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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生命不息,相亲不止……扯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物语正传第三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26 18:26:51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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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姿物语正传卷三 
作者:青莲残雪(xxx.xxx.xxx.xxx) 2001/09/24 10:42   字节:145K 点击:3238次 帖号:7
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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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姿物语正传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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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雪特忍者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 自由都市 暹罗 

  与刚离开艾尔铁诺时意气风发的情形相比,暹罗城中的石家子弟,现在个个垂头丧气
。 
平素在中都(艾尔铁诺王城),凭着石家的强势,众人妄尊自大,任何帮派都要退避三舍
, 
就连官方也对之毕恭毕敬,石家亲卫队要走的路,无人敢挡,气焰滔天。 

  但是,现在人处异乡,才倍感势单力孤的凄凉,又给几个无名小卒闹得面上无光,连
大 
公子都受伤败退,这是当初离开中都时怎也想不到的。 

  属下的士气低落,身为首领的石存忠全看在眼里。回到落脚处,调息数回后,胸口的
窒 
闷感已消去不少,不久前与兰斯洛硬拼的那一记,自己已受内伤,得要立刻觅地疗伤。 


  这是自己最无法忍受的事! 

  花风流也就罢了!居然连那没没无闻的莽汉都能挫败自己…… 

  石家的十三太保,皆是来历不良,若非是成名的剧盗、悍匪;就是出身贫贱,由社会
最 
底层拼尽一切地爬上来。石存忠属于后者,自幼父母双亡,与弟弟共同拜入石家,苦练武
功 
,因为表现优异进入亲卫队,再蒙石崇赏识收为义子,成为十三太保之首。 

  这一路走来的血汗,不是外人能想像的。每一分成就都是经由十倍的付出所换来,即
便 
得到了,也随时都会再失去。在石崇有意造成下,石家内部竞争异常激烈,任何人武功稍
差 
、脑子稍钝,随时都可能被斗争淘汰,便算是自己,在二太保石存孝一系人马威胁下,也
得 
战战兢兢地提升武功,全力以赴完成每一桩任务。 

  今次与东方家联合,本是压倒石存孝一系的大好良机,哪知事情会不可控制地演变至
此 
。如今在暹罗城碰得一鼻子灰,手下人马损兵折将,自己还给一个无名小辈击伤,看在石
家 
上下眼中,不啻是无能的象徵,若是连石崇本人也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这所谓义子实在没
剩 
几天残命。 

  但他也不能与东方家翻脸,因那只会让东方玄虎得意地改找石存孝合作,相信石存孝
会 
很乐意踢下自己,稳坐十三太保首位。 

  思前想后,石存忠感到旁徨。 

  说到底,自己就是实力不足。倘使手上实力强横,又怎会被花风流一干人欺上门来,
纵 
是面对东方玄虎,也可令人不敢小觑,有所顾忌。 

  什么是强横实力?当然就是过人的武功!今日一战已确切证明,自己的武功,不足以
在 
暹罗城的乱流中屹立不摇,照目前情形看,说不定过几天连那小毛虫一般的花若鸿都可能
比 
自己强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怎么能让他们得逞?为了攀到现在的地位,一路上不知牺牲了多少东西,作了多少痛
苦 
的违心之事,如果在这里倒了,那石存忠之名只会成为江湖人讪笑的对象。 

  闭上眼,石存忠抚胸调息。他隐约已明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是否真要如此毅然
地 
踏出这一步?或者暂且忍气吞声,虽然输了难看的一仗,可是日后未必没有其他再起机会
。 

  好生拿捏不定,自己还欠缺点动力……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来访的是一名背着双刀的男子,十三太保排行第五的石存信。
 

  十三太保不以年纪排行,所以这曾经是知名马贼的五太保,年龄就远比石存忠要大。
本 
该在三日前与众人会合的他,姗姗来迟,面上也透露着不寻常的神色。 

  “说吧!义父对暹罗城所发生的一切,有何吩咐?” 

  “老大你料得真准,我在来此途中,被从中都派出的急使赶上,要我向你传达义父的
口 
谕。”石存信道:“义父吩咐,暹罗城的所有事端他已知晓,胜负乃兵家常事,众人勿丧
勿 
馁,维持平常心,他会在近日内加派人马与金刚堂的高手来此援助,配合老大你的指挥,
务 
必要在招亲大会上争取到这次的武器交易,更绝不能让麦第奇家拔得头筹。” 

  金刚堂是石家网罗一些不便露面的高手之所在,多半是些昔日作案累累,传闻中已经
死 
亡,或是不见容于天下的奸邪之辈;但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才是石家真正的实力所在。
会 
派出金刚堂的高手相助,那是真的很看重这次的武器交易了。 

  但勿丧勿馁,维持平常心?这真是天大笑话,对于以往不知有多少因任务失败而惨绝
收 
场的牺牲者,听着这话,大概会从石家的乱葬岗里给笑醒吧! 

  察觉石存信说完后面色有异,石存忠问道:“老五,只有这样吗?还是你另外有什么
事 
没告诉我。” 

  “这……义父也吩咐了,老大你最近练功辛苦,化石大法极耗真元,要我劝你别贪功
猛 
进,当心身体,然后,把这样东西交给您补补身体。”话说得亲切,石存信面上却有尴尬
之 
色,迟疑地由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递上。 

  打开锦盒,内中有七粒指头大小的丹丸,色泽朱红,透着辛辣气味,一看便知是珍贵
药 
物。 

  石存忠却在看到的瞬间,面色大变。 

  罗刹九转丹! 

  石崇啊石崇!比起东方玄虎,你才是一头真正的狐狸。 

  背后猛推过来的一把,造成了动力,这一下,再没有任何藉口可以退缩了。 

  瞪着锦盒里的丹药,石存忠不能自制地大笑起来。 

  声嘶力竭的狂笑声传入耳里,石存信低下头,不敢正视义兄的表情。 


  “什么?你对花若鸿说自己是四骑士之一,怎么会这么说呢?”源五郎叹道:“别说
白 
夜四骑士不可能有你这种身高的成员,众所周知,耶路撒冷是拒绝雪特人成为信徒啊!”
 

  “当时情况危急,不撒这种谎,我还能怎么办?”有雪道:“那个宗教不是主张神爱
世 
人,肉体虽然因为种族而有所污秽,但灵魂不都是纯洁的吗?” 

  “是没错啊!你交给他们一万枚金币,那些教士就会私下承认你们雪特人也能获得救
赎 
!” 

  摆平与石家的战斗,众人回到栖身所,源五郎碰到有雪,被拉进房里,告知了新制造
的 
麻烦,然后为了要如何圆谎而苦恼。 

  在另一边,四兄弟的前两人,也面对同样的苦恼。 

  “我知道耶路撒冷一向主张众生平等,但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骑士团里有收雪特人
当 
团员呢?” 

  花若鸿提出的疑问,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导致整篇谎言的拆穿,两个素来不以急智见
长 
的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各自搔搔头,仍然是想不出解释来。 

  “那是因为……他并不是雪特人!” 

  在花若鸿的问题悬空一会儿后,俐落的语音有了回答,源五郎从房中走出,脸上表情
几 
近严肃,但听着他的说话,兰斯洛和花次郎都努力地让表情行若无事。 

  “唉!事到如今,一切已经难以掩藏,非说实话不可了……”源五郎叹道:“既然大
家 
都在同一条船上,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表情十分正经,但听着前半句,兰斯洛却有一种荒谬感,自己与这几个牛鬼蛇神相处
之 
后,好像常常听到这种开头语。和他有相同感受的还有一人,花次郎听完后半句,立即脸
色 
大变。 

  “若鸿兄弟,其实,你所知道的有雪,他并不是雪特人!” 

