仅一发十余道,而电光乱窜间,竟
隐见蛟龙形象,当真是强绝之至。於大拙间见至巧,单只是这一手,胤嗣足以稳立宗师之
位,只是,对太上天魔而言,这招似乎还嫌不够。
惊见来招,铁木真笑了起来,虚捏剑诀,当胸横立,剑势若万里长空,将电弩轻轻接下,
竟是陆游的成名绝招,抵天神剑。
铁木真武功远在陆游之上,反手一个转折,已将电弩一一化消,好整以暇地瞪着胤嗣,看
看他还有何绝招。
胤嗣浮起了抹得意的笑容,铁木真脚下陡然一空,方圆二十丈的空间,化成了个无底深洞
,猛烈的飓风,造成强大的吸引力,将上方的所有物体,全吸扯入内。铁木真狂提功力,
想要凝住身形,僵持了一会儿,支撑不住,黑色的身影,化成了一个小点,倏地消失在洞
里,想是给吸进去了。
在无物可吸後,深洞急速合拢,一切回复平静,除了微风吹拂,看不出有任何异状。
卡达尔倒抽了口凉气,如果说他刚才是叹服的话,现在简直就是五体投地了,胤嗣所用的
招数,「星辰之门」是最为罕见,也是最危险的秘术。此一秘术藉着庞大的能源,打开异
空间的障壁,把强敌丢弃至异次元,任敌人魔力再强,也只能在异空间漂流,直至遇上千
万光年才有一个的时空隙缝。
这类的招数,超脱所有武学窠臼,几近魔法幻术,是魔族五大至高绝技之一,难中之难。
据卡达尔所知,这通常是由数十名资深长老,联合施为;而以一人独力施展,这却是想都
没想过的创举。这样的一击,铁木真纵有通天本领,也回不来了。
胤嗣脸色发白,脚步踉跄,似是耗力过大,连站也站不稳,尽管如此,面上却充满喜色,
欣喜自己一击成功,打倒了太上天魔,这是足以永留魔族史的大事。
他的欢喜,并没有能够维持到下一刻,铁木真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很精彩的技巧,确实有让朕战败的能力,差一点八皇兄就成功了!」
胤嗣大骇,腰腹间给铁木真一脚踢中,爆飞至百丈高空。
「由何而来,从何而去,八皇兄,永别了!」
呼喝声中,铁木真擎天一拳,捣在胤嗣心窝。凄厉的血柱,自背後如箭喷射,胤嗣心核尽
碎,手中龙枪直飞出百里之遥。一代魔族强者,就此毙命。
铁木真有些喘气,修成太上天魔後,他是首次有了惊惧的感觉,星辰之门,确实是很厉害
的绝招,他差点就给抛留在异次元飘荡了。所幸,铁木真当机立断,把部份功力凝成副体
,以留形借体之术,避过一劫,遁回人间。
第十五章 超越
所有的敌人都已被清除,铁木真的目光,移向了三贤者。最强的强者均已死绝,这三只天
差地远的蝼蚁,完全不在他眼下。
皇太极、卡达尔,冷汗涔涔,要让灵子能源达到原子分裂的临界点,需要的庞大能源,超
乎想像,虽然两人合力,再加上了敖洋、西王母的临终相助,数度把能源推上高峰,仍是
差了一点,始终徘徊在临界点的边缘,无法引发分裂变化。
如果就此撤手,先前的努力势必作废,而最後的结果,也难脱死局,是以两人明知死厄临
身,竟是不敢移位,努力地再推功力。
陆游自抵天神剑被破,给震伤两处筋脉,无法动手相助战局,一直在旁调息,观察破绽。
眼见己方颓势,兵败如山倒,陆游一咬牙,决意使出白鹿洞最後绝学,飞仙之剑,同时吸
引九天九地元气为己用,以之攻敌。
这招的难处,在於如何集气,以及一介血肉之躯,又如何承受天地间的沛然元气。当庞大
能源,山洪爆发似的涌入体内,只要功力稍有不纯,立刻就是爆体而亡的惨剧。敖洋的状
况,就是最佳例证,以他强天位实力尚且如此,换做自己,结果可想而知。又何况,他仅
是吸摄地气,而飞仙之剑,却是同时吸摄九天、九地所有元气。
以自己的修为,哪有能力吸来这许多能量,又哪能负荷了?
