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acrosoft (阿达散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物语 太阳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19 18:43:30 2003)


艾尔铁诺历五六四年九月五日 利加斯王城城郊 





  夜凉如水,浓密的黑云,遮住了明月,四野无声,唯有山间的晚风,拂动树枝, 

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倍添清幽。 



  蓦地,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重重夜幕,奔驰而来。 



  一骑黑驹,恍若暗夜幽灵般,几乎足不点地的向前驰去,速度好快,是匹千里良 

驹。马背上一名少女,以精湛的骑术,配合着爱马。 



  黑绢般的头发,顺风飞扬,黑曜石般的眼瞳,白色珍珠般的肌肤,即使在能见度 

极低的晚上,也无掩其惊人的美貌,杉木般挺直的身子,雄赳赳的戎装,彷彿是战争 

女神的再现。 



  耳后风声呼啸而过,两旁景物不住倒退,少女思潮如涌,想起了一个时辰前,令 

她椎心难忘的事。 





  数声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出了什么事?」本已更衣待眠的她,自床上一翻而 

起,只见西边窗外一片火红,照亮了整个天空,显是发生了大火。 



  大气之中,强烈的兵气,刺激着皮肤,加上越来越强的兵器交击、士卒杀伐之声 

。她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推测的事实,马上得到了印证,房门被推开,父亲满脸杀气,一身戎装地出现在 

门口。黄金盔甲上的鲜血,说明了国王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父王!外头到底是怎么了?」声音听不出一丝动摇,平日的修练,让她即使遭 

逢大难依然能镇静如常。 



  「有一些逆贼发动叛变,杀进宫来了。」国王大口喘着气。他已经不年轻了,这 

次突遭政变,结果难料;为了留条退路,现在就必须要有所准备。 



  「红儿,孤乃一国之主,虽然国家不大,但为了国内百姓,还有我东方氏的荣誉 

,孤绝不能离开。你快逃出王城,向本家求援去吧!」 



  「不!女儿绝不能抛下您!」她急声道:「哪有让您独自留下,我一个人逃开的 

道理呢?我去集合近卫军,一起杀将出去,叛军未必阻挡得住……」 



  「叛军势大,我方措手不及,近卫军早已死伤狼籍,要杀出重围是万万不能了… 

…」 



  「那由我护着您一起……」 



  「红儿!」打断了未说完的话,国王将女儿轻轻搂在怀中,脸上的表情流露无限 

父爱,好一会儿,他毅然道:「不行,决不让王室血脉就此中断。你将本家授下的正 

统王室证物传国宝剑带着,逃回本家去吧!」 



  「要走就一起走,叛军中未必有真正高手,女儿护着您全力杀出去。只要父王您 

还在,就能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啊!」 



  「孤意已决。」国王正色道:「我们虽是旁枝,却也是堂堂姓东方的,依艾尔铁 

诺而据地建国,至今也有五百四十年历史,若我东方正我今日贪生怕死,将来到地下 

怎有脸去见东方氏的列祖列宗。」 



  严词义正的气魄,完全慑服了女儿,她仅能呆呆地从父亲手中接过宝剑。 



  国王像是了了件心事,心怀大慰之下,以即位之后从未有过的口吻,感慨道:「 

阿红,爹的诸孩儿之中,以你武艺最高,远胜堂堂男子。你趁叛军把目标放在王宫, 

逃出王城,带着宝剑去自由都市,找本家求援。将来复兴正统王室的重任,就担在你 

身上了。爹……会缠住敌人,让你有足够时间离开的。」 



  彷彿尽了最后一份父亲的义务,东方正我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大步出门,抽出 

腰间配剑,再不回头。 





  东方红的眸中有泪,临别时父亲英伟的背影,有若仍在眼前,而今生今世,不知 

是否有再相会之期。 



  「爹,您……请您保重……」尽管心中绞痛,东方红不敢回头,望向从小生长於 

斯如今一夕变天的皇宫,默默地为父亲祈福。 



  「找到了,有人想突破包围网!」 



  「是长公主,别让她跑了。」 



  「总帅有令,擒下长公主者,赏银币五万,直陞侯爵。」 



  原本漆黑的道路尽头,忽然间亮如白昼,十数盏燃天灯高高升起,几百只松脂火 

把一起点亮,显现了一个铁桶般的拦截网。 



  「哼,总算来了!」东方红可没有天真到会认为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离开帝都, 

既然谋反者敢发动政变,事先想必已封锁了周围的所有道路。 



  不过,明明知道这种情势,东方红却不从隐密的山间小道遁走,反而从最主要的 

国道强行突破,这固然是为了保持王者的气度,另一方面而言,也是艺高人胆大,对 

自己的剑技有绝对自信之故。 



  「杀!」数名狙击手自树上举刀砍下,藉着冲力声势骇人,眼见即将劈中,东方 

红仍无反应,不由大喜。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念头,原本还在鞘中的传国宝剑,化作一道赤红厉芒,瞬间斩 

其首级。 



  「还想回家见父母情人的,不要来。不要冤枉死在东方红剑下。」 



  言毕,皓腕轻拉韁绳,人与马化作一道轻烟,以极为洁劲的姿态,令人难以置信 

的速度,冲向敌阵。 



  东方家乃当世七大宗门之一,称雄於自由都市地带。东方红是其旁系血裔,但武 

学资质奇高,非独旁系年轻一代中无人能及,便连自由都市的东方本家都为之瞩目。 

因此本次政变,叛军甚至将其列为头号防范目标。 



  「等她进入射程,弓箭手马上放箭!」见到东方红这等声势,负责把关的军官哪 

敢怠慢,下了指令。 



  「任你剑法再快,几百枝飞箭当头射来,也要你顾此失彼,给连射几个窟窿。」 

军官趾高气昂,充满了自信。 



  「启……启禀长官,听说长公主的剑术非常厉害,您认为,我们安不安全啊?」 

没有长官那样的自信,一旁的副官,对自己处境一点都不敢放心。 



  而长官回赠一个了然的微笑,「放心,我们高级军官深处阵中,稳若泰山,是绝 

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此言一出,前方被当作人墙的杂兵,个个脸色发白,暗自悲叹道:「这样我们就 