  “不是雪特人?那是什么?” 

  “倭人!”源五郎笑道:“可能你也曾听过,在自由都市东北外海,有一个日本国,
里 
头的人民身材矮小,被称为倭人。因为他与雪特人身高相仿,为了掩藏行踪,所以才化妆
成 
雪特人的。” 

  “是这样吗?化妆得好像啊!”花若鸿道:“可是,我以前都没听说白夜四骑士里,
有 
这种身材……我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就如同他对你说的,有雪的真实身份,就是四骑士中的‘黑骑士’雾隐鬼
藏 
。”源五郎道:“身为一个优秀的忍者,他必须长年累月处于黑暗中,绝不能暴露自己的
身 
份,所以为了保密,名头不响,外界对他所知也就不多,现在为了不让你有不必要的疑虑
, 
鬼藏才露出真面目。” 

  说完,源五郎往旁边一让,露出了背后有雪的身影。 

  穿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这矮胖的东西却没有半分忍者气势,圆滚滚的模样瞧来只觉
滑 
稽,挺着胸膛,迎向花若鸿的目光。 

  “这……恕小子有眼无珠,可是有雪……鬼藏大侠的样子,实在不太像是……”花若
鸿 
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但谁也知道他疑窦难解。 

  虽然不明白忍术奥秘,但看着有雪的那副可笑模样,任谁都难以相信他是高手。 

  “唉!这你就错了,忍者的第一要务,就是不引人注目,越是看起来窝囊无用,紧要
时 
才能发挥一击必杀的效果。”源五郎笑道:“今天让你开开眼界,为了证明身份,鬼藏愿
意 
表演忍术,说吧!你想看什么功夫?” 

  当源五郎把话说完,有雪立即浑身打颤,想要转身逃跑,却给源五郎不着痕迹地扣住
肩 
头,无法动弹。而花若鸿也认真思考。 

  “这个……我听说日本国的忍者,都会一种土遁奇术,不知道是不是能让小子开开眼
界 
呢?” 

  “土……土遁……那是什么东西?” 

  黑色面罩下,有雪早惊得脸色发青,只恨逃命无门。 

  而源五郎则贴在他耳边悄声道:“土遁么?把它当成变相的活埋就成了。”跟着朗声
道 
:“没问题,鬼藏说这是小事一件,你瞪大眼睛仔细瞧吧!” 

  见着源五郎的恶魔微笑,兰斯洛、花次郎哪会不晓得他的主意,纷纷在心中为结拜义
弟 
提前默哀。 

  “救…………” 

  悲惨的雪特人还来不及哀求,源五郎微微一笑,举掌拍在有雪肩头,只闻“噗”的一
声 
异响,空中尘土飞扬,地面裂开了一个圆洞,黑黝黝地深不见底,瞧下去甚是怕人,而有
雪 
早已无影无踪。 

  “哇!太厉害了!这就是所谓一流忍者的实力吗?”目睹惊人神技,花若鸿无限赞叹
。 

  “不错,凭着鬼藏的土遁术,这会儿功夫大概已经遁出暹罗城了。忍者最注重的就是
隐 
藏身份,今天他为了救你脱险,不惜向你暴露身份,真可谓牺牲良多。”源五郎道:“这
样 
,你愿意相信他了吗?” 

  “是的,小子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我一定要加紧练剑。等会儿鬼藏前辈回来,请让
我 
向他致谢。” 

  念及前辈深恩,花若鸿感动得落下泪来,却看见兰斯洛、花次郎两人,盯着深黑地洞
, 
满面惊惧。 

  “两位前辈,为何面色如此凝重啊?” 

  “没……没什么……鬼藏的功夫精进得太厉害了。” 

  兰斯洛望向微笑中的源五郎,颤声道:“我们担心他现在不晓得被人遁到哪里去了?
” 
话说到一半,已经被源五郎轻拍肩头,止住说话。 

  疑惑既解,花若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到屋外练剑;兰斯洛也声称有事,离屋外出。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两人离去后,花次郎道:“你的谎话其实破绽百出,就不怕
那 
小子想一想之后,发现你的谎言吗?” 

  “关于这点,二哥你绝对要相信一件事。”源五郎笑道:“如果一个人蠢,不管你说
什 
么,即使事实明白地摆在眼前,他仍会地盲目相信。” 

  “人如果蠢,即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花次郎咀嚼话意,低笑道:“这话很有趣
, 
除了若鸿小子,你的兰斯洛老大也是活生生的实例吗?”说罢,大笑出门。 

  “人如果蠢,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好半晌,源五郎摇头轻笑道:“傻瓜,我就是在
说 
你呀!” 

  带着几分惋惜,源五郎对目前的发展感到莞尔。只是,在他再次沈思之前,下方一声
微 
弱的呻吟响起。 

  “抱……抱歉……三哥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把我挖出来……我全身好像又被
万 
马奔腾过去一样……” 


  “咦?不行吗?为什么?” 

  离开众人栖身所,兰斯洛便匆忙赶往梅园。与石存忠的一战,令他信心大增,也更想
获 
得比现在还强的功力,既然体内的真气只解封一成不到,那么再多增加一点,效果一定会
更 
好。 

  只是,这要求却遭到了主治大夫的拒绝。 

  “不成的,柳大哥,我不知道你的内力是怎生修来,但是以你体内功力之强,短短时
间 
内解封一成已经是极限,如果再多几分,承受不了的肉体会先行崩坏,非常危险。” 

  就算风华没有这么说,兰斯洛也心中有数。自己现在虽能使用内力,提气运劲时大感
精 
神健旺,但每当催运太急,如沸水般翻涌的真气,就会令胸口好生郁闷,早先与石存忠比
拼 
内力,逼催太尽时,失控的真气在各处经脉急速鼓荡,要不是源五郎立即出手相救,说不
定 
当场就炸成一滩碎肉。 

  “至于说自保,就柳大哥现在的功夫,应该也自卫有余了,不是吗?” 

  “这个……” 

  石存忠并非无能之辈,相反的,在近十年的江湖新生代中,他绝对排得上前五名,换
言 
之,能与他拼得不相上下,自己的武功就足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要自卫,绝对不是什
么 
大问题。 

  但是,自己想要的不只是自保无虞,而是比那还要多上许多。想要不负此生,想要在
这 
辽阔的大陆上大闹一番,创一番能令自己满足的事业,所需要的能力,绝对不只是单单自
保 
而已。 

  自己体内的深厚内力究竟从何而来,兰斯洛实在弄不清楚。然而,仅仅能运用其中一
成 
,就能挫败在江湖上名头响亮的石存忠,那么倘使有五成内力能自由运用,要在这次暹罗
城 
的比武招亲中大干一场,傲视群雄,决计不成问题。 

  打从下山之后,始终有志难伸的抑郁、对未来的旁徨、感觉到自己与源五郎和花次郎
间 
的差距,这些情绪的累积,转化成一股拼命想提升自己实力的欲望。兰斯洛知道这样急速
增 
强是危险的,但是因为过长等待而消失的耐性,令他不得不漠视那份危险,不顾一切地去
抓 
住这个机会。 

  兰斯洛道:“如果是一般状况当然够啦,可是我和我的兄弟们比较倒楣,惹上的人也
比 
较麻烦,那些石家的人,个个心狠手辣……” 

  “石家?”风华惊道:“是艾尔铁诺的石字世家吗?” 