所幸,九地元气已由敖洋集成,胤嗣凝固,此刻尚未完全散去,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经藏图谱中曾言道,若能练成白鹿洞第一品的三套剑法,内外功均至化境,便有资格使用
。然而,此招对身体伤害莫大,毕生仅能使用一次,回顾过往的白鹿洞高手,凡用过飞仙
之剑,不是当场爆炸,就是力竭而亡,唯一的幸运者,凭着超卓修为全身而退,也在事後
武功尽失,成了废人。
陆游的天份,眼下的修为,都已是先贤中的佼佼者,白鹿洞三十六绝技,早已精熟,却发
梦也没想过用此禁忌的一剑,而此刻,只得拼死一试了。
长吟一声,清若龙啸,陆游飞身半空,凝玉剑舞成一团银光,掌握着剑意,将胤嗣适才所
用,尚未散去的群山地气,重新招来。无可想像的地脉洪流,怒涌至体内,陆游仅在瞬间
,便感受到撕裂般的剧痛,根本来不及吸纳九天之气,全身肌肉胀裂,体内真气如乱马奔
腾,不能控制,就快要爆炸了。
「还是不行吗……」
危急之际,西南方一道红光,冲天而上,迅速流窜过满天星斗,整个天空,倏地大亮,点
点星光,纷射而下,将遮蔽天空的魔气,蒸发的点滴无存。强大的九天元气,自月面反射
,汇成星光柱,透入陆游体内,原本快要撑爆经脉的地脉能源,得到中和,而陆游得此之
助,一身修为,暂时跃昇至另一境界,只觉天心人心,交融无间,汇流的天地之气虽然澎
湃,却是与己无涉,操控自如了。
九天元气虽然庞大,相对的,负担也就更大,饶是以胤禛的超凡修为,却也禁受不住,脚
踏罡步,传鸣天星之余,口中鲜血开始滴涓流下,在一旁护法的众高手,身子也剧烈摇晃
,人人口角溢血。
太上天魔的功力,实是超乎预料,可是,三贤者的潜力也尚未见底,胤禛有自信,三贤者
有办法把铁木真逼到那最後一步。
看着这许声势,铁木真发觉了不对,飞步抢上,决意要先发制敌。
皇太极、卡达尔心焦如焚,正要尽弃前功,去掩护陆游,另两道奔涌的宏大内劲,自天顶
狂冲而入,瞬间就冲破了临界点,灵子能源开始进行了分裂,两人大喜,连忙加速功力运
行,要赶紧去助兄弟游一臂之力。
铁木真奔至中途,天上紫微星大亮,远近星群遥相呼应,满天星光笔直射下,定住了铁木
真的行动。
澎湃的能源流,在陆游周身,罩上一层淡淡薄雾,若隐若现,陆游舞剑其中,真个彷似九
天神龙游云间,见首不见尾。天人共映,星月交辉,输功输得两眼发直的卡达尔,见此奇
景,仍是不由得赞叹於心,暗下决心,若能生还,必将穷究天人之术,补己不足。
蓦地,陆游两眼一睁,凝玉剑在月光照映下,幻成一道银芒,陆游人剑合成一线,驭剑直
射铁木真。
剑未至,鼓荡不休的剑气,将铁木真周身的黑色魔气,驱散的点滴无存,铁木真情知来招
非同小可,祭起全副功力,重拳轰出,想要格挡。
拳剑交集,震出轰天巨响,铁木真的双拳给震开,陆游信心大振,连刺出六剑,将铁木真
的守势给轰至溃散,充满天地能源的一剑,笔直刺向铁木真左胸。
「当!」的一声,坚硬无比的黑魔铠,首度出现了伤害,给刺个洞穿,长剑透胸而出。
陆游大喜,正要抽剑,陡见铁木真冷视眈眈,心叫不妙,已给铁木真一拳轰中腰间,鲜血
狂喷中,倒飞空中。
铁木真在守势被破时,心念急转,硬是以无上魔功,将核的位置移开,避过致命一击,趁
隙反击,饶是如此,也已给透胸的凌厉剑气,刺成重伤,全身吓出了一身冷汗。
也是因为这样,铁木真反击陆游的那一拳,只剩了六成力道,加上陆游体内的天地元气尚
未散去,竟不能致其死命。
「恶贼,纳命来!」
第二波攻击,立刻爆发,体内能源膨胀到极点的皇太极,龙啸一声,跃身半空,挽住了倒
飞的陆游,两人的内力贯串成一线,狂吼声中,犹如群山齐压,无可比拟的一掌,劈向铁
木真的头顶。
这一掌,除了三贤者、二圣、胤嗣的内力之外,还有陆游体内尚未散去的天地元气。而铁
木真却处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隔时段,护体真气降至最低点,倘若这样的一击还杀
不死他,天地间只怕再没任何力量能伤他了。
轰雷般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击中铁木真额顶,发生了惊人的爆炸力,那是纯能源分裂到临
界点,所产生的巨爆,瞬间诞生的威力,无异於天雷降世。天空受到这强大的能源乱流所
影响,迅速聚起了乌云,雷声轰隆,电光乱窜,山动地摇间,恍若末日。
三人所立的山峰,历经封魔大阵、太上天魔降世、星辰之门、飞仙之剑这些大排场的攻击
,早已地基不稳,这时再遭到这样的重击,哪里还承受的住,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坚石山
峰,
给震成了土粒细纱,整个崩毁了。
众人立足不稳,全跌了下去,又给逆走的冲击波所激,各自震得半天高,重重落下。