死定了。」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破风声连响,满空箭雨齐飞。如果被射中,铁定当场 

成为一只刺蝟。 



  只可惜,这个设想与实际情形差的太远,一道初时极微细的赤芒,自东方红的腕 

间绽开,迅速幻化成道道光鞭,锋锐无匹的剑雨,铺天席地罩下,将埋伏的狙击手全 

数斩杀,继而挑开来箭,冲入包围网中。 



  大部分的弓箭手为暴起红光所慑,呆立当场,一箭未出,便已身首异处。总算东 

方红不愿滥杀无辜,手下尚留余地,但仍有不少人,甫一照面,便遭炽热剑劲破体炙 

断心脉。 



  东方世家之红日神剑,为其掌门神功「六阳尊诀」所化,另行加入许多奥妙诀窍 

,出剑时迅捷无伦,又附着灼热焰劲,端地是威猛兼备。 



  虽然因为「非本家不能得真传」的祖训,东方红仅得四成口诀,但她以过人天资 

着意整理,补残招所不足,威力登时大增,虽然不能对付一流高手,但恃之斩杀一众 

兵丁,那却是所向披靡,当者立毙。 



  所有人都只感到一股炽热气劲袭体,便给红日剑劲侵经蚀脉,魂归离恨天了。东 

方正我会选派女儿突围,实是其来有自。 



  眼前闪过一张张呆滞却惊恐的表情,东方红略有不忍,但念及正是因为这班叛贼 

作乱,累得自己家破人亡,立刻便怒恨交集,下手毫不容情。 



  千里良驹配上迅猛神剑,东方红恍若女武神再现人间,盏茶间,便已连破九重包 

围网,即将离开王城地界了。 



  「该死的逆贼……啊……」一声惨呼自左后方树林响起,却立即被几声兵器交击 

所掩。 



  东方红听音辨人,知道是宫中御林军副统领,冷瞳,心下大惊,暗道:「瞳儿是 

我好友,绝不能不救。」 



  念及此处,东方红掉转马头,奔入树林。只见冷瞳身上七八处伤口,满是血污, 

手中长剑溃不成招,独自面对六名硬手,果是迫在眉睫。 



  「瞳儿别怕,我来助你。」一声娇叱,东方红拍马飞驰,剑尖轻颤间,红日真劲 

气随意走,摧枯折朽般将六名敌人一举斩於马下。 



  冷瞳力战之余,气力衰竭,待得看清眼前倩影,不由得悲喜交集,哭道:「公主 

,瞳儿无能,无力保护陛下,乱军已攻破内城,国王和王妃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虽是心底早有准备,闻此噩耗,东方红仍是不由得一呆,想起父母亲人,今生顿 

成永诀,只觉满腔悲苦无处可发泄。激愤之下,纵声长啸,只震得四周树叶满天飞舞 

,群鸟纷飞。 



  心情稍缓,只见冷瞳身形摇摇欲坠,登时醒悟,「她伤重之余,承受不起啸声的 

冲击。」 



  「瞳儿,没事吧?」东方红翻身下马,撕下衣襟给好友裹紮伤处,同时点穴止血 

,助其疗伤。 



  冷瞳拭去脸上污血,苦笑道:「公主,全靠你来,我才能保住一命。这次,又是 

你救了瞳儿。」 



  「别说话,我替你镇伤止血。」东方红缓缓输入真气,低声道:「我已经抛弃了 

父亲,倘若再连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救,还能算是人吗?」 



  死里逃生的冷瞳,闭上眼睛剧烈地喘气,高耸的胸部不住起伏,引人入胜,她虽 

浑身浴血,但外表却仍是俏丽动人,虽不及东方红的惊艳倾城,却是英姿焕发,另有 

风味。 



  东方红手中不停,脑海里却回忆到,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她才六岁,出游回宫时,看见一群人衣衫褴褛,身缚枷锁,被赶赴法场。 

