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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阿达散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物语  鸣雷篇第一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19 18:46:55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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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姿物语鸣雷篇(1) 
作者:zlike(xxx.xxx.xxx.xxx) 2001/09/25 12:15   字节:132K 点击:3770次 帖号:7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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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姿物语——鸣雷篇第一集 

**************************************************************************** 



           楔子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六月 魔界边境 

  熔炉里,火焰已然熄灭,犹自冒着袅袅轻烟,夜已深,炉子旁的人却未歇息,正盯着
眼 
前的几丝火苗,呆呆出神。 

  屋子的一角,几件器物如垃圾似地随意弃置,荡漾着龙纹光华的古剑、不知什么金属
组 
成的黑沉盔甲、以蟒蛇形状制成的手杖…… 

  每一件,都于简单样式中显出不凡之处,足以令识货的武器商人为此付出高价,而倘
若 
他们看清制作者印下的专属记号,这些器物的价值甚至可飙涨百倍以上。 

  而现在,这些东西只是乱没价值地给丢在墙脚。 

  正在发呆的,是个矮小老人,身形枯瘦,满是皱纹的脸上,清楚地可以见到各种风霜
留 
下的痕迹。 

  老人的听力似乎很不好,也因此,屋里几头老鼠给养得又肥又大,此刻,正躲在屋里
黑 
暗处,以谷类残渣大快朵颐。 

  忽地,一道冷风急遽刮入,所有火光为之一暗,当一切重归正常,屋里悄没声息地多
了 
一人。 

  “师傅,弟子朱炎参见。” 

  听着人声,老人立刻由沉思中醒来,表情回复了一贯的强悍精干,沙哑着嗓子道:“
是 
炎儿吗?说过多少次了,好端端的男子汉,动作就别学那山中老鬼一夥人,鬼鬼祟祟,獐
头 
鼠目,不成体统……” 

  被责备的一方,是个年轻男子,面对师傅这不知该算是调侃,亦或是单纯牢骚的指导
, 
他便如往常一般地不做反应,只是声调平平地回报刚才的去向。 

  “师傅,小师妹已经越过边界了。” 

  男子的身材英伟,是名十足十的美男子,红玉般的赤发,在炉火辉映下倍添光彩。 


  “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是由我跟在后头……” 

  “不必了!” 

  老人的脾气十分暴躁,大声怒道:“这丫头就是爱乱跑,既然不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 
那她的死活也与我们无关,不必理她!” 

  多年的师徒相处,朱炎很明白,师傅此刻真正的怒气并没有表面上的十分之一,因此
, 
他还是缓声道:“其实,让小师妹多出去历练一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凭她那点把戏?哼!连门缝都没有。炎儿,你可别忘了,只有你,才是我的真正
传 
人啊。” 

  “是的。然而,恕弟子多言,小师妹的资质,如果经过适当磨练,成就是远在弟子之
上 
的,弟子不明白师傅为何不……” 

  “就是因为她的资质好,所以我才生气,如果她……” 

  发现自己在无意中说出了真正的心情,老人立即闭上了眼,有些泄气地默坐着不出声
。 

  听到了想要的结果,朱炎不敢再刺激老人,转移话题道:“师傅,关于那样东西的处
理 
……” 

  “用不着了,它的主人已经把它拿回去了。” 

  “啊!那位先生来了。” 

  提到“那位先生”,朱炎的声音有些微颤抖,那是一种混和了崇敬、热切的语音。 


  老人瞧了徒弟一眼,把头别开,道:“今早来的,唉!瞧那模样……撑不了多久了。
” 

  与朱炎不同,老人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感伤。 

  朱炎没有作声,他很清楚,师傅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似有无限感慨,老人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火烛直摇晃。 

  “唉!魔族这东西,沾上了一辈子都是麻烦。”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六月 香格里拉 

  “当啷!”一声,长剑给挑飞在半空,转出几道炫目弧形之后,掉落地面。 

  他长长地喘了口气,彷佛全身精力都被榨干似的,重重跪倒在地,身上给汗染得湿透
, 
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长剑落地的刹那,乐声嘎然而止,由魔曲所幻化出的鬼神虚相,在瞬间消失无踪,
无 
边无际的黑暗里,只剩下面前那位放下手中大提琴的淡妆丽人。 

  “你的武功又有进步,比起三个月前,这次又多撑了半炷香的时间。” 

  “可惜还是攻不破这些魔曲。” 

  “关于这点,你应该不意外吧!” 

  丽人轻轻一笑,唇边笑意虽是云淡风清,却别有股妩媚迷人的成熟风韵。 

  “既然输了,原先的委托还是要继续吗?” 

  “当然!” 

  虽然累得像滩烂泥,他的回答犹自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 

  “很好。” 

  丽人有些不合形象地耸耸肩,似乎这答案不感意外,微笑道:“搜索工作到目前为止
, 
虽然有线索,但并没有目标的具体下落,如果要再继续下去,搜索的层级就必须再提升一
级 
,当然,需要的报酬也相对提高。而今天,你并没有能打败我……” 

  “……” 

  “依照当初的约定,既然你还胜不过我,那就只好公事公办。” 

  丽人轻扬素手,一束纸卷悄然飘落至他面前。 

  “这是委托任务需要的金额,等你把钱凑齐,我会交给你最新的搜索报告。” 

  不用打开,他完全理解纸上的数目会是多么巨大,当下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 

  并非为了那天文数字一般的金钱,而是因为适才那场战斗的激烈、疲惫。 

  “看在大家的私人交情,我奉送一个情报。” 

  丽人收起爱琴,转身而去,窈窕背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自由都市最近不太平安,
如 
果是你的话,也许能从中捞点好处吧。” 

  “哪里?” 

  “自由都市的沙尔柱。” 

  “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包子好不好吃,不能只看皮的。” 

  他不再多言,将整个身体倒在冰凉地板上,好好地休息一下,呼呼大睡,以备跟着的
长 
途跋涉。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月 自由都市 

  丛林阴郁,浓密树枝交相错杂,完全阻住各方的光源,成为一个密闭的黑色世界。 


  并没有吹风,但却响着诡异的金属破风声,树丛枝叶不时摇晃,正是有人于其间交手
的 
证据。 

  倘若有人能在黑暗中视物,便能看到飞溅在树叶上的血珠,快速增多。 

  树木越摇越剧烈,双方的交手也渐趋白热化,终于一声巨响,两根合抱大树同时折断
, 
一道人影闷哼咳血,以惊人高速向林中深处急退,几下就没了影子。 

  原处,七名着夜行黑衣的男女,先后从树上跃下。 

  七人中有老有少,有高有瘦,分执刀剑匕首,或是一些难得看见的奇形兵刃,各自有
着 
不同的特徵,但却有着相同的一点,就是每个人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 

  最轻的,左臂少去了一截;严重的,甚至要同伴立刻就地急救,才能保住一命。 

  所有伤口也有着异样的巧合,就是无论轻重,每个人都仅有一处伤口。 

  因为能承受对方连发两招的人,绝对不是活人! 

  所有人都忙着止血、包裹伤口,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不轻易让情绪波动,但想到
刚 
才那场厮杀的惊心处,却不由得不动容。 

  一名中年女子尖声道:“那贱人……好厉害,她出手比任何教官都快,她……她……
” 

  因为失血过多,说没几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一位少女接着说下去,“真想不懂,同样都是学生,她也不过比我们早了几届
, 
怎么能让我们追杀万里,还伤了学校这么多人!” 

  “就因为有这种实力,所以她才成为‘目标’啊。” 

  为首的一名青年沉重道:“何况教官说过,她是校长大人近五百年内最得意的门生之
一 
。” 

  一个老人缠妥腹侧的伤布,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追下去
吗 
?” 

  “没必要。虽然命令上是要把她截杀,夺回物品,可是看别组的例子,能把她逼到这
地 
步,我们应该也能及格了。” 

  青年苦笑道:“何况,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做刚刚那样的组织攻击了。” 

  入林时,他们这组原有十八名组员,排好平日熟练的杀阵,现在,只剩下七人,剩下
的 
都已殒命在某个树头上,成为任务的遗迹了。 

  想到能存活下来代表的意义,众人虽是伤重,却都有喜色。 

  为首青年道:“走吧!” 

  一语方出,突然脸色大变,呼喝道:“快退……” 

  话没来得及出口,一股凝结万物的寒意,铺天盖地般罩下,七人奋起最快身法,朝不
同 
方向逃去,只听得“砰!砰!砰!”三响,有三道人影及时窜入林中,远远逃逸,余下四
人 
则似关节僵硬一般,动作越来越迟缓,终而停歇。 

  没多久,尸体外部渐渐散发白气,竟罩上了一层薄霜。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有个身影倚树而立,看着自己用尽力气发的一击,默数成绩。 


  “第二十六组,余数三!老头子教学手段大有进步啊。”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一袭黑袍与阴暗树林作最完美的结合,只有那一双眸子,如魂如
魅 
,随着主人的思考而幽亮。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右手暂时是完蛋了。” 

  看向右手手腕,就像与几具尸体同样,冻得像根铁棒,肤色异样地惨白,腕上肌肉坏
死 
过半,饶是如此,还是传来难熬的痛楚。 

  而身上其他刀伤、掌伤、毒伤,并不比这轻松! 

  “不能再硬拼下去了。” 

  她举起左手,将腰间一个布包放入怀中,“不过,还是得把这东西送到那人手上。”
 

  黑袍轻扬,身形随之变幻,正要以一贯的神秘姿态,幻化消失在黑暗中,忽然…… 


  咚! 

  往前栽倒,摔了一个极难看的前扑。 

  是伤势沉重,所以立足不稳吗? 

  “他妈的!又踢到前脚了……” 


  风之大陆幅员广大,随着各地区的天文地理,呈现种种不同的风貌,也诞生出种种不
同 
的文化。 

  在北方的精华区域里,西北方的大片土地,属于第一大国艾尔铁诺的疆域;东北方则
是 
文明古国雷因斯·蒂伦立国其上。 

  南方的文化、开发程度没有北方高,在西南边,是由众多蛮族所联合,附属于艾尔铁
诺 
的特别行政区,武炼;而东南方,则是零星散布的自由都市同盟。 

  在龙腾山脉以东、银海公路以南,风之大陆的东南方,本是块危险而不适人居的所在
, 
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太古神话时代以来,这范围内的磁场极不稳定,因而导致天灾频仍,
沙 
暴、地震、龙卷风、霜害、冰雹、磁场波…… 

  以及严苛到极点的气候突变,使得这区域生人难近。 

  只有被放逐的罪犯、战争落败后的亡命者,才会踏足其上。 

  经过千百年研究,大陆上的文明,足以克服天然环境,于是开始有部族进驻,依法设
立 
磁场结界,在一定范围内维持天候正常,跟着便开始建立都市,设立根据地,之后,有了
自 
由都市同盟的诞生。 

  自由都市同盟,正确来说,可以加上“商业”二字。 

  散落在东南方的各都市,因为不可能自给自足,所以便建立交通网,与邻近都市展开
贸 
易,因为这层关系而结成商业共同体,于是便有了同盟体制的诞生。 

  特殊的环境,产生了文化的不同。 

  与艾尔铁诺、雷因斯相异,自由都市的法律,显得宽松的多,各都市的市民,也相当
自 
豪于“自由、热情、追求梦想”的城市风格,再加上半开化的都市风情,使得自由都市有
若 
闪闪发光的待采金矿,吸引了大量的外来客。 

  除了商人,也有游走各地的旅人、作武艺修行中的流浪剑士,除此之外,当然也不乏
罪 
犯与亡命之徒。 

  总之,只要挥霍得起,自由都市共通的口头禅是“来者皆客,四海之内亦兄弟”。 


  不过,姑且不论商旅,罪犯、投机客的大量涌入,实在是项伤脑筋的问题,为此,自
由 
都市有个热门行业,“捉通缉犯”。 

  奖金猎人在各式高额悬赏中,应运而生,他们从悬赏布告中记下对象,满足雇主要求
, 
看是生擒活捉,或是人死见尸,甚至清蒸红烧,无所不包,之后,收取报酬。 

  一般来说,由于组成份子复杂,奖金猎人的社会地位不是很高。 

  初出江湖亟欲成名的武林新秀、仕途失意的武人、缺钱的流浪剑士、地痞流氓…… 


  反正只要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谁都可以下海兼差,用不着领牌注册,甚至奖金猎人
兼 
作杀手买卖,这都是常事。 

  因此,猎人常常遭人白眼,但是,猎人中并不乏际遇不佳,却有一身好功夫之人;同
时 
,也有不少知名人物,当初是以猎人身份出道。 

  大陆上,各城市中会设立多处红墙,作为官方公告各个通缉犯之所,同时也提供各类
悬 
赏的张贴,标明此重犯的姓名、相貌特徵、悬赏金额,并注明悬赏需要。 

  而红墙,也就是奖金猎人聚集的工作场所。 




        第一章 稚犊不识忧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月 自由都市 

  沙尔柱红墙之下,许多人注视着各类布告,交头接耳,窃语不断。 

  他们倒不全是奖金猎人,在悬赏告示中,也有以寻人为目的的任务,倘若恰好碰到,
那 
也是一笔意外之财,当然,像这种“寻找故友蔡德统,见人二十铜币,见尸三百银币……
” 
大家心知肚明的内容,那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喂!最近有什么好工作啊?” 

  “亚达市悬赏四百银币,捉三个越狱的逃犯。” 

  “哈,老弟,不若咱们兄弟俩联手,小小逃犯,还不手到擒来。” 

  “是,你老兄武功最强,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把柳一刀抓了,只会在这嚼舌根。”
 

  奖金猎人们交换着工作的情报,在这行,报酬最高的工作,不一定是好工作,说到底
, 
不管酬金有多高,倘若没命去花,那也是没意义的。 

  红墙榜上的大陆第一号通缉犯,已经高居榜首三周了,那是雷因斯境内新近崛起的采
花 
悍匪,柳一刀。 

  这人在雷因斯境内连续作案,专挑贵族、富商下手,出入香闺无数,雷因斯官方几次
围 
捕,都给他逃逸,连相貌也没看清。 

  怪的是,给采花的妇女,也是模模糊糊,除了一口咬定对方是个大胡子采花贼,其余
的 
相貌、特徵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有的讲高、有的说瘦,众说纷云,反而使得雷因斯官方更
为 
头痛。 

  王城内也曾大肆搜捕,但除了抓到一堆想藉名作案的冒牌货,连个影子也没摸着。 


  雷因斯的富商、贵族们气愤有加,悬赏越加越高,现在已经高达五百枚金币,成了大
陆 
第一淫贼。 

  “借过,借过……前面这位好心大叔,拜托你让一让好吗?我看不到了……” 

  红墙下的人群,因为有人强力的挤入,而起了一阵骚乱。 

  不过,当人们看清骚乱的源头,原本要脱口的脏话,顿时收进肚里。 

  那是一名留着短发,百灵鸟一般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翠绿的背心与短裙,赤着双脚,
光 
着膀臂,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脸上挂着爽朗微笑,看来有些迷糊,盯着红墙
上 
的告示,来回搜寻。 

  周围人们都有些好奇,这样的一个女孩,瞧起来,完全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怎么
会 
到这种地方,与人群斯混呢? 

  “伟大的仙得法歌大神,请您赐给我一件好工作。” 

  暗自祈祷一番后,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各类布告,想寻找一些合意的目标,嘴里喃喃
自 
语。 

  “抓杀人犯……这个不行,爱菱打不过人家……驱逐盗贼……这个也不好,没什么把
握 
……保护百斛珍珠送至武炼……这…这种稳死的……寻找市长爱妾遗失宠猫,这个可以接
, 
可是……怎么最近都在帮人找小猫小狗啊!” 

  看完了告示,少女爱菱无奈地垂下肩膀,有些丧气的摇摇头,脸上表情虽然仍在微笑
, 
却嘟起了小嘴,颇为失望。 

  从模样看来,爱菱仅是个普通的少女,不过,倘若旁人知道她父亲的姓名,可能会为
之 
大吃一惊。 

  隆·贝多芬,当代第一铸造名匠。远自九州大战时期,魔界名匠隆·贝多芬的名号,
便 
扬名大陆,名声之广,便是鲲仑的其他角落也有所闻,其所铸造的器物,特别是武器,每
件 
都在战争中随战绩而享有盛名,至于特别制作的魔导器,更是魔导师眼中的无上秘宝,总
之 
,只要是烙有其代表徽印的器物,都有成为黑市拍卖会上压轴宝物的本钱。 

  九州大战后,一如其他的许多人物,这位名匠从此生死不明。 

  爱菱是隆·贝多芬的女儿,也有着直承而来的铸造天赋,从懂事起,就立志成为父亲
那 
样的一流名匠,但是,隆·贝多芬却对女儿的志向嗤之以鼻,自始至终抱持着打压的态度
。 

  从小到大,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除了无数次的争吵外,爱菱不断力求表现,
以 
回收父亲的铸造品为任务,进行一次次的人间之旅。 

  六年前的一次旅行中,爱菱遇见了当时化名“莫问”的超级剑手,剑仙李煜,两人合
作 
追踪父亲作品之一的黑曜镜,最后,黑曜镜在打斗中炸成碎片,勉强算是完成工作,而爱
菱 
更险些在旅程中丧命,若不是李煜的全力救护,这名立志成为一流匠师的少女,早已在爆
炸 
中成了焦炭。 

  旅行结束,爱菱着实挨了父亲一顿臭骂,还有连续半年的冷嘲热讽,少女并未因此而
气 
馁,但是,她也发现了自己的能力不足,只会成为伙伴的累赘。 

  因此,六年里少女乖乖地待在家里,锻练自己。 

  去年九月,自认为磨练已经足够,爱菱再度离家,继续六年前未完的“江湖历练”。
 

  要培养一名好的工匠,仅凭优秀的锻造能力是不够的,还要具有卓越的判断、构思,
这 
些都得从生活经验中学习,所以,为了让自己更上一层楼,亲身到人世去历练,增长经验
, 
这是必须的。 

  而当历练成熟,制作器物的本领也会随之提高吧! 

  无奈,现实与构想有着许多差别,尽管有心想锻练,但出来几个月了,却学不到什么
东 
西。 

  以前,爱菱听说过,初出茅芦的年轻人,往往会到红墙接工作,藉此增加经验、名气
, 
所以她这次一出来,也学着别人到红墙下观望,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什么工作也接
不 
来,就只能帮人家寻找失物,找些小猫小狗之类的工作。 

  别说是小风小浪了,这样的生活完全是风平浪静,比起几个月前,见识、思想没半点
长 
进,徒然浪费囊中的旅费罢了。 

  就在刚刚,还在入城时,对一名病弱老人施予援手,把上趟工作的余额全给了他,事
后 
才发现身上只剩几枚铜币,这下真的要潦倒街边了。 

  爱菱望着红墙上的告示,嘟起小嘴,长长地一叹。 

  看来,在增长经验之前,还是得先拥有相当实力啊! 

  那么,难道自己就真的一点实力都没有吗? 

  一面对起这个问题,爱菱就为之气结。 

  应该不是这样的啊! 

  自己不是从小就才华洋溢的吗?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呢? 

  “算了,还是再去帮忙找找小猫咪吧!” 

  一时间没有解决方法,肚子却不争气地饿了起来,爱菱只好向现实低头,再接一档微
薄 
的生意。 

  “仙得法歌大神,希望您庇佑这次的动物很好找,拜托拜托。” 

  向自己信仰的神明祝祷后,爱菱伸手揭了布告,往后退到角落,正要转身离开,一张
不 
知从哪飞来的卡片,忽地掉在她头上,把眼睛遮住。 

  “哇哇!什么东西啊!” 

  少女着实给吓了一跳,但当她抹开脸上的那封卡片,瞧见上头的内容,不禁呆得说不
出 
话来。 

  那是一份徵人布告,大意是徵召自由都市境内,乃至于其他国家的英杰,共同在四月
之 
前,前往阿朗巴特山,共襄盛举。 

  令爱菱眼前一亮的是,布告下方,特别注明主办单位在自由都市境内各市都有联络处
, 
倘若凭此卡至联络处报名参加,可向联络处索取旅费及相关资讯。 

  “太好了,这看起来好像很棒啊!” 

  没想到可以轻易地解决食宿问题,爱菱喜不自胜,可是,喜悦过后,她又有些担心,
这 
会不会是广告噱头呢,世上哪会有这么好的事啊? 

  “喂!可爱的小姑娘,漂亮的小姑娘。” 

  叫唤声在耳畔响起,爱菱转头一望,只看到一双如猫眼般的红色眼瞳。 

  “哇!” 

  爱菱吓了一跳,退了几步,拉开彼此距离后,才看清对方是个矮个头的胖子,身上的
打 
扮,看得出是常游走于大陆各处的旅行艺人,而那双与猫相似的细瞳,则是雪特人的著名
象 
徵。 

  雪特人是大陆上不太受欢迎的一族,他们天性贪婪、好吃、怯懦,加上有对讨厌的瞳
孔 
,所以处处受到歧视、排挤。 

  “漂亮的小姑娘,你手上的东西是我的,请把这张邀请函还给我吧!” 

  声音中含着奇异的韵律感,那是因为雪特人常以说书、讲故事,作为旅行大陆的求生
技 
能,习惯成自然之后的结果。 

  爱菱瞧瞧对方,笑眯眯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递还卡片,小声问道:“请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雪特人接过卡片,道:“你说这东西啊?嘿嘿,老实告诉你,这玩意可不得了,是寻
宝 
的邀请函啊。” 

  “寻宝?” 

  听到寻宝这敏感的字眼,爱菱连眼睛都睁大了。 

  雪特人道:“是啊,只要凭着这张邀请函,就是受邀前往的宾客,路上可以向招待处
索 
取旅费,还供应食宿咧!” 

  听到有食宿可以供应,这的确是好消息,不过,此刻爱菱的心神,已经全部被“宝藏
” 
两个字所吸引了。 

  “请问,那是什么宝藏呢?” 

  “哦!你不知道吗!就是很有名的撒拉脱宝藏啊!” 