天魔堡里,胤禛一口鲜血喷的老高,颓然坐倒,支撑到现在,他的体力也到极限了,众高
手人人溢血,其中有几名,无法完全化消能源流,眼珠子激喷而出,魔法阵宣告解体。
截至目前,还算在估计中发展,三贤者的潜力果然惊人,各自绝招综合在一起,就是太上
天魔,也不得不惨败,铁木真该是受了致命重伤了,那麽,自己的下步计画,也该要付诸
实现了。
胤禛知道,铁木真有个孩子,却在出生後立刻被抹煞存在,依照魔族过往的惯例,合理的
解释,只有一个。铁木真是要将那孩子当成寄生体,一但自己受了无法救治的重伤,就会
以那孩子的身体,做为寄生,迅速回复。
而胤禛早已准备,在铁木真灵体脱离,进行借体转生的瞬间,以魔门秘法,将其元神吸蚀
,一举获得太上天魔的功力,也唯有如此,胤禛才能在铁木真死後,迅速压制住各方的动
乱势力,趁势一举征服人魔两界。
现在,就要等着铁木真灵体脱离的那一瞬间了。
满天烟尘渐落,三贤者各自摔落於地,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衫,因为诸多冲击,早已满是
斑驳,布满血污。
「那家伙,死了吗?」
三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那样子的攻击,照说是再无幸理了,可是,想起适才铁
木真数度败中求胜,自不可能的绝境活过来,这个答案显得不太能肯定。不管如何,他们
是没有力气再战了,不管是直接、间接的创伤,三人都给重伤了数处经脉,需要立刻医治
,而全身的内力、魔法力,也在一连串的剧烈攻击中,消耗殆尽,摇摇欲坠了。
卡达尔缓步站起身来,正要与两位兄长会合,突然见到陆游直盯着自己背後,一脸惊讶莫
名的表情,卡达尔心叫不好,他也是应变奇速,将残余功力全聚掌上,回身便是一指。
背後,黑色铠甲巍巍峨峨地站立,坚硬的护甲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痕,上面尽是凄厉的血
迹,有众强者的,也有他自己的,尽管他已摇摇欲倒,却仍是站着,而且,与胤禛估计不
符,铁木真居然还有战斗能力。
卡达尔的一指,轰在铁木真面门。铁木真吃痛,一脚踹飞卡达尔,举掌往他脑门击落。
卡达尔给踢得肠胃都快翻了过来,看见重掌临头,全身偏偏酸软无力,微叹一声,只有闭
目等死。
皇太极、陆游一齐惊呼,只是相距太远,不及相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发生。
「艾儿西丝,哥哥没用,没办法替你报仇,现在,哥哥就要来陪你了……」
可是卡达尔闭目良久,却不觉得重击临身,颇觉诧异,睁眼一看,登时如遭电殛,呆立当
场。
黑魔铠的头盔,因为连续的重击,结构早已被破坏,再加上卡达尔的一掌,登时裂成两半
,露出了头盔下的真面目。
三贤者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拼命想打倒的,竟是这样的一名孩子。卡达尔尤其
吃惊,那张清秀而不失童稚的脸,依稀有些熟悉,不正是那日艾儿西丝身边的少年吗?
这样的一个孩子,就是大魔神王铁木真?
卡达尔整个脑子乱哄哄地,只看见,铁木真满脸血污,显是给那一击重创了脑部,而一双
充满杀意的疯狂血眼,却在看见自己胸口的某物後,逐渐回复清澈平和。顺着他的目光看
去,卡达尔赫然发觉,铁木真注视的东西,是挂在自己胸前,轻轻摇摆,发着碧光的青绿
勾玉。
那枚勾玉,是艾儿西丝的遗物。卡达尔记的很清楚,就在惨案发生的前一月,艾儿西丝将
这枚勾玉,珍而重之的赠与自己,唠叨了一堆怪话,自己还笑她神经,没将这些东西放在
心上,只是觉得这玉并非凡品,而追问着来历。哪想到一月之隔,竟是天人永隔。
为了追悼艾儿西丝,也为了强调勿忘复仇之念,卡达尔将这此物随身携带,这时看铁木真
的眼神,悲恸欲绝,莫非,这勾玉有什麽玄机吗?
铁木真看着八咫勾玉,心情渐渐平和,疯狂的杀意,在看见勾玉的刹那,消的乾乾净净,
与艾儿西丝相处的时光,在眼前缓缓流过,心中充塞着柔情万缕。
他犹记得,把勾玉送给艾儿西丝的那一天,是个大雪天,艾儿西丝搂着自己,搓手取暖,
她还这麽说:「这东西真有意思,将来呢,我就把它送给我最爱的人,当定情礼物。」
这东西,终於传到她最心爱之人的手上了,不是吗?明明知道这种结果,铁木真还是忍不
了那股撕心之痛。
蓦地,铁木真忆起了艾儿西丝临终的遗言,那是自己以鲜血为誓,约定要守住的东西。
「找到勾玉……问话……」
低沈着声音,铁木真缓缓道:「勾玉的主人,交代了些什麽吗?」
卡达尔一怔,回想起艾儿西丝赠与勾玉时的交代,似乎只是在向自己要求那一件事,为此
,自己还笑他天真,不切实际,小脑袋瓜不知在想些什麽?