原来是这家人冲撞了天子座驾,被判满门抄斩。 



  东方红年纪虽小,却已是一副侠义心肠,得知原委后,义愤填膺,赶去东门刑场 

,只可惜晚了一步,那家人只剩一个五岁的女孩。 



  东方红也不喊刀下留人,迳自排众而出,当刀斧手为其惊人的美貌与勇气而呆立 

时,她走到女孩身前,伸出小手,笑道:「来,跟我走吧!」 



  这件事为京城百姓传为美谈,东方正我虽然气恼,惟其疼爱女儿,只得不了了之 

。后来,女孩成为了公主伴僮,一齐学习文事武学,更在东方红有心提拔下,破例成 

了禁卫军统领。 



  对东方红来说,冷瞳不是侍卫,而是共同分享悲伤喜乐,一齐说心底话,深宫中 

唯一可以相信的挚友。 



  而在冷瞳记忆中,那抹初阳般的笑容,与将之拉出深渊的小手,亦是自己永生难 

忘的一页。 



  种种的因缘,将两个女孩拉在一起,当然,那时的她们,完全想不到日后的发展 

。 



  此时,巨变陡生。 



  「哗啦!」数枝长枪破地而出,登时将黑马刺毙,同时一阵乱箭自四面八方再度 

射来。东方红反应奇速,抑住哀痛,玉臂轻展,一手搂住冷瞳,左足轻点,蛮腰微扭 

,娇躯轻飘飘地沖天而起,同时长剑灌运巧劲,将箭群折打向下方,一举歼灭狙击手 

。 



  她机警敏捷,又不乏临敌经验,便是敌人忽施偷袭,也计决伤她不得,却没想到 

对方眼光高明,竟弃人杀马。 



  这匹「夜星」是她十二岁生日当天,东方正我亲手由数十样珍奇玩物中挑选出的 

生日礼物,自来爱惜之至。她为人素重感情,否则适才也不会回身救冷瞳,此时见到 

爱骑刺蝟般的惨状,当真是心痛如绞。 



  「公主!带着瞳儿,你突围不易。瞳儿请公主以大局为重,独自离开吧!」 



  「说什么,要走一起走。」 



  一波未平一波起,正上方一叠大网罩下,东方红心神大乱,加上抱着冷瞳,回转 

不灵,闪避稍慢,竟给团团裹住,手脚动弹不得,摔落地面。 



  「这是特制的金丝绵网,反覆缠了六层,内中加藏五罗迷烟,不信锁她们不住。 

」埋伏的士兵大喜若狂,不待长官吩咐,一拥而上。 



  然而,只见网子在瞬间被烧箇通红,彷彿裹着的不是人,而是高温的熔铁,跟着 

,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剑气撞天而出,斩破六层金丝网,东方红再度突围,走避不及的 

士兵,全给红日劲断心而亡。 



  「还要再来吗?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东方红冷声道。剑 

虽已回鞘,一股凌厉的剑气,仍是遥遥镇住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人敢忘记,刚才 

破网而出的太阳,有多么的耀眼。 



  互看了一眼,士兵们大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顷刻间走得乾乾净净。 



  危机暂除,东方红缓缓坐倒,喘息不已,她今晚为突重围,连续催运红日劲,适 

才又强提尚未修成的「太阳真诀」,纵是武功已臻至化境,却也禁受不住,加以吸入 

迷烟,只觉得一阵晕眩,急忙坐下调息。 



  「好厉害的迷药,瞳儿也有吸入,得帮她祛除才是。」凭着深厚内功,东方红不 

多时已将药性散去七七八八,无视内力的虚耗,第一个念头便是帮好友疗伤。 



  蓦地,背心一麻,一股冰寒已极的指力,刺破护体红日劲,任脉十余处穴道连珠 

被封,偷袭者下手好快,显是一流高手,为怕她冲开穴道,立刻加点她督脉十二穴, 

截断体内真气。如此一来,东方红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短时间内恢复行动力。 



  东方红半晚血战,击杀高手无数,无人能挡自己一招半式,眼见离去在即,却忽 

遭暗算,又急又气,想起身上重担,尽成泡影,真气一泄,身子慢慢软倒。 



  就在倒下瞬间,脑中灵光猛现,想着关键之处,一种难言的恐惧,首次爬上心头 

。 



  「这人无声无息地贴近,我毫无所觉,叛军中怎会有这样的高手?那……那难道 

是……」纵是身处绝境,她也不至於惊惶失措,但面对自己的怀疑,确实令她打从心 

底恐惧起来。 



  努力转动颈子,眼眸中出现的身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那无声无息下手暗算之 

人,正是她死命维护,救其脱险的好友,冷瞳。 



  「好……你……你好……」语调中,有着不平、忿慨,与深深的哀恸。满腔激愤 

下,已是语不成声。 



  自己中了敌人的苦肉计,却是失察,但怎么也没想到,从小一齐长大,情同姊妹 

的夥伴,会偷袭自己。 



  冷瞳看着自己的战利品,银铃也似的轻笑出声。蹲下身来,轻抚着东方红滑嫩的 

脸蛋。 



  「公主,你冒险救我,瞳儿总是感谢你的。」冷瞳的眼中忽然绽出一道诡异色彩 

。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语毕,将东方红推倒於地,用左脚踩牢。 



  「人来!将这反贼绑了。」几声斥喝,一些未逃远的兵卒,取出锁链,将东方红 

手脚牢牢捆住。 



  冷瞳满面尽是得意神色,纯稚的眼神,娇憨的笑靥,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暗算多 

年挚友的女人。 



  东方红口不能语,看着这曾誓同生死的故友,眼光中,是足以灼伤人的深深哀伤 

。 



  「公主!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我暗算你?」冷瞳歎道:「很俗气的一个理由, 

荣华富贵。」 



  「真的很俗气对不对?可是,最俗气、最平凡的理由,也就是最好的理由。」冷 

瞳再道:「自五岁那年死里逃生后,我就领悟了世间的至理,『弱於人者,人恆欺压 

之』,那时候,我就发誓,此生际遇,有上无下,纵死无悔。」 



  一滴清泪,自东方红白玉般的脸颊上,缓缓滑下,成长至今,她从未有过如此深 

刻的伤心。 



  「没错,公主,你给了瞳儿很多东西,我的过去,我的未来,都是你给我的。这 

点,我真的很感谢你。」 



  「可是,你还能给我些什么?禁卫军总统领吗?以我的美貌,我的武功、智谋, 

不只区区一个禁卫军统领。」冷瞳坦然笑道:「所以,我今日……」 



  「卖友无悔。」 



  大胆的宣告,让在一旁嗫嚅的士兵都呆掉了。 



  「公主!看来受到冲击的不只是你嘛!真是欠缺磨练啊!」冷瞳笑道:「喂!你 

们几个绑好了没有?动作这么慢。唉!一定平时绮红院去得多了,连锁个人都手酸脚 

软的,不像男人。」 



  听到咯咯娇笑,士兵们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们不会忘记,这名女子适才就在笑声 

中,卖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启禀统领,我们绑好了。下一步是……」 



  「下一步啊!我想想,嗯!还是先请你们休息一下好了。」 



  看见冷瞳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众士兵大骇,连忙逃命。但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瞬 