  “是啊!那天追着我们的玩蛇变态,就是石家十三太保之一。”兰斯洛奇道:“咦?
你 
怎么会知道石字世家的?像这种事,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应该不晓得
才 
对啊!” 

  说到这里,兰斯洛不禁有些赧然。与风华相处也有数日了,除了晓得她极通医道,对
武 
术似乎也有几分研究,其余的一切却毫无所知,别说家世背景,就连她到底是属于什么年
份 
的鬼魂都不得而知。话说回来,石字世家成立不过二十余年,她既然晓得,看来变鬼的日
子 
也不长,起码不是上千年的高龄厉鬼。 

  “那位玩蛇的先生,是十三太保之一?”风华喃喃道:“我不知道,那天柳大哥你动
手 
太快,他未及两招就被你击败,我来不及辨认他的武功家数……嗯!他会用毒物,又缠蛇
在 
身,那该是石家的七太保石存和了。” 

  比起刚才,这番话更叫兰斯洛诧异。像这么三言两语,就从人物特徵、兵器、武功路
数 
,判断出人物身份,这需要对当前江湖各方势力有相当了解,如果是源五郎或有雪,有这
份 
见识不足为奇,但是风华……一个生长在封闭环境,连异性都未曾接触的纤弱少女…… 


  另有一件奇事,风华双目早盲,与周围的接触只凭听觉与触觉,那日与石存和对战过
程 
极短,她又怎么知道其中经过?不只是这样,这几日与她相处,风华因为眼盲,平时习惯
闭 
上眼眸,但对于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又清楚得如同亲见,丝毫不输给明眼人。难道这也是
鬼 
物的神通? 

  风华,这个栖息在沈家梅园的一缕芳魂,可真是事事透着古怪! 

  “石字世家财雄势大,高手如云,在大陆各地都有偌大影响力,如果惹着了他们,这
样 
的武功确实是不够的。”风华细声道:“柳大哥,你是为什么会和石家人结怨呢?” 

  谈到正题,兰斯洛登时抛开其他疑惑,耸肩答道:“哪还需要什么理由,你看那玩蛇
变 
态的阴险模样,就晓得他是坏人,物以类聚,石家的大票坏人要追杀好人,好人要想办法
活 
下去,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他这段话讲得避重就轻,似是而非。论及自己这行人与石家结下的恩怨,谁是谁非,
实 
在难说得紧,但无论如何,梁子总是结下了,照情形推演下去,和解的可能也甚是低微,
横 
竖是当定仇家,把他们全看做坏人也不算过份。 

  “坏人……和好人……就是这么简单吗?”风华幽幽自语,似乎有什么事想得出神,
兰 
斯洛不敢打扰,保持沈默。 

  “柳大哥,请把你的宝刀再借我一观,好吗?” 

  没由来地,风华开口借刀,兰斯洛虽觉奇怪,但也不疑有他,摘下无名神兵,倒转刀
柄 
递去。 

  这个男人,在他目前所说的话里头,有几成的真实呢? 

  柳一刀之名,是当前大陆排名第一的采花淫贼。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就一个
采 
花贼来说,他身上的气味太干净了,并没有长期接近女子的脂粉味。而一个采花贼必修的
轻 
功,他完全不会,以这样的武功,是不可能成为柳一刀的。纵然是,也仅是同名同姓而已
。 

  但是,他也不是个会仅仅满足于自保的人。早上分别至今,还不满几个时辰,当他再
次 
回来,身上的血腥味又浓了。那不单单是血的气味,还有一种悲伤、怨恨、遗憾的感觉附
着 
其中,这代表,在厮杀中不仅是见血,更有了人命伤亡。 

  亡灵们对人世的种种羁绊、对死亡的恐惧与愤恨,透过鲜血而附着,形成了一股常人
肉 
眼难见的怨血。吸收了这份怨血,这男人腰间的无名神兵,几乎是雀跃着期待出鞘,要在
下 
一场战斗中痛饮人血。 

  能让它兴奋若此,险些就要跃鞘而出,早先杀伤的人命,必然不只一两个,起码也是
十 
几二十名。此刻,隔着刀鞘,那些被神兵囚禁其中的阴魂们,他们悲恸的呻吟与呐喊,清
晰 
地在耳边响起。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 

  本着只要有缘相遇,能医一人便医一人的医者胸怀,帮这男人治伤,增长武功,这本
是 
好事。但因为这好事,又造成了二十多条人命伤亡,未来或许更多。假使自己视而不见,
那 
日任由这男人伤发而死,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现在,这多出来的二十余条人命,岂非有
一 
半也是自己的责任? 

  唉……早晓得要救坏人并不容易,为何却连救一个好人也是那么难? 

  没由来地,风华长长叹了口气,兰斯洛正感奇怪,她已将宝刀抽出。梅林中本是幽暗
森 
冷,隐约日光透过枝叶洒下,刀身荡漾出的,竟是一片血红色的凄艳厉虹,慑人心魄。 


  兰斯洛以为这是刚才血战后忘了擦拭,以致血迹凝留刀上,暗想等会儿要好好擦洗保
养 
一番,却见风华将手掌平贴刀身,慢慢地抹过。 

  自知宝刀锋利无双,女儿家掌心柔嫩,这样摩擦过去,纵不见血也是好生疼痛,兰斯
洛 
本想阻止,却又念及风华并非人类,这样的动作该于她无损,一时间也就住口不言。 

  “铮──”风华抚掌擦拭刀身,到尽头时弹指敲在刀尖上,进行着异样的洗涤,当这
动 
作进行到第三次,刀身蓦地无风自鸣,声音尖锐急促,似乎对她的动作感到不满,同时,
二 
十多点碧油油的惨绿萤光,彷佛脱出束缚,争先恐后地自刀身飞出,转眼间消逝无踪。 


  失去了战利品,神兵有灵,愤怒地尖鸣、震动,却给一双白玉无瑕的手掌镇住,不能
有 
所表现。好半晌,当尖鸣声逐渐消失,风华还刀入鞘,递交给兰斯洛。 

  目睹了玄奇奥妙的一幕,兰斯洛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当风华
将 
刀递来,迳自收回腰间。 

  “柳大哥……” 

  “怎样?” 

  “我……风华想再闻闻你的味道,你可以再坐近一点吗?” 

  兰斯洛忆起,风华曾经说过,喜欢自己身上一种彷佛森林的气味,后来回去询问,什
么 
是“森林的味道”?花次郎大笑说就是乡巴佬的土气,教人好生摸不着头脑。 

  谈得正重要的时候,突然说要闻气味,女孩子真是奇怪的生物,生前死后皆然。 

  “呃……好啊!” 

  移坐到风华身边,甫一坐定,一具如雪花般轻柔、又似寒玉般冰冷的身躯,轻轻贴靠
入 
怀里。 

  依旧还是那个气味,像是与山林同在的赤子之心,自然、真诚、不做作而充满活力,
当 
初自己就是相信,有这样气味的人不是坏人,才设法助他增长功力,难道这个判断有错吗
? 