  雪特人细数道:“真的很有名喔,传说中,埋藏在阿朗巴特山的千年秘宝,里面包括
万 
枚金币、数不清的宝石首饰、失传的魔法书……嘿!还有特殊的神兵利器,听说还是魔界
名 
匠隆·贝多芬的得意作品呢。” 

  听到父亲的名字,爱菱不由得惊呼一声,“隆·贝多芬?” 

  “没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特级匠师,只要能拿到一两样他的作品,那就够我发达
的 
了,而这一切呢,都要靠这张得来不易的邀请函。” 

  雪特人说着,将手中卡片得意地又扬了扬。 

  “布玛的作品?这是真的吗?” 

  布玛是爱菱一族中对父亲的称呼,也就是隆·贝多芬。 

  难以接受这消息带来的震撼,爱菱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仔细回想,父亲确实提过,曾在阿朗巴特山待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当然也曾在那边
制 
作器物,所以,宝藏的存在并非没可能的。 

  出来了那么久,一事无成,又沦落到花光旅费的窘状,心底其实早萌生了退意,但如
果 
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不仅会被父亲耻笑,同时对自信满满离家的自己也说不过去。 


  可是现在不同了,撒拉脱宝藏的消息,无疑是上天指引的一道福音,倘若能把握住这
个 
机会,就可以抬头挺胸地回家去了。 

  这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悄悄地从爱菱脑海里诞生了。 

  “雪特人先生。” 

  “咦!” 

  近距离面对少女的笑脸,本应是悦目的景象,却不知为何带着奇妙的压迫感。 

  “有……有什么事吗?” 

  “我也很喜欢寻宝,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和雪特人先生一起同行呢?” 

  雪特人愣了一会儿,仔细地打量了爱菱两眼,从头到脚,最后发出了然的笑声。 

  “哈哈哈!你…你是和我开玩笑的吧!像你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又不能跑,又不能打
, 
怎么能学人家寻宝呢?虽然上面是有注明要组队参加,但是你……呃!你是和我开玩笑的
没 
错吧!” 

  爱菱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嘟起了小嘴。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看不起她? 

  尽管自己的确没有一身好武功,不能打,动作也不快,可是,爱菱还是可以做很多事
的 
啊! 

  “组队参加?那么,您打算到哪里找同伴呢?” 

  爱菱口里问着,趁着雪特人转过头去,喃喃不休,手在后头墙边摸索,看看有没有什
么 
趁手物件。 

  雪特人笑道:“当然是能找到有力伙伴的地方啦!” 

  “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有力的伙伴呢?” 

  很好,手底传来的触感,好像是某种棍棒类的东西,粗细软硬也没问题。 

  雪特人不疑有他,还是笑得很开心,“像是武馆、技击赛场,都是很理想的地点啊,
如 
果同行的伙伴武艺高强,在和旁人竞争的时候也会比较吃香……” 

  爱菱心里默默祝祷,手里握紧了棒子。 

  对不起了,雪特人先生! 

  “其实你也不用失望,好买卖什么地方都有,像我本来得到消息,听说暹罗城最近有
桩 
大买卖,可以捞票油水,正要赶去的,只是因为临时拿到了这张东西,管吃管用,才改变
主 
意的,所以我说你……” 

  雪特人说得正兴高采烈,猛然一个回身,正要再说些什么,一块黑影猛地笼罩脸上。
 

  咚! 

  碰! 

  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没待旁人望来,爱菱夹手夺过邀请函,飞也似地拔腿就跑。 


  对不起,对不起了,雪特人先生,你的牺牲,一定不会白费的,等我从撒拉脱宝藏里
找 
到布玛的作品,一定会酬谢你的。 

  当然,爱菱一点都没有想到,那时候受害者早就不知道到哪去了,在些许的不安与愧
疚 
中,她很快就把小脑袋转到了别的方面。 

  “雪特人先生说,要找人同行参加,还说武馆、技击赛场很容易找到强力伙伴,对,
就 
往那边去。” 

  带着满心的热切,这名刚刚转行成功的小盗贼,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技击赛场,本是附属于武馆,方便定期考试、弟子们间相互较量的场所。 

  不过,随着时代演变,逐渐有了新的定义,人们在观赏比赛的同时,相互预测赢家,
从 
赌一口气,慢慢变成有实质意义的赌钱下注,到后来,脑筋动得快的商人,索性将技击场
独 
立为格斗赌局的赛场。 

  格斗赛有其危险性,艾尔铁诺、雷因斯两国,都是禁止公开举办的,然而,“什么钱
都 
赚”的自由都市同盟,显然是不理这一套。 

  格斗赛一月一次,订于每月十五举行,而比赛内容会在几个月前就公布,爱好此道的
观 
众等待已久,从数月前就选好自己中意的选手,存好赌金,就为今日放手一搏。 

  期待再加上赌局的刺激,赛程还未开始,场内气氛便已沸腾。 

  此刻天色黄昏,正是格斗场一贯的开赛时间。 

  沙尔柱最大的一所技击赛场内,观众席上的近千群众,鼓噪不安,他们通红着眼,挥
舞 
手中的彩票,大声嚷嚷。 

  赛台上,选手们已经摆出架势,如箭待发。 

  代表蓝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虬胡壮汉,浑身贲结的黝黑肌肉上,布满
各 
式各样的伤疤,显示其主人不仅是一个突具蛮力的莽汉而已。 

  而红方的代表,是个模样尚称俊俏的年轻人,右臂从肩头到手指,缠着密密麻麻的绷
带 
,好像受了伤;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笑容,还不时向观众席上的少女挤眉弄眼,完全
一 
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照身材的比例来看,红方甚至可能连蓝方的一拳都接不下,但与常理不同的,那名壮
汉 
却摆出十分谨慎,几乎就是畏惧的态度。 

  今天的比赛,意义非凡。 

  沙尔柱市内最大的两家商行,恒兴社、永通会,为了一块土地的问题而大动干戈,双
方 
械斗数次之后,决定以一场技击赛来裁定胜负。 

  永通会的人脉较广,抢先一步,礼聘来在沙尔柱的技击冠军,拥有多次一拳击毙对手
纪 
录的好手,“杀人王”寇克。 

  他的实力坚强,在附近几个城市内,算得上是第一人,照理说,这场赛事永通会几乎
是 
必胜了。 

  恒兴社非常焦急,打算重金礼聘更厉害的高手,问题是,在这种中等以下的小市镇,
就 
算出得起钱,也未必能请到什么厉害角色,更何况是要能胜过“杀人王”的人物。 

  出乎意料地,在开赛前三天,事情突然有了转机,恒兴社宣称,他们远从艾尔铁诺聘
来 
了高手,一位大有名气的奖金猎人,“逐魔猎人”韩特。 

  沙尔柱的市民们不太清楚这个叫韩特的外乡人是什么来历,但调查结果让他们知道,
自 
由都市前年对境内猎人排行的时候,韩特名列前五名内,更是前十名中最年轻的一位。 


  出道至今,捉过的厉害盗匪不计其数,虽然奖金猎人算不上什么光荣行业,但韩特确
实 
是新一代江湖中的知名人物。 

  此事令民众为之哗然,他们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会到这个称不上中等的小城市来
参 
赛?更觉得恒兴社不该把赛事委托给外地人。 

  “杀人王”的名气虽然响亮,可是,让这名称霸附近三五小城的赛场好手,去面对名
扬 
全自由都市的知名人物,战局不用打就一面倒了,而更重要的,自己投在“杀人王”身上
的 
赌金,也就全部泡汤了。 

  然而,比赛规则里也没有不许聘外地人出赛这一项,所以,当双方选手正式确立,往
恒 
兴社下注的赌客,三天内以等比级数递增,双方面的烘托,使得今天的赛事备受瞩目。 


  “快点投降,饶你不死,否则今天赛场将被鲜血染红。” 

  赛钟甫一敲响,代表恒兴社的韩特立即发出豪语,衬托着背后的欢呼,声势大涨。 


  另一边,他的对手,“杀人王”寇克却摆出十分谨慎的态度,紧守住门户,绝不主动
抢 
攻,显然对韩特忌惮甚深。 

  “去,男子汉大丈夫,弄出这么一副缩头乌龟样,我真是替你引以为耻啊?” 

  韩特得意地笑着,还一面向后方的欢呼声挥手致意,配合著那张迷人的俊脸,一些女
性 
观众甚至将手帕、领巾之类的物品也抛上台来,台上台下闹成一片。 

  为了已花下去的赌金,赌客们当然也对寇克的怯懦大喝倒彩,然而,这名壮汉仅是静
静 
地守在赛台角落,双目紧盯着韩特的一举一动。 

  似乎过足了明星瘾,韩特再度放话,“这么下去太无聊了,我数到三,你再不动手,
就 
让我一招把你了结吧!一……” 

  张狂的发言,更令背后的支持者为之疯狂,他们高声大叫、大笑,同时更不停地讥嘲
着 
寇克。 

  “寇克,你这么丢脸,算什么技击高手,我是你的话,还不如自杀算了。” 

  “你的杀人王,就是杀自己的意思吗?” 

  “凭你这货色,哪是人家正牌高手的对手,乖乖认输吧!” 

  “别丢咱们沙尔柱的脸了,快认输吧!” 

  韩特半眯着眼,似乎在享受这些喝采,完全不将面前对手放在眼里,架势狂到了极点
。 

  轰笑、喝骂、嘲弄、尖叫…… 

  令本应气氛紧张的赛台,俨然如三流艺人的表演所。 

  寇克仍是没有动作,在这位身经百战的赛场好手眼中,对方的确派头十足,摆足了身
为 
高手的架子,但以自己长久的经验看来,对方的举动似乎有些做作,很不自然。 

  照理说,以“逐魔猎人”韩特这样的人物,是没有必要在这种小拳赛上虚张声势的,
那 
么这感觉是…… 

  忽然,寇克有了种假设,而为了印证这个假设,他开始缓慢而不露破绽地移动脚步,
往 
韩特靠近。 

  “哦!终于下定决心来受死了吗?好,等会我就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我的得意招
数 
……” 

  韩特一面说着,一面也高高昂着头,摆出倨傲姿态,往寇克迎去。 

  正当双方将接触,战斗一触即发的紧张关头,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口一溜烟
地 
窜进来,躲过守卫的拦阻,也不看清场内的情况,就扯开嗓子,高声呼叫。 

  “请问……有没有哪位愿意和我组队,一起去阿朗巴特……唉唷!” 

  话没说完,闹场的少女已经给守卫抓住,然而,因为这一高呼,场内大部份人的注意
力 
登时全给吸引过去,就连台上的韩特也不例外,声音一起,他立刻回头望向音源。 

  “好机会!” 

  绷紧每一根神经的寇克,见得对手分神,哪敢怠慢,以野豹般的高速冲过去,奋起全
身 
之力,猛地一拳直捣敌人左颊。 

  砰! 

  一声巨响,韩特给结结实实地轰中,连声音也来不及发出,整个身体给拳力带起,高
高 
飞起,直摔出场外,重重落地。 

  旁边群众赶忙围上一看,只见这名在赛台上不可一世的猖狂小子,竟难看得两眼翻白
, 
昏死了过去。 

  几名公证快步奔了过来,确认韩特不可能上台再战后,大声宣布,“由于韩特选手昏
迷 
,本次赛事,由寇克选手获胜,依照判定,土地属于永通会所有。” 

  由于突然的闹场,大部分人,只看到守卫抓住闹场的小女孩,扔出大门,再回过头来
, 
那位有名的高手已经不争气地昏死在地,给人一拳了结。 

  这结果与预期中相差太过悬殊,群众们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韩特怎么会输的?” 

  “发生什么事?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好啊!寇克赢了,给钱,快点给钱!” 

  恒兴社的人惊怒交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结果,他们大声主张刚才遭人恶意闹场,比
赛 
不公,但却无法挽回已成的定局。 

  而真正欢喜的人并不多,因为在赛前,看好韩特的人占大多数,大部分的赌金也集中
在 
他身上,现在比赛惨败,场内一时间全是哀嚎声,不少人甚至在寻找那昏死在地上的倒楣
鬼 
,想要暗踹两脚泄愤。 

  赛场一面派人以担架移走韩特,一面也对寇克颁发奖牌与奖金,领奖时,寇克两腿发
酸 
,几乎坐倒。 

  适才一战,他虽然只挥一拳,但心理上的负担却是超乎想像。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逆转战局,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不是因为突来的闹场,而是
因 
为这个“逐魔猎人”是个假货。 

  寇克有自知之明,像自己这种地方拳手,遇上真正的高手,根本走不过三招,对方实
在 
没必要这么故作姿态,直要求自己投降;而那种飞扬跋扈的举动,也与奖金猎人素来讲求
实 
用的战法不同,就是这些,让自己深深起疑。 

  仔细想想,过去是曾听过有关韩特的打扮,“整条右臂以绷带密缠,擅用左手”,可
是 
包括自己在内,沙尔柱市并没有谁真正见过这号人物,那么,难道所有在右手缠上绷带的
年 
轻男子,都是韩特么? 

  这么一想,胆量登时大壮,再趁着对手转头的绝佳时机,全力一击,果然奏功。 

  “不管赛程中的表现如何,只有最后仍站在场上的,才是真正的强者。” 

  在裁判们锦上添花的夸赞中,寇克学起刚刚“韩特”的动作,高举双手,心里却暗暗
感 
叹。 

  “好险啊,如果刚才赌输了,现在我大概已经尸横就地了吧,真正的胜负,不到最后
, 
是分不出来的啊!” 

  的确,不到最后,分不出真正的胜负。 

  所以,寇克并不明白,真正的胜负,是决定在其他地方的。 

  “唉呀!好痛啊,那头大蛮牛出手就不能轻一点吗?” 

  在后台的选手休息室里,刚刚被寇克一拳击倒的俊朗青年,对着镜中的自己直皱眉头
。 

  “虽然现在不靠脸吃饭,但也许以后会用到啊,还好没有淤青,不然到时候怎么见人
啊 
。” 

  挨了那样一记重拳,他却好似没受什么影响,只是一个劲地担心脸上有没有伤痕。 


  看了又看,青年终于安心,满意道:“好!可以开溜了。” 

  “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 

  后方传来怒喝,休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一群人手执棍棒刀枪,来势汹汹冲进休息室
, 
将青年团团围住。 

  “咦,这么大排场,怎么你们还有心情摆庆功宴吗?” 

  “宴你个大头鬼,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作了什么好事?” 

  来的人尽是恒兴社的成员,领头的就是恒兴社老板杜魁,他们给这冒牌货所累,比赛
输 
得凄惨落魄,连带所及,诺大商行几乎濒临破产,众人稍稍定下神,立刻想起要找这骗子
算 
帐,不将他斩成肉酱誓不为人。 

  青年从左到右地瞄了瞄来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杜魁身上,道:“知道啊,不过就是输
了 
比赛嘛!胜败乃兵家常事,杜老板何必介怀呢?” 

  “你说的倒轻松?我们恒兴社被你害得不能翻身了。” 

  一想起输掉的钜额资产,杜魁几乎当场吐血,“你既然不是韩特,为什么当初不讲明
? 
害得我们恒兴社输了比赛,输了土地,还……还……” 

  “还输了杜老板在场外投下的大笔赌金是吗?” 

  青年微笑着替杜魁说完讲不出口的话,面对愤怒的人群,他面上并无惧色,只是一副
“ 
真是抱歉啊”的戏谑神色。 

  “唉!杜老板。” 

  青年把手一摊,苦笑道:“三天前,我来到沙尔柱,人生地不熟,是你莫名其妙地跑
来 
,也不问个清楚,就一直叫我韩特,拉我参赛,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的右手……” 

  “那时候,我也提醒过你,不是每个这种打扮的人都是韩特,要你好好想清楚再说,
对 
吗?” 

  “我……” 

  “可是你想也不想,就要我替你们出战,那我又对你说,出赛可以,输赢可不敢保证
。 
那时候,可是你一直说没有关系,只要肯出赛就好,其他一切好谈的。” 

  杜魁给说得哑口无言,当初自己的确是说过这些话,可是,在觅人心急与先入为主的
观 
念下,哪会想到这些话另有玄机,就此上了这大骗子的当。 

  “我拿了一半报酬,也很努力为你出赛,谁知道骗不过那头大蛮牛,还挨了他这么一
记 
重拳,对你总算说得上仁至义尽了。” 

  青年道:“从头到尾,我可都没说过自己是韩特,杜老板你不带眼识人,怪得了谁。
啊 
!对了,约定好的酬金,尚欠银币八十七枚,请如数付清。” 

  青年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可恒兴社众人却听得个个七窍生烟,固然他讲的没错
, 
可是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自己一群人成了冤枉的受害者,还要再付这老千八十七枚银币
? 

  “付你妈的,你有本事下地狱去拿吧!” 

  杜魁呼哨一声,几十名手下一拥而上,现在比赛已完,这骗子既是外地人,就算把他
大 
卸八块,也不会有什么人过问。 

  财产已经输掉了,可是若不把他宰掉泄愤,怎也难消这口心头之恨。 

  “唉唷!欠债不还而已,何必又说粗话,又动刀子,多不给面子啊!” 

  乱刀临头,青年仍不改嘻笑语气,眼神中,只有更深的沉静。 

  下一刻,令人难以置信,至少是令杜魁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所有前冲的人,还没来
得 
及挥动手臂,只见眼前一花,身体一轻,就这么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一时间,但闻“砰砰”、“空空”声连响不绝,当杜魁好不容易看清眼前景象,几十
名 
手下有的撞穿了木板墙壁,有的悬挂在屋梁上,还有的直接撞破屋顶,全都低声呻吟,动
弹 
不得了。 

  “你……这怎么会……” 

  杜魁惊得说不出话来,待看见那名骗子仍好好地站在面前,一双“真是抱歉啊”的眼
神 
又往自己望来,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双脚,急忙拔腿奔逃。 

  甫转身,背后一麻,全身无力地摊倒,却听见那青年笑道:“唉!我常说,干我们这
行 
的,还是多留几样压箱底的比较安全,杜老板,我没说错吧!” 

  一面说,青年已蹲在杜魁面前,笑嘻嘻地瞧着他。 

  还是那张脸没错,然而,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俊朗的脸上,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黑色眼瞳中,仍是充满着嘲弄、戏谑,但却
不 
像早先拳赛时的倨傲、低俗,整个人看来神彩飞扬,却又有一种好整以暇的沉静,组合成
一 
股奇异的魅力。 

  突然间,杜魁知道自己上当了,真正的上了一个大当。 

  “你……你又说自己不是。” 

  “唉,杜老板,你听话不听完的毛病,怎么总是改不掉呢?” 

  青年微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韩特,但是,我也从来没说过我不是啊!” 

  “既然你是,为什么还会……” 

  “因为,奖金猎人也是有自尊的。” 

  韩特笑道:“虽然是上不了台面的职业,但我在自由都市,好歹也算知名人物,怎么
能 
帮你出赛呢?你们两家商社平常都是靠诈欺老百姓赚钱,我骗你一次,心里也说得过去。
唉 
!像‘快点投降,否则今天赛场将被鲜血染红’,这么拙劣的放话,平常我还真说不出口
咧 
。” 

  “可是,传说中你是出了名的爱钱,只要给钱,你连杀手都做的,怎么会……” 

  “这就是了。” 

  听到钱,韩特笑得更加“抱歉”,“如果说是杀手,像我这种价位的杀手,杜老板只
出 
两百枚银币聘我动手,难道不觉得有伤在下微薄的自尊心吗?” 

  杜魁气得险些晕了过去,说什么“一流人物的自尊”,搞了半天,还是为了钱,难怪
这 
人在外界风评不佳,果然是贪财鬼。 

  “对了,杜老板,你刚才好像说,要取尾款得下地狱去取,是不是?” 

  韩特作出伤脑筋的模样,困扰道:“这可麻烦了,我最近很忙,实在没空下去啊。”
 

  “怎么样,杜老板有没有兴趣替我跑一趟?” 

  面对那张笑得眯了眼的笑脸,杜魁几乎虚脱,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乖乖地从怀里掏
出 
可兑换银币的票子,连算也懒得算,直接交上。 

  “唉呀!真是太谢谢了。” 

  看到票子数目的刹那,韩特的眼睛整个闪亮起来,“杜老板真是慷慨,祝您旧的不去
, 
新的不来,咱们有空再合作吧!” 

  “倒了八辈子才遇到你这个讨债鬼,再合作,老子下辈子一定当蟑螂”,肚里虽然这
么 
想,嘴上却已没了气力,杜魁翻着两眼,不停喘气。 

  “铭谢惠顾,您和诸位衣食父母的穴道,十二个时辰后自解。” 

  韩特不放过最后的机会,“当然啦,如果要我现在帮忙解开也是可以的,一人五枚银
币 
,划算吧?什么,大家都没兴趣吗?那就多多保重啦!” 

  “等一下!” 

  正要出门时,杜魁声嘶力竭的叫唤让他停住脚步。 

  “杜老板有何见教啊?” 

  “我不明白!” 

  杜魁喘息道:“同样是收了这些钱,为什么你不帮我打赢这场赛,以你的实力,应该
轻 
而易举的啊,而且,这对你的名誉不是比较有利的吗?” 

  现在问这些东西,当然无济于事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 

  韩特露出个很惋惜的笑容,“这个么,只能说杜老板不明白奖金猎人的规矩。” 

  “什……什么规矩?” 

  “永远别让其他人猜到你的想法。” 

  没有再多说一句,杜魁昏了过去,和这种人对话,说什么都是多余。 

  “韩特,你真是恶魔。” 

  彷佛听到杜魁昏倒前的心声,韩特微笑道:“我也很有同感呢!” 

  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了,可是该做的正事却还没有着落。 

  刚刚在比赛的时候,好像见着了样熟悉的东西,还不敢肯定,趁着手边无事,就先去
确 
认看看吧! 


  揉着给人狠搥一拳的小脑袋,爱菱丧气地走在街上。 

  本来的计画是,到技击赛场找个可靠的旅伴,一起前往阿朗巴特山,哪想到那边的警
卫 
这么不通人情,连话都不让她说完,就把她揪出场外,用力搥了一下脑袋。 

  “好痛喔!” 

  头上好像肿起了包,那时候的拳力,让爱菱现在还有些眼冒金星。 

  其实,警卫看到这么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孩,手下已经留了情,倘若他知道,因为这魔
鬼 
女孩的突然闹场,自己听内幕消息而下的赌注,全化作废纸一堆,现在大概会随着一群人
追 
着砍杀祸害的根源吧! 