「别再伤人了,好吗?别再用你的力量,再犯下同样的错,未来的时代,没有人能从杀戮
中获得好处的。」
听到了这样的传言,铁木真凄然一笑,竟是伤心到了极点,卡达尔心头狂震,这种笑容,
他曾见过,当艾儿西丝向他求婚,而他却不惜远遁深山,在出发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就
是这种笑容,莫非,这个男人,也和自己一样……也对艾儿西丝……
不对,一定有什麽事不对。这个男人,是真心爱着艾儿西丝的,既然如此,他又怎会下了
这样的毒手,不对,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对了……
卡达尔说不出半句话,脑里各种意念,纷至沓来,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你要我别再杀人了吗?既然是你说的,我当然会答应啊!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艾
儿西丝。」铁木真在心中向艾儿西丝低语,作出了承诺。
艾儿西丝,大概是早就料到有着麽一天了吧!尽管她一直费心阻止,站在敌对阵营的哥哥
、挚友,总会有兵戎相见的一日,而到了那个时候,获得胜利的会是谁呢?不管是哪方胜
利,艾儿西丝都不会高兴,对於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不希望他们有任何的损伤,
更不愿见他们相互伤害。
所以,艾儿西丝留下了这步棋子,一直到她临终都念念不忘。她希望铁木真能够手下留情
,不是为了两人相交的情份,而是彻底的明白,「用力量来解决事情,只会造成更大的伤
害。」
如果铁木真格毙了三贤者,那麽,人类与魔族之间,势必永无宁日,多年的辛苦毁於一旦
,为了让铁木真能深切的明了这点,艾儿西丝甚至亲身试法。
直至此刻,铁木真才完全明白了艾儿西丝的心意。
「别用力量去解决事情,这就是你要传达给我的东西吧!」
铁木真苦笑着,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悲伤表情,为了要明白这一点,他到底
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再想起对战时,敖洋、西王母的恋恋情深,而自己居然硬生生拆散
了这对有情人。
「罢了,今日死的人,够多啦,你们走吧!」
看着呆住的卡达尔,铁木真苦笑着,举起了右手,想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你是个幸运
的男人。」却在心神荡漾间,陡觉一阵剧痛。
长剑穿喉,重掌劈脑,铁木真猝不及防下,再受重击。陆游、皇太极蓄势已久,一见铁木
真举起手掌,以为是要杀毙卡达尔,连忙抢上,把所有剩余的功力全用在这一击,要一举
杀掉这恐怖的敌人。
「喀!」清脆的声响,铁木真的喉骨、头骨,一齐碎裂,他的护体真气已降至最低,黑魔
铠的头盔又已解体,完全地承受了这两击的威力。
狂喷着所剩不多的血液,铁木真奋起残存功力,将三贤者一起震至十丈之外。
「你们!」话没来得及出口,鲜血大量涌出口中,铁木真咳着血沫,怒吼道:「朕要和谈
,你们不许,都已经战成这样了,你们还要继续斗下去,难道想全数丧身此地吗?」
「不要你假惺惺。」皇太极狂吼出声,沾满血污的一张脸,看来格外狰狞,他努力撑直身
子,同时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陆游,两人跌跌撞撞,想要再战,却终究站不起身来。
「要杀便杀,你想藉我等残躯使什麽诡计,收买人心,那可万万不能。」重伤之余,陆游
有些口齿不清,「三贤者岂是甘受敌人恩惠之人。」
「朕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你们这群顽固骡子,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
「除非你死,否则说什麽都是废话。」皇太极竭力吼道:「艾儿西丝的仇,这麽多人的血
,铁木真你这狗种,你一个人怎麽?偿得清啊!」话落力尽,又滚倒在地,连带撞倒旁边的
陆游、卡达尔,三个天位级的高手,如瘫软的毛虫一样倒在泥泞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颠跌着步子,铁木真撑着身体,狂笑出声,想起自己为了
人魔间的和平共存,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到最後,始终无法取信於对方,却还落得如此下
场,刹那间,只觉得万念俱灰。
挥手拔出了长剑,远远抛出,铁木真惨然笑道:「你们这麽希望朕死吗?好,就如你们所
愿吧!」说着,将一身功力全聚在右拳,对着自己的胸膛,猛力轰下。
「轰!」的一响,坚固的黑魔铠被打穿,铁木真的胸膛,开了一个大洞,血淋淋地,由前
胸直透後背,他打碎了自己的核。
三贤者全然呆了。魔族会与人类和平共处,他们不信;魔王愿意主动谈和,他们不信;铁
木真愿意罢斗,他们也不信,全将这一切当作收买人心的障眼法。
可是,若当真是障眼法,为什麽这人会在掌控全局,余人已无力还手的胜利後,举掌自尽
呢?他们不懂,真的不懂!