  这个男人武功极糟,难以判断他的家数来历,但那一身内力却骇人之至,强横霸道的
程 
度,实为生平仅见,若有天心意识加身,立刻便是天位级数的高手。 

  而且,那与自由都市在经历上次魔震后,许多人凭空暴增的内力不同,这男人身上的
内 
力,明显是有人长期苦练之后,转注于他,照内力的浑厚判断,时间不少于数百年,甚至
可 
能破千年。 

  是什么人肯做这样大的牺牲,将千多年苦练的内力转赠于他呢?能有如此渊源,想必
这 
男人也是大有来历的吧! 

  轻轻抚摸这男人的脸庞,风华在心中勾勒出他的相貌,脑里更是思潮如涌。 

  如果使用读心术,很快就可以透视他心中所思,知道他所隐瞒未说的一切,只是,从
过 
往许多悲伤回忆所得到的经验,自己已决定不再随意使用这种窥探人心的伎俩了…… 

  没有察觉怀中玉人正想得入神,兰斯洛仍在烦扰着自己的武功。忽然,一种奇异的感
觉 
刺激着皮肤,留神一看,是风华的长长黑发,如绢、如瀑、如云,贴靠在自己胸口,痒痒
的 
、香香的,甚是舒服。 

  想想真是奇怪,她是个虚无缥缈的鬼物,这些感觉其实根本都该是幻觉,可是,偏生
就 
是这样美好。 

  觉得这想法有些愚蠢,兰斯洛笑了笑。老头子说的故事里,女鬼不都是最擅长迷惑男
人 
,然后吸取他们的生气、精血吗?或许真是这样吧! 

  “我说,风华啊……” 

  “柳大哥?” 

  “你的头发……好美啊!” 




        第二章 旁听学艺 
  没法在风华这边得到帮助,兰斯洛唯有将注意力转向,以较辛苦,却较扎实的方式增
长 
武功。最直接的路子,自然莫过于和花若鸿做同学,一齐接受花次郎的荼毒与操练。 

  当然,他用的理由是协助教学,不然要是让花若鸿晓得,自己这四骑士之一,在招数
上 
强不了他多少,那谎话就拆穿了。 

  自从知道兰斯洛能有效学到自己传授的剑法,花次郎心里着实犯着嘀咕,一方面是不
愿 
白鹿洞剑法外传,一方面也是黯然于自己苦心整理的诀窍,要传授给这种粗鄙不文的莽夫
。 

  然而,教到学习力强的学生,又是每个教师都心旷神怡的乐事,在源五郎的数次游说
之 
后,也就当作没看见,任由他自观自学。 

  “不要小看我教你的东西,也不准质疑我的教法。像你这样的白痴脑袋,怎么会理解
天 
才的想法呢?” 

  在这一日的习剑之前,花次郎先向花若鸿做精神训话,而光是这个开头词,就令竭诚
惶 
恐的花若鸿为之肃然起敬。 

  “武功这东西,除非用了些大损自身的诡道,不然是绝对没有捷径可言的,特别是你
们 
这些庸才,更没有第二条路可言,死心给我好好苦练,不练到吐血不准停!” 

  不晓得他当年是否也如此练功,花次郎以极为严厉的态度,督导着学生练剑,而当花
若 
鸿终于忍不住心中疑问,询问起所练剑法的奥妙道理时,这个从来也不以耐性见长的男子
, 
不耐烦地解释着。 

  “你先天内力不足,根基又浅,就算突然灌给你百年功力,身体也没法在十日内消化
, 
所以就只好从剑法上拿主意。配合我传你的剑诀发招,虽然剑法的威力不会增加,却会把
你 
全身的精、气、神,凝聚在剑尖一点。遇着硬功高手,或是护体真气了得之人,你砍他百
剑 
千剑也伤不了他,但当你把所有威力凝聚在一点,就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 

  听了解释,花若鸿眼前登时开了一个武学新境界,原来同样是内功、剑术,在运用上
却 
有这么大的奥妙。难怪前日自己心神专一时,出剑能破石家亲卫队的金刚身,后来闪神时
却 
无此效。只是,这套剑诀似乎专门针对硬功高手而设,难道…… 

  “王大侠……” 

  “不要叫错,在暹罗城里,我就是花次郎,你随随便便就喊我的真名,很容易被人识
破 
身份的!”彷佛玩冒充游戏玩上了瘾,花次郎一本正经地纠正花若鸿言语错处。 

  “是的。那么,花二哥,您传我的这套剑法好像是专破护身硬功,莫非您是把石家当
作 
假想敌吗?” 

  “当然。石家这次连聘礼都出门了,娶亲不成,岂非颜面无光,他们怎肯甘休?比武
招 
亲上一定高手齐出,不弄成交易……呃!不娶回新娘誓不罢休。”花次郎冷笑道:“总之
, 
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要是没办法在比武招亲上击败石存忠,那么所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
” 

  “击败石存忠?十三太保之首?小子哪有这份能力了?”花若鸿惊得呆了,论实力、
论 
江湖地位,自己就是给人家提鞋也不配,要说凭武力正面击败此人,那真不知是笑话还是
神 
话? 

  “我管你去死,没有这份能力就给我拼命练,练到有为止。”花次郎道:“你能不能
赢 
回自己的女人,这事全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面子,我的面子啊!石存忠算是什么东西
? 
除了那狗屁金刚身之外,他有什么了不起?你用我教的剑会败给他,那我就一剑劈了你!
” 

  花次郎说得激动,大声嚷嚷,手上树枝挥动,彷佛石存忠正在眼前被他大卸八块。在
远 
处旁观的源五郎、有雪都为之好笑。 

  “蠢二哥,把话说得那么满。”源五郎微笑道:“这等豪语已经超过了花风流的应有
能 
力啊!” 

  有雪奇道:“三哥!你和二哥一直在谈这句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呵!秘密,现在还不是揭晓时候。” 

  发完指导者的排头,花次郎持续叮咛道:“配合剑诀出招时一定要小心,因为全部的
威 
力集中在剑尖,相对的,面对来自侧面的攻击,防御效果就很差,所以假使这时使用劈、
砍 
、斩之类的动作,就会产生极大的破绽,不信的话,你现在就试试看吧!” 

  顺着他的说话,专心聆听的花若鸿举手挥剑,朝身旁的细树干砍去,果然铁器脆响应
声 
而落。 

  “你看,我说对了吧!剑折断了,这就证明了……” 

  话声未完,兰斯洛也挥刀砍向旁边一棵粗壮得多的大树,只闻轰然一声响,大树拦腰
折 
断,倒在地上。 

  “呃!花老二,你教得不大对头啊,如果照你说的为什么这棵树……” 

  “你这个白痴!为什么你们这些废物如此低能,你们的爸爸都是猿猴吗?”彷佛遇到
无 
药可救的学生,花次郎大吼道:“不要故意拿宝刀宝剑砍树,然后来颠覆一般的常识论!
” 

  这样的情形,在兰斯洛成功偷学到花次郎剑术之后,反覆地上演。每当花次郎对某事
举 
例佐证,兰斯洛立即也就成功地颠覆例子。虽然因为那种种“例外”的层出不穷,刺激了
思 
考机会,却也让花次郎为此疲惫不堪。 

  “练!给我苦练!不练到喷鼻血不准停!” 

  相对于这边的紧绷,另一边的气氛就和缓得多,源五郎和有雪,几乎是用事不关己的
态 
度,在旁观他们的修练。 

  源五郎微笑道:“很有趣喔!我听人说,以前有一个脾气很暴躁的剑客,也是在传授
旁 
人剑术时,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嗜好与才能,最后投身教育事业了。你看花二哥教得多么
起 
劲,说不定也是个为人师表的长才呢!” 