  “技击赛场失败了,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爱菱瞧着邀请函,茫然若失。 

  从小生长在偏僻边境,少女并没有多少处事经验,本身的个性又有些少根筋,像这种
实 
务问题,对她来说,真是个大难题。 

  “雪特人先生说过,也可以去武馆看看,对,就去这里的武馆找一找吧!” 

  到最后,少女还是只能依照旁人的意见来作指标,就目前而言,爱菱并没有能够自我
下 
判断的能力。 

  有了方向,跟着面对的问题是,上哪找可靠的武馆,爱菱侧头想了想,决定边找边看
。 

  “反正离邀请函的日期还早,慢慢去应该也没关系吧,真的找不到,就一面旅行一面
找 
吧!” 

  “小姑娘,你想找什么啊?” 

  一名男子突然拦住爱菱,从浮夸的语调、流里流气的穿着,爱菱直觉地体认到对方的
不 
怀好意,糟糕的是,因为刚才的思考,自己居然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子,呼救无门,对
方 
一定也是看准这点,才挑在此时拦路的。 

  “呃……没什么要找的,您请回吧!” 

  发现对方有动手打算,爱菱转身欲逃,却发现后方也有两名男子阻断退路,无路可跑
。 

  “嘿!小姑娘,你刚刚在赛场不是要找人作伴吗?我们三个一起陪你,怎么样啊?”
 

  男子脸上露出淫秽的表情,眼睛直盯着爱菱纤瘦的身躯。 

  爱菱一手护在身前,一手却下意识地紧抓着邀请函,缓步后退,想躲避那两道令人不
快 
的视线。 

  可是后方的两名男子也逼了上来,爱菱无处可退,又找不到突围的空隙,就这么一直
被 
逼到墙角。 

  “他奶奶的,就是你这臭小娘皮,害得老子输钱。” 

  “你还算好,我们恒兴社这才叫倒楣,现在什么都没了。” 

  “不错,就是这闹场的臭婊子和那个冒牌货,可把你家少爷给害惨了,今天瞧我怎么
好 
好整治你。” 

  “婊子”、“臭小娘皮”,爱菱听得不太懂,只是依稀知道这是骂人的粗话,但他们
说 
自己害他们输钱,这点可实在听不明白了,反正,他们肯定要对自己不利就是了。 

  偷偷探了探衣囊,可以防身的东西一样也没有,本来离家时带了几件自制的防身武器
, 
但这些日子为了生活,早已经典当干净,又没钱买材料作新的,所以现在真的毫无还手之
力 
了。 

  “不行,留在这边,等一下一定会很糟糕。” 

  爱菱心里噗通噗通直跳,趁着三名恶人污言秽语,不亦乐乎,觑准个空隙,拔腿就冲
。 

  “唉唷!” 

  惨呼一声,还没冲个两步,就给人扯住衣领拉回来,摔倒在地。 

  为首的男子打量着爱菱,“瞧这小丫头还有几分姿色,等会儿把她卖给西三巷口的黄
胖 
子,换点钱来,说不定还可以赚回这次的赌金咧。” 

  听到要把她卖掉,爱菱吓得魂飞天外,拼命想挣扎,却给三个大男人压住,动弹不得
。 

  “嘿!我说这丫头好像还有那么几斤肉,要不要在卖她之前,我们自己先乐上一乐?
” 

  “好啊,那我就先瞧瞧她到底有几两肉罗!” 

  狞笑声中,一只粗野大手就要解开少女胸口的扣子。 

  “别看了,干瘪瘪的,没三两肉的。” 

  地痞们惊觉另有旁人,全都吓了一大跳,急忙停下手边动作,回头张望,只见一名俊
朗 
青年笑嘻嘻地斜倚巷口,似乎对他们的动作很感兴趣,正是技击场上的那个冒牌货,累他
们 
输钱的另一罪魁祸首。 

  “如果放着你们不管,也许等一下就有好戏看了吧,可是今天事情那么多,没有看戏
的 
时间,所以只好抱歉了。” 

  韩特微笑道:“卖给黄胖子的提案可以取消了,这种货色,稳亏的。” 

  发现来人是那个可恨的冒牌货,三名地痞惧意尽消,其中一人更想起输钱之痛,气得
大 
吼一声,从腰间执起棍棒,就往韩特冲去。 

  “王八羔子,老子宰了你这冒牌货!” 

  余下的两名地痞正打算跟上,哪知道眼前一黑,那位全力前冲的同伴突然倒撞而回,
将 
他们两人撞倒,三人一起成了滚地葫芦。 

  另一边的爱菱脱离险境,立即快步跑开,躲在巷子尾端,偷看接下来的发展。 

  三名地痞莫名其妙的跌作一团,好不容易站起身,正要再往前冲,韩特微微一笑,举
起 
食指道:“问题一,‘杀人王’的全力一拳,号称可以击毙奔马,为什么半小时前某个无
耻 
的冒牌骗子挨了一拳,现在却还能在这里大喷口水?” 

  三名地痞本欲再上,听到这话后纷纷止住脚步。 

  对啊,杀人王的拳力在沙尔柱非常有名,一般人中了全力一击,立刻就头骨碎裂,当
场 
横死,为什么这个冒牌货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能在这里谈笑风生? 

  再想到刚才摔的那一跤,三人满腔怒火突然全飞去九霄云外,浑身打颤,说不出话来
。 

  “非常好,现在是第二个问题。” 

  韩特笑得更加灿烂,可表现出来的动作却不同凡响,他扬手一击,“轰”的一响,左
面 
的土墙应声坍塌半边,尘土飞扬,声势怕人。 

  “问题二,三名本地的好色小地痞,对上了从外地来的超级嗜血杀人狂,五分钟后,
还 
能站在这里的会是哪一方?” 

  不用太多的暗示,见着那面土墙灰飞湮灭,不待韩特把话说完,三名地痞惨叫一声,
彷 
佛给毒蛇咬中一般,连滚带爬地奔出巷子,头也不回地跑得不见人影。 

  “闹场的走了,省事多了。” 

  韩特拍拍两手,缓步往巷尾步去,走到爱菱身前,执起少女右手,温言笑道:“小姑
娘 
,面目狰狞的坏人已经不在了,如果你还这副表情的话,很伤人自尊心的。” 

  爱菱被这么一说,虽然仍不放心,也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见这陌生男子执起自己右手
, 
以为是要行初见面的吻手礼,顺势把手举起。 

  “这才对嘛!” 

  韩特将头一低,正要碰到手部肌肤时,忽地转过爱菱手掌,盯着爱菱手腕上的金属臂
圈 
直看。 

  “有……有什么事吗?这位先生?” 

  爱菱心里一惊,就想把手抽回。 

  韩特让她抽回手,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是一副颇堪玩味的表情。 

  爱菱有些打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要继续留下,还是立刻逃跑,这个人看起来不像色狼
, 
可是,很多事从外表来看是很难说的。 

  而就在她有决定之前,韩特说了一句让她吃惊的话。 

  “难怪,刚刚一直觉得很眼熟……”韩特道:“这臂圈是葛萝美金属打造的吧!” 


  爱菱吓了一跳,葛萝美金属是一种硬度相当高,本身蕴含多种能量的特殊合成金属,
通 
常使用于魔法道具,或特殊兵器的制造,手臂上的两个臂圈,确实是由未开光的葛萝美金
属 
锻造,这名男子能一眼认出来,可以说是相当识货。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韩特露出个神秘的笑容,“隆·爱因斯坦,小名爱菱,小小的未来名匠,初次见面,
请 
多指教。” 

  被奇袭成功,爱菱真的张大了口,完全愣住。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真的是韩特先生啊。”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爱菱显得很高兴。 

  “啊,是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着你。” 

  韩特喝着茶,满不在意地回答着。 

  结束了那段奇怪的初会,两人来到城里红墙附近的一间酒馆。 

  酒馆不算大,客人也不多,柜台左方的小平台上,负责伴奏乐曲的中年侍者,有气没
力 
地弹奏曲子。 

  周遭客人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猛喝闷酒,谁也没往那边看上一眼。 

  这酒馆是本城奖金猎人的集会处,同时兼营黑市交易,也提供一些台面下的情报。 


  韩特取回了寄放于此地的武器、行李,随意点了一壶茶,预备喝茶聊天。 

  之所以简单了事,主要是因为他没有打算在此久留,稍后就要离城;而另一个较私人
的 
理由,是这名刚诈欺了一票的吝啬家伙,真的想省些钱。 

  不过,这算盘好像打错了些,本来只打算喝茶的韩特,没想到这位小客人一进来就连
点 
好几样点心,伙计才一送上来,就立刻开始狼吞虎咽。 

  看着比预期中暴增三倍的帐单,韩特的脸色顿时有些凝重。 

  “这女的多久没吃饭啦?早知道就不来这里,随便找个台阶说说话就行了。” 

  看起来很不合高手身份,不过此刻韩特是真的在苦恼,“唔,没关系,等一下要她付
钱 
就行了……不过她好像也没钱,还是以后再向姓李的浑球算钱……” 

  韩特与爱菱并非旧识,不过,两人之间确实有段因缘。 

  六年前,爱菱为了追寻黑曜镜下落,来到自由都市·香格里拉,打算聘用“逐魔猎人
” 
韩特帮忙,被歹徒藉此骗光了身上的钱,误打误撞,遇着当时化名“莫问”的绝代剑手,
李 
煜,两人因此有了段旅程。 

  之后,黑曜镜成了碎片,当初的目的失败,不过,身在香格里拉的韩特,却受好友李
煜 
所托,代为取回爱菱被人骗走的纪念性饰物,其中,就包括了一套葛萝美金属的臂圈。 


  “没想到韩特先生的记性这么好。” 

  爱菱道:“那么混乱的场面,您这么瞥一下就认出来了。” 

  韩特哂道:“普通啦,这是当猎人必备的本能,不算什么。” 

  其实,因为知道葛萝美金属的高价,当初要把这些东西交还时,韩特还着为此实连叹
了 
好几口气。 

  也就因此,刚才赛事中只是瞥见金属反光,就立刻勾起了回忆,在比赛完后衔尾而来
。 

  “等一下,照这么说,我不是为了抢东西而来的吗?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还被这个
喂 
不饱的小鬼讹诈呢?” 

  质疑起原本的来意,韩特顿时有些困惑。 

  上下打量爱菱几眼,韩特笑道:“还是矮冬瓜一个啊,你这几年一点都没长高嘛,已
经 
进入停滞期了吗?对了,我听李小子说过,你本来面目不是这样的,是用了什么东西吗?
” 

  爱菱指了指项练上的护身符,道:“以前是用发带的,后来剪了头发,就改用护身符
来 
变化相貌了……” 

  爱菱是矮人族与人类的混血,外表虽然是人形,但眼瞳颜色、耳朵形状,还是与一般
人 
类有所不同,为了在人界行走方便,所以用了某些自制的法具改变相貌。 

  “韩特先生。” 

  抹了抹嘴巴,爱菱心虚地问道:“请问你,莫问先生……他最近好吗?” 

  少女口中的莫问先生,也就是如今的“剑仙”李煜,虽然已经明白真实姓名,但爱菱
始 
终还是使用初见时李煜所用的化名。 

  韩特一呆,脑里却很自然浮现了故友的身影,那是一道披散着银月长发,孤高、骄傲
, 
如绝崖般冷冽,又似雪花般温柔的男子背影,每每念及,总是令他一时无语。 

  迟疑了半晌,这才回答道:“我想他应该……还活着吧!” 

  “还活着?” 

  韩特苦笑,以爱菱的年纪经历,应该是听不懂这句话的真意的,但是,自己却只能这
样 
回答。 

  这位挚友的生平,让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个“好”字,甚至就连“还活著”这样的回
答 
也值得存疑。 

  他很明白,只怕连故友本身,也弄不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是死是活吧! 

  “噢,还活着啊……” 

  爱菱轻咬着小指,显然是听不明白话中语意,“那么,他在不在这附近呢?” 

  “不晓得,以他的习惯来看,就算在,也是找不到的。” 

  “糟糕,要是能找到莫问先生,就可以和他组成一队了。” 

  “组什么队?” 

  韩特微一扬眉,他还记得,刚刚爱菱闹场时,曾提过“组队”、“阿朗巴特”这两个
字 
眼,虽然自己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听听也无妨。 

  “就是……” 

  爱菱迟疑了一下。 

  要找个值得相信又有力量的队友,看来没想像中的容易,那么,眼前的韩特先生怎么
样 
呢? 

  早在初次人界之行时,她就曾经听过韩特的名字了,当时的韩特,仅是个初出茅庐的
奖 
金猎人,却受雷因斯的委托,专门缉拿越过东北边境、擅入人界的魔族,出手既快且狠,
绝 
不留情,因此得到“逐魔猎人”这个名号。 

  不过,伴随着这个称号一起传至魔界的,就是“韩特的嗜钱,比他的天亟剑法,更似
蛆 
附骨,一旦被缠上,不死不休”的恶名昭彰…… 

  姑且不理后面的那一项,单就实力、名声而论,他都是十分靠得住的帮手,而且,如
果 
是莫问先生的朋友,应该也很值得信赖吧。 

  于是,爱菱拿出了紧抓手中的邀请函。 

  “就是这个。” 

  “哦,我看看。” 

  当爱菱递来邀请函时,周围立刻有几道好奇、觊觎的目光往这边射来,韩特不发一言
, 
冷冷地往四周横视一遍,所有存着非份之想的视线登时撤回。 

  这些猎人大多直觉不错,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却感觉得出不是可轻易招惹的对象
, 
不会自找麻烦。 

  接过邀请函,稍微一瞥,韩特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去,原来是这玩意儿啊。” 

  与欠缺江湖阅历的爱菱不同,他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风之大陆上有各式各样的宝藏传说,在过往的历史中,基于某些理由,许许多多的秘
宝 
从史册中消失,而湮没在大陆上的某一角落,其中有神兵利器、武功秘笈、失传秘咒、神
奇 
药物,当然也不乏钜额的财富。 

  追寻着这些宝藏,有不少人沉迷于各色传说之中,为了一个虚渺的梦境散尽家财,终
其 
一生在大陆各地追踪宝藏的消息。 

  有些喜好寻宝游戏的贵族、富豪,甚至会自掏腰包,邀请宾客共同前往,一偿寻宝的
心 
愿,这张帖子,就是这种活动的产物。 

  读读帖子的内容,还真写的煞有其事,提供旅费、沿途有专门的服务站…… 

  主事者确实为此花了不少心思,耗了不少人力、物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受邀者都
绝 
对不会吃亏。 

  然而,这到底划不划算呢? 

  “韩特先生。” 

  “等一等。” 

  看完帖子,韩特满面笑意,“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不是想找我组队,一起去阿朗巴
特 
山?” 

  “对啊!” 

  惊喜于对方一口答应,爱菱高兴得一个劲地点头,“那韩特先生的意思,是愿意和我
一 
起去罗?” 

  “没错。” 

  “太好了,我这就去准备。” 

  “可是我有一个附带的小条件。” 

  “咦?” 

  “这笔生意,你预备付我多少钱?” 

  “钱?” 

  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要求,爱菱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韩特笑道:“当然啦,猎人也是人,同样都靠钱吃饭的,像寻宝这种不着边际的傻事
, 
我自己是不会去的,不过,如果委托人出得起钱,那我也很乐意充当保镖。” 

  “我……我身上没有钱。” 

  “身上没钱没关系,你可以先付头期款,剩下的慢慢再付,你是李小子的朋友,看面
子 
,我帮你打九折。” 

  韩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算盘,劈哩啪啦打起来,“路上的食宿费、寻宝需要的设备…
… 
粗略计算……” 

  “不要食宿费,帖子上说他们会提供旅费的!” 

  “啊,被你发现啦。好吧,那就扣掉食宿、设备和杂费吧!” 

  韩特手指非常灵活,只见大小算珠在他指上上下跳跃,简直像是拨弄乐器。 

  “雇用我一天的费用是三十枚银币,乘以估计的路程天数,还有承担路上风险的保险
金 
,再打九折之后……算出来了,刚好是一千三百六十二枚银币,大家是朋友份上,零头不
要, 
一共是一千四百银币……什么?一时付不出来吗?没关系,头款只收两百银币,啊?还是
不 
行。这就爱莫能助了。” 

  爱菱仍试着做最后努力,“能不能用找到宝藏里面的钱来支付啊,到时候,我就把韩
特 
先生的酬劳付清,不,就是把宝藏分你一半都没关系的。” 

  “你这么有自信找到宝藏吗?” 

  “一定找得到的。” 

  “你认为真的有宝藏吗?” 

  “一定有的。” 

  “不行的。” 

  韩特瞧了她一眼,有些惋惜似的摇摇头,道:“撒拉脱宝藏,因剧匪撒拉脱而定名,
其 
生前率领盗贼团,劫掠于自由都市东南部,两百八十四岁时寿终正寝,属下盗匪团在分赃
不 
均,连场内讧后解散,撒拉脱生平所累积财宝消失无踪,据盗匪团中其余头目所说,财宝
埋 
藏于某处,此即撒拉脱宝藏。依其生平活跃范围,宝藏可能的存在地有希司多河、圣安特
城 
、海牙之丘……” 

  听到韩特如数家珍般把宝藏地点一一道来,爱菱浑身连半点力气也没了。 

  原来,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什么也不知道,就像傻子般闷着头蛮干…… 

  “……以上共计七十三处,而你的阿朗巴特山在可疑地点排列中,还只位列第五十二
。 
可爱的小姐,我请问你,你真的确定有宝藏吗?” 

  韩特笑道:“如果没有,你又用什么东西来支付酬劳呢?我也喜欢赚不劳而获的钱,
不 
过寻宝这种无聊事,很久以前我就不干了。” 

  给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倒,爱菱一时间无言以对,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时间渐晚,进来店里的客人也越多,老板将原本无趣的伴奏换下,改由一名耍杂技的
艺 
人,表演空抛酒瓶的技艺,技法既不成熟,题材也没有吸引力,就连周围的掌声都是稀稀
落 
落,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真无趣,唉,毕竟是小地方啊,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损失惨重喔!” 

  韩特瞥着表演,无聊到了极点。 

  他本来是依照可靠消息,来沙尔柱寻找赚钱商机,可是胡混了几天,除了打场荒唐的
拳 
赛,无聊的快发昏了,再想到连续几天没接工作的损失,心痛得更加厉害。 

  不过,再怎么没事可干,以“逐魔猎人”的身价,断断不能沦落到陪小女孩玩寻宝游
戏 
,否则这辈子在同行面前,哪里还抬得起头啊? 

  “我看你也是偷溜出家里的吧!像你这样的女孩,在江湖上到处乱跑,太危险了,这
一 
餐我请,你吃完以后就乖乖回家吧,别再找什么宝藏了。” 

  以大人向小孩训话的口吻,韩特想把这小鬼打发了。 

  爱菱很是迟疑,回家去当然是可以,但这么一来,这次的人界之行又是白费,自己再
次 
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要这样吗? 

  绝对不要。 

  那么,就要有方法,突破目前的困境。 

  些许时间过后,就像适才棒打雪特人的惊人之举,爱菱的眼中悄悄地绽放出放手一搏
的 
决心,就在刚刚,她把有关韩特的传闻想了一遍,特别是他那个要不得的致命缺点…… 


  她有主意了! 

  “韩特先生。” 

  “做什么?”韩特回头皱眉道:“不要打断……” 

  当看清眼前的这张脸,他不禁为之哑然。 

  还是同样的一张脸,可是却没有刚才的扭扭捏捏、欲语还休,浅蓝色眼瞳炯炯有神,
随 
着这种转变,似乎整张脸都精神起来,而给这专注的眸子看著,竟让他感到些许的…… 


  压迫感。 

  “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又有什么提议啊?” 

  虽然还是不当回事,但韩特也多少感染到少女的全神贯注,坐直了身子。 

  “韩特先生,你能不能和我合夥呢?不是委托人和保镖,而是两个对等的委托人。”
 

  “不可能,这种没搞头的赔本生意,我才不作呢。” 

  “那么,韩特先生之所以不接受,是因为不能确定宝藏的存在吗?” 

  “这么说也没错啦,不过……” 

  “如果我能证明宝藏存在呢?” 

  “咦?” 

  “我说宝藏是存在的。” 

  爱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脏紧张的几乎跃出胸口,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这么积极的姿
态 
,争取一件事,为此,她要用所有的力量,才能让把表情绷紧,不泄漏真正的心情。 

  这么做好累,但却是目前必须的手段,尽管她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但为了知
道 
结果,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我刚刚……没有对你说真话?” 

  “哦,那真话是什么呢?” 

  “以前,我听布玛说过,他居住在人界时,曾经在阿朗巴特山开过工作室,有过许多
魔 
力作品,后来因为离开的匆忙,没有将工作室毁灭,只是稍微作了个简单的封印。” 

  “唔!也就是说,不是撒拉脱宝藏,而是隆·贝多芬宝藏啊!” 

  韩特给这话题稍微提起了兴趣,认真的听着。 

  名匠的工作室遗址。 

  这不能不说是个很具诱惑力的香饵,像隆·贝多芬这样的特级制作者,他所制造的器
物 
都可以在拍卖场上喊到天价。 

  除此之外,由于是突然离开,遗留在工作室里的材料也很可观,金、银,甚至像葛罗
美 
金属这类珍贵合金,绝对可以大赚一票。 

  作戏作十足,爱菱小心地确认四周动向,这时台上的杂耍人将六、七柄小刀掷上空中
, 
另行接住,吸引了大多数顾客的注意力,没什么人在看他们这边。 

  爱菱小声小声道:“这次我出来之前,特别记熟了解开封印的方法,所以只要你送我
到 
阿朗巴特山,一定可以找到宝藏,到时候,我就支付你酬金!” 

  韩特颇觉意外,姑且不论这女孩说的话是真是假,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真是与先前判
若 
两人,因为她不再是一个劲地说拜托,而是试着用逻辑的方式来说服自己。 

  “名匠的宝藏,这倒真是不能小看了,如果有隆·贝多芬亲制的作品,那委托费也就
够 
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罗。” 

  “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是有条件。” 

  韩特道:“虽然说宝藏的可信度提高了些,但是那也不过是你一个人的片面说词,从
头 
到尾,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证据?” 