间追上。 



  冷刃断魂。 



  冷瞳将东方红扛在肩上,轻声道:「我讨厌别人听见我的心事,那会让我觉得自 

己很脆弱,所以只好让听到的人上天堂避难了。深交如你,我尚且如此,何况他们。 

」语毕,大步而行。 





  叛党首脑得知东方红被擒,欣喜异常,吩咐於内殿审问。立下大功的冷瞳,奉命 

将俘虏送往内殿候审。 



  路上,发觉东方红身上的锁链略有松动,冷瞳轻拍着高高翘起的美臀,轻声笑道 

:「别急唷,就快要到了,难道公主殿下不想看看谁是政变的主使人吗?」 



  「参见陛下,冷瞳已将叛逆擒住,恭候陛下发落。」 



  「做的好,这次你打开城门,立功居首,朕不会忘了曾经许你的东西。」 



  叛逆!说的到底是谁? 



  东方红心中气苦。这名叛党首领十分狂傲,像利加斯这种近万人的小国家,根本 

没有资格学人称皇称帝,所以东方正我一向只以王侯自居,而这人却敢自称帝皇,若 

非贪心不足,便是有着高度的自信。 



  入耳的声音依稀有点熟悉,一等到被放在地上,几经挣扎,举目上望,赫然看清 

了叛军首领的真面目。 



  「三皇叔,竟然是你?」 



  「久违了,红丫头,多年不见,倒是出落得比以前更标緻了。」 



  眼前之人,左半边脸被纱布裹住,身材修长,外貌虽然颇见苍老,却仍显得气宇 

轩昂,风度翩翩,漏出来的一只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而威,正是东方红的亲叔 

父,东方正意。 



  东方红知道,这位叔叔年轻时,文事、武功均臻上乘,长袖善舞,广结豪傑,曾 

是下任皇位的不二人选。但在一次返家时,遭人刺杀,妻儿丧生,自己也毁了半边脸 

。自此意志消沉,闭门不出,借酒浇愁。东方正我继位后,每逢节庆,仍赠礼遣人问 

候,但都遭他婉拒。 



  却不意竟是今日的反逆策划人。 



  「皇叔!父王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报他如此。」 



  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如他当年的风采,东方正意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一个 

位子,没有人能长久坐稳,现在,不过是换朕坐坐而已。」 



  「你对父王有何不满,竟要谋反,将来死后,你哪有脸见东方家列祖列宗於地下 

。」 



  「没什么不满,只是朕想坐坐宝座而已,就这么简单。」东方正意随意哂道:「 

至於百年之后,朕倒要看看,是谁无颜见祖宗於地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红怒道。听出话里有不寻常的弦外之音,令她感到不 