  有雪哂道:“哪可能啊!花老二的臭脾气去为人师表,他伪人师婊才是真的……”话
才 
说完,一根树枝夹带劲风飞来,重击在有雪头上,将可怜的雪特人击倒在地。 

  不远处则传来惊呼。 

  “哎呀!怎么搞的?我的手为什么突然滑了一下……你们两个,干什么用这种怀疑的
眼 
神看我啊?你们想与我为敌吗?不是,不是就给我继续练!” 

  源五郎蹲在地上,怜悯地笑道:“那边教人的和被教的都心情紧绷,要命的就别在这
种 
时候去惹他们喔!” 

  “我……我不懂。花小子和二哥苦练也就算了,兰斯洛老大又在那边凑什么热闹啊?
” 

  “他没办法不练啊!因为到时候比武招亲上,为了减轻若鸿小弟的负担,他也必须参
加 
,这样可以多帮忙撂倒一些敌人,对老大自己的武学修为也大有帮助。” 

  “哈!你们这些人都是笨蛋,有福不会享,还主动把危险往身上扛,我真替老大感到
可 
怜。” 

  源五郎淡淡笑道:“你不必特别对老大表示悲悯,也不用笑得那么开心,因为你也要
和 
他们一起去呢!” 

  “你说什么?” 

  对着雪特人瞪大的双眼,源五郎不急不徐地解释道:“会打算帮主力参加者减低负担
的 
,怎可能只有我们?石家一定也会采取同样策略。所以为了分散重担,参加的人当然越多
越 
好,阁下雾隐鬼藏乃是东瀛一流上忍,这种小小武斗自然游刃有余,何足惧哉?” 

  “上忍?忍个鬼啊!让我上场和人武斗,不是摆明要我死?”有雪颤声道:“要减低
负 
担,为什么你们这些高手不动手,要我们这些低手去牺牲,我不干啊!” 

  “现在暹罗城的状况暗流不断,如果我和花二哥太早出手,会打破势力均衡,带来更
大 
的动乱,这样反而不美。你既然敢对人自称是白夜四骑士,我们当然也要给你同等待遇,
不 
让你上场又怎么公平呢?从现在起,花二哥负责训练他们,我负责训练你,我们朝着前八
强 
的目标努力吧!” 

  “前八强?我初赛就被人打在地上爬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嘛,三哥,饶命……饶命
啊 
……” 

  “不可能吗?要让若鸿小弟这种角色,在招亲会上力败群雄,赢回美人,这种事在机
率 
上一样是不可能啊!但花二哥不也在设法了吗?” 

  源五郎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的笑意中,散发着罕有的锐气。 

  “花二哥能做到的,我有理由会做不到吗?” 

  无视于雪特义弟高声哀嚎,源五郎拖着他的衣领往前行,两人身影消失在林木遮蔽中
。 


  时间转眼即逝,距离公告的比武日期,只剩一日。兰斯洛觅了个空闲,去梅园与风华
见 
面。 

  多日以来的练武,花若鸿限于资质,虽然用功甚勤,却没什么进展,当然比起原来已
是 
大有长进,可和赢得招亲的最低期望值,相距仍有着很长的距离,让花次郎直嚷自己与废
物 
为伍,不如吞豆腐噎死自己,自杀算了。 

  相较之下,自己就领悟良多,不,正确来讲不能算是领悟,因为对于花次郎所讲述的
那 
些剑诀、剑意,繁琐的剑招,自己压根儿便一头雾水,更枉论理解。 

  但是,每当花次郎讲述完毕,动手试演,甚至实际拆上两招,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将招
数 
学习上手,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到后来,自己虽仍在五里雾中,但花次郎却反而每每若
有 
所悟,在旁沉思不语。 

  说来荒唐,但兰斯洛倒不觉得难以接受。因为,他就曾亲眼见过,世上确实有个怪物
, 
一切的武学“毋须领悟,已能使用”,彷佛这些武学是她天生下来就该会的一部份,险些
吓 
掉自己下巴。和那种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怪物相比,自己这小意思得多了。 

  自上趟梅园之会,九日来,自己仅与风华会面两次。 

  一来,是因为醉心于练武,想趁着有明师导引,好好锻链自己;二来,那日会面时,
尽 
管风华推拒态度坚决,理由充分,但自己却感觉得出,她并非是没有这样的能力,而是不
愿 
意帮自己再解封真气,增加内力。明知道这想法很小气,不是男子汉该有的胸襟,但仍是
忍 
不住起了怨怼之心。 

  (唉!我怎么这样小心眼,和人家大姑娘计较这个……) 

  讲是这么讲,但是在几次对谈后,兰斯洛吃惊地发现,风华并不是自己原先估计中那
样 
的千金大小姐。 

  她生长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半点红尘不染,甚至也不与男性接触,这是早就知道
的 
。 

  封闭的环境中,易于专心学习,抵得过常人双倍时间。她对医道有神乎其技的技术,
并 
由此延伸,对武学也有相当知识基础,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当话题谈到现实层面,兰斯洛立刻就发现不对了。听着风华对大陆当前的国际
情 
势、江湖势力分布侃侃而谈,隐晦处精微剖析,这哪里像个不知世事的大家闺秀,简直就
是 
个长期在江湖中打滚的机灵老手。 

  然而,再深听一层,风华评析的内容虽然极为丰富,见解也切合实际,但说话时的语
气 
却显得稚嫩,许多转折处也十分生硬,与其说她确实对自己讲的一切深切了解,不如说她
是 
把一篇篇硬背下的资料整理说出。 

  这绝对不是一般贵族世家会有的教养,要做到这样的教育效果,背后必须有一个特别
的 
组织或势力,拥有各方面知识的专才,并且长期关注大陆上种种演变,将这些东西统合灌
输 
,才会培育出这样的见识。不过,从结果来看,这教育似乎因为严重的偏颇性,导致全盘
失 
败了。 

  最明显的证据,是当话题离开国际大势,谈到一般的生活层面,风华她晓得制作火药
的 
成分配方、如何在战阵上发挥最大用处,却不知道节庆时孩童们会将之用于爆竹烟花,愉
悦 
地嬉戏。她学过某样冷僻药材在医道上的应用,对人体产生的神效,却从不知道这药材其
实 
就是民间一道常见的调味蔬菜,广泛地使用在许多菜肴上。 

  “连这都不知道?我真怀疑,你长这么大,脑里装的全是稀饭吗?” 

  “对……对不起,可是,我念的书里……我是说,她们念给我读的书里,从来也没有
提 
到这些东西。柳大哥,你可以把刚刚说的放水灯的故事,再说给我听一次吗?” 

  据风华所说,因为自身眼盲,所有教师都是将教材内容朗诵,命她全数背下,自我默
读 
,直至学会。 

  这种念书法听得兰斯洛头皮发麻,虽然同样都是在封闭环境长大,但从前在山上,老
头 
子只是要自己学着野外求生,闲暇时间不是谈论江湖见闻、英雄故事,就是讲述旅游经历
、 
各地风土,哪曾接受过这等教育法。 

  风华说得像是家常便饭,不敢想像,倘若两人易地而处,自己大概在两个时辰内就会
歇 
斯底里,拔刀干掉身边所有人,再学花老二吞豆腐自杀。 

  “不是那种问题。知识这种东西,就是要活用才有意义,你念书念成这样,有什么意
义 
呢?那还不如像我一样,自由自在,多么快活!” 