  “没错,要我相信,你必须提出能证明宝藏存在的证据。” 

  韩特冷笑道:“还是,你以为随便捏造一些粗劣的谎话,就能把我这个‘逐魔猎人’
给 
骗倒,小家伙,太天真了吧!” 

  眼看谎话将被揭穿,爱菱紧咬住嘴唇,想着应变方法。 

  捏造出这样一篇话,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身上空无一物,要怎么取信于人呢? 

  就算随便拿个东西充数,以韩特的阅历丰富,只怕没几下就被拆穿了。 

  那…… 

  只好说把东西放在别处,先蒙混一时了。 

  “怎么样,你该不会说没把东西带在身上吧?” 

  韩特先行叫破,“这么重要的东西,不随身携带,有人会相信吗?” 

  “我……” 

  正当两人再度陷入僵局,突然四面打起强烈火光,几个由火把拼组成的粗制移动浮灯
, 
移到两人上方,将他们这一桌照得通明,周围人声随之大哗。 

  突然的变局,令韩特一惊,立刻将警觉心提至最高,手也按放剑柄上,预备出鞘。 


  结果事情的下一步演变,却让他们不知所措。 

  原来,他们两个人谈得专心之时,台上表演杂耍的男子,见台下反应不佳,决心拿出
压 
箱底绝活,转盘射飞刀。 

  射了几回,准头不错,客人们纷纷叫好,而杂耍人打铁趁热,要求一位客人上台共同
表 
演,随着他的手指,灯火打到韩特这一桌。 

  弄明白事情原委,韩特心里稍安,正要出言拒绝,只听到台上大声说,“灯打错了,
不 
是这一桌的两位,是墙角边的那位小姐,没错,就是你,请上来吧!” 

  一片喧哗声中,灯光迅速地移动到角落,在火光辉映中,众人却随之眼前一黑。 

  火光下,一名黑袍女子独自站在墙角边,全身黑袍黑鞋黑斗蓬,裹得密不透风,瞧不
见 
面孔,只能从袍子的轮廓中判别出性别。 

  她手中拎着只竹编花篮,里头一堆花草,似乎是来此卖花,可是这副奇怪的打扮,却
令 
所有客人在瞧清后,为之轰然大笑。 

  稍有不同的,是与这名女子遥遥相隔的韩特,从火光亮起那一刻起,他的全副精神都
放 
在这名女子身上。 

  似他这等级数的剑手,都拥有一种毋须藉助耳目的感知力,即使闭上眼睛、听不见任
何 
声音,仍然是可以感觉出在一定范围内,有什么物体存在。 

  可是,打从进这个店开始,韩特一直没有察觉到在屋角有任何物体,即使是现在,亲
眼 
看着这名黑袍女子,还是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彷佛她并不存在。 

  也许一般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对于猎人们而言,这非常地恐怖,因为这代表了,倘
若 
和这种人动手,可能一直要到对方的兵器刺进自己胸膛,才惊觉对方的存在。 

  因此,韩特打起精神,盯着这人,想多记一点可用资料,以备他日之需。 

  “这位小姐,请你上台协助表演,谢谢。” 

  台上喊得大声,台下的猎人们也跟着起哄,有韩特那种认知的人这里并没有,对他们
来 
说,会在这场所里面看到女人,是十分稀奇的事,所以都大声嚷嚷,希望看到精彩的飞刀
表 
演。 

  黑袍女子往外举步,似想离开,但在众多鼓噪声中,最后还是改变了方向,笔直地走
向 
表演台。 

  “哦,这就对了,谢谢你小姐,各位观众,请热烈鼓掌。” 

  在掌声里,韩特微笑了起来,他有预感,等一下的飞刀表演,将会有一出好戏上演。
 

  不少猎人们想趁黑袍女子上台的时候,看看她的相貌,但在那似急似徐的步伐里,都
只 
能瞥见斗蓬内的一团黑影。 

  当黑袍女子终于走上台,观众掌声逐渐停息,嘘声渐起,表演掷飞刀绝技的男子,堆
满 
笑容,指着后面一个大型旋转盘,笑道:“啊,谢谢小姐你的帮忙,接下来,只要把背靠
着 
旋转盘,闭上眼睛,相信小生的技术就可以了。” 

  台下轰然大笑,黑袍女子不发一言,走到旋转盘旁,执起盘上用来固定物体的索带,
冷 
然道:“用皮带就够了吗?” 

  众人直至此时才正式听见她的声音,那是一种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但声音里却没什
么 
高低起伏,不是因为压抑,而是出自一种根源于天性的冷漠。 

  但杂耍男子却在刹那间变了脸色,原本的笑容全没了,眼中因为猎物上钩而雀跃光芒
, 
一声呼哨,旋转盘上迸出一道合金圈,就恰好将黑袍女子的右手扣死在盘上。 

  “对付学姊,当然不够!” 

  合金圈发动的一刻,杂耍人鬼魅般抢至旋转盘前,急攻一掌,黑袍女子以左掌接下,
两 
人瞬间以擒拿手法交拆了七八招,迅捷无比,最后似是黑袍女子气力不支,左臂稍输半式
, 
也给合金圈锁住。 

  杂耍表演骤变为江湖仇杀,观众无不大惊,可在惊讶声出口之前,屋顶“轰”地一声
裂 
开个大洞,砂石飞扬,熄灭灯火,众人纷纷走避。 

  在灯火完全熄灭之前,眼力较佳的几名客人,隐约看见是两道窈窕身影从屋顶跃下。
 

  接下来是一片黑暗与混乱,只听见一声娇叱,“叛徒受死”,跟着就是一连串的“嗤
嗤 
”作响,惨叫声起,是来人对准台上目标以暗器遥攻,其中当然也不免伤及无辜。 

  但听见惨叫声响不了几下就了无声息,显然暗器上喂了极厉害毒药,中毒者见血封喉
。 

  “糟糕。” 

  “我们中计了。” 

  “唉唷!” 

  “啊!” 

  几声娇呼,破风声响起,好半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待得灯光重新亮起,众人回复
视 
力,大多都灰头土脸,有的甚至头破血流,当然最倒楣的就是地上新添的六具尸体,他们
贪 
看表演,抢坐前排,暗器射来首先成为箭猪。 

  表演台旋转盘上,一具尸体双手被合金圈缚住,死状极惨,鲜血不停地往下淌。 

  来人暗器造诣甚佳,虽是黑暗中仍认位准确,暗器将尸体面孔打成稀烂,之后又冲上
台 
来,对着目标连砍十余刀,全中要害,从尸体上滴的是黑血来看,用的定是毒刃。 

  狠辣无比的刺杀手法,准确迅捷的行动,一切看来是那么完美,只有一点小问题:旋
转 
盘上的尸首是男的。 

  那名黑袍女子竟有本事,在千钧一发之际偷龙转凤,反将杂耍人调锁在旋转盘上,当
场 
就给暗器狙杀,她躲在一旁,趁着来人上前砍杀时,出手暗袭,一举退敌。 

  有人好奇地上前察看,锁住尸体双手的合金圈分毫未损,不由得啧啧称奇,真不知那
名 
女子是如何脱身的。 

  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所有人都身虚力软,只想找个地方躺上一觉,没多久就
四 
散干净,只留下抱怨连连的店老板、伙计,以及仍呆在桌上的一对男女。 

  韩特微微一笑,将手上的针收进腰间皮囊里,刚才暗器四射,也有一两枚“流”针射
到 
这边,倘若自己的本事和对面那小傻瓜等若,现在这里大概就只剩两具发黑的丑尸了。 


  从暗器的特徵,韩特大概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也证实了原先的某项预感,果然,同行
识 
同行啊。 

  这样看来,也许大家还会有碰面的机会也说不定。 

  “初次见面就这么热闹,了不起啊。” 

  韩特摸摸下巴,并没有说出“期待下次”的话语,但眼神里却闪烁着喜悦。 

  “好了,小家伙,别浪费时间了,真拿不出东西就承认吧,乖乖回家,别再瞎混了。
” 

  “韩特先生,我……” 

  爱菱把手伸向怀里,几分迟疑之后,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金像。 

  “这是……!” 

  韩特一惊,很难得地,他也没想过自己有睁大眼睛的时候。 

  金像的构成物是黄金,纯度极高,上头缀饰着各色宝石与奇奇怪怪的花纹,铸工精巧
, 
宝光环绕,单是黄金像的本身,已经是高价的艺术品。 

  韩特急忙取张手帕稍作遮掩,责怪道:“财不露白,怎么这也不懂?” 

  “是你要人家拿出证据的嘛!我说不要,你偏偏要,我只好等人散了再拿出来啊!”
 

  “这就是证据?” 

  韩特半信半疑,这黄金像怪模怪样,大头小眼睛,手长脚短,上头雕铸的花纹,与其
说 
是装饰,倒不如说是某种咒文,只是自己在这方面所知不多,难以有结论就是了。 

  “对啊,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黄金像的底座。” 

  韩特举起黄金像,果然,金像底座有隆·贝多芬专用的章纹,以自己专业眼光来判断
, 
这是隆·贝多芬的作品,绝无庸议。 

  “这黄金像就是寻找宝藏的线索,只要能找到入口,就可以用它上面的咒文开启入口
, 
也就能取得封印在工作室里的东西了。” 

  爱菱一字一字地把话说完,看韩特如此专注在黄金像上,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刚才,就在一片黑暗混乱中,她正想钻到桌下避风头,突然背后吹起一阵凉风,跟着
腰 
间一重,伸手去摸,就多了这个黄金像,巧合的是,这正是布玛的作品。 

  从韩特先生的表情看来,应该是相信六七成了,虽然不知道这黄金像是怎么来的,但
可 
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呢。 

  “冥冥中果然有天意。”爱菱喜孜孜地想着,“这证明我这次的选择是对的,阿朗巴
特 
山一定有宝藏。” 

  爱菱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对于不肯定的未来满怀信心,至于黄金像的原主人是谁?会
惹 
来什么麻烦?这已经全被她抛诸脑后了。 

  “那……韩特先生,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爱菱俏皮道:“证据我已经提出来了,如果你还是不肯答应,那我只好去找别人了。
” 

  “臭小鬼,居然学会跟我要胁!” 

  韩特肚里暗骂,心中却得下个决定。 

  “六四。” 

  “什么?” 

  “我说六四分帐,找到宝藏以后,我六你四。” 

  “不行,要就只能平分。” 

  “你一个小鬼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韩特先生又要那么多钱干嘛?我坚持五五。” 

  爱菱大喜若狂,但是,她也知道,不能答应的太快,否则会引起怀疑,最后在两人的
坚 
持中,以五五分帐做结,从此刻开始,他们就是共同往阿朗巴特山寻宝的伙伴了。 

  “那么,为了安全起见……” 

  韩特一面说话,一面悄悄地将黄金像收入怀中,“像黄金像这么高价的财宝……不,
重 
要的路标,在你手里实在太危险了,我想还是……” 

  “还是让韩特先生保管吧!” 

  爱菱托着脸,一派天真,眼眸里清澈如水,“像这样贵重的东西,放我身上实在太不
安 
全了,还是让韩特先生这样的剑法高手来保护,我比较放心啊!”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到时候如果黄金像的主人回来索取,韩特先生也一定会誓死守护这“路标”的,只希
望 
他知道真相后不会气成猪肝脸了。 

  韩特倒是很意外,没想到这女孩这么容易就把东西交给他。 

  难道宝藏有假? 

  不管它,就算宝藏是假的,这黄金像可确实是宝物一件,只要紧抓着不放,最后再吞
了 
它,什么损失都赔得起。 

  “你就那么放心我吗?要是我吞了黄金像,那你不是血本无归吗?” 

  出于好奇,韩特还是将这问题问出口了。 

  少女仅是简单地报以一笑,“没问题的,因为你是韩特先生,是莫问先生的朋友啊,
我 
相信莫问先生,所以,我也相信韩特先生。对吧?” 

  “对,对。” 

  两人相视大笑中,韩特更是暗暗好笑,“小傻瓜,你上了大当啦!” 

  以他向来的习惯,像这黄金像那么高价的财物,不管有没有找到宝藏,都是绝对要吞
没 
为己有的,谁来都没人情可说。 

  “对了。” 

  止住笑声,韩特忽然想起一事。 

  “听李小子说,你当初和他旅行时好像非常的碍手碍……” 

  “那是以前的事。” 

  爱菱抢着说,“以前,我真是很没用,可是,这几年我在家里自修,学会了很多东西
, 
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哦?哪些东西?” 

  “打造更好、更耐用的东西,战斗时候的护理技术。” 

  爱菱道:“我学了些基本的武术,还有了信仰喔。” 

  “有了信仰?” 

  韩特给这句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别再问下去了,反正,不过是一个小不点,能
惹 
出多大的麻烦。 

  彼此握手,表示缔结盟约,两人都对将来的旅行满怀信心,认为自己绝不会有所亏损
, 
却都没想到,不久之后,他们会给彼此带来多大的麻烦。 

  “好了,我们走吧!该去做一些旅行的准备了。” 

  “好啊,咦,韩特先生,要离城的话应该往左边走,为什么你往右边走呢?” 

  “有两个理由。” 

  韩特大声地回答道:“教你个乖,这就是奖金猎人的守则,永远别让其他人猜到你的
想 
法。” 

  “喔!那第二个呢?” 

  “呃……刚刚有场拳赛,我托人在一头大蛮牛身上下了超级大注,现在他打赢,我就
要 
去收钱了……” 




       第二章 不波非江湖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月 自由都市境内 

  “韩特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去拿钱啊!” 

  离开了沙尔柱,韩特与爱菱这对刚组成的搭档,相偕往东南方而去。 

  在沙尔柱狠狠地捞了一票,韩特的腰囊此刻装满银币,要用来支付旅费,可说是十分
充 
足,但是,虽然相处不久,爱菱却深深地明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因此,两人朝最近
的 
一处服务站出发。 

  尽管邀请函上说,自由都市内均设有服务站,让参加者报名之后提供旅费,但沙尔柱
实 
在不是什么大地方,所以最近的一处服务站,是在距离沙尔柱约一天路程的希尔恩城,也
就 
是两人的下一站。 

  小毛驴有气没力地拉车,木制车轮无力地发着嘎嘎声,由于韩特打算省钱,所以买了
辆 
驴车代步,虽然在爱菱眼中,毛驴好像嫌小了些,车子也嫌旧了点,但韩特认为,反正不
赶 
时间,慢慢去也无妨,也许路上有顺水生意可做也说不定。 

  午后的凉风,夹着太阳的暖意,吹在身上十分舒服,嗅嗅树木散发的清新气味,不远
处 
还有天堂鸟的啾鸣,对着这些,爱菱心情极佳,拼命呼吸森林的气味。 

  目前所走的道路,仍处于城市结界的屏障之中,所以未成不毛之地,山野间风光明媚
, 
随四季而不同,加上自由都市以无战争为号召,境内从无战事,旅人们只要不碰上猛兽或
盗 
匪,就可以进行一趟舒舒服服的山林之旅。 

  “空气好凉,好舒服喔!” 

  “小鬼,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好吵啊!” 

  相较于爱菱,韩特一上车就用黑布盖住脸,丢下这么一句,“我是生存在黑暗世界的
残 
忍刽子手,光明的世界不适合我”,就此呼呼大睡。 

  不难想像,奖金猎人绝大多数,都是尽责的夜猫科生物。 

  “大白天就睡懒觉,你会变成软皮科动物喔。” 

  爱菱道:“说不定等一下会有敌人来偷袭喔,要是你真的睡着就糟糕了。” 

  “放心啦,这条路我特别选过。”韩特咕哝道:“入夜以前是不会有敌人的……” 


  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爱菱把注意力移到韩特披风下的右手。 

  整条右臂裹着绷带,外表看来没有血迹,闻起来也毫无药味,不像是受伤啊。 

  但是,既然没受伤,为什么要裹着绷带呢? 

  “韩特先生,你右手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的是我的心,因为我的搭档一直问我讨人厌的蠢问题。” 

  “讨厌,人家是很正经的问耶。” 

  “我也是很正经的回答你啊。” 

  问题得不到回答,爱菱转移目标,将眼光停在韩特腰间的佩剑上。 

  “韩特先生,你用的是实剑啊?” 

  这个问题,问的大有干系。 

  风之大陆上的习剑者,大体上说来,在初学时期,都会使用实剑,而在练至相当根基
, 
取得骑士资格后,就会改用威力较大的光束剑。 

  光束剑的制造,是太古魔道的一环,也就是被通称为科学的神奇技术,通常都属于重
要 
的国家军事机密,不会泄露至民间。 

  而光剑的使用,与平凡的实剑不同,会由持有者本身的内力、真气,取得能源,发挥
出 
强大威力,但同时也对持有人造成相当的负荷,是故一般初学者,没有能力使用光剑。 


  然而,当个人修为迈进高手的层次,本身内力超过光剑的能源负荷量,往往一甩手,
劲 
力未发,光剑就机件故障了。 

  是以,真正的第一流剑手,便需要依照自己本身的需求,另行订制光剑,或者,转而
使 
用本身具有灵气的实剑,又称“古剑”。 

  这类的剑,威力精强,而且往往能与使用者相呼应,人剑合一,创造出不可思议的战
绩 
,而在承受能量的限度上,也是普通光剑的数十倍以上。 

  “是啊。” 

  韩特随口答道:“我这个人很重格调的,要我用那种发光玩具,门都没有。” 

  这段话是许多剑术高手的想法,他们普遍都有着轻视光剑的倾向,认为那是“量产的
玩 
具”,而不屑使用。 

  “胡说,光剑也是很有价值的武器啊。”爱菱分辩道:“调整输出功率,把输入的能
源 
发挥到最大,这些都是很不容易的工作,不能小看喔。” 

  “哦!”韩特调侃道:“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只会作光剑,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制作光剑的匠师,被称作“创师”,而要制作古剑,则需要极为优秀的“创师”,甚
至 
是在那之上的“创作者”才有资格。 

  “才……才不是这样呢。” 

  爱菱虽然家学渊源,但因为缺少正式学习,所以现在仅是“创师”之下的“调整士”
而 
已。 

  无意义的拌嘴后,爱菱把注意力放回韩特的佩剑上。 

  剑在鞘中,整个用布条小心裹起,外观看来,比一般长剑稍长。 

  解开封布,古铜色的剑刃,荡漾着水波光纹,寒气扑面;而在剑柄上,刻纹着一头古
怪 
异兽的形象。 

  “好奇怪的动物喔!” 

  爱菱觉得眼生,有志成为创师的她,理应对各种兵器徽印有相当的了解,但是,这头
像 
豹又不像豹的生物,记忆中却从来没见过。 

  刚要拿起长剑,却险些摔落,这才发现剑的重量不似外表,竟是超乎意料的沉重。 


  “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的?好怪的材质啊。” 

  看看摸摸,研究剑的构成,爱菱若有所思。 

  “韩特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当然有啊,你不觉得自己很吵吗?” 

  “没听到咚咚的声音吗?” 

  “那声音不是重点,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韩特狐疑起来,眼见这女孩搂着爱剑不放,一副神出物外的表情,可真担心她有什么
鬼 
主意,对这把剑不利,当下出声道:“喂!你别乱玩啊,快点把剑还我。” 

  爱菱依言交还了剑,神秘兮兮道:“韩特先生,你这把剑利不利啊?威力怎么样呢?
” 

  “绝对锋利,像你这样身高的小东西,一口气可以连劈十来个,滴血不沾,厉害吧!
” 

  “果然锋利,这样大概就没问题了。” 

  “为什么?” 

  “因为它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韩特一呆,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觉得上方微暗,空气流动,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举目一看,差点让一双眼睛飞出眼眶,竟是一颗两人多高的巨岩,夹带砂土,由左面
山 
巅当空砸下。 

  “去你的大西瓜,现在才说。” 

  “人家对韩特先生有信心嘛!你不是说剑很锋利的吗?” 

  “那是指用来砍你,不是用来砍这种东西!” 

  怒骂声中,韩特急催缰绳,对着毛驴后臀连鞭数下,毛驴吃痛,死命前奔,但闻一声
震 
天巨响,岩石落地,周围地面剧烈晃动,驴车车轮给震得离地飞起,连颠了几颠,险些翻
倒 
,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避过。 

  “呼!好险啊。” 

  韩特放下缰绳,奇道:“怎么会突然掉下这个大东西。” 

  “现在不该关心这个问题吧!” 

  “为什么?” 

  “那块大石头是圆的啊!” 

  “圆的又怎么样?” 

  “依照力学原理,圆的石头……会滚动!” 

  爱菱的话才说完,只听得“喀答”几声,巨岩在原地摇晃几下后,发出了可怕的声响
, 
压毁旁边的树木枝干,就往他们这边滚来。 

  “我去你的香蕉芭乐……这么大一块……” 

  韩特瞪大了眼睛,呻吟一声,反手从腰间抽出长剑,剑上水波纹路给阳光一射,登时
森 
寒逼人。 

  爱菱大受鼓励,喜道:“好啊,就这么把石头劈成两半。” 

  哪知韩特手起一剑,就刺在毛驴臀上,在毛驴震天价的惨嘶中,车子已如箭离弦,飞
快 
地往前飙射出去了。 

  从惊愕中回复过来,爱菱大叫道:“你……你好卑鄙啊,不去砍石头,居然来欺负小
毛 
驴。” 

  可是,被抗议的一方也很理直气壮,“你才有神经病咧,那块大东西有你三倍高啊,
要 
我砍它,我砍了你还差不多。” 

  “你不是一流剑客吗?为什么连这种小事也办不到?” 

  “一流剑客是砍人一流,不是砍石头一流,你要砍石头,该雇用开矿工而不是雇我。
” 

  恬不知耻地发表了立场,韩特又刺了毛驴一记。 

  “嘶~~”随着声声悲鸣,这头可怜的小动物迈开大步,四蹄如飞,带着后头木车高
速 
疾奔,一溜烟地就冲出好远。 

  “嘿,你瞧,我就说不必买马的嘛!驴子还不是跑得一样快。” 

  韩特的自鸣得意并没有多久,巨石的滚动速度极快,只见后方一道土黄沙尘蔽天遮日
, 
岩石越滚越快,将阻着前路的树干、稍小的岩块,一一碾成碎片,就此拔山倒树而来。 


  “为什么石头一直追着我们啊?” 