安。 



  「什么意思?」东方脸色忽沉,犹如笼罩了一层寒霜,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只存 

着无限的苍凉、悲恸,他厉声道:「丫头,上一辈的旧事,你知道多少?既然不知, 

就别在此大放谬词。」 



  东方红猛地想起,当年宫廷皇位之争,谣言众多,东方正意之案,虽说立即抓到 

凶手破案,但案情中仍存有诸多疑点,莫非……莫非…… 



  「哈……哈……正我老贼!当日你收买杀手,率人暗算於朕,自以为天衣无缝, 

却也可曾想到有今日吗?」 



  「胡说!休得汙蔑我父王清名!」东方红听到旧日宫廷秘闻,急忙替父亲辩护, 

但看叔父这般咬牙切齿,再想想父亲生平行事,心下不禁黯然,已信了五六成。 



  东方正意闻言一笑,多年的忍气吞声,无尽的愤恨,又岂是旁人所能了解。 



  低眼斜看东方红,绝艳动人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副绝不向任何迫害低头的倔强表 

情。好半晌,开始大笑,道:「对了!差点给忘了,你小时候朕教过你武功,虽然说 

时间久了,也不至於退步这么多吧!几个穴道真可以困你那么久吗?」 



  东方红自被檎后,便一直潜心冲穴,预备突袭敌人首脑,报灭家被擒之恨,此时 

已冲开九成,听得计画被发现,再不犹疑,运劲迸断身上锁链,抽出腰间暗藏匕首, 

飞身而上。 



  「逆贼受死。」 



  「保护陛下。」 



  殿前卫兵纷纷挺身向前,试图挡成一座人墙,但红日真劲再现威能,又岂是一众 

庸手所能抵挡,尚未看清敌人身影,就已被剑气破体而出。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 

便已攻到东方正意眼前。 



  东方正意虽拔剑在手,却没想到对方的身法快至如斯,「叮」一声,长剑被断, 

明晃晃的匕首已架在眼前。 



  「无怪朕损兵折将,仍是奈你不得,果是好身手,不愧是连本家那边都讚赏不已 

的人才。」无视於自己命悬人手,东方正意好整以暇地称讚姪女的剑法。 



  东方红内心反覆交战,激动不已。只要手下轻轻用力,立时便可为家国报此大仇 

,可是,果如叔父所言,不对的应是父王自己呵!想起幼时,对自己照顾倍至,百般 

呵护,种种的恩义。一时之间,竟是不忍心下手。 



  「皇叔!我只问你一句?」东方红咬牙道:「就为了荣华富贵,连命也送掉,值 

得吗?」为了找到下手的理由,她只得如斯问。 



  「送命?就凭你?」东方正意眼中厉芒大盛,显然是另有后着。 



  一声呻吟吸引了东方红的注意,却为防东方正意偷袭,不敢回头。 



  「陛下!已将小公主带来了。」出声的是在后方的冷瞳。惊觉尚有大敌在旁,东 

方红心下一凛,但更惊讶的是她的话。 



  「哦!把绿丫头带来了吗?」 



  听明白了两人对话,东方红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侧身一看,却见一名稚龄少女 

,奄奄一息,衣不蔽体,给麻绳牢牢捆着,二十余名士兵团团围住,却不是自己亲妹 

妹东方绿是谁。 



  「大的还没逮着,却先逮着小的,预先留了下来,果然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东 

方正意见她心焦,出言调笑。 



  见到妹妹受此折磨,东方红眼中都快渗出血来。手上用力,在东方正意颈间留下 

一道血痕。 



  「公主!还是让瞳儿提醒你一下吧!瞳儿现在从一数到三,若是你不弃剑投降, 

有什么后果,你冰雪聪明,自当心知。」语毕,身后的一排侍卫,抽刀出鞘,对准纤 

弱的身影。 



  「一……」 



  「你……你们好狠毒。」 



  「无毒不丈夫。你武功太高,若让你逃逸,日后行刺於朕,岂非教朕日夜寝食难 

安,只是,朕自问无能正面挡你一剑。不能力敌,便得智取。」东方正意毫无愧色, 

冷然道。 



  「二!」 



  随着声音一出,一柄长刀刺向刀圈中的东方绿,穿臂而出,鲜血飞溅,东方绿疼 

的痛叫出声,她年纪小,听不懂底下大人的对话,只看到姊姊为己为难,小小的心里 

,亦是痛苦万分。 



  东方红暗忖,若是飞身救人,敌近我远,能否赶在敌人乱刀斩下前到达,犹是未 

知之数,可是东方正意武功亦是不弱,以只方现在的距离,自己身形稍动,空门大开 

,他趁隙攻击,实是九死一生。 



  「只有弃剑投降,才能救妹妹一命,可是……我半晚的血战、父王的重託,难道 

就此落空……」一边是父母家国,一边是姊妹情深,内心的挣扎,令她握剑的手颤抖 

不已。 



  「三!」 



  「镗啷!」一声,匕首落地,东方红颓然跪倒,她知道,今生就此毁了。 



  刀圈中的东方绿,无声地泪流满面。 



  「啊!」厉芒乍现,一声惨呼,只见东方红雪白的只腕,出现两道红丝环,逐渐 

扩大,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滴在地上。却是东方正意重持断剑,立即出手,挑断了这头 

号大敌的只手经脉。 



  只手是用剑者第二生命,手筋既断,东方红今生今世再无持剑的可能了。 



  「你的红日剑,自今日起,绝响於江湖。」东方正意缓声道。 



  半生心血,尽付东流,东方红真正绝望了。 



  「朕一世英雄,岂能死於女子之手。」看着脚下的失败者,东方正意昂首阔步, 

傲然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女人。」 



  一旁冷眼旁观的冷瞳,很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成大事者,六亲不认」,因为她 

自己也是同路人。若是东方红能狠下心来,这些三流陷阱根本困她不住,当然,东方 

正意也就势必得到阴间去当发梦皇了。 





  东方正意抓起姪女的左襟,东方红待要反抗,却觉一阵麻木感自手腕伤处上移, 

欲动乏力。就这么一耽搁,东方正意手中用力,「嘶」的一声,半边衣襟被撕开,露 

出了完美无暇的大半边胸部。 



  「你……你想做什么?」东方红惊慌莫名,一方面是为了腕上异感,一方面更是 

为了东方正意的举动。她试图用手遮住裸露的肌肤,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应是她亲叔叔 