  大概是被花次郎训得太多,兰斯洛也用同等语气对风华训话,却浑然忘了,自己这辈
子 
不仅没念过书,也从不会活用书本上的知识。 

  “真的是很对不起,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不论学习精神,至少在从不回嘴这一项上
风 
华实在优秀太多,风华腼腆道:“都是念书,我就真的很笨,背了那么多东西,除了医术
, 
什么也不会用,不过,我有个妹妹,她和我不一样,如果有她那么机灵,我就不会这么笨
拙 
了。” 

  “你还有妹妹?”兰斯洛大为惊叹,从姊姊的相貌推断,一定又是一名祸国殃民的大
美 
人,就是不晓得是否尚在人间?即使还活着,如果变成了老太婆,那问了也是没意义的。
 

  “嗯!正确来说,是我义妹,我有好多年没看到她了。” 

  风华回忆道:“她和我不一样,人非常的聪明,有主见,知道自己方向在哪里,做起
事 
来胆大又灵活,许多人看到她都头痛,可是,她是个好人,如果我能有她的一半好,就不
会 
像现在这么笨拙了。” 

  说到这名妹妹,风华脸上出现了罕有的盛放笑靥,那表情,像是怀念、喜悦,又带着
几 
分羡慕与盼望,与她一贯的羞涩微笑不同,这是很难得的真情流露。 

  听着风华的叙述,兰斯洛心中有一股怪异无伦的感觉,因为自己也认识这种女孩,一
个 
聪慧到心坎里,令身边人又爱又怕的巧黠少女,呃!还是不想为妙。 

  不过,风华大可不必去欣羡他人啊!在自己眼中,她也是名如宝石般美丽珍贵的女子
。 

  前一刻似乎沉稳博识、洋溢明艳的知性美;下一刻又露出天真童稚,像朵小雏梅般惹
人 
怜爱。变幻无定的魅力,像是一道漩涡,兰斯洛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某部份,正受着漩
涡 
牵引,慢慢沉了下去。 

  (不是小恶魔就是女鬼,我的女性缘还真是奇怪啊!如果再把五郎那个人妖算上,这
个 
桃花劫就劫得太凶了!) 

  走在街上,兰斯洛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叹,这时,一声叫唤惊醒了他。 

  “大爷!那位大爷!” 

  这时的天色已渐昏黄,夕阳西斜,路上行人不多,街旁几名小贩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 

  由于露出真面目,会被人当作柳一刀追杀,兰斯洛戴着毡帽遮脸,又顾忌碰上石家亲
卫 
队,多惹事端,所以换了打扮,变成左眼戴上眼罩,脸上多贴几条假刀疤,再配上一副八
字 
胡的新相貌,会在路上被人叫住,实在是蛮奇怪的。 

  “那位大爷!那位仪表不凡、英气勃勃的大爷!” 

  再次寻觅,终于发现了声音出处,一名蹲缩在墙下,前头摆着地摊的小贩,对己招手
叫 
唤。看他挺会拍马屁的份上,就姑且赏光他的生意。 

  那名小贩的穿着甚是污浊,像个乞丐似的,一顶破旧小帽盖住头发,手脚头脸都给一
层 
墨黑污垢遮掩,瞧不清本来面目,就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灵巧眼眸,慧黠无瑕,让人为之
一 
奇。 

  “这位大爷!帮忙光顾一下生意吧!”很稀奇地,这小贩连声音都很沙哑。 

  “你……”兰斯洛有点疑惑,某种直觉告诉他,这小贩有问题,难道是石家的刺客?
没 
道理啊!自己的化妆这么完美…… 

  “大爷,来看一看吧!我这里一定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喔!”小贩笑嘻嘻地说道,与其
污 
黑肤色不同,两排贝齿却是十分洁白。 

  兰斯洛看看他摊子上的摆设,主要都是生活日用品的杂货,小镜子、发簪、剪刀、针
线 
包、胭脂盒……等,样式都只是一般的三流货色,没啥稀奇的东西。 

  “大爷,看您行色匆匆,又是柔情满面,一定是要去与女伴会面吧!”小贩笑道:“
送 
个礼物给您的女伴吧!女儿家都喜欢小东西,您送她个礼物,一定能讨她欢心的。” 

  小贩说得动听,兰斯洛想想也对,相识至今,自己还未曾送过风华什么东西,趁此之
便 
选个小礼物,她应该会挺高兴的。 

  看看摊上大小物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自己又不懂女儿家心理,委实难以选择。当
反 
覆看到第三遍,才看上一柄梳子。这木梳样式简单质朴,很适合风华自然不做作的气质。
记 
得那日自己曾对她的一袭秀发赞叹良久,这礼物既可梳理,又可充当装饰,应该很适当。
 

  “哦?大爷,你真有眼光,这柄琳西薇之梳是百年古物,您选了它,一定会带给您和
您 
的女伴好运的。” 

  “少来!一柄烂木梳也扯什么来头,本大爷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十五铜币,不要拉
倒 
!” 

  “这……您还真是慷慨。” 

  “钱在这里……唔!等会儿只是聊天,太也没趣,喂!我闻到你身上有瓜子味,是不
是 
揣了包瓜子在怀里啊?就当作是买东西的赠品,把那包给我!” 

  “哇!十五铜币买了梳子还要赠品,你是强盗啊?” 

  “说对了!我就是强盗头子,现在抢到你了。梳子给我,瓜子给我,铜币也还我,否
则 
本大爷手起刀落,立刻叫你人头不保!” 

  结果,兰斯洛花了五枚铜币的代价,取走木梳,外加揣了一大包炒瓜子,扬长而去。
 

  也是在他背影消失在巷尾后,另一道充满压迫感、浑身萦绕死寂气氛的身影,在小贩
身 
旁浮现。 

  “唉!初见面时就是强盗,现在还是强盗。”不用再行遮掩,低语的是甜美嗓音,“
不 
过,从强盗变成了强盗头子,就这点来说,我的夫君还是很知上进的。” 

  旁边的沉默男子无语,对女主人存心偏袒的评论法,有着仰天叹息的冲动。一国女王
之 
尊,在地摊上兜售杂货,雷因斯就快要变成笑话王国了。 

  不久前,原来蹲在这里的杂货贩子,拿了三枚金币后,丢下摊子,欢天喜地下班去也
, 
换了改装的冒牌小贩,在此兜售。 

  “东西没得卖,瓜子也没得啃了,喂!把这摊东西收一收,回去了。” 

  他扬扬眉,不解这摊失去伪装意义的垃圾,有什么收拾的必要。 

  “好歹也是三枚金币买的,把这些东西带回雷因斯估价,就当女王御用品,下次义卖
, 
每件东西价位后头多加五个零,收入缴回国库。” 

  “…………” 


  进了梅园,兰斯洛张口欲唤,但平常习惯会面的古井旁,并没熟悉的倩影,侧目扫视
, 
在不远处的池塘边,见到那抹白洁的幽魂。 

  缓步踱去,风华似乎为着某事而想得出神,一向听觉灵敏如她,竟没能发觉自己的到
来 
。而当走到池畔,一时间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错疑是天仙下凡。 

  本来风华就有着天仙般的姿容。虽然平生所见美女不多,但无论是容貌、气质、神韵
, 
风华都堪居首位。 

  绿草似荫,平波如镜,在一片潋潋水色中,倒映出美人绝色玉颜。风华侧着脸,乌瀑
长 
发委地泄下,她沾着洁净池水,纤指为梳,静静梳理青丝,面上神情似惘还愁,柳眉微蹙
, 
像是担忧着什么。 

  这时,微风拂起,吹皱落梅如雪乱,千瓣梅云遍洒池面,激起阵阵涟漪,和风送香,
竟 
辨不出是梅香馥郁,亦或是女儿家幽香清雅。缤纷花雨里,脱俗天仙,绝艳风华,令兰斯
洛 
看得痴了。 

  “……柳大哥,是你吗?” 