「轰隆轰隆!」
也就在铁木真挥掌自戕的同时,天上聚集的浓浓乌云,刹时怒雷连响,下起了倾盆大雨。
是雨吗?不是吧!在狂风疾卷下,水势迅速的扩大,一滴滴豆大的水滴,枪弹般地飙打在
地面,降水量之大、之急,完全不像是下雨,反而像是有人把万顷碧波,直接倾倒落地。
雨水立刻便造成了洪流,三贤者在雨里无法见物,脚底又站立不稳,支撑的异常辛苦。
而一里外,天明如镜,繁星点点,竟无半丝雨滴。
淋着大雨,卡达尔已经呆住了,喃喃道:「老天哭了。」
铁木真跌坐在雨里,他的血泪早已流乾,而一颗疲惫的心,只求静静的迈向终点。
朦胧中,铁木真想起了很多事,十几年来的往事,走马灯般地在眼前跑过。
「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铁木真无力的笑着。真是奇怪啊!到了最後的这一刻,自己的心里,竟是谁也不怨,好像
抛开了某种负担,心间一片清明,身心都得到了许久未有的轻松。
突然间,一丝明悟,刹那掠过心头,铁木真坐了起来,眼瞳里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彩,他
想通了,他明白那东西的真正意义了。
「原来如此,那四个字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某种超越感官的悸动,震撼着三贤者的心灵,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向着大雨里的某处,
骇然望去。
他们感觉的到,有某种不寻常的事,正在发生,而那将是足以憾动整个天地的大变化。
天魔堡里,胤禛呆呆的望着天空,一向冷静而睿智的他,极为罕见地,出现了惊骇莫名的
表情。事情超乎了原先的预料,铁木真没有借体转生,相反地,铁木真自裁了。
可是,这不是让他感到震惊的事。
感受到千里外的异样波动,胤禛喃喃道:「怎麽可能,这怎麽可能,他突破太上天魔了?
!」
狂风怒号,暴雨飞泻中,三贤者听到了某种声音,正确来说,不是声音,是某种心灵上的
呼喊。
「人类的三贤者啊!到这里来,朕要见见你们。」
大雨中心,隐然可以见到,有个身影端坐在地,浑然不受暴雨影响,悠然自得。
不知哪来的力气,三贤者勉力走过去,一步一步地,在怒流的水面中行走。
「老天似乎总喜欢把临终的场面,弄的又是风又是雨,这样很麻烦啊,停止吧!」
话声一落,更惊人的事发生了,方圆十丈之内,所有的雨滴消失得无影无踪,遮天的乌云
,开了一个大口,清朗的明月,璀璨的星斗,一览无疑。
「这、这是什麽?!」三贤者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未有任何
一种魔法,可以达到这种境界,举手谈笑间,叱吒风云,这根本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铁木真端坐地上,一派悠闲,脸上不再有任何痛楚、哀伤的神情,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来
客。一身的滔天霸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描述的神秘风采,悠然
旷远,杳渺莫知其高深。
不知为何,三贤者竟有种俯身参礼的冲动。
这不是太上天魔,更不属於天魔功,在适才回光返照的瞬间,铁木真再有突破,提昇到另
一个未知的新领域。
太上天魔,已是魔族对最强者的称呼,自天魔古经创出以来,练成者不出三人,更遑论能
超於其上,太上天魔之上,会是什麽?这就好像在问,天的上头,还有什麽?
三贤者不知道,也从未想过,一种超於感知以上的未知感,强烈地震憾住了他们,他们只
隐隐晓得,这已经是人类不可能跨足的领域,就是魔族也不行。
铁木真两者皆非,他的中心核已碎,余时无多了。
「请坐啊!三位。」
铁木真微笑道:「打了五百年,也该是个休战的时候了,大家坐下来谈谈吧!」说着,瞄
了三人一眼,笑道:「或者说,有人抱持着相反的想法呢?」
受到某种高深气魄所慑,三贤者依言坐下,看着那个不知怎麽形容的敌人。
「啊!」
陆游打量着铁木真,想找出某些端倪,却发现铁木真的胸口,伤处附近的肌肉,正妖异的
蠕动着,迅速癒合。
察觉了对方心思,铁木真轻笑道:「请别担心,虽然肌肉癒合得很快,但是核已经打碎,
大概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自己的担心给看破,陆游不禁脸上一红。
打量着三贤者,铁木真笑道:「你们的技艺,朕很欣赏。」
即使是放下身段,和颜悦色地交谈,铁木真仍自称为朕。自他登基以後,能让他用「你我
」来对话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不会再用这个称呼了,而另外一个,却因为
自己所犯的错,已不在人世了。
「飞仙一剑,是了不起的绝技,堪称天下攻招之首。不过,若是没有练成天人共济,物我
两忘的境界,使用者随时会爆体而亡,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望着陆游,铁木真徐徐道
。
虽然是敌人,这一番精辟的见解,却令陆游连连点头,靠着刚才的使用,他已经掌握住飞
仙一剑的诀窍,只要努力精修,他日必有所成。
「利用纯能源,造成原子分裂,进而爆炸,这招的威力,足以雄霸天下。」铁木真淡然笑
道:「可是,这样的技巧,没有灵魂,所以说,尽管威力强大,却是没有办法打倒真正的
强敌。」
乍闻此言,皇太极一愣,随即眉头深锁,思考着铁木真话中的意义。
铁木真微微一笑,他隐约能够看到,这个人往後的生涯,会走向哪个方向。
这两招,在他们的手上,是不可能被完成的吧!陆游刚才的使用方法错误,已经伤了经咏
,无法再练飞仙之剑;皇太极背负的包袱太重,无法宽阔地看待事物,是不会明白武术的
灵魂何在的。不明白武术的灵魂,再强的技巧,也只不过是单纯的力量,无法打倒真正的
敌人。这个人,只怕会重蹈魔族过往的覆辙,单纯的想要以力服人,而造成更大的悲哀吧
!