的男人。由他眼中射出的欲燄,东方红知道自己没有会错意。 



  东方正意并没有姪女一半的激动,只是冷笑道:「淫人妻女者,其妻女必遭人淫 

。你父亲当日於我面前,杀我幼子,淫我爱妻。我早已立下重誓,今生纵成修罗,必 

报此仇。」 



  「不要,快住手。」正要撕开右边的衣襟,东方红全力抗拒,但腕上伤处不知给 

下了什么毒素,半点劲力都运不上来,给东方正意将衣裳撕裂至腰部,展现出一身欺 

霜赛雪的玲珑身段。 



  「你不要我碰,那容易。」得了便宜,东方正意并没趁胜追击,反而退到一边。 

这令东方红满心不安,对方绝不可能突然悔悟,一定是有更毒辣的手段,而失去武功 

的自己,仅能坐视一切发生。 



  「陛下!」冷瞳凑上前来,看也不看昔日旧友一眼,道:「奉您的号令,今晚凡 

是有亲人殉难在这妮子手上的近卫军,已经在大殿外集合了。」 



  「很好,你做得好。」东方正意讚许地点头,「这丫头已经给废了手腕,又下了 

药,等会儿朕的近卫军该可以玩个痛快。」 



  东方红只觉一股气直往脑冲,险些晕去。东方正意的话,她听得很清楚,而想到 

等一下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事,立刻便想自尽当场。 



  但意念方动,全身却已软绵绵的没半分气力,想说话可以,要咬舌却只能咬痛舌 

头,连半丝血痕也无,枉论自裁。 



  「别白费力气了。」东方正意冷笑道:「如果让你这么轻易就死,朕的怨愤如何 

能消,而你该可以非常自豪,为了你这丫头,朕可是花了重金,向毒皇买来生死花。 

」 



  东方红少接触毒品魔药,对生死花之名不甚了了,但冷瞳闻言却是吃上一惊。 



  生死花号称天下五大奇药之一,生长於魔界绝地,极难一见,据说是种超强力麻 

药,药力一但发作,可让人产生强烈幻觉,浑浑噩噩,如登仙境,连带强化肉体。可 

惜使用过程稍有不当,事后便强烈腐蚀脑部,使用者癡呆,神仙难救,故而一般当作 

毒药使用。 



  东方正意给复仇怒焰驱使,不愿太早杀掉这对姊妹,但即使废了武功,却仍对东 

方红深具戒心,甚至要使用这等剧毒,由此可见这女人的威胁。 



  东方正意拍两下手掌,殿上卫兵围了上来,将东方红往外拖去,东方红自知无倖 

,却不肯就此放弃,拼命地挣扎。这些卫兵都是粗蛮之辈,立刻还以老拳,可怜东方 

红武功已失,三两下便给打得遍体鳞伤,嘴角破裂。 



  「呜……姊姊,你们都是坏人,不要打我姊姊。」东方绿看到姊姊痛苦地翻来覆 

去,哭着为姊姊求情。 



  「你这禽兽,你这样做,怎对得起死去的父王。」看到东方正意得意地微笑,东 

方红悲愤道。 



  「死去的父王!哈哈……红丫头,你也太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东方正意猛地转过头来,半边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禽兽的兄长,当然也是禽兽。」东方正意道:「你真的以为那老贼会死守殉国 

吗?丫头,你大错特错了,他利用你带传国宝剑突围,掩人耳目,自己却从密道早一 

步溜出都城了。」语气中有着无尽的遗恨,似是为了未能一报多年之恨而气恼。 



  「跑了老的,也无妨。今天朕就先玩残了你们姊妹,来日再取正我老头的首级。 

」 



  「你放过绿儿吧!就算你不念她是你的亲姪女,那么小的孩子,你也忍心下手吗 

?」对自己的命运,东方红悲哀的认命了。为了妹妹,抛弃了仅有的自尊,向折磨她 

的死敌哀求。 



  「你父亲既然舍得,我又何必客气。」东方正意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妹妹 

身上的伤,是你那慈爱的父亲,为了逃命,把她从车上踢下来阻挡追兵所造成的。」 



  东方红惊骇莫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最慈祥、最相信的父亲,居然 

会…… 



  「我不相信,父王他不会做这种事,一切都是你胡诌的!」 



  「信不信由你,不过……」东方正意诡异笑道:「若不是他命人密告你逃离的路 

线,要伏击你还真不容易。」 



  东方红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眼前金星四冒,胸口气血翻涌不已,心中淒楚难当, 

彷彿五脏六腑都要一齐绞碎。就仅仅一个晚上,最信任的挚友暗算自己,肢体半残, 

被亲叔父施以地狱般的凌辱,到了最后,竟然连父亲都出卖了她。 



  「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战呢?我的生存,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样的疑问 

,不断堆上在胸口,彷彿所有的生存意义,全被一齐抹煞。 



  最后,她听到某种东西的碎裂声,那是她的灵魂、理智、意识,瞬间化为碎片的 

最后声响。 



  两行红色的泪珠,在白玉般的脸蛋上,静静地留下了深刻的红妆。东方红目光呆 

滞,神情癡呆的坐在地上。 



  「姊姊!姊姊你怎么了,你说话啊!绿儿好害怕啊!」看到姊姊的崩溃,东方绿 

惊骇莫名,半跪半爬的蹭近东方红身边,用被绑住的身体摇晃着亲爱的姊姊。 



  看到这幕景象,东方正意确实享受到复仇的快意,只差杀掉东方正我,就是完美 

的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哈……」打破了可怖的沈默,最后,东方红开始大笑,恍 

若地狱最深处的厉鬼,重回人间,让人心肺功能为之衰竭的狂笑,响彻了整个殿堂。 



  「拉出去!」 



  生死花毒素渐渐入脑,加以心情悲怆欲绝,东方红再没有抵抗,任卫兵们抓起手 

脚,抬出门去。沿途,她嘶声力竭的疯狂大笑,让殿内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阵寒意。 



  「姊姊,姊姊。」给姊姊的模样吓坏了,东方绿天真地挣扎起身,想要跟去,却 

给东方正意一指点倒。 



  「陛下!诸事已定,冷瞳不妨碍陛下享乐,就此告退。」 



  「很好。朕许下你的元帅一职,明日早朝会宣布。」东方正意点头道:「只是, 

你不留下来为朕助兴吗?」 



  「陛下真爱说笑,有两位公主侍奉良宵、温蓆暖被,难道还不够吗?」冷瞳眼波 

流转,巧笑倩兮,呢喃道:「冷瞳为人,不做白事,要我充当一晚高级娼妇,代价很 

高的。」 



  东方正意点点头,允许臣下告退。 



  他让她走,对於这个与其说是部下,不如说是合夥人的女子,他知道那是朵杀人 

不见血的血蔷薇,想要强摘的人,必定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冷瞳大步出殿,反手关了殿门。在门内,东方正意解开身上衣带,朝着那哭得梨 