  “谁叫你一直走在下坡路段!” 

  两人几乎是用对吼的方式,交互喊着。 

  黑影罩头,爱菱只是闭上眼睛,拼命祈求仙得法歌大神救命,而韩特虽然再刺驴臀,
但 
驴子跑得脱了力,速度反而越来越慢,此地山道狭窄,除正上方之外无处腾挪,眼看驴车
就 
要被压到了。 

  “啊!伟大的仙得法歌大神,求您庇佑。” 

  “这种时候不要求神了,想点实际的办法吧!” 

  爱菱睁眼说道:“办法倒是刚想到一个,不过韩特先生一定不肯用的。” 

  韩特喜道:“什么不肯用,我一定用,快说快说。” 

  “减轻重量。” 

  “啥意思?” 

  韩特一愣,尚未领悟话意,就看爱菱从车上拿起一袋东西,向车后抛出。 

  韩特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嗯……那袋东西是?” 

  “你刚刚数完乱放的硬币。” 

  爱菱一脸无辜地说,“钱本来就很重啊!何况要是我们被石头压扁了,有再多钱也没
用 
。韩特先生也快把身上的钱丢掉吧!” 

  “天啊~~~那可是钱啊!我的钱耶~~~~”还没听爱菱说完,韩特的身子已飙出
车 
厢之外,身形之快,是自爱菱见到韩特以来最为迅捷的一次。 

  单就这一手轻功而言,的确是具有被称为一流猎人的资格。 

  在黑影离开车厢的同时,毛驴察觉到后方重量减轻,彷佛存心报复一般,长嘶一声,
加 
速开跑,连驴带车化作一道灰影,就此绝尘而去。 

  不过几个起落,韩特已弯腰抄起那落在地上的钱袋,而东西才一入手,韩特心里更是
一 
股窝囊气直往上冲。 

  这所谓钱袋,掂掂重量,大概也只有几十个铜币,自己反射性地冲到乱滚的巨石跟前
, 
为的竟是救这点数目的小钱! 

  没想到爱菱这小不点竟会使诈…… 

  “你们两家伙都是畜生!” 

  韩特一边将钱塞进怀里,一面破口大骂。 

  此时巨岩已经整个压了过来,无奈之下,看准巨岩来势,反足一踢,整个人如飞燕似
地 
旋身急转,已藉力重跃至半空,手一扬,长剑对映阳光,紫虹迸射,跃于剑上。 

  “我破你个大西瓜!” 

  巨喝一声,韩特两臂聚力,乘着飞驰之势,举剑就是一劈。 

  轰隆! 

  震天声响再次扬起,那两人高的巨岩,竟给这一剑斩做两段,虽说石质没有特别坚硬
, 
又有利剑助势,可这一劈之威,确实也非同凡响。 

  韩特有鉴于巨岩势大,劈开后余力未消,仍会滚动,所以下手时取势偏斜,将岩石斜
斜 
地剖开,果然两半岩石在几下翻滚后,就此停住,不再前滚了。 

  石块的动作停住,韩特并未收剑,左足一点,轻飘飘地斜飞出去。 

  时间真是配合得刚好,就在同一刻,一颗半人高的大石,重重地砸落在他原先的立脚
处 
,将地面砸出个大洞。 

  “哼!果然有问题,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掉下来。” 

  一面抱怨,韩特已掠近左侧山壁,看准山崖上数处突起,猛吸一口气,便如大鹤一般
往 
上飙射,惊人的高速,一转眼就拔升了十余丈。 

  他速度快,山崖上敌人的动作也不慢,大小石块如连珠炮似的交错掷下,尽管没有刚
才 
两块巨石的规模,但每块也有人头般大小,加上坠落时添的百来斤力道,殊不可小觑。 


  韩特挥剑砸打,或砍或挑,连破二十余块后,离崖边已近,正要一口气抢上,忽然听
得 
一道特异破裂声,心知这是有高手以潜劲游走地底,当下不及细想,挺剑将迎面砸来的一
块 
岩石消去来势,往外挑去。 

  轰哗! 

  一声惊爆,左右数尺山壁全给炸开,韩特脚底一空,刚要往下摔去,他凌空换气,朝
适 
才往外挑去的那颗石头飞去,右脚在石上一蹬,有所借力,当石块往下坠去,他已扭身回
旋 
,如一支灌满力道的羽箭,直射崖上。 

  这挟剑疾射,势不可当,立刻就将三颗砸来石块剖开,哪知石块甫碎,跟着就是几道
金 
属反光逼向面门。 

  “厉害!” 

  韩特大叫高明,对手正是趁着自己奋力一击,无法再行变化方向的当口,将暗器跟在
石 
块后射出,纵是自己能抢上崖边,身上也得多几个窟窿,而且从反光色泽看来,暗器上定
有 
喂毒,只要连中数枚,人在空中就成了一具毒尸。 

  值此处境,只得放弃攻击,韩特竭力猛施千斤坠,在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止住去势
。 

  并在身体将落未落的一瞬,韩特一仰身,先让数枚暗器贴面飞过,同时由袖中抖出两
枚 
石子,往崖上还掷。 

  对方显然没料到韩特在这等状况下,还能避过暗器,甚至还以颜色,只听得一声闷哼
, 
已将敌人创伤。 

  而韩特至此力尽,又无其他借力之物,真气一浊,往下摔落。 

  “嘿!” 

  落势奇急,在将要摔成肉饼之前,韩特低喝一声,反手将剑刃猛力插入山壁,藉摩擦
力 
消减坠势,一串星火连接冒窜,就此安然落地。 

  连续数次凌空改变方向,旁人看似绝无可能的动作,韩特却一一完成,显示这名嘻皮
笑 
脸的守财奴,确实有着不负名声的表现。 

  将剑还收于腰间,韩特以衣袖抹去满面尘土、石屑,连连抱怨,“呸呸,所以最讨厌
这 
么做,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脏死了。” 

  “还要追吗?” 

  望着崖上,韩特转了几个念头,“算了,这时候再上去,已经不可能追到人了,还是
先 
赶上那个乱丢我钱的笨蛋再说……怪了,应该还没进入债主群的势力范围啊,为什么会有
人 
在路上拿大石头砸我呢?” 

  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有哪些仇家在附近,韩特展开轻功,追着驴车的印子而去。 

  另外一边,驾着疯狂驴车没命狂奔,一口气冲出里许的爱菱,则是遇到天大的麻烦,
跑 
没几下,原本就嫌破旧的木车更是诸声齐作,摇摇欲坠,偏生笨驴横冲直撞,疾逾奔马,
毫 
无停步的念头,而眼前则在此时出现了一个大转弯。 

  “哇!仙得法歌大神救命啊。” 

  嘴里乱叫着信仰的神明,全力把缰绳一拉,驴子顺势转弯,顺利奔过弯道,但转弯时
用 
力太急,车子有瞬间腾空在外。 

  “哇~~~~~”漂浮在山崖外的极度刺激,几乎要令爱菱心为之停。 

  而当驴车惊险万分地重返地面,第二波噩耗紧跟着传来。 

  碰! 

  一声巨响,驴车整个瓦解了开来,毛驴背后一松,脚步更快,就此消失在山道尽头。
 

  “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在大转弯的地方……种树呢?” 

  这是爱菱在昏迷前的唯一想法,看着眼前朦胧树影,她趴倒在木车残骸中。 

  距离再醒来似乎没花多少时间,远方隐约传来韩特的叫人声,爱菱慢慢地睁开了眼。
 

  倚靠树干,坐直身子,除了一些擦伤,身上并没有什么骨折、瘀血的情况,看来大半
的 
冲击是全被木车给吸收了,在那种高速下撞树,这样的结果应该谢天谢地了。 

  “啊!仙得法歌大神,多谢您的庇佑。” 

  信仰虔诚的少女,先向神明道谢,再来便要回应韩特的呼唤。 

  “咦!” 

  正要高呼回应,爱菱忽然发现,这棵合抱粗的树干已在撞击中折断,而在倒塌的半截
树 
干下,刚好有个倒楣家伙被压在下面,在他脑后,一大滩干涸血迹,怵目惊心。 

  “哇哇!” 

  这一惊非同小可,爱菱急忙绕到树后探看,果然,是个男人被压在树下,还是个老人
, 
穿着一身大红袍,给鲜血染上的部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后脑流了那么多血,一定是没有
命 
了。 

  “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一想到自己杀了人,素来胆大不落人后的爱菱,也吓得手脚发软,一跤跌坐在地。 


  韩特的呼唤声越来越近,而她全身乏力,动也不能动。 

  “别……别开玩笑,只不过是车子撞到树,连我都没事,他怎么会有事呢?怎么会有
事 
嘛!” 

  冒着涔涔冷汗,爱菱拼命想说服自己,但是“你杀人了,你是凶手”的良心责备,却
不 
断在脑里响起。 

  “等等,也许他还有得救,我应该先确定一下。” 

  抱着几分希望,爱菱努力搬开了树干,将那人拖了出来,想移到安全位置,好好检查
救 
护,无奈人小力弱,才搬开树干就累得汗流浃背,而韩特距离极近的叫唤声,更是令她怕
到 
了极点。 

  “爱菱,爱菱,你这臭妞跑哪去了?” 

  想到被韩特发现自己杀人,爱菱怕得魂飞天外,就在此时,那具血流满身的“尸体”
忽 
然发出了呻吟,一只手软弱地往上攀附,就按在爱菱的肩上。 

  “哇啊啊啊!” 

  一瞬间的恐惧,少女发出尖叫,下意识地将“尸体”丢到一旁,却忘了旁边正是山沟
, 
慌乱中用力过大,只听得一连串的滚石砸动,尸体滚落数十尺下的山沟,消失在茫茫树丛
里 
,不见所踪了。 

  “我杀了人,真的杀人了!” 

  如果说原先对自己的责任还有丝毫怀疑,现在终于无话可说了,爱菱再次眼冒金星,
手 
脚发软。 

  而韩特终于转过弯道,见着了这惊惶失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笨蛋。 

  “喂!到底谁是受害者啊!”韩特心里嘟哝着。 

  耐着性子,他听完爱菱语带抽噎的简述,一张原要发作的怒容,逐渐凝重而深沉下来
。 

  “唔!这么说,你不但蓄意谋杀,而且还当场弃尸罗!” 

  “哪有?你怎么这么说啊!” 

  “别辩解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韩特大声斥责:“照你的说法,这个人明明就是被你杀害,而你把他丢到山沟里,这
不 
就是弃尸吗?杀了人之后弃尸,那就是谋杀。” 

  跟着语气一变,长叹道:“唉!可怜无辜的一条生命,就此断送黄泉,生命是何其残
酷 
啊!” 

  他边说边摇头,配合本身的俊朗外型,还真有几分诗人的慨叹模样。 

  “你不要乱说啦!”爱菱急得又要掉眼泪,“那个人摔下去的时候,又还没有死,你
不 
要把他说得像死人一样啦!” 

  韩特冷然道:“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哪有不死的,不信你掉掉看。” 

  嘴上一面说,脑里一面描绘出案发的情况:挂着邪恶微笑的爱菱,拖着犹自抽搐的人
体 
,用力甩出山崖,看着人体隐没在山下树丛里,发出满意而冷酷的嘿嘿笑声…… 

  “爱菱!” 

  “怎么样?” 

  “干的好啊!” 

  韩特大笑出声,自顾自地说起来,“看不出你笨呆呆的模样,居然是个狠角色。嗯,
在 
成功狙杀目标之后,立刻有效处理尸体,虽然事后反应稍欠俐落,但就新手而言,这样的
表 
现已经可圈可点,以我这专业人士的眼光来看,你真是大有可为啊!” 

  无视于爱菱瞪圆了眼睛,韩特还越说越高兴,拍拍少女肩头,道:“怎么样,干脆别
当 
什么鬼创师了,我介绍你去当个快乐的猎人吧!” 

  对于充满期待的眼神,爱菱的回应,是狠狠的一拳打中他下巴。 

  “王八蛋!人家已经够难过了,你还在旁边开玩笑!” 

  “我……我也是很认真地用鼓励来安慰你啊。” 

  “我才不像你一样草菅人命!” 

  这几句话完全是用吼的骂出去,话才出口,爱菱自己也觉得吃惊。 

  扪心自问,自己虽不算个文静的乖女孩,但也一向以礼仪自豪,从没粗声粗气的习惯
, 
而由于个性迷糊,总是给人添麻烦,人际交往也一向处于下位,更不可能发生与人对吼的
状 
况。 

  怎么这次会变成这样呢? 

  唯一的解释,大概是这次的旅伴,非但个性上比自己更荒唐,甚至还是个连基本人格
常 
识都欠缺的家伙吧! 

  但是,给这么一闹,心里的阴郁感是好去不少,难不成就像他讲的一样,说这些话是
为 
了安慰自己的罪恶感吗? 

  爱菱往韩特瞥了两眼,只见他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还挺有趣地不住往山沟方向眺望
, 
毫无半分良心不安的样子。 

  “韩特先生,你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我只是想,从这么高的地方被丢下去,尸体一定四分五裂,迅速腐烂。唔
, 
堪称杰出的处理方法啊。” 

  “真怀疑你到底做的是猎人还是杀手?” 

  说着,爱菱又想起一事。 

  “对了?追着我们的那颗大石头呢?” 

  “喔!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啊,一剑就解决掉了。” 

  “果然。” 

  爱菱甩甩头,清醒过来,“我就觉得很奇怪,以韩特先生的武功,为什么会被石头逼
得 
那么狼狈呢?” 

  “你懂什么?一流剑手的自尊,是不会轻易对人体以外的东西出手的。” 

  察觉少女投来不信任的眼光,这名以一流剑手自居的男子,在一段沉默之后小声地说
出 
了真话,“石头那么大,随便用剑去砍,要是折到了怎么办,修理费很贵的,这几天又没
什 
么进帐……喂!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错,居然还会对你有点期待……” 

  终于明白伙伴的个性无可救药到什么地步,爱菱往山沟下看看,毅然道:“决定了,
我 
要下去。” 

  与其在这边鬼扯蛋,倒不如亲自下去看看,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好,说不定事情不
像 
想像中那么糟呢。 

  “从那边山壁找路的话,应该可以绕下去吧。” 

  爱菱道:“就算不行,这个高度应该也可以用绳子慢慢爬下去吧!” 

  有了打算,事情就轻松多了,至少比依赖不值得信赖的伙伴可靠。 

  韩特侧过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事,一会儿,他耸耸肩,并没发表什么意见,仅是道:
“ 
随便,反正黄金像是放在我这里,时间上也不用赶路,今天就在这里歇息吧!” 

  跟着又补上一句,“如果晚餐时间你还不回来,我可不等你喔。” 

  很显然地,他并不打算陪爱菱下去。 

  “你一个人自己吃吧!” 

  爱菱没好气地说道,“真不懂,你和莫问先生真的是朋友吗?怎么个性差那么多?”
 

  刚要往前走,却看到韩特蹲了下来,在木车残骸中忙东忙西。 

  “你在做什么啊?” 

  “捡钱啊。” 

  韩特从一大片碎木块中拾出银币,“刚才你乱丢钱,有一小袋给夹在后车板夹缝里,
现 
在要找出来啊,唉!你真是浪费,难道就不晓得看钱往后飞走,会让人有多心痛吗?” 


  “……” 

  结果,在前方不远处,两人找到了几间小木屋,那是某个行商队伍在此地休憩时搭建
的 
,现在虽然已弃置,但仅作为一夜的栖身之所,那是没有问题的。 

  向韩特借了绳索之类的攀爬用具,爱菱单独外出,预备爬下山沟,找找那名不幸者的
尸 
体,尽一点心意;而韩特则是乐得休息,决定在木屋里睡上一觉,再想办法弄饱肚子。 


  黄昏时分,斜斜的夕阳照进屋内,落日前的余晖,努力散发着最后的温度,空荡荡的
屋 
子,韩特侧着身子,躺在木板床上,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蓦地,一道白烟由屋壁的木板缝中渗出,淡淡甜香四处飘散,冉冉消失在空气中,没
个 
几下,屋里原本细微的呼吸声,转成沉重的鼾声,屋内人陷入熟睡了。 

  “飕”“飕”两声,两道黑影从窗口闪进屋内,落在木床前,盯着床上人直看。 

  从外观看来,那是两个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人形,却因为诡异的身法,两道身影在屋
内 
微光中若隐若现,如幽灵一般,令人惊惧。 

  沉默半晌,确认韩特应已昏睡,两道黑影分别探手进被子里,搜索韩特的衣袋、腰间
皮 
囊,找着某样东西。 

  而紧接着来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哇!蜘蛛,好大的花蜘蛛,还有蝎子、蜈蚣,唉呀!我被咬到了……” 

  “什么东西咬你的?看清楚,快回去擦解药!” 

  “猪……是猪笼草,它把我的手咬住了,唉呀!你……你的手着火了,烧起来了。”
 

  “水!水!哪里有水?” 

  以神秘的气势出场,却落得几近荒谬闹剧般的画面,这大概是连她们自己都始料未及
的 
吧! 

  “茶水在桌上,才刚泡好,两位请慢用啊!” 

  得到点醒,两个糊涂女贼忙抢过茶壶,一个弄熄手上的磷火,一个甩开了已经开始分
泌 
腐蚀液的猪笼草,当她们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却发现一名俊逸男子不知何时坐在屋子角落
, 
手拄长剑,满面悠闲,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刚觉得奇怪,怎么才出城就不对劲,又是石头砸,又是被人跟踪。守株待兔果然没
错 
。” 

  韩特悠然笑道:“夜行衣在晚上固然有隐蔽作用,可是现在太阳还没下山,怎么你们
不 
觉得自己在路上很抢眼吗?” 

  从早先的巨石攻击,韩特就起了疑心,怀疑自己已成了某人的目标,又察觉到似乎有
人 
在跟踪,所以趁着爱菱不在,没人碍手碍脚。 

  就在被窝里放了随身带着的牛皮人形,自己守在旁边,果然逮着两只兔子。 

  两名女贼想要退走,却已失了先机,给韩特守住门口。 

  这时的他,与和爱菱斗嘴时的无赖模样截然不同,全身散发着矫健气息,两道目光直
锁 
住对手,让人一点都不怀疑,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必有极厉害的杀着攻至。 

  “看你们俩的身手,不过是寻常毛贼,这可奇怪了。” 

  韩特笑道:“想杀我的人不少,想洗劫我的人却没几个,你们是想从我身上找什么东
西 
吗?” 

  左边的那名女子,目光闪烁,似乎不打算回话;但右边的那名蓝眸女子却没那么好定
力 
,抢先道:“你……你不是在床上打鼾吗?怎么能……” 

  她的话还没了,沉重的鼾声再度响起,只见韩特怪抱歉地瞧着她,笑道:“我常说,
干 
我们这行的,还是多留几手压箱底的比较安全。怎么你们没看过有人用腹语打鼾的吗?”
 

  一面说,那古怪的鼾声还不住响起,刹是怪异。 

  “先迷昏敌人再下手当然很好,可你们在放手进被子之前,都不会事先看一看的吗?
” 

  韩特道:“至于迷药,如果你们认为这种一百多块铜币的便宜货,能够迷倒‘逐魔猎
人 
’。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听到‘逐魔猎人’,两名女贼俱是身体一震,惊讶于对方的身份,跟着,一齐惊呼道
: 
“你就是那个死要钱的!” 

  发现自己这方面的名声远传千里,实在令韩特有些泄气。 

  不过,还是从她们的反应中看出些端倪;这两个笨贼,并不晓得自己的身份,也就是
说 
,她们的跟踪,是为了其他事端。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稍稍出了韩特的意料。 

  两名身手不怎么样的“小毛贼”,对望一眼之后,就像空气一样,突然在眼前消失无
踪 
,屋内回复一片静寂。 

  “咦!” 

  韩特认真地蹙起眉头,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两名女子并没有真的离开,只是藉助
某 
种特别功法,闭住呼吸、气息,再用类似障眼法之类的手法,让身形从屋子里消失,其实
却 
并没有离开屋内范围。 

  “这和昨晚那黑袍女子是一样的功夫!” 

  而他之所以皱眉,是为了其他的理由,在韩特堪称丰富的记忆中,擅长这种隐匿气息
功 
法的门派,只有两个。 

  其中之一与自己关系密切,而另外一个虽然只曾听闻,却是江湖人人谈而变色的地方
。 

  韩特朗声道:“韩特身无长物,也自信未有什么值得被偷香窃玉之处,两位梁上佳人
如 
此造访,意欲何为啊?” 

  这种匿迹功法虽然高明,但这两名女子显然没学到家,偏偏韩特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所 
以才不过默数到五的时间,韩特已经发现她们的藏身处,只是暂不揭发,等候对方的回应
。 

  隔好一会儿,一个刻意捏紧喉咙的女声道:“你快快将那人去向招出,只要招出那人
去 
向,我们便不与你为难。” 

  “果然有问题!” 

  韩特脑中连转,却想不到最近有牵扯上什么江湖纠纷,会让对方找人找上门来的。 


  “说话要说清楚,什么人啊?” 

  “你自己心里明白!若是再这样包庇于那人,就是存心与我们……与我们两人为敌,
你 
想清楚了。” 

  话虽然说得很硬,但从支吾的语调中,不难看出虚张声势的心态。 

  那女子原先说的“我们”,是指她背后的一整个派系吧! 

  但她们显然无权代表全派,又或者想隐藏身份,所以才临时改口。 

  只是,想必她们非常对自己门派极有自信,因此才会下意识地想以派门声威压倒敌人
。 

  短短一个语误,韩特已经窥出对方虚实,倘若两名女子知道自己透露了多少东西,一
定 
悔恨得想自杀。 

  只是,韩特实在觉得好笑,不管她们背后靠山有多硬,眼前不过就是两名庸手,就凭
这 
样也敢向自己叫阵,岂不可笑。 

  “最近的后辈是怎么了,一点江湖礼节都不懂就出来跑了吗?” 