  惊觉有人到来,风华在辨明来者身份后,细声探问。 

  那种由怯怜怜的神情,蓦地灿放出含羞笑靥的急速转变,刹那间,兰斯洛浑然忘却其
他 
,只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动,盈满全身。 

  并不是存心偷香窃玉,但是当兰斯洛回过神来,自己已踱到风华身旁,为她将木梳别
在 
发上,之后,托起苍白樱唇,在彼此双方的惊愕中,悄然吻下。 


  濒临入夜时分,天色已黑,一道圆滚滚的黑影,以笨拙的姿势,翻墙入了沈家梅园。
 

  举目四顾,确认兰斯洛已经离去,远距离跟踪到此的雪特人,疑惑地抱怨着。 

  “是这里没错,老大来这闹鬼的废园干什么?这些天无故外出,一定都是到这里来了
。 
看他两眼喷火,色眯眯的模样,绝对是和女人有关,妈的,老大真没义气,自己有消火管
道 
也不通知兄弟一下。” 

  打自半个月前,兰斯洛就常常无故外出,一去便好长时间,以他在暹罗无亲无故,应
该 
没有什么地方可供他停留,有雪早便起了好奇心,只是这几天兰斯洛足不出门,没有跟踪
机 
会,今天发现兰斯洛外出,便蹑手蹑脚地跟了上来。 

  当发现兰斯洛的目的地是那座闹鬼的废园,有雪着实吃惊,但最后好奇心终于压过了
恐 
惧,迫得他在兰斯洛离去后,翻墙进入。 

  左看看、右看看,荒凉废园入夜后,更是鬼气森森,有雪大着胆子绕了几圈,就是没
发 
现什么特殊东西,最后心头火起,决意在离去前撒尿留念。 

  怎知,裤带一解,刚刚蓄势待发,耳边忽然响起轻柔嗓音。 

  “这……这位先生,请您别在这里……” 

  请别做什么,似乎因为太过羞赧而说不出口,但已给雪特人强烈震惊。 

  (好美的声音,是美人!一定有绝色佳人在此!) 

  心急之下,有雪完全忘了身边无人,为何嗓音会传至耳边? 

  原姿势不变,迳自回身,举目环视,大声嚷道:“什么人?快点出来!” 

  这句话立即招致可怕的后果! 

  在眼前不远处,一个废弃的古井,蓦地喷起淡淡青霞,跟着一抹凄凉白影冉冉升起。
 

  那是个明灭不定的女子倩影,长及小腿的浓密黑发,使人看不清面孔,看那窈窕身形
, 
应该是个大美人,但夜色中萦绕全身的惨白淡芒,忽隐忽现的身影,却教人绝不会弄错她
的 
身份。 

  她两手撑住井缘,似乎要从井中爬出,往这里过来。 

  有雪惊得全身肌肉不住打颤,脑中更想起一个在东瀛流传甚广的女鬼传说,这么一想
, 
恍惚中,在那女鬼的长发下,彷佛有一只充满血丝的凸起瞪眼,朝己瞧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距离兰斯洛初入梅园时近一月,相同的凄厉惨叫,再次回荡在沈家废宅上空。 


  源五郎独自在宅中审视各种资料。兰斯洛出门未归,跟踪的有雪也没回来,花若鸿在
流 
民窟的隐密空地练剑,快要气到自废武功的花次郎买了壶酒,在笨蛋学生旁边喝了个烂醉
。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其他人呢?” 

  出乎意料,是兰斯洛先行返屋,尽管他的人还在五丈外,自己便已发现,但仍好奇着
为 
何不见跟踪者的身影。 

  “呃……老三,那天你露了一手,花老二说那是回复咒文,这么说,你对所谓的玄学
, 
也就是神鬼之事,十分通晓啰!” 

  看兰斯洛满面困惑、担忧,源五郎不禁莞尔。会花时间思考并且为之烦恼,并不是这
个 
凡事直线条做事的男人的作风,究竟是怎么了呢? 

  “不能说十分通晓,但多少也知道一些相关知识,大哥有什么不解之事吗?” 

  兰斯洛似乎十分迟疑不决,以致态度看来有些罕见的扭捏,但最后仍是强自问道:“
那 
个……以前故事里的人鬼相恋……呃!我是说,人类有可能与鬼物长期相处吗?” 

  “呃!这个……” 

  不理解这问题的用意,脑中急转,源五郎决定用常识论来回答。 

  “如果大哥询问的人鬼恋,是从坊间故事所得,那么故事的结尾,一定都没什么好结
局 
吧!”源五郎笑道:“人属阳,鬼物属阴,两者本不相容,更何况鬼物乃集灾、病、凶、
危 
、苦、痛于一身,如果硬要相处在一起,时日久了,就会受到阴气侵蚀,从此厄运连连,
终 
至丧身败亡。” 

  一番严词论述,源五郎说得是洋洋洒洒,兰斯洛却听得脸色发白,脑中乱成一团,趁
着 
源五郎讲得高兴,转过头去,踉踉跄跄地踱进自己房里。 

  “所以呢?和鬼物相处一事……”转过身来,没看见兰斯洛,源五郎叹息一声,微笑
低 
语:“真是的,一点耐性都没有,我还没来得及说化解之道呢!现在的人听话都只听一半
的 
吗……咦?” 

  这边有人避进房去,另一边却有人狂奔跌进屋来,仔细一看,正是口中白沫狂喷的雪
特 
人,而他的下半身…… 

  “我的天啊!老四你真是有种,我晓得雪特人一向豪放,但你也不用一边口喷白沫,
一 
面在暹罗城做下半身裸奔吧!”源五郎叹息不已,如果花次郎在此,说不定会立刻拔剑斩
了 
如此丑物。 

  “有……有鬼……” 

  “什么?” 

  “有……沈家梅园有鬼……老大被女鬼迷了!” 

  “哦?竟有此事!” 

  从有雪模糊不清的微弱呓语中,源五郎获得了宝贵的资讯,只见他眉头一扬,朝兰斯
洛 
房间的方向,绽出了恶作剧般的微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啊!那我们就让事情更有趣一点吧!” 




        第三章 惊天一刀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 自由都市 暹罗 

  打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招亲的江湖人士,着实不少,为了有赶路的缓冲时间,比武日
期 
订在四月一日,离布告日期几乎二十天。而现在,距离比武大赛开始,已不到十二时辰了
。 

  源五郎召集众人,宣布最新的企画方案。 

  如果只是志在参加,那当然怎么出场都无所谓,但是这场比武,由于背景意义特殊,
虽 
然表面上只是个人比武较劲,到后来却必然会演变成各大豪门比较财势的展示场,为了以
后 
方便,就必须以一个体面的身份登场。 

  所以,源五郎的计画是,让花若鸿扮作一个来自艾尔铁诺的豪门公子,众人伪装成他
的 
随从。 

  兰斯洛沉思道:“这样不行吧!东方家和石家都有人认识若鸿小弟,再怎么冒充他们
都 
认得,何况我们和石家多次冲突,一上场就被认出来了。” 

  “逼人成婚的事,传出去有伤东方家体面,他们是不会主动来认人的。至于石家,连
续 
几次被我们弄得灰头土脸,说出去也不光彩,在东方家未主动有反应前,也会保持沉默。
” 
源五郎道:“目前在暹罗城里,各方势力都会致力维持一个均衡局面,以免太早翻脸动手
, 
所以除了全力夺取冠军,其他事都可以放下。” 

  “我反对!”花次郎皱眉道:“为什么他扮贵公子,我们却扮杂役?这小子算什么东
西 
,哪够格要我当他随从!” 