花带雨般的女孩,缓步走去;而在门外…… 



  「公主,各人有各人命,你可别怨我啊!」她低喃一句,随即又回复冷澈的神色 

,「不,就算你怨我也无所谓,因为只有牺牲你的命运,才能改变我的命运啊!」 



  宫门之外,一具女体给抛在泥地上,朦胧的眼神中,映出了无数禁卫军的身影。 



  「哈……哈哈啊……哈哈哈……」 



  笑声绕樑不绝,一个禁卫军大汉脱去裤子,猛地扑上。 





  国境边界小路上,一辆简陋马车缓慢地驰向艾尔铁诺。 



  「陛下!我们已经成功越过国境了。」 



  「做的好,辛苦了。」一个颇见苍老的身影,捻鬚笑道。 



  「可是带着传国宝剑的长公主,已经失去了消息,留下的小公主,也……」 



  「小事一件,国家的重心在於国王,传国宝剑不过是象徵,没多大意义。至於女 

人,将来还怕没有吗?哈哈哈……」 



  满天的云朵,悄悄地遮住了月亮。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 利加斯王城 私娼寮 





  城里偏僻的一角,几十间破旧木屋错落座立。百余名年岁不等的女子,傍依门口 

或跪或站,身上罩着宽松的布袍,袍子下的各色胴体,正等着客人待价而沽。 



  三年来,利加斯国内混乱,民生凋零,百姓无以为继,因此而卖身为娼者,大有 

人在,加上近月来又爆发战事,私娼寮的一众莺莺燕燕,人数突然暴增了起来。 



  喧哗声响起,一队军士高声吵杂,从远方靠近了过来。在这种战乱时局,哪种主 

顾比军人更豪阔。流莺们纷纷打起精神,摆出诱人姿势,稍微大胆些的,甚至就地铺 

了随身草席,扫榻相迎,反正屋少人多,倘若争不到屋子,草席一铺立刻就可以营业 

。 



  「恭禧杜大哥了,论起今天场上的功劳,您是全队第一啊。」 



  「是啊,我瞧刚刚头儿看您的眼色,嘿!指日就要高昇啊。」 



  「说得是啊,这真是要庆祝了,改天您一人升天,可别忘了我们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恭维为首的那个虬鬍汉子,只乐得他呵呵大笑,朗声 

道:「杜某能有今日,全靠诸位兄弟的帮助。为了酬谢大家,今儿个在此的花费全由 

我来出。」 



  此言一出,立刻响起一阵欢呼,跟着就是一阵叹气。 



  「唉!难得杜大哥请客,可怎么却是这等粗劣货色啊!」 



  「将就点吧!最近城里刺客不少,很多人都是嫖院时被杀,安全起见,还是别逛 

高级妓院,拿这地方先来消消火吧!」 



  计议已定,众人嚷嚷起来,说要挑一个最好的来酬谢杜老大,但要在这么多流莺 

之中挑说哪个比较好,一时也非易事,正自无法可施,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响 

起。 



  「古怪的,哪来的琴声?」虬鬍汉子大感好奇,在同侪一片「走桃花运」的嘘笑 

声中,寻琴声而去,余人也跟着一哄而散,分别找着对象,进屋去了。 



  虬鬍汉子跟着琴声左拐右绕,最后,在某条巷子深处,一个阴暗屋簷下,见着一 

名女郎。她斜倚土墙,和外头流莺穿着同形式的宽松长袍,却遮掩不住本身的婀娜身 

段,手里简陋的三絃琴,轻轻地奏出清淡小调。 



  未看面容,虬鬍汉子单凭直觉,已肯定对方不似庸脂俗粉,扬声道:「我出两百 

。」一般流莺伴枕一次,不过九十铜币,他肯一次喊价到两百,已经是很阔绰的价钱 

了。 



  琴声嘎然而止! 



  女郎转过身来。出乎意料地,在头套下,竟是一副绝美容颜,樱唇雪肤,月眉星 

眸,精緻的艳丽,让虬鬍汉子这样长阅风尘的老手,都为之惊艳。只是,这副美丽娇 

容上,不见美人应有的笑意,而是一片冷漠。孤高而冰冷的眼神,让虬鬍汉子瞬间怀 

疑起来,这样的女子,怎会是个土娼? 



  不过对方随即证实了他的疑惑。没说半句话,女郎微微摇头,竖起了食指,比了 

个「一」的手势。 



  「要一千?你身价有那么贵!」虬鬍汉子一惊,跟着大喜,能嫖到这样的美人, 

纵使耗尽两月薪俸也是值得。 



  「错了!我不卖。是有人买你。」女郎开口说话,一如表情的冷漠,出口的声音 

虽然悦耳,却也如冰雪一般严寒,「一千铜币是你的身价!」 



  虬鬍汉子一惊,未解其意,却见女郎朝他微举玉臂,劲风扬起,跟着眼前一黑, 

眉心剧痛,什么意识都没了。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女郎皓腕上,一圈怵目惊心的艳红! 