  韩特道:“你们这样口出不逊,别说我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就算知道,也懒得理睬
你 
们,你……” 

  姑且不论江湖礼节,对方在行动上似乎相当有决断力,韩特的唠叨尚未说完,两道银
虹 
骤然在他眼前窜起。 

  “唔!” 

  虽然仅有一瞬,但韩特真的为这两道刺击心中赞叹,完美的配合、完美的角度、完美
的 
计算,就在那一瞬间,由利器所幻出的银虹,牢牢将猎物要害锁住,彷佛再没有别的东西
能 
阻止银虹没入身体。 

  精准无比的一招,让两名女子发挥了实力以上的威力,能把比自己强十倍的对手杀死
。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灿烂夺目的剑弧,在韩特举剑的同时,黯淡下来。 

  长剑看好对方来势,在抵达面门的前一刻,准确无比地架住,没有半分多余动作,甚
至 
连剑都没拔出。 

  光影消没,露出隐藏在后的两道人影,与她们满怀不安的眼睛。 

  依照平时所学,面对实力比自身强的敌人,一击不中,便当以最快身法远遁,可是,
后 
退的念头才刚起,两人赫然发现韩特剑上传来一股吸力,将两柄短剑连带持剑右臂一起吸
住 
,紧接着更送出莫名的轻微电流,让她们连运气回夺的时间都没有,就给电得全身发麻。
 

  韩特的嘲笑恰于此时到来,“一个小问题,我们贴得那么近,你们不觉得有危险吗?
” 

  行动失败,又遭对手嘲讽,两名女贼对望一眼,竟不约而同地用左手掏出不同利器,
却 
不是攻向韩特,而是齐往右臂切去。 

  “碰!碰!” 

  连续两声轰响,韩特在千钧一发之际急吐内劲,将二女连人带剑一齐震开,爆发的劲
力 
过大,两具人体被远远抛开,穿破木板壁,跌到屋外。 

  “搞什么鬼?” 

  韩特一脸不悦,仗剑追往门外。 

  一如预料,才追出门外,只看到两道身影已挣扎起身,飞也似地跃入林间,逃逸而去
。 

  “混帐东西,别再来了。” 

  韩特是真的不太高兴,没想到那两个笨手笨脚的女盗贼,会突然有这么壮烈的断臂气
魄 
,他不想在不明究里的状况下与对方结下深仇,所以立刻发劲震开两人。 

  韩特当然不是畏惧血腥,但对这种无必要、意料之外的流血,则感到十分憎恶,如果
二 
女真的在他面前切下手臂,那他大概会有几个小时的心情恶劣吧! 

  只是,望着敌人逃逸,韩特正在烦恼另外一件事。 

  “优秀的剑技、特异的匿踪术、视死如归的勇气……虽然表现拙劣,但却有出自名门
的架 
势啊。” 

  收剑回鞘,在夕阳余晖照映下,这个素来粗线条的男子,面上难得地有了几丝忧虑。
 

  “麻烦透了,真的是和那个变态地方有关吗……” 




       第三章 仇踪千里还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月 自由都市境内 

  当韩特正在屋内正遭遇到古怪事件的同时,在另一边的山壁,爱菱以绳索缚在腰际,
双 
手抓牢,缓缓下爬。 

  数十尺的山壁,虽有一定斜度,但只要绳索扎得牢,就算是爱菱也可以慢慢朝下移动
。 

  “韩特先生真是的!武功好的不帮忙,要我这个武功不好的自己来爬!” 

  心惊于脚下的高度,爱菱抓紧绳子,拼命祷告。 

  如果换做韩特,以他的轻功,这种高度大概几下起落就安然着地了吧!根本不必那么
麻 
烦地攀绳而下。 

  不过,对夥伴彻底死心的爱菱,再也不作这方面的考虑了。 

  “其实韩特先生本来也就没有义务帮忙……” 

  当绳索即将用尽,爱菱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说起来,韩特还是被自己骗来的,只要一想起如海市蜃楼般的宝藏,爱菱就有很深的
不 
安感。 

  绳索用尽,距离下方尚有七八尺距离,虽然无法判断地面情况,但看一堆树木生得茂
盛 
,就是摔下去也无大碍吧。 

  心意一决,爱菱解开腰间绳索,看准一棵树头,纵身跳下。 

  “啊!仙得法歌大神,请您保佑。” 

  耳畔风声呼呼响起,几秒之后,求神奏效,少女的身体落至树梢,在连续压断几根树
枝 
后,摔落地面。 

  除了满身的树叶泥巴外,肢体尚称完好。 

  “呸!呸!” 

  爱菱一面爬起身来,一面吐出嘴里的烂叶。 

  在这山壁底下,长年掉落的腐烂树叶混和着泥巴,形成地上厚厚的一层叶床,也就多
亏 
这些东西,才能把爱菱坠落的力道完全吸收。 

  从这情形看来,那名老人摔下来的存活率又高了几分。 

  爱菱打起精神,从身上取出火摺,开始在树林里寻找。 

  “咦……找到了!” 

  靠着眼力不错,四处搜寻之后,爱菱在右侧的树梢上,看见了一个悬挂着的人形。 


  费了番手脚,将人放下,林中黑暗,看不清这人确切相貌,似乎便是那老人,探探鼻
间 
,犹有气息,这点令爱菱大喜过望。 

  “太好了,他还没死,我没杀人,没有杀人……” 

  这种反应看在韩特眼底大概只觉得好笑吧,不过爱菱是真的很高兴。 

  再等到把人拖到树林边,比较有光线的地方,太阳早已西斜,将要落入山巅了,爱菱
急 
急忙忙地生火照明,进行急救。 

  说是急救,但也仅是用携带的清水洗涤伤处,裹上涂抹伤药的干净麻布而已。 

  爱菱既非医师亦非魔导师,就连伤药都是向韩特要的,所会的急救手续俱已在此,剩
下 
的就要看老天了。 

  也直到这时,爱菱才有机会看清楚这名受难者的相貌。 

  这人是个男人,年纪已经很大,面上满是一道道纵横的皱纹,白花花的大胡子掩去半
张 
脸孔,瞧不出确切岁数。 

  再给一圈圈绷带裹住脑部,变成木乃伊一样的相貌。 

  身体也很奇怪,像是长期不晒日光一样,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又像缺了很久的水
分 
,肌肉枯干,硬梆梆地没有弹性,整个人缩水似地又瘦又小,一双手臂更是干枯得有如鸡
爪 
,完全符合如字面上的意思,是个“枯瘦老头”。 

  “奇怪,为什么一位老人家会跑到这里来?”爱菱心中疑惑,“这应该不是一般人的
行 
走路线啊?” 

  老人的打扮也很奇特,一件天鹅绒的套头大红袍,边缘是用昂贵的金线滚边、袍子上
也 
绣了精美的蓝色图腾,看得出其昂贵价值,但是似乎因为时间太久,衣料已破旧不堪,又
摺 
又皱,许多地方都已褪成淡白,而穿的人习惯也不好,袍子上有不少破损与油渍,还有隐
约 
的酸臭味,让人皱眉。 

  爱菱心中纳闷,眼下又不好先跑回去,左右望望,在十余丈外找了根树干坐下。 

  忙了半天,随着体内疲倦感阵阵涌上,她倚着背后树干,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 

  疲倦的睡眠,好像有个不错的梦境,而在不晓得多少时间之后,爱菱听见了这样的干
扰 
声。 

  “丫头,丫头,别睡啊,怎么睡在这里呢?” 

  “不……不要吵啦!人家正在做好梦唷,别在这时候吵我啦。” 

  “要睡也不能在这睡啊,感冒了怎么办呢?唉,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事。” 

  “韩特先生,让人家好好睡一下啦,我好累喔。” 

  一面说,一面挥着手,也就在挥手的同时,身体失去平衡,爱菱惊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个反应,是惊觉天已经黑了。 

  一个人待在入夜后的山林,身上又没有防身武器,是件很危险的事,没想到这一睡居
然 
睡出问题来了。 

  想起耳边的声音,爱菱稍稍宽心,“没关系,还有韩特先生在。” 

  继而又想起韩特根本没有跟着下来,还有点迷糊的脑筋又转到其他亲近的人,“是莫
问 
先生?还是师兄?” 

  这两者都不太可能,一个行踪不明;一个应该还待在魔界边境。 

  这么一想,人可完全惊醒过来了。 

  “那会是谁?” 

  一抬头,看到一双碧油油的眼睛,近距离盯着自己,诡异的绿光,吓了爱菱一大跳,
立 
刻就要惊叫出声。 

  “别叫!这儿是树林,要是引来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说话的声音异常微弱,却近在咫尺,定睛一看,一个瘦小的身形,在宽大的红袍下显
得 
滑稽,正是那名昏迷的老人。 

  刚才他不省人事时,眼睛闭上,还真看不出是这么双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 

  “老爷爷,你醒了!” 

  “老爷爷!” 

  老人身体一震,伸手抚摸面部,喃喃道:“老爷爷……居然给小丫头叫老爷爷,怎么
我 
看起来已经这么老了吗?” 

  感觉到对方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爱菱试着补救,“没有啦!您是我见过最精神、最
健 
康的老人喔,很少有老人向您那么有活力的,嗯,我刚才叫错了,应该叫您……叫您‘老
伯 
伯’才对。” 

  老人微微一笑,道:“‘伯伯’就好了。” 

  以这个形式接受了爱菱的道歉。 

  “伯伯,您的伤没事了吗?哎呀!” 

  林中昏暗,爱菱凑近过去,想看清一些,却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而低呼出声。 


  老人左半边脸颊,隆起了十余粒小指般大的畸形肉瘤,在黑暗中,竟隐约流动着紫青
色 
的微光,看上去煞是怕人,而爱菱在这时才发现,老人的手、脚、面部,一直轻轻颤动着
, 
虽然动作不大,却表示老人的身体非常不对劲。 

  “伯伯,你的脸……” 

  “如果你还想提醒我,这张脸有多老的话,那还是省了吧!”无视于爱菱的紧张,老
人 
没好气的回答,“陈年旧病,死不了的,不要大惊小怪。” 

  “可是,那看起来好像很严重。” 

  爱菱急道:“伯伯,我带你去看大夫吧,这样拖下去不好的。” 

  “大夫这东西,我是不看的。天下医者,庸者六七,要把性命交在这种人手里,那和
自 
杀有什么分别。” 

  老人缓声道:“山里住了多少年,病也多少年了,既然又没死,看大夫作什么?” 


  ‘啊!大夫跟仵作是不一样的吧!’ 

  爱菱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老人说话虽然有气无力,但声音中自有一股威严,教爱菱
插 
不上话。 

  “而且,与其要把时间花在这上面,我倒是比较有兴趣知道,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
而 
你刚才又躺在那里。” 

  说到正题,老人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我记得自己是躺在树下晒太阳、打盹啊,为
什 
么会倒在这里,又被人把头裹得像海螺呢?” 

  “这个……这个……” 

  如果韩特在这,大概会笑着说“还有能力开玩笑,看来你没受什么伤嘛!” 

  但是单纯的爱菱,被问到致命伤,立刻跪了下来,拼命磕头,“对不起,全都是我的
错 
,真是太对不起您了。” 

  跟着,她把自己如何和朋友旅行,如何驾驶失控,如何撞着大树,之后又如何下来寻
人 
的过程,一一清楚招供。 

  拉拉杂杂地说上一堆,等到全部讲完,已经花了大半夜了。 

  “……我知道自己很不值得原谅,不过……不过还是请您原谅我!” 

  爱菱把头埋得低低的,从小到大,她一向很会闯祸,尽管保证下次没什么用,但每次
与 
人道歉时,都是最真心真意的。 

  “若是照我早年的脾气,这件事……嘿嘿!” 

  老人没把话说完,只是瞧着爱菱,神情专注,像是在思索什么事,好半晌,他点点头
, 
温言道:“这件事就算了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啊?”爱菱诚诚恳恳地道:“只要我能作的,我一定会帮您做到的。” 


  “你当然作得到。”老人诡异地一笑,“我要你待在这里,陪我三个月。” 

  “什……什么啊?” 

  这要求太过匪夷所思,爱菱变得结结巴巴。 

  “老头儿老而不死,在山里住了多年,早就孤家寡人惯了,不过,偶尔也希望有个伴
儿 
,陪我聊天说话。” 

  老人的用语很奇怪,他不喜欢别人说他老,却又自称老头,“丫头,我一见你就觉得
投 
缘,很想与你多相处些时间,你就当作是体恤老人家,陪我在这山里住些时日吧!” 

  老人说得真诚,爱菱没想到其他,只觉得大是困扰,她素来天真心软,若是平时,可
能 
就此一口答应,但眼前与韩特的寻宝计画,是个难得的机会,断断没有放弃的理由。 

  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婉拒,而她刚要开口,老人已抢先道:“丫头,你陪我住几个月
, 
伯伯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着,他抬起头,露出个既自负又自信的微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句话没头没脑,更没半点线索,爱菱哪里答得出来,却见老人微闭双目,一声低喝
, 
扬起左手,一道碧绿火苗自掌心飞出,落在地上,“呼”地一声,爆燃成了个尺径见方的
大 
火团。 

  “哇!” 

  乍见此状,爱菱着实一惊。 

  老人神情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青绿色的火焰随之烧得炽盛,逐渐转红,几分钟过后
, 
火焰转为赤红。 

  “好棒喔!” 

  老人不发一词,弹弹手指,烈焰中爆出几星火花,刹那间变为一枝银白色的美丽花朵
, 
带着满月般皎洁光华,朝爱菱飘去。 

  爱菱伸手欲接,却从中穿过,接了个空,而花朵爆散成瓣瓣花雨,飘零坠落,又在接
触 
土地的瞬间化为乌有。 

  “伯伯,太厉害了,你真了不起。” 

  爱菱看傻了眼,连声夸赞。 

  “还是猜不到吗?” 

  老人笑容依旧,声音中却多了些许失落与焦躁,显然是不满意爱菱对这番落力表演的
迟 
钝。 

  “这个啊?” 

  爱菱脑里想着老人的举动,再看他有意无意地指着自己袍子上图腾,登时叫道:“我
知 
道了,伯伯是魔法师。” 

  随即又道:“不对啊,魔法师都是穿黑色或白色的袍子,怎么会有红的呢?” 

  虽然并不是没有穿红袍的魔导师,但是,在一般人印象中,魔导师总是按照自己法力
的 
属性,穿着黑、白两色的袍子,鲜少有其他杂色,所以爱菱推翻前论。 

  老人脸色顿和,道:“说对了,我的确是个魔法师,穿红的是我的爱好,颜色和职业
有 
什么相干?” 

  “喔!这样啊。” 

  “什么叫‘这样啊’!”老人像是受到伤害似的,怪叫起来,“魔导师是既尊贵又神
圣 
的职业,被你叫得一文不值似的,怎么你看不起魔导师吗?还是你怀疑我说的话?” 

  从表情看来,他明显地在意后一个问题。 

  “没……没有啊!” 

  老人指向左袖上臂的图腾,面有得色,“这袍子,是雷因斯王立魔导学院的制服,而
这 
个印记,则代表了高级研究生,你看看,下面还有号码。” 

  爱菱凝神看去,果然看到以奇怪数字写成的号码,不过因为年代过久,已经模糊了。
 

  “嗯,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好像真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呢。” 

  爱菱察言观色,小心道:“这么说,伯伯以前是很了不起的人罗?” 

  开始到现在,大概就是这句话最说中老人心坎了,他呵呵大笑,道:“不错,当年在
稷 
下,老夫被尊称为天才红法师,那个时候啊,嘿嘿,可真不得了……” 

  老人像是很久没和人夸耀,一说起这话题,话就滔滔不绝,大谈当年勇。 

  也亏得爱菱无比耐心,忍着睡意,静静坐着聆听。 

  听老人的故事,他当年在研究院里好像很被倚重,那后来又为什么沦落成这个样子呢
? 

  爱菱不太敢问,每个失意人的背后,都有他们难过的往事,这种事少问为妙。只是啊
, 
爱菱想着,“不管老伯伯当年有多了不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发现爱菱的疑惑,老人在说到一个段落后,道:“老头儿一向对你这样的小姑娘很有
好 
感,今天与丫头你投缘,说起来,你也很有心,算救了我一次,我也该还送你一点东西。
” 

  爱菱连连摇手,“不可以的,这样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老人道:“丫头,只要你在这里陪我三个月,我就教你魔法,让你成为一流的魔导师
如 
何?” 

  风之大陆有所谓“朱鸟刀,白鹿剑,魔导终属雷因斯”的俗谚,其中,第一流的魔法
师 
都出自雷因斯·蒂伦的稷下学宫,这可以说是全大陆尽知的常识,其他国家并非不想发展
相 
关技艺,但由于先天环境的限制,雷因斯“魔法王国”的头衔,始终屹立不摇。 

  在民间,黎民百姓对所谓的魔导师是又怕又羡,就像是对武学高手一样地崇拜着,但
雷 
因斯的规律森严,又有众多心性考验,有心人往往不得其门而入。 

  老人现下的这个提议,毋须繁复程序,只要点头立刻可学,确实是很多少男少女梦寐
以 
求的奇遇,换做普通情况,争着点头答应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是…… 

  “嗯!撞伤伯伯是我的不对,您肯原谅我,爱菱就已经好感激,绝不能再拿您的东西
了 
。” 

  谨守着父亲教诲的自尊与礼节,小爱菱温和而有礼地回绝了。 

  当然,能成为一流的魔导师,是件想起来就兴奋的事,自己不能说是毫不心动,然而
, 
就算这个远景再怎么美好,爱菱也不能答应,因为早在许久之前,她就把所有心力用来追
逐 
另一个梦想了…… 

  “我现在有些事情在办,等到事情完了,再来陪伯伯住吧,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至
于 
您说要教我魔法……” 

  爱菱有些抱歉地笑起来,不是韩特那种嘲讽人的“抱歉”微笑,而是真心地因为满怀
歉 
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的笑容。 

  “我希望自己将来能当个杰出的创师,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我也必须拒
绝 
伯伯的邀请,对不起了。” 

  说着,她深深地鞠了个躬。 

  听到爱菱的答覆,老人生气斥道:“啥?当创师,这么没出息的志向,换了换了吧!
” 

  爱菱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优秀的创师虽然有利可图,但绝对比不上一个优秀的魔导师那样
, 
处处受人敬畏。 

  只是,梦想之所以成为梦想,就是因为它可以独立于利益计算之外,也许韩特会对这
话 
嗤之以鼻,不过爱菱始终是这么深信着的。 

  所以,她仅是再次深深鞠躬。 

  在她想来,老伯伯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回答而生气吧! 

  但是,当爱菱抬起头来,老人却点着头,抚须微笑,不是嘲笑,而是真的对于某件事
情 
感到满意,欣喜地微笑。 

  “不错,真是不错。” 

  “伯伯。” 

  给老人的反应弄糊涂了,爱菱不解地搔着头。 

  便在此时,远方隐隐传来人声,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抬头一看,上方树叶间隐隐有光透入,原来两人这一番谈话,竟已度过一夜,韩特终
是 
放心不下,出来寻找了。 

  “爱菱,爱菱,你这笨女人跑到哪去了,快点出来啊~~” 

  想像得到如果让韩特久找不着,自己回去之后会有什么下场,爱菱预备向老人告别。
 

  ‘可是,放老伯伯一个人在这好像很不安全,要不要带他去看大夫呢?’ 

  “丫头。”打断她的思绪,老人说话了,“事情办完以后,可千万记得要回来喔,我
要 
送你另外一份谢礼。” 

  “伯伯,我想我……” 

  “年轻人不要毛毛躁躁的,听老人家把话说完。” 

  老人露出了狡猾的笑意,“你说不想学魔法,那如果是太古魔道呢?” 

  “太古魔道!!” 

  听到这名词,爱菱立刻把眼睛瞪得大大,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所谓的太古魔道,又被称为科学,根据雷因斯·蒂伦的古老记录,似乎是某个已不存
在 
的文明所传下的技术,因为其中的道理非常艰难,所以被世人归类于魔道之术。 

  尽管如此,太古魔道却与一般借用精灵、恶魔或自然元素的魔法不同,而是凭着机械
的 
组合,发挥强大威力,和魔法达成同样效果,却又有别于寻常魔法,成为一门独立学问。
 

  如果说擅长魔法的是魔导师;那么研究太古魔道的,就是专门创造各式器械的创师了
。 

  举凡光束兵器的制作、调整,尽皆是创师的工作范围,而太古魔道的科学知识,也是
高 
等创师的必通学问。 

  但是,一如魔法是雷因斯·蒂伦的专利,九州大战之后,除了雷因斯,大陆上有关太
古 
魔道的相关藏书给毁得干干净净,使得这门学问就此成为雷因斯的不传之秘,想要研习此
道 
的学者、创师,除了拜入雷因斯王立学院外,别无他法。 

  爱菱的学习过程则更是怪异,隆·贝多芬早在大战时期就已名扬天下,在这方面自有
不 
俗造诣,爱菱却没得到传授,仅是积年累月偷窥父亲房中一本没有封皮的超长手札,从中
学 
习,虽然成功拼制出不少深奥器械,却不明所以然,更不了解太古魔道的基本学理。 

  所以当听到这个超级诱惑的提议,惊喜得险些跳上天去。 

  “伯伯,您是说真的吗?” 

  一反刚才的淡然,爱菱就像挖到宝藏般的高兴。 

  老人道:“在雷因斯的时候多少学过一些,虽然是些入门的粗浅常识,但拿来教教小
姑 
娘是不成问题的。” 

  爱菱猛点着头,她就是欠缺一些最基础的正规知识,如果能在这方面有所增益,很多
苦 
思不得的问题都可以获得解答,离梦想就更进一步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先答应。” 

  “一定答应,一定答应。” 

  老人正色道:“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还有任何有关我的事,否则这份约定立
刻 
取消。” 

  不明白老人的用意,爱菱仍是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在这方面守口如瓶。 

  见她答应,老人宽言道:“我年纪大了,身上又久病不愈,所以不希望被人打扰,你
明 
白吗?” 

  觉得这解释合情合理,爱菱点点头。 

  当确定老人怎样也不肯去看大夫后,爱菱承诺再三,依依不舍地作别。 

  “对了,伯伯,我还没向您介绍呢。” 

  爱菱笑道:“我的缩写名是隆·爱因斯坦,叫我爱菱就可以了,伯伯您的名字呢?”
 