最後,铁木真望向卡达尔,微笑不语。
在三贤者中,卡达尔算是个幕後功臣,虽然不显眼,但紫微玄诀却在牵制敌力、协助同伴
上,发挥了极大的效果,而适才的一击,出力最大的,也是输功输到快要口吐白沫的卡达
尔。
对於卡达尔,铁木真反而不再说些什麽,群星行空,自有其天道运行,卡达尔有他自己的
路可以走,假以时日,他的实力将会是三贤者之冠。
「四皇兄,和你们约定的条件是什麽呢?」铁木真侧着头,轻轻说道:「若朕所料不错,
他应当是与你们约定,只要朕就此一命呜呼,魔族将会无条件退回魔界,永不进犯,是吧
!」
三人不作回应,铁木真说的没错,胤禛确实是用这个条件,与大多数的强者约定,当作围
杀铁木真的报酬。「但这可就令朕不解了,四皇兄从不对敌人守信,这事众所皆知,以三
贤者如此人才,不该就此上当啊!」
围杀之役结束後,参战高手势必死伤过半,这事三贤者不可能不知,而胤禛的实力,不管
是哪方面,都非众强者能单独抗衡,在大半强者已逝後,胤禛势必以大魔神王的权威,席
卷整个大陆,成为无人能与之相抗的魔王,对黎民百姓来说,只有更惨。
带着某丝看透事实的揶揄,铁木真微笑道:「或着说,即使是这样,朕也是非死不可呢?
」
铁木真的眼中,没有半点的责怪,只有淡淡的笑意,可是,给这云淡风轻的眼神一瞄,三
贤者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目光相触。
他们回忆起了当时胤禛所说的话。
「再这麽下去,人类真的要永远沦为魔族统治了。」胤禛冷笑道:「你们没什麽选择余地
,让我登位,你们是大陆上的英雄,人类的救星;让铁木真继续改革下去,你们连杂碎也
不如。」
「认清现实吧!对於你们这些正道人士而言,你们是需要一个残忍好杀,暴虐无道,典型
的恶魔,所以说,所谓的反抗军,是绝对需要我的存在的。」
三人中,皇太极、陆游,虽不喜与胤禛联手,却是对铁木真的革新,抱着怀疑的负面看法
,而卡达尔最是淡泊,也对铁木真的改革有好感,却因为妹妹的血仇,决心向铁木真复仇
。就在不同的诱因下,他们终於答应与胤禛合作,在某个方面来说,胤禛说的没错,如果
是一个典型的魔王,不管有多强,想要推翻他的人,势必前仆後继,终有一日,会有打倒
他的人出现,可是,如果是铁木真这样的魔王,人类会给他看似正直的谎言所惑,真正永
无翻身之日了。为了不让人类永远沉沦,三贤者决定与胤禛合作,只是,事情怎麽会演化
成这个样子呢?
不再理会这些庸俗的人间事,铁木真举目向天,喃喃道:「人类所谓的理想国,到底是怎
麽一回事呢?」
「咦!」听到这个话题,卡达尔不由一怔。
「所谓的理想国,是什麽样子呢?」铁木真喃喃道:「有个女孩曾告诉我,传说中的理想
国,是没有战争,没有憎恨,所有的人民,衣食温饱,和乐相处,欢欢喜喜过日子的世界
。」
淡然的语气,渗入了让人为之心痛的哀伤,铁木真惨笑道:「这些东西,现在不都已经渐
渐达到了吗?为什麽你们要一手再把它破坏呢?」
悲怆的控诉,一字一句,打在三贤者的心上,让他们无言以对,在这以前,他们从来没有
从这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而现在,他们开始明白,自己的错,究竟有多大。
「难道说,人类的理想国,是个容不下其他种族的世界。只有人类亲手建立的梦想,才能
获得肯定是吗?」铁木真无奈的笑着,「这样的想法,与你们所憎恶魔族的,又有什麽不
同呢?」
三贤者都呆住了,他们应该可以说些话来反击的,但他们都说不出半个字,面对铁木真的
质询,他们完全找不到半点正当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怀疑,自
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而现在,这个想法逐渐崩毁,他们有个感觉,因为自己错误的决定
,某个可能实现的美丽梦想,就此化为乌有。
「算了,就随你们去吧!朕已经累了,再也不想管任何事,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了。」铁
木真挥着手,有些疲惫的说道:「只是,所有的人类,会真心的支持所谓的反抗军吗?」
真正看清整个事实,明白目前的改革,对大陆上各种族之重要性的人类,会为了这个梦想
,而誓死捍卫吧!