  看着无生命的躯体倒地,女郎表情依旧,既无得色、亦无怜悯,扬手在墙上印下 

与雇主约定的确认记号,套上套头,就此步进巷尾。 





  黄昏时分,女郎回到城南的一处民居。屋子地处偏僻,没什么吵闹,虽然格局不 

大,却很乾净,连带门口的一小块花圃,都清理得井然有序,是个适合静养的好地方 

。 



  女郎推门进屋,负责打理杂务的老嬷嬷,闻声出来,向她问好,之后,两人约定 

明日的上工时间,老嬷嬷告辞离去。 



  出门前,老嬷嬷回身再看两眼,女郎已端着老嬷嬷刚煮好的清粥,进入内间了。 

每次看着她的身影,老嬷嬷的心里就有着嘀咕。 



  这个枫姑娘啊…… 



  老嬷嬷是附近的一名独居老妇,替邻近人家洗衣烧饭为生。某日,这名枫姑娘突 

然上门,丢下好大一袋金币,请老嬷嬷专门到她家打理杂务,同时,当她不在时,请 

老嬷嬷帮忙照顾她的妹妹。 



  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老嬷嬷当场就答应了。枫姑娘虽然冷淡如冰,但相处上仍算 

温文有礼,每日工作量不大,报酬又高,实是轻松愉快。只是,做久了,老嬷嬷渐渐 

听到一些传言…… 



  传言的起因,是有人认出了她。据说在一年半前,有对姊妹花一齐由军妓营被卖 

到城内的某家私娼馆,那个姊姊的相貌,依稀便是今日的枫姑娘。 



  唉!军妓营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那些近卫军残猛粗暴,动辄将身下的女子 

打得皮开骨折,京城里的妓女们,视接他们的生意为畏途。 



  那个妹妹一年内堕了好几次胎,最后精神崩溃,成了傻子,军妓营的长官为了怕 

负责任,将她们两人一起转卖娼寮。听说进院子的时候,姊妹俩下半身都还在流血… 

…娼馆老鸨欺负她们一癫一癡,什么客人都让她们接。后来不知怎地,先是姊姊失了 

踪,再后来,整间娼馆都不见了,要不是有人突然想起,还真没人记得这档子事了。 



  关於这些传闻,老嬷嬷压根儿就不信。这个枫姑娘,看来真是特别,虽然身在风 

尘,却没染上半点俗艳,反而有另一种难言的高贵绝俗,该是是好出身的女儿家啊! 



  只是,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呢?还有,她的妹妹…… 



  想起枫姑娘的妹妹,老嬷嬷不忍地再叹口气,悄悄地关门离去了。 



  内间里,枫儿吹凉匙中热粥,一口一口地喂进妹妹口中,不时还用手巾拭去她嘴 

角的残羹与口涎,脸上神情尽是温柔、怜惜,与拼命隐藏的哀痛,再没有半分冷意。 



  在她面前,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孩。照年龄来算,女孩在今年秋天,才要过十三 

岁生日;但此刻的她,一头长发又灰又皱,脸上满是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与斑点,全身 

皮肤蜡黄,枯槁无光泽,连举起手来都无力地不停颤抖,简直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 

婆,哪像是豆蔻梢头的青春少女。 



  「姊……姊姊……嘻嘻……」 



  「乖,别动,先把粥喝完。」 



  曾听说境遇会改变人的相貌,枫儿以前不信,但现在瞧着妹妹悽惨的模样,却再 

不由得她不信。 



  当自己把妹妹从那污秽不堪的场所救出,想好好地为她疗养、复健,却发现妹妹 

奄奄待毙,命悬一线;自己惊惶失措,连找众多医生,却没一个管用。幸好那位尊贵 

的小姐千里而来,这才在生死关头,把妹妹挽救了回来。 



  但接下来的仍是噩耗。妹妹的身体已严重损坏,纵能救回,也不过是一时之命而 

已了。 



  正确的病因和自己相同:生死花中毒。而且又没相当根基的内力做缓冲抵禦,急 

救也来得太晚,就算有十重圣力加身,也是回天乏术了。 



  听到那位尊贵小姐的最后暗示,枫儿明白,自己所能做的,仅是让妹妹最后一段 

人生尽量没有痛苦了。 



  仅是没有痛苦! 



  她甚至谈不上享乐,虚弱的身体,接受不了清粥以外的任何美食或补药;崩溃后 

的心灵,在见到每个生人时惊恐欲狂,甚至连嗅到利加斯以外的空气,妹妹都会不安 

得抽搐。 



  所以,这样的一段生活,就是自己目前所能做的了。 



  喂完了粥,枫儿让妹妹躺下,手稍擦过,立刻就是一络白发落下,瞪着日益稀疏 

的发丝,枫儿几乎压抑不住久违的泪水,现在的日子,就算自己拼命想挽留,也不会 

太久了啊! 



  绿儿,你的命为什么那么苦?难道就因为你生错人家吗…… 



  枫儿坐下来,迳自把头低垂,独自沉思。脑海里一幕幕浮现起今早在市集听到的 

喜乐奏章,还有路人们的对话。 



  「是哪一家在办喜事?这么会这么热闹?」 



  「你怎么连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前国王东方正我,得到艾尔铁诺支持,已经回 

国重新登基,今天是他与冷瞳元帅的结婚大典啊。」 



  「唉!上个皇帝也真倒楣,登基没几年,就被手下政变刺杀,他的脑袋,听说还 

是冷瞳元帅亲手交到东方正我陛下的手中的。」 



  「是天意吗?那个人到底还是死在女人手上……!」脑海里依稀还记得,那个男 

子昂首阔步,傲然道:「朕一世英雄,岂可死女子之手……」 



  真是天意啊! 



  心绪飘荡不定,耳边忽然响起妹妹自哼的小曲,「兔儿跳,鱼儿跃,鸟儿早起在 

树梢;爹爹抱,姊姊笑,爹爹叫?我?好?宝?宝……」 



  哑然的沉默,笼罩着室内,外头的夜空,早已深了。 



  风,无声地吹着,似乎,有一声人类听觉可及以外的叹息,缓缓地渗入微风之中 

,吹往南方的国度,另一处太阳殒落的地方。 



  自由都市──暹罗城。 




  《风姿物语》太阳篇完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遇,
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何,纵
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 [FROM: 202.118.226.242]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7.23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