  面对这问题,老人仅是抚须一笑,看看自己泛白的红袍,若有所思地道:“名字对上
了 
年纪的老人来说,早已没了意义。既然以前有过红法师的称号,你就叫我赤先生吧。” 


  “赤先生,赤先生。” 

  将这名字在口中反覆念几遍,确定记牢后,爱菱向赤先生挥手作别。 

  临行前,赤先生一抹若有含意的笑容,让她久久难忘。 


  “你也别难过了,有形的东西难免是要灭亡的,这样想想,心里不就好过得多了吗?
” 

  走在进城的大道上,韩特对爱菱这样说着。 

  早上爱菱回去后,遵守与赤先生的约定,告诉韩特说找不到人,在树林里迷路了一夜
。 

  基于昨天的经验,韩特一改前非,对失意的伙伴急切地致上关怀,努力安慰爱菱,从
“ 
身为江湖儿女,杀人是在所难免,早点习惯就没事了!”、“死亡有时候是种解脱,也许
你 
作了件好事喔!”,一直到最后的“有形物质必亡说”,尽管每种说法听来都有些刺耳,
但 
至少也表示他对同伴的沮丧并非无动于衷。 

  “所以罗,你不应该再这么愁眉不展了,还是放声大笑,把不愉快的事都忘光吧。”
 
韩特嘻皮笑脸道:“再说,如果你还不开心,不是很对不起一直在安慰你的我吗?” 

  “呃!你那叫做安慰吗?我怎么一直觉得好像在被人嘲笑呢?”爱菱沮丧地答道。 


  既然死人不存在,那她当然没有伤心的理由,不过,自己的心情就是高兴不起来。 


  和那位老伯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以至于分别才没多久
, 
自己就好像长久离别那样地难过,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多陪他些时间。 

  “唉!现在也来不及了,希望老伯伯身体健康,我能早一点回去看他就好了。” 

  一面想着,爱菱也默默替老人家祝祷安康。 

  不知不觉间,两人进入目的地,希尔恩城,预备到城内的招待处领取旅费。 

  希尔恩城的规模,在自由都市里算是中级,人潮来往比沙尔柱繁密得多。 

  爱菱左看看、右看看,为市街上热闹的气氛感到高兴,很快就将心中阴霾扫空。 

  而原本一路笑嘻嘻的韩特,则是从入城起,脸色越来越怪,变成一张臭脸。 

  “韩特先生,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哦!真的吗?” 

  韩特随口道:“那大概是因为没吃早饭的关系吧!” 

  听得出韩特语气异常,目光游移不定,爱菱也跟着环顾四周,寻找原因,这才发现来
往 
行人、街上茶馆的客人中,许多都佩带兵器,形貌粗犷,目露凶光,不停地朝这边打量。
 

  他们的服色、穿着都各自不同,显然是外地来客,只怕也都是来领取路费的对手,韩
特 
想必也是为受到这么多恶意视线而不悦吧! 

  不过,这些人的目光,多半都集中在韩特身上,相互低语,完全将后头随行的女孩视
若 
无物,让爱菱觉得好生古怪。 

  “韩特先生。”爱菱悄声问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你啊?” 

  “呵,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给了一个毫无诚意的回答,韩特加快脚步,带着爱菱离开街道。 

  服务处设在希尔恩的中央广场,从四方都市涌来的参加者,在广场上大排长龙。 

  近千人的群众里,大多数都是满面风尘,衣衫褴褛,显然是为赚领路费而来,并没有
参 
与寻宝的实际能力,服务员往往随意看个两眼,就剔除了他们的参赛权,不列入补助路费
的 
名单。 

  也有为数众多的剑士、佣兵之类的参赛者,他们全副武装,挂着自信满满的表情,昂
首 
阔步走到服务台,而服务人员也对这类人较为殷勤,在请他们留下姓名之后,一一给予满
袋 
金钱,其中特别魁梧威猛的,所得的路费更远较他人为多。 

  爱菱看得眼花撩乱,道:“想不到有这么多人来参加,看来这次寻宝的对手很多啊!
” 

  “喔,人是很多,不过杂碎更多。”韩特轻蔑道:“这种程度的角色,我认真起来,
一 
两百个根本不放在眼里。” 

  “哦?是吗?那拜托你讲这种话的时候,不要特别躲在暗处,这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啊 
!” 

  爱菱担心道:“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很多人都好像很强的样子,像那个红头发的,
他 
身上兵器好多喔!” 

  “是啊,让他去打猎正合适。” 

  韩特哂道:“那家伙一副紧张冒汗的窝囊样,又把刀子抓在手里不放,光看就知道是
刚 
出道的……嘿,周围左右这样的人多着了,这趟纯粹是人多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连 
七大宗门的新生代都没看见半个,可轻松多了。” 

  突然的一句,让爱菱莫名其妙,“什……什么是七大宗门啊?” 

  “就是当今江湖最大的七大势力啦!王、白、石、花、东方家、麦第奇家还有……”
 

  说到一半,韩特闭上嘴,“算了,现在不是教你江湖常识的时候,你给我乖乖排队去
领 
路费吧!”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爱菱给韩特撵去排队,理由是“有警觉心的剑手,不会轻易让自
己 
身陷人挤人的环境”。 

  爱菱觉得有些不安,打从一入场,韩特立刻用手巾遮住面容,并且站在入口边缘,怎
样 
也不肯到广场中心去,显然是忌讳某些事物,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去报名,要是
遇 
到什么事,岂不是九死一生。 

  而临走时,韩特欲言又止地补上一句,“希尔恩应该还好,不过也很难说……总之你
等 
一下报名字时候小声点,要是遇到什么事,就什么都别管,拿了钱就跑,大家在三条街外
的 
白楼下会面,知道吗?” 

  这些话听得爱菱浑身毛骨悚然,不知道这一去会碰到什么恐怖事。 

  而这问题获得解答并没花上多少时间。 

  在一连串推挤之后,险些咽气的爱菱挤到服务台前,在服务员狐疑的眼光中,填好相
关 
文件,递了出去。 

  服务员先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轻念起名单上的人名,“队员:爱菱……去,小
女 
生也学人组队,这次骗子真多,队长:韩特……韩特!” 

  服务员的声音像给毒蛇猛兽咬着般陡然提高,由于拔高得太急,几乎变成尖叫。 

  同时,原本纷闹的四周,忽地完全死寂下来,外围的人觉得奇怪,也停止说话,缄默
气 
氛迅速往外扩张,没一会儿,整间广场一片沉静,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几声人声,针落可闻
, 
诡异的气氛让爱菱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请问……” 

  “这位小姐,您的队友……是那个韩特吗?” 

  爱菱听出对方的措辞变得恭谨有礼,却没有发现对方因为紧张而干着嗓子,“是啊,
就 
是那位很有名的逐魔猎人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请问韩特先生也在这里吗?” 

  “当然罗,我们是一起上路的,韩特先生他就在……” 

  爱菱刚想指出韩特位置,却找来找去看不见他的踪影,心下叫糟,担心可能因此拿不
到 
路费,哪知服务员的脸色蓦地变成雪白,匆匆忙忙提了个最大最重的钱袋交给爱菱,立刻
把 
“服务中”的牌子盖倒,招呼同伴,几名服务员三两下就消失得干净。 

  “怎……怎么了吗?” 

  爱菱方自疑惑,身边的人群已响起一阵低语。 

  “你听见了吗?韩特来了,是那个‘剥皮韩特’、‘吸血魔人韩特’啊!” 

  “我刚刚在街上看到有人右手缠绷带,又带着那种配剑,心里就犯嘀咕,果然是那家
伙 
。” 

  爱菱越听越觉得不对,江湖人为了夸耀自己的武力,是常常以凶猛的外号,剥皮、吸
血 
、杀人王…… 

  之类的吓唬敌人,但听这些人的语气,似乎又没有那么单纯。 

  “那家伙怎么还敢来希尔恩,五年前的那档子事还没了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
他 
吞进肚子。” 

  “听说那个死要钱的,两月前在波鲁特佳尔干了一票黑吃黑,害得十五家赌坊连锁倒
闭 
,有三个老板当场发了疯,两个中了风,还有一个几天后咽了气,死前遗命就是着人把这
家 
伙千刀万剐。” 

  “自由都市里要他命的还少啦?我听说这家伙邪门得很,只要在他周遭三尺内待上几
下 
,全身的钱都会被刮得精光……” 

  四面是声音越说越大,爱菱是越听越怕,看看周遭,有些人虽然不言不语,但面部却
剧 
烈抽搐,似是想起平生恨事,心情激动到了极点,这才想起韩特补上的那几句话,顿时浑
身 
打颤,悄悄地把钱袋搂进怀里,压低身子,想悄悄溜走。 

  “哇!去你妈的死韩特,老子要杀你全家,剁你的骨头!” 

  “我也要杀他全家!”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场内有数百群众情绪整个爆发开来,有的
喊 
韩特害他祖产赔光,有的嚷嚷韩特抢了他的珠宝,有的叫是韩特害他沦落至此,更有的气
得 
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高声嘶喊韩特,乱挥手上武器虚砍,情形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有
人 
高呼一声“杀掉吸血害虫,还我血汗钱”,所有人就像发了颠似的抢出广场,到处寻觅仇
家 
的踪迹去了。 

  爱菱在一片混乱里贴墙而行,心底直向老天祈祷,这不干自己的事,请把一切算在那
不 
负责任的混帐头上,千万别让群众的怒气波及到自己。 

  “唉!又发生了。” 

  一个斯文而平静的声音传进耳里,在四下骚动中分外显得突出,爱菱正奇怪是谁还能
那 
么冷静,却听到有人呼喊要抓到韩特同伴的那个小妞,逼韩特出面,心底大惊,接着便觉
得 
腰间一麻,身体一软,不醒人事了。 


  离广场数条街外的街角,当愤怒群众奔马似的扬尘冲过后,红影一闪,原本新漆的砖
墙 
如布匹般卷倒脱落,露出了布面后的人形。 

  “呼!好险,幸好还有这手压箱底的本事。” 

  判断情况已经安全,韩特卷起伪装用的布廉,悠悠哉哉地斜倚着墙。 

  “伤脑筋,本来没想到会这样的,那笨女孩不会有事吧?” 

  韩特有些懊恼地抓抓头,依照原本的估计,希尔恩已经几年没来,一些事情应该已经
逐 
渐淡化,却忘了因为寻宝,各方人潮涌来此地,相对的仇家人数变多,一听到自己的名字
就 
变成暴动。 

  虽然担心,不过,身为始作俑者的他,并没有忏悔的打算,“唔,要在那种环境里脱
身 
可没那么容易,那笨女孩又是短腿,照我估计……大概再等一刻钟吧,光等太无聊了,要
不 
要去对街买些点心来吃呢……” 

  “你这个大混蛋!” 

  出乎意料的骂人声响起,爱菱从不远处快步奔来,鬓发散乱,面染尘土,明显花了好
大 
力气才从暴动中脱身。 

  “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特大奇,张口笑道:“我还打算去买些东西等你回来吃咧。” 

  “你还好意思说,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居然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如果不是有好心
人 
帮忙,我就……” 

  想到刚才的惊险,爱菱真的是很生气,脚下越走越快,恨不得当面给这家伙一拳。 


  韩特仍在满口胡诌,“这怎能怪我,你去之前我明明……” 

  可是当爱菱说到“有好心人”,韩特脸色倏地一变,左手立刻移到剑柄上。 

  而惊变也在同时发生。 

  前一刻,爱菱还在奔来,“我就”两字刚出口;下一刻,所有东西消失无踪,一柄光
剑 
蓦然出现,蓝白光柱直刺韩特咽喉。 

  “如影随形!” 

  瞬间,韩特脑中闪过对方使用的技巧名称,情知是有擅长匿踪、刺杀方面的高手,利
用 
爱菱掩饰本身气息,贴近刺杀,百忙中不及还击,将脑袋往后急仰,整个人骤弯成弧,右
腿 
趁势全力扬踢,要在第一时间将对手迫开,取回主动权。 

  嗤! 

  “好险!” 

  几根发丝飘散,光剑贴面掠过,距离之近,让面部甚至为之灼痛。 

  但对方并未技穷,一剑刺空,立即蜷曲下身,迎着韩特上踢右腿,以惊人的柔软度乘
于 
其上,藉力一跃,上半身姿势不变,光剑追削韩特面门。 

  变招又快又狠,韩特别说拔剑,甚至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但见蓝光一闪,剑刃已追
至 
眼前。 

  “蓬”的一声,两道人影乍分即散,在地上打滚数圈后分跌作两堆,一躺一趴,俱是
动 
也不动。 

  给连串变化弄得目瞪口呆的爱菱,到这时才清醒过来,抢上前去,想探看韩特伤势。
 

  “韩特先生。你没事吧?” 

  “叫魂啊,那么大声。” 

  韩特翻身挺立,低声道:“要是再招来几个这样的家伙,我可招架不了了。” 

  适才,当光剑正要斩断脑袋,韩特振臂一挥,竟是以未出鞘的剑直击向敌人头颅。 


  对方正全力不让韩特有时间拔剑出鞘,哪料得他有此一着,而击过来的劲道又超乎意
料 
地大力,猝不及防下,给连人带剑一起扫了出去。 

  由于撞击是正中头部,本应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但是在击中的瞬间,对方身上突起
的 
柔劲,卸去大半力道,以至于在两人分开时,还有能力反踹中韩特一脚,阻断进击。 

  韩特一能坐起,身也不回,第一时间反手将剑后掷;在后方,那名来历不明的刺客,
低 
声呻吟,刚要缩身遁走,长剑已“飕”的一声射至,危急中偏头一避,半截剑刃没入地面
, 
还来不及再有动作,韩特已出现在旁,握住剑柄,厉声道:“一动就铡掉脑袋。” 

  对付这种高明刺客,应该连话也不说,直接下手。 

  但是,这种刺杀手法让韩特感到怀疑,再加上昨天的突然事件,韩特虽是天不怕地不
怕 
的个性,也打算先问点东西…… 

  “别动手,我投降。” 

  本来以为得花上一番功夫突破心防,哪知对方立刻举手投降,这让韩特为之一呆。 


  而接下来的事更让他吃惊。 

  “别伤他!” 

  后方爱菱惊叫,“就是他把我从人群里救出来的。” 

  “废话,他就是利用你来接近我,这点事都还不明白吗?” 

  “可是,他说他是你的好朋友,要给你一点久违惊喜啊!” 

  爱菱无辜道:“我哪知道你的朋友见面,都喜欢来这套?” 

  “什么?” 

  韩特露出惊讶表情,继而脸色一沉,望向抵着自己小腹的一把锋利匕首。 

  刺客抬高了头,慢慢露出脸来,一张斯文秀气的娃娃脸堆满笑容,还笑得十分灿烂。
 

  “久违了,老战友,这么久不见,你退步了啊!” 

  而韩特则是呆呆的看着这人,放开手中剑柄,脸上从惊愕、喜悦,到疵牙咧嘴。 

  “白飞?!” 


  “韩特,你真的是退步了。” 

  “能不能换句话说啊。” 

  一口喝尽杯中茶水,韩特不耐道:“一壶茶还没喝完,你同样的话已经说了十四次了
, 
你不烦我都烦死了。” 

  在他对面,白飞轻轻拿起茶杯,以常人难以模仿的优雅姿态,细茗一口,道:“茶叶
的 
品种、烧水的火候,都是烹煮好茶的必备条件,连这点坚持都没有,看来你除了武功之外
, 
连那少得不能再少的饮食品味都退步了。” 

  “神经,大家都是喝三块钱的烂茶叶,就你那么多规矩。” 

  “虽然喝的是同样东西,我的动作就是比你好看太多,这种精神你一辈子都学不会。
” 

  “谁会像你那么变态!” 

  双方的舌战,让旁听的爱菱忍不住窃笑连连。 

  在刚才的重逢后,他们在城里僻静角落,挑了间小茶馆的二楼来说话,地方很安静,
应 
该不会有给人撞见之虞。 

  那个名叫白飞的男子,拍去身上灰尘,换上干净衣衫,戴上眼镜后,整个人焕然一新
, 
展露出与韩特同样俊逸却不同气质的外表。 

  据韩特的说法,这人是他初出江湖时的“创业”伙伴,在立稳脚步,各奔东西之前,
两 
人曾联手干过不少生意。 

  爱菱觉得很好奇,那时候的韩特到底在做什么呢?是已经像现在这样当奖金猎人了吗
? 

  而白飞是这样回答的,“才不是咧,那时候两个人刚出道,武功不好,见识也不足,
当 
猎人很难找到雇主,自己又心高气傲,不想接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只好去当佣兵罗。”
 

  “佣兵?帮国家打仗吗?” 

  “是帮国家出力没错,不过不是打仗。” 

  韩特抢道:“两个傻瓜填了志愿表,卖身到西西科嘉岛值勤。” 

  “西西科嘉……” 

  爱菱在脑中找着地名,惊讶道:“你们在恶魔岛当佣兵?”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白飞喝完了茶,而韩特则是一脸不愿回忆的疲惫样。 

  所谓的西西科嘉岛,是位于雷因斯·蒂伦东北方的一个大陆岛,基于某个原因,以“
恶 
魔岛”之名,广为全大陆人民所知。 

  九州大战后,溃败的魔族纷纷撤回魔界,人间界则随后将来往人魔两界的大型通道一
一 
封死,阻绝魔族重来人间之路。 

  现在,除非有极高明的魔导师,利用某个地磁高度不稳区域,行施特殊功法强开通道
, 
否则魔界生物是不可能随意出现在大陆上的。 

  不过,情况也有例外。 

  雷因斯东北方的西西科嘉岛,当初是连结人魔两界的巨大入口之一,由于磁场的变异
太 
过严重,始终无法将之封闭,而成为目前唯一的大型境界出入口,俗称“恶魔岛”。 

  西西科嘉岛上,因为充满由魔界瘴气形成的风暴、受魔气侵蚀而异变的动植物,而危
机 
四伏;最棘手的,还是越境而来的魔界生物,虽说大战结束后,鲜有高级魔人再临人间,
但 
光是不时越境的低级魔族,就已经够让大陆诸国头痛了。 

  试想,一群嗜血、凶暴、毫无头脑可言,挥舞着巨大狼牙棒,在把敌人砸成肉饼的同
时 
,也以敲碎旁边同伴脑袋为乐的半兽人,几十个一起大呼大叫地冲过来,那场面实在很有
震 
撼力。 

  而这还不包括其他喷火、吐毒气的生物,如果再遇上智力高到足以使用武功或魔法的
家 
伙,只怕光是想像,胃就开始痛起来了吧! 

  两千年来,距离最近的雷因斯,全力担起恶魔岛的防御工作,其足以傲视大陆的特殊
军 
队,五色旗,就是常驻恶魔岛上,架设强力结界,斩杀魔物,不让任何魔族有过海来到大
陆 
的机会。 

  恶魔岛的面积不小,光靠军队防守仍有疏漏,雷因斯也招募志愿者,由于这不失为一
个 
修行的好机会,加上只要能从恶魔岛历练归来,日后无论是行走江湖,或是加入骑士团,
都 
会受到极高评价,所以尽管地方危险,金钱报酬又低得可怜,每年仍有相当人数自愿加入
。 

  恶魔岛的存在,成为雷因斯的心腹大患,然而,这个大患也有好处。 

  正因为恶魔岛的强烈磁场,余波所及,让雷因斯境内成为修练魔法易于有成的特殊地
理 
,魔法王国之誉得以不坠。 

  这到底是福是祸,就很难有定论了,不过,韩特与白飞的确因此而受惠良多。 

  “那个时候啊,想快点闯出名堂来,在填志愿表的时候认识了这家伙。”韩特指指白
飞 
,道:“也是孽缘啊,几次作战下来,同组的生存者就剩我们了,在那以后,我和他就成
了 
搭档,这小子就很幸运地在我的庇护下,一直生还到最后了。” 

  “别听这家伙胡说。”白飞笑骂道:“我们搭档的时候,由我策划每次行动,而他除
了 
勇往直前以外什么都不会,有三次,不是我及时抓住领口,他早就一头栽进食人葵的嘴巴
里 
了。” 

  “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次明明是因为……” 

  一面听着,爱菱心里突然觉得好羡慕。 

  虽然两人一直斗嘴,但流露其间的真挚情谊是跃然可见的,这个白飞,对于韩特而言
, 
应该就是像莫问先生那样的好友吧! 

  看看这两个人,她依稀可以想像当时的样子。 

  两个少年俊才都是满身干劲,相貌温文的白飞,戴上眼镜之后,分外有学者气质,事
前 
做好所有攻击计画;韩特则是充满彪悍气概,对着敌人勇敢挥剑,两人并肩闯过一次又一
次 
的危险。 

  人想要闯荡天下的动机是什么呢? 

  而不管这个答案为何,能在闯荡过程中,有这样的同伴相陪,应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
事 
吧! 

  “喂!别人在讲话,你干嘛边笑边流口水,好恐怖喔!” 

  对一旁傻笑的爱菱感到莞尔,韩特转问道:“差点忘了问你,当初在恶魔岛拆夥,各
奔 
东西以后,你上哪去了?怎么这么久也没你的消息。” 

  “这个嘛……”白飞顿了顿,微笑道:“就先卖个关子吧,倒是你,我有点问题……
” 

  说着,朝韩特使了个眼色。 

  韩特皱皱眉头,“怎么东西这么快就吃完了?爱菱,你再去要两笼吃的来,小心伙计
偷 
工减料,你就呆在那边,等东西弄好了再回来吧!” 

  “咦?” 

  “咦什么?” 

  “小气的韩特先生居然主动加点东西,老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吗?” 

  “你给我马上滚!” 

  一口吼开了爱菱,待得少女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韩特正色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 
可不喜欢连说话都要猜来猜去。” 

  “因为你一向不用脑啊。” 

  轻笑一声,白飞也正起脸色,“可是你真是退步了啊,居然接下这么无利可图的生意
, 
还当起小女孩的褓母来了,真是有辱逐魔猎人这浮滥的名号啊。” 

  “丫头是熟人介绍,靠山太大,要是放着她乱跑出了事,到时候我会很难交代。” 


  韩特耸耸肩,“何况她也付了够本的佣金,不管怎样我都不亏的啦。你自己才是有病
, 
那么久不见,一见面就用那种方法捅我一剑,吓我一跳。” 

  韩特话中另有别意,令他吃惊的,并不是白飞的偷袭,而是白飞当时所用的手法。 


  “想测试一下你的身手有没有进步啊,还好你成功躲掉,这样我就比较放心了。” 


  “为什么?” 