  “反对无效,成亲的是他不是你,你扮公子有什么用?想开点,伴郎不也是随从吗?
” 
源五郎正色道:“而且,如果我们两个人一开始就站上枱面,会立即破坏势力均衡,这点
很 
不妥当。” 

  经过源五郎的协调,众人终于同意。可是,要扮演贵公子,就得洒下大笔金钱,除了
衣 
着外表要换,连住的地方也要更改。 

  众人这些日子来,都是栖息在暹罗城内的游民窟,以前花次郎在这买了几间木屋,作
为 
独自喝酒或暂时的藏身所,现在正好供众人落脚。但是,由于地方狭小,每次试演武功,
不 
是打破屋顶,就是踢塌板壁,现在木屋也濒临土崩瓦解,正好是换住处的良机。 

  源五郎说,自己远亲在暹罗城有栋华宅,可供众人暂住。兰斯洛和有雪都感到讶异,
只 
有花次郎不以为怪。以麦第奇家的财势,在暹罗城置产毫不稀奇,只是当初源五郎说自己
在 
此地举目无亲,要往自由都市投靠亲戚,如今不但冒出个无名亲戚,还有豪宅,这谎话当
然 
不攻自破。 

  只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形下,谎话拆穿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咦?这里是……” 

  当众人来到那所豪宅前,兰斯洛面上有着显然的吃惊,因为所谓的华屋正是沈家大屋
。 

  “整座暹罗城里唯一的汉式建筑,虽然旧了点,但还是很漂亮吧!” 

  源五郎微微一笑,拿黄铜钥匙打开大门重锁,拆去缠门链条,两臂微一施力,厚重朱
门 
应声而开。 

  “各位!忘记我们的旧身份,华丽地迈出我们光明的第一步吧!” 

  源五郎虽然是这么宣示着,但门一推开,大量灰尘纷落洒下,呛得众人直打喷嚏,对
望 
彼此,全都染成一头白发。 

  “我咧呸……呸……” 

  “源五郎!你挑的是什么狗屁屋子!”花次郎首先发难,揪住罪魁祸首严厉喝问。 


  “别那么生气嘛!花二哥。”源五郎道:“这间屋子真的很棒喔!又大又宽敞,布置
典 
雅,富丽堂皇,至于灰尘什么的,两千年历史的老房子,您不能太苛责啊!” 

  “两千年历史?你让我们住在古迹里头?我直接宰了你埋进坟算了。” 

  “好处当然不只是那样。这是暹罗城有名的凶宅,听说还有女鬼呢!”源五郎瞥了脸
色 
阵青阵白的兰斯洛一眼,笑道:“二哥你想想,放眼暹罗,去哪里找一栋附送幽灵警卫的
屋 
子?就算屋里没人在,也不怕小偷进来,这多么方便啊!” 

  这番设想显然没办法感动花次郎,因为他立即掐紧源五郎颈子,大力摇晃。 

  “什么?不但是古迹,你还让我住在鬼屋里,我要把你的脖子掐得像筷子一样细,你
直 
接变鬼去吧!” 

  察觉颈上双臂使了不只是开玩笑的力道,源五郎费了不少力气才挣脱,强笑道:“可
是 
,这里也很适合花二哥啊,屋子后头有座梅园,终年梅花盛开,很漂亮唷!” 

  “漂亮有屁用!你是希望我宰了你,埋在里头吗?旁人看到你的魂魄,一定也说你是
女 
鬼的。” 

  “呵呵!这座梅园可不比寻常喔。”源五郎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缓缓道:“身
为 
白鹿洞嫡传弟子,你不应该不晓得有关那座园子的浪漫传说吧!” 

  听着这么说,花次郎认真检索起脑里记忆,而当可能的答案浮现脑际,他真的吃了一
惊 
。 

  “等等,不可能吧……”花次郎喃喃道:“这里真的是那座园子?沈家的……” 

  “这栋华宅的旧主人是姓沈没错啊!”源五郎笑道:“而且,你现在应该也能感觉到
, 
那个人的气息了吧。” 

  花次郎寂然不语,默认了源五郎的话。 

  有雪则找花若鸿探听道:“喂!你也是白鹿洞的,能不能翻译一下,他们到底在扯什
么 
?” 

  花若鸿摇头道:“不行啊!可能是我等级太低,他们说的暗语我全听不懂。” 

  “好了,大家进去吧,后花园的梅林是禁地,屋主交代未得许可不准擅入,这点请各
位 
遵守。”源五郎拍拍兰斯洛,微笑道:“不过,屋主也交代,希望有人每天帮梅林浇浇水
, 
这个神圣又风雅的工作,就交给大哥了。我想,大哥您不会反对吧!” 

  木然地点点头,兰斯洛面对义弟的微笑,彷佛也看见一只恶魔的黑尾巴,在眼前嚣张
地 
舞动着。 

  毋须多言什么,五人的乔迁工作,就此完成。 

  沈宅因为久未有人居,所以有些脏乱,但整体建筑却保持得相当完整,看不出是两千
年 
历史的古屋。花次郎到处瞥过一遍后,发现了有人定期来此整理的痕迹,但反正不是重点
, 
也就不必多口。 

  要假扮名流,有了华屋,当然要配华服。源五郎把众人留在屋里,外出一趟,身上的
金 
币银币流水一般花出去,一个时辰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衣物回来,件件金线滚边,丝绸为
质 
,样式华美,旁人不懂也罢,花次郎看得暗暗点头,赞赏源五郎有审美眼光。 

  兰斯洛道:“一人一个包袱吗?花老二,你不穿吗?” 

  “上场的是你们,我在台下看,用不着搞那么多花样。” 

  花次郎的穿着,和他有意无意间流露的生活考究不同,纯以舒适为主,材质样式只能
算 
中等货色,虽然没有补钉,但有许多处早已洗白褪色,只是他执意不换,众人当然不会多
管 
闲事。 

  当三人忙着更换新衣,花次郎则拉过源五郎,私下交谈。 

  “喂!这宅子是麦第奇家的吗?你们与石家关系恶劣,要是让他们知道麦第奇势力进
了 
暹罗城,说不定今晚就来放火烧屋。” 

  “兵来将挡,人来我们有幽灵挡,何足惧哉?”源五郎低声道:“不用担心,这房子
是 
登记在一个富商名下,背后则是青楼联盟的产业,石家人要查也查不到这里来。” 

  “是青楼的?” 

  花次郎点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住进沈宅,自然各有各的心事。兰斯洛擦拭着无名宝刀,对于明天的比武跃跃欲
试 
,期待在擂台上大发神威,不久,似乎是坐不住,藉口去帮梅树浇水,往后院跑去。 

  丝毫不知酒精中毒为何物的花次郎,不知怎地心情低潮,倚着一大缸陈年佳酿,独自
迷 
醉酒乡,浑然不晓身在何处。 

  有雪身在鬼屋