可是,这样的人,到底只是少数,大多数的人类,只是在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形下,愿意与
侵略者共存而已。一旦最高指导者改回以前的作风,而反抗军登高一呼,他们还会有和平
共处的意念吗?大部分的人,可能还是认为,「其实人间界还是应该由人类来统治,侵略
者最好全都滚回去。」
到时候,所有为改革而投下的努力,就在内忧外患的交攻下,付诸东流了。
唉!终究是个仓促成行,未经重大考验的阳春改革啊!如果能够再给自己五十年,让改革
的效果深入人心,而行政的权力也渐渐开放至各种族的手上,到时候,改革的根基就牢不
可破了,而现在改革的成果,将随着自己一死,烟消云散,非是自己没有培养後继者,只
是,比起胤禛,再多的人才,也显得微不足道了。那麽,将来还会不会有人,像自己一样
,同时为了人类、魔族而着想,迈上这条艰辛的改革之路呢?
铁木真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他的时间不多了,为了尽量减低双方的死伤,他还得要作些
事。
没有特别摆出什麽架式,他猛地一拳,击在地面,也没听见什麽响声,方圆一里的地面,
竟开始渐渐下沉。
当铁木真提拳欲击,三贤者俱是一惊,本能地飘身退开,退至一半,才察觉不对,讪讪地
停下脚步,却又惊觉地面的异变,相顾骇然。
破坏力广及一里,对强天位以上的高手来说,并非什麽难事,便是合三贤者之力,也可以
一击轰出这样范围的破坏力,可是,铁木真的一拳,对地表丝毫无损,连丝裂痕也没一道
,却让整块地烂泥也似的下沉,这手功力,已远超乎人的修为,可以称之为神了。
「朕即将大归於此,你们离开吧!」发觉三贤者面面相觑,铁木真莞尔一笑,缓缓道:「
若是尔等不能放心,一年之後,自可来为朕封墓,想来,这样一个大魔头的葬身之所,也
是不被允许存於人间界的吧!」说罢,把手轻挥,一道轻柔的微风,将三贤者远远带开。
水,渐渐淹没了过来。
就在地面凹陷的同时,千里之外的天魔堡,胤禛心头一震,怪叫一声,连忙飞身而起,也
就在这一瞬,一道无可想像的巨大冲击波,由地面传来,轰然一声,直击而上。
胤禛在瞬间腾挪移位,留形借影,把攻来的拳劲,四散卸开,却还是没法完全卸去,整个
身体给炸成血人似的,重摔落地。而当他落地时,已经殆然欲毙的众高手,九成以上当场
化为焦炭,余下之人各受重伤,一时不起。
胤禛全身经脉皆受重创,天魔功几乎被废,没有长期的疗养,决难恢复,饶是如此,他满
是血污的面上,却露出了丝诡异的笑意。
一阵微风吹来,整座天魔堡正殿,化为尘粉,冉冉消散。
铁木真无言的一叹,不管今日如何,念在当年的种种,兄长始终是好的,而为了魔族整体
了延续,兄长的存在,也是必须的,是以,刚刚的一击,自己并没有用全力。
中了这麽一击,即使是兄长这样的武学天才,也非几百年内所能康复,这样,为了保存日
後争夺天下的实力,他必然将所有魔族撤回魔界,如此,人间界应该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
间的平安,让人类生养休息,培育出相当优秀的高手,来准备下一次的战争。
只是,兄长本来未曾看过天魔古经,终生与第十二重天无缘,但以他天资,挨了这一击之
後,却能由之吸取经验,从而修至太上天魔,甚至再行突破,一旦他功力大成卷土重来,
到时候,还有人能与之对抗吗?
这是饮鸩止渴,但眼前,也只好这麽做了。
遥望天顶,乌黑如绫缎般的夜空,晶亮的星星,就像是一颗颗的宝石,闪烁於其间,无限
的辽阔,让人心旷神怡。
「好美的天空啊!在那片星空的尽头,会有些什麽呢?我真想去看看。」挂着微笑,铁木
真喃喃低语。
在那片星空之後,会是什麽样的世界呢?在那里,会有着和自己一样,想让大陆上的种族
,和平的相处,而为之付出所有心力的人吗?他会不会成功呢?在不同的世界,也会有着
不同的结果吧!