  “因为你马上就会再用到了。” 

  对这话似懂非懂,韩特眉头皱得更深。 

  他很清楚这个朋友的个性,完全深得白家血缘的真传,在表面的灿烂笑意之下,是一
堆 
足以媲美恶魔的恐怖主意。 

  他不认为白飞的突然出现,只是偶遇与探望故友,一定还有什么理由。而且九成以上
是 
坏理由! 

  “说话不要说一半。” 

  “谁叫你只听得懂一半。” 

  白飞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我都知道,如影随形是什么地方的代表招数。” 

  “如影随形”是一种广存于各门各派的匿踪技巧,普遍说来,主要形式是借用某个物
体 
来隐藏自己的气息踪迹,像白飞这样,能藏在比自己矮小的爱菱身后,已经是相当高段的
技 
术了。 

  不过,这方法说来神奇,其实却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只要经过特殊训练,要
练 
成不是难事,也往往是刺客、探子这类职业的必修。 

  只是,大陆上有个地方,能将这个小技巧发挥到堪称艺术的地步,据说他们长于此道
的 
高手,甚至可将人体融入影子里,毫无痕迹可寻。 

  “喂!那地方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啊。” 

  “我才不会对缺乏幽默感的人开玩笑。” 

  白飞收起笑容,低声道:“这是我从秘密管道得来的消息,听说你惹上他们了。” 


  韩特双手交叠,皱眉道:“果然是大雪山吗?” 

  二楼的客人仅此一桌,否则,倘若有人旁听他们的谈话,此刻可不是单单皱眉就能了
事 
的。 

  在风之大陆上,大雪山之名早成禁忌,凡习武者闻之,无不噤若寒蝉。 

  谁都知道,在艾尔铁诺极北的大雪深山中,存在着全大陆最强的暗杀组织。 

  近万名接受精英教育的特种杀手,在此接受酷刑般的训练,以生死作淘汰。 

  由大雪山结训的杀手、刺客,是这一行中的顶尖人物,素有“老人要你三更死,谁能
留 
人到五更”的黄金招牌,镇慑天下。 

  千百年来,大雪山鲜有失手,而以其过人实力所产生的功绩,非独是刺杀高手、要人
, 
甚至有过破城灭国的记录,这样的能力,奠定大雪山人人畏而敬之的地位。 

  更何况,即使无视这些精通各类杀技、毒学,神出鬼没的杀手群,大雪山仍有一位恐
怖 
人物,那就是一手建立组织的首领,“山中老人”拉希得·阿丁·西纳恩,位列三大神剑
之 
一,与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白鹿洞宗师陆游,比肩而立。 

  像这样神话级数的高手,诸国自然莫敢揽其缨,别说是对抗,每逢节庆,大雪山上甚
至 
是各方势力,贺礼不绝。 

  所以,江湖上人人皆信,一旦成为大雪山的目标,唯一可以不死在大雪山手里的方法
, 
就是自杀。 

  而至于说正式开罪大雪山,那完全是没有人敢想像的事。 

  而韩特现下就在好好想想,自己怎么会和这个煞神中的煞神扯上关系。 

  “是指有人雇用他们来杀我吗?这倒一点也不稀奇。” 

  韩特沉吟起来,“可是又不太对劲啊……” 

  韩特想起了昨天遭遇的两名女笨贼,在交手时,他就对于两人的武功家数感到怀疑,
一 
度猜测她们来自大雪山。 

  然而,若大雪山真的将自己当作猎杀目标,又派人来执行,断无可能派出这样蹩脚的
杀 
手,自取其辱,破坏信誉。 

  那两个女贼虽然有着不错的技术,但反应、经验、动作,都明显不足,倒像是爱菱这
样 
才刚出江湖的雏儿,哪里像传说中冷酷无比的大雪山杀手。 

  而且,那两个人的举动不像是在刺杀,反而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喂!想了那么久,有没有想到什么?” 

  “还想不到,可能结怨的人太多了。” 

  韩特耸耸肩,只要一想起自己在自由都市的仇家人数,甚至有“怎么杀手这时候才来
” 
的荒谬感想。 

  “跟结怨无关。我得到的消息是,你成为目标,但不是受人委托,而是大雪山本身的
行 
动。” 

  “哦!” 

  韩特颇觉意外,像他和白飞这类老江湖,各自都有独特的情报管道或线人,所以才能
事 
事消息灵通,只是他的情报管道竟能探知大雪山的内线消息,这实在是颇耐人寻味的事。
 

  “你到希尔恩来领路费,应该是打算参加这次的寻宝吧。” 

  “废话,不然来这里做什么。” 

  “可是,你对寻宝的内容知道多少呢?” 

  白飞道:“本来,发起这行动的,是艾尔铁诺的一个侯爵,他独生儿子得了怪病,药
石 
无效,只有奥歌哈根是唯一希望,所以不惜大洒金钱,促成这次的寻宝。” 

  韩特边听边点头。 

  奥歌哈根,经过翻译就是“七情龙丹”,仅存在于传说中的无上圣药,是圆是扁从没
人 
见过,只是听说能解百毒、治绝症、破恶咒。 

  而在众多似真似假的口耳相传中,奥歌哈根恰好与阿朗巴特山的撒拉脱宝藏有所牵连
。 

  “有钱人疯狂起来真可怕,这么多钱直接给我不是很好。” 

  韩特抒发了自己感想,道:“那和我现在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基于某个我不知道的理由,大雪山对宝藏也有兴趣,而且是志在必得,根据我得到
的 
消息,他们已经有了宝藏的具体资料,甚至连如何开启都智珠在握了。” 

  白飞小声道:“而接下来的,就是事情的重点。开启宝藏需要某个东西来当钥匙,而
那 
样东西……” 

  “是什么?” 

  韩特装出恐怖表情,“不会是活人祭吧。” 

  “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学人开玩笑。” 

  白飞看了他两眼,道:“是一尊黄金像。” 

  “什么!” 

  韩特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怀里这尊黄金像,居然有这等价值。 

  其实,再深想一层,爱菱本来就说过,这尊黄金像是她离家时由父亲那边偷来,开启
宝 
藏的重要线索。 

  只是自己对她的话始终半信半疑,所以才忽略了这件事,而把注意力集中在黄金像本
身 
的价值。 

  看来自己是舍本逐末了。 

  “我并不知道大雪山为什么把你订为目标,但这是目前最可能的理由。” 

  白飞道:“所以,告诉老朋友吧!那尊黄金像不会真的是在你手上吧!” 

  “等等,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韩特疑道:“这情报是怎么来的,据我所知,江湖
上 
应该没什有哪个情报组织,有实力渗透到大雪山那级数的禁地吧,我想先确认一下消息的
真 
伪。” 

  不是怀疑朋友,但有些必要的手续还是得要。 

  面对朋友的疑问,白飞先是有点讶异,继而轻轻地笑起来。 

  “做什么?问题的答案会很好笑吗?” 

  “不,与那无关。” 

  白飞微笑道:“你以前从来不会问情报出处的,现在会注意到这些,看来我们拆夥之
后 
,你还是有所进步嘛。” 

  “好,就告诉你吧,事情其实是……” 

  当白飞的话刚出口,一楼突然传来异响。 


  爱菱慢慢地走下楼,她看得出白飞是有些话要对韩特说,虽然不晓得是什么话,但两
名 
好友久别相见,总有些心里话想说,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所以,完全弄不清事情严重性的爱菱,很识趣地在楼下晃荡不上去了。 

  柜台是设在一楼,可是负责看店的伙计却不晓得跑哪里去了,爱菱选好想要的茶点,
等 
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便不耐烦地叫唤了几声,这才看见伙计姗姗来迟地推开门廉,走
进 
柜台。 

  “你……客倌要点些什么?” 

  声音清脆,竟是女子嗓音。 

  爱菱抬头一看,并不是入店时看到的店老板与伙计,而是一名女子,除了一身工作服
外 
,还用领巾围住颈子,连带遮住口鼻,仅有一双蓝眸闪闪动人。 

  “咦,这位姊姊,为什么你要裹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冷啊?” 

  “因为……因为姊姊有点伤风感冒,这样穿安全些。” 

  “那,这位姊姊,为什么是你出来,刚刚的伙计先生呢?” 

  “刚才……他老婆突然要生孩子所以请假回家了,由我帮他代班。” 

  爱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点了自己想吃的东西,蓝眸女子像是在留心什么其他东
西 
,一直侧耳聆听,心不在焉,但等爱菱点好东西之后,则显得非常敬业,立刻跑进厨房,
端 
了一个大托盘,递给爱菱。 

  “咦?我没点那么多东西啊?” 

  托盘上茶水与点心的都是高价物品,而且都是韩特绝对不会付钱的东西。 

  “因为遇到你那么可爱的小客人,我们决定请客,这些东西都是附赠的。” 

  蓝眸女子带着笑声回答着,但如果爱菱仔细留心,应该可以察觉到这笑容有些不自然
。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喔!谢谢你。” 

  爱菱捧起托盘,满心欢喜地转过身,预备上楼大快朵颐,哪知道,才刚举步,一头癞
皮 
小狗忽地从桌底窜出,撞着爱菱脚踝,她一失手,整个托盘全都打翻了。 

  “唉呀!” 

  爱菱惊叫一声,还来不及惋惜那些美味茶点,一声叫得更凄惨的呼声已然响起。 

  “喔呜~~~”癞皮狗发出最后的惨呼,它给打翻的茶水溅着,身上溃烂的皮肤立时
冒 
起白烟,才眨眼的功夫就燃烧起来,等到爱菱眼光移来,已经成了一团四处乱滚的火球了
。 

  “哇!你这是什么茶,喝了以后都会变成这样吗?” 

  回头一看,只见对方目露凶光,就算再笨,也知道事情有问题,爱菱拔腿就往楼梯跑
。 

  而一道骤然亮起的刀光自背后朝她落下。 

  “糟糕!” 

  摔盘子的声音、狗哀嚎的声音并作,韩特便知道不妙,连起身动作的余裕都没有,脚
下 
猛然发力,轰的一声,将地板穿破个大洞,连人带椅直坠一楼。 

  而下方正是闹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木屑满空纷飞中,女杀手的短刃刺向爱菱后心,韩
特 
凌空一脚将椅子勾踢过去,自己也跟着直射而下。 

  由于没把握这些亡命之徒会有什么行为,椅子不是射向杀手,而是射在短刃落下的路
线 
上。 

  砰的一响,利刃砍在椅子上,木椅碎成数截,四面散落,而女杀手也痛哼一声,给反
震 
的潜劲震裂虎口。 

  就此一顿,韩特已然迫至,连剑也不拔,迳自以擒拿手法攻向对方手腕,蓝眸女子忍
痛 
还击,削向韩特手腕,双方急拆数招,蓝眸女子武功远逊,给一记切中手腕,震断腕骨,
却 
也得隙退后,顺手挟持了爱菱当人质,连退数步。 

  只是,当蓝眸女子把闪着蓝光的短刃,架在爱菱颈间,威吓道:“你一动,我就杀了
她 
。” 

  却发现韩特并没有自己预期中十分之一的惊慌。 

  他只是很有趣,像是看着什么有趣东西一样地笑起来,“我很好奇,你抓了她有什么
用 
呢?你认为能拿来换些什么呢?” 

  爱菱几乎快晕过去了。 

  从韩特的笑容,她很肯定,刚刚如果韩特有阻截的意思,对方应该是不可能有机会挟
持 
人质的,但韩特一招得手后,就收势不动,让对方把一连串动作作完,换言之,就是故意
让 
她变成人质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何在,但爱菱发誓,等一下绝不与他干休。 

  “你别故作姿态,我什么都知道,这女孩对你很重要。” 

  蓝眸女子厉声道:“如果你还想要她的命,就拿黄金像来换。” 

  话放得很硬,可说话时却结巴打颤,让人完全清楚到底谁在故作姿态。 

  “哦!黄金像?什么黄金像啊?” 

  “你别装傻,我知道黄金像在你身上,你刚刚在上头已经承认了。” 

  蓝眸女子道:“留那东西在身上,对你没有好处,识趣的话就乖乖交出来。” 

  “咦?怎么大雪山这么想要这尊黄金像吗?” 

  “那是我派志在必得之物,你如果不交出,就是与我派全体为敌。” 

  蓝眸女子一口气说完,发现韩特低头沉思,她怕对方另有诡计,又呼喝道:“你别想
乱 
来,我剑上毒药厉害,只要擦破皮肤,这小姑娘立刻就变得像那只狗……那团黑炭一样黑
, 
我数到三,你立刻交出黄金像,一……” 

  爱菱暗自向仙得法歌大神祈祷,她不知道自己变成黑炭是什么样子,却很肯定自己伙
伴 
的良心,肯定比黑炭要黑得多。 

  “二!” 

  “呵呵……” 

  韩特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而且立刻转为大笑,非常开心地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后退
, 
模样极度张狂,完全没把面前两人放在眼里。 

  蓝眸女子给笑得浑身不安,手下随之一紧,剑上的寒气,让爱菱瞬间冷汗涔涔。 

  蓝眸女子感觉得出韩特必有他图,自己该留意提防,但是,倘若他要抢救人质,应该
是 
找机会前进,为什么后退得越来越远呢? 

  疑问中,“三”字仍是吐出口了,而就在刃口将要划开肌肤的前一刻,一样细小物件
穿 
破屋顶木板,击中短刃,将短刃击得脱手飞出。 

  蓝眸女子手中剧痛,兵器已脱手,这才想起,“糟!他还有个同伴在楼上。” 

  但已为时太晚,爱菱一脱险,楼上“嗤嗤”破风声连响不绝,十数粒细小木块破板射
下 
,分毫不差地击在蓝眸女子要穴上,将她木乃伊似的当场定住。 

  深深震慑于那手暗器功夫,蓝眸女子眼中流露不胜惊异之情。 

  当时剑刃与爱菱颈口贴得极近,稍有摩擦就会出血毙命,要在这种情形下以暗器救人
, 
需要非凡的胆识与计算能力,就是距离咫尺也绝难成功,更何况是隔了层天花板,不能见
物 
的情况。 

  点穴的手法也很了得,木块下坠时彼此相互碰撞、弹射,藉此连封了几个包括喉下方
寸 
的穴位。 

  这样的手法,则出手者的计算之准、拿捏之妙,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想不到这
里 
会有这样的高手。 

  爱菱也是吓了一大跳,她知道出手的是白飞,却想不到这个刚才和韩特在地上打成一
团 
的男子,实力竟似不在韩特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如果旅程中能增加这样的伙伴,一定会
很 
有意思。 

  “唉呀!能这样了结真是再好不过了。” 

  韩特满面春风,笑着走过来。 

  “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要不是白飞哥动手,我刚刚差点被你害死了。” 

  爱菱气得冒火,竭力忍住掐韩特脖子的冲动。 

  “唉,所谓的一流高手,就是要轻轻松松获得胜利,你看,从头到尾我只负责笑,笑
完 
什么事都没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韩特拍拍爱菱,笑道:“再说,我如果不让她抓点东西,以为自己在掌握局面,她又
怎 
么会说出这么多东西呢?” 

  “不错。” 

  说话的是踱下楼梯的白飞,“对付大雪山的杀手,拷问是没用的,能诱她们主动说话
才 
是上策。” 

  韩特接口道:“正常情况是这样,不过现在有点不同,唔,大雪山怎么会有这种货色
, 
如果是这种不入流的角色,我倒知道几个有效的拷问法喔。” 

  白飞步下楼梯,和韩特对击一掌,庆祝合作顺利。 

  然后一齐转头望向动弹不得的俘虏,当两副威吓的冷笑嘴脸重叠在一起,爱菱不禁暗
自 
感叹,这两个人果然是好朋友。 

  对着蓝眸女子,白飞伸手一推,将适才封穴时一并撞脱的下巴接上,道:“先问第一
个 
问题,你还有没有同夥的?” 

  “还有一个。” 

  抢着回答的是韩特,他问道:“我的问题比较重要。我先问,喂,那天……” 

  正当韩特要问,门口忽然跑进来四名持兵器的男子,他们大呼大叫,对着这边冲过来
。 

  “去,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大雪山堕落了吗?” 

  韩特稍一回身,出手如风,爱菱眼前花花几下,四名男子已给击晕在地上,手中还紧
握 
着刀剑,怕是连敌人动作都还没看清就给打昏了。 

  “唉!” 

  爱菱叹了口气,道:“如果在打杂碎以外的人物的时候,也有那么厉害就好了。” 


  韩特不去理她,才要开口再问,白飞道:“喂!想清楚喔,黄金像重要还是命重要,
大 
雪山可不是都这种货色,如果来了真正的高手,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如果拿黄金像和命来比,当然是命重要,不过……” 

  韩特悄声问道:“你预估宝藏大概价值多少?” 

  白飞耸耸肩,随口道:“如果是那个撒拉脱宝藏,折合宝石和首饰,起码也有个十万
枚 
金币吧……啊!” 

  话一出口,这才想到不妙,却已晚了一步。 

  只见韩特眼中燃起熊熊斗志,高声大笑,“如果只是黄金像,当然有得商量,但把黄
金 
像换做一个宝藏,天塌下来老子也不怕,想叫我吐出黄金像,有本事就叫山中老头和我单
挑 
,挑赢了再说,哇哈哈哈……” 

  白飞与爱菱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答案,这名队友的神智已经处于亢奋状
态 
,简单来说,没救了。 

  “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 

  停住笑声,韩特问道:“昨天你来我这里搜索黄金像的时候,还问我有没有包庇一个
啥 
玩意的东西,那又是怎么回事?” 

  蓝眸女子娇躯一颤,目中露出疑问神色,似是不解韩特有此一问,奇道:“怎么你…
… 
” 

  问题再次被打断,这一次,远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像是有超过数百人的大队伍正往
这 
边来。 

  韩特眉头一扬,冷笑道:“好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多同伴,大雪山不愧是大雪山,居
然 
玩起人海战术的本事。” 

  “喂!不太对劲啊。” 

  爱菱左右张望了一下,拉着韩特道:“好像不大对啊,我看那些人不像她的同伴,倒
… 
倒像是你的同伴啊!” 

  “啥?” 

  “我说那些人不像是来救她的!” 

  爱菱有些迟疑地说道:“倒挺像是来找你的。” 

  韩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急忙奔到门口一观,果然在人群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
看 
见自己出现,就像是早先那四名男子一样,纷纷拔刀剑出鞘,发狂似地向这边飞奔。 

  “糟糕!” 

  “唉!又发生了。”白飞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好整以暇地从怀中取出新鞋换上,似是
对 
这情况感到习以为常。 

  而糟糕的事情还不只如此,就当众人注意力放在门外时,屋内喀啦一声,有人穿破地
板 
而出,同时掷出几颗烟雾弹,一时间店里烟雾四起,四下一片朦胧。 

  “不好,那女的给救走。” 

  “我就说过她还有一名同伴的,果然没错吧!” 

  “你还有时间说这个,先想想你门外那一大群同伴吧!” 

  门外杀声越来越近,而屋内的白烟也是越来越浓,唯一的幸运就是烟雾除了呛眼刺鼻
, 
倒没有其他毒素,三人得以无事。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等等,我突然想到,现在一片白茫茫的,外面也看不见我们,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
吗 
?” 

  于是,在三个人瞬间取得共识下,他们决定一起开溜。 

  轰轰两声撞穿墙壁,韩特牵着爱菱,白飞前头开路,三人拔腿飞奔。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爱菱突然有个想法,自己骗韩特组队上路,到底是他上当了,还
是 
自己误入歧途了呢? 

  天晓得! 




                风姿物语座谈会 

  韩特:隔了颇长的一段时间,风姿物语终于又能和大家见面了。 

  爱菱:因为作者本人的一些个人问题,导致书迟迟出不来,在这里要向等待已久的风
姿 
读者致歉。 

  韩特:真要说起来也是很丢人的,不过也因为这样,作者与编辑老大约好的时间一再
开 
天窗,结果拖到现在才让书本面世。 

  爱菱:是啊!我几乎都要以为没机会出场和读者见面了呢!不过,好高兴喔!第一次
风 
姿纸上座谈会的主持,是由我和韩特先生一起喔! 

  韩特:哇哈哈!能把主角一脚踹开,抢到这个殊荣,这可以说是最爽快的事了。 

  爱菱:呃!这个高兴也太早了吧!作者已经慎重宣誓,鸣雷篇是最后的前篇,在鸣雷
篇 
之后,就是风姿的正传登场了。 

  韩特:呵呵,正篇迟迟不出来,前篇连出十本,这事该说是小说的创举,还是笑话呢
? 

  爱菱:至于一直以来最受争议的人物名问题,也要在此说声抱歉。由于风姿最初是单
纯 
的网路创作,作者在写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日后读者的适应问题,现在除了已经设定好
的 
人物难以更改外,不会再让多余的历史人物登场了。 

  韩特:这倒是啊!不然要是有读者受到误导,在考卷上写说陆游是周瑜的兵法老师,
那 
么作者晚上只怕要做恶梦了。 

  爱菱: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而如果您有任何对风姿的看法或意见,也欢迎来信,除了
寄 
到出版社之外,有在使用网路的朋友,可以直接发表在连线武侠讨论版上。 

  韩特:作者可是个疯狂的网路迷喔!常常夸称每三小时上网一次,所以只要有讨论,
他 
一定会看到的。 

  爱菱:那么,在座谈会的最后,谢谢您购买与观看这本作品,同时也谨以仙德法歌大
神 
之名…… 

  韩特:暨风姿物语所有演员…… 

  爱菱、韩特:闭幕一鞠躬! 

  场外: 

  白飞:好呆板的主持啊!不进去参与是对的。 

  一名魁梧青年神情黯然地蹲在地上堆石头,“可恶,第一次的纸上座谈会,居然把本
大 爷踢到一边去!我才是主角耶!”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遇,
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何,纵
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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