那麽,他是不是能和所爱的人,相知相守,直至最终。不会像自己这样,屡遭戏弄,到头
来,才悟得一切皆空,只剩心中那朵不凋的花。
「好想去看看啊!」铁木真轻声道。
水,渐渐漫过铁木真的身体,无影无踪。
看着大雨淹没凹地,即将成湖,卡达尔呻吟出声:「天啊!我们到底犯下了什麽样的错啊
!」
回应他的,是一片的沈默。
西湖之役後,一如原先所约定,胤禛率领部众,将魔族撤回魔界,保存基业。属於改革派
的魔族,拒绝撤回,因而与声势大振的反抗军,发生大战,却因为失去领导人,意见分歧
,大家各自为政,内忧外患下,遭到被歼灭的命运。
然而,正如铁木真的预料,在与改革派魔族战争时,反抗军受到了难以想像的伤害。为了
悼念他们敬爱的皇帝,改革派豁出性命与敌人作战,让反抗军屡受重挫。
很讽刺的是,当初人类之恃以对抗魔族的利器,今日却出现在魔族身上,让大占优势的反
抗军,伤透了脑筋。
皇太极为艾儿西丝之事,迁怒於卡达尔,而陆游醉心於辅佐正统王权,竭力清除陆上所有
魔族势力,三贤者间的距离渐渐拉远。
当联手封印西湖陵墓後,三人大打出手,自此反目成仇。
胤禛受伤沈重,闭关潜修,钻研更深奥的天魔功,魔界遂陷入群雄割据的无法状态,内乱
不休,历时两千年之久,无力进犯人间。
终章 尾声
他做梦了,在恍惚的沉眠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某个花园散步,而在那繁花锦簇中,有个十二、三岁的娇俏女孩,歪着头,俏
着嘴,语笑嫣嫣。
「嘿!你是谁啊,为什麽会来这里呢?」
「我是来见你的啊!这一次,我们是同年纪的罗!」
「真的吗?那我们打勾勾,从现在起,我们要一生都在一起,直到很老很老,你的胡须变
白了,我的头发也变白了,都不分开。」
「好,打勾勾。」
「对了,我有个从没见面的哥哥,今天会回来,你陪我一起去见见吧!」
「好啊!我们走。」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开心的离去,在往後的日子里,他们将会相知相守,一起嬉笑、成
长,渡过令人期待的未来。
他们没有举世第一的武功,没有号令天下的权势,他们不是王子、公主,但却过得很开心
,因为,他们拥有彼此。
然後某天,在双方兄长的衷心祝福下,他们交换了戒指,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好悲哀的梦啊!?湖底墓穴的一切布置均已妥当,铁木真缓缓睁开眼睛,回忆前尘往事,感
慨万千,最後,看着壁上题字,怔怔出神。
「难挽五百载光阴」,会有人知道它的意思吗?会有人知道,一直到最後,他宁愿自己不
是这样的地位,只想早生五百年。这个心愿,怕是要随着自己身殁,从此淹没於黄土了。
「难悔当初」,如果当初没有走上那条路,不遇见艾儿西丝,後来,大概也就不会有这麽
多痛苦了吧!可是,即使痛楚是这麽的深,如果要让自己再选一遍,那麽,毫不迟疑地,
自己还是宁愿再受一次这样的苦,把所有的伤痛,仔细回味。
「『失恋了就跑去死,你怎麽这麽没用啊!』如果你在,一定会这麽说的吧!艾儿西丝。
」铁木真轻轻笑道,在他渐渐模糊的视线前,彷佛看得到艾儿西丝,插着腰,倔着嘴,很
俏皮的笑着。
可是,艾儿西丝啊!没有了你,天下之大,我却是无处可去;人世虽美,我竟是生无可恋
。少了你,我才发现,所谓的皇图霸业,不过是蝼蚁等闲事,这样的人间,留下来又有什
麽意义呢?既然我的心思你都已经看不见了,就让我好好偷懒一下吧!
好像听到了这些话,模糊的影像,有些无奈的侧着头,很腼腆的说着,『你这麽说,我也
没办法啊!不过,你也很累了,就把那些东西都放下,到我这边来,好好的睡一觉吧,小
铁。』
「谢谢你啦,艾儿西丝。你从以前开始就很唠叨,一直仗着自己年纪大,连死了都还要交
代一堆东西。这些东西,我全都做到啦,而你,也可以不用再念了吧!因为现在,你的年
纪比我小太多啦!」
铁木真轻笑着,沈重的眼皮,缓缓阖上,再也没有打开过。他临终时所挂着的满足笑容,
没有人能够明白,也没有人知道,在他死前的那一刻,为下一任天魔传人,留下了多宝贵
的遗产。
魔界历天鹏纵横五年,帝国历前一千五百六十八年,史上最具神话色彩的王者,「成吉思
汗」铁木真,溘然长逝,坐化於西湖湖底,死时年仅十三。
自此而後,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君主,曾经致力於各种族间的统合而有成,一直到兰斯洛王
为止,这份工作中断了两千年。
铁木真的存在,遭到人、魔两界彻底封杀,黑色恶魔的故事,成了人们谈而色变的传说,
而後世史书中,有着这样的记载:
天魔肆虐,残暴无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十方人间,刹那焦土,鲜血满空,残屍遍地
,炼狱重现。三贤者,愤而挺身,激斗天魔,大气狂啸,山崩地裂,日月失色,天为之哭
。一昼夜,天魔伏诛,自此奠定日後战胜基础。
他们如是说。
传说中的史实,又翻过了一页。
《风姿物语》陨星篇 完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遇,
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何,纵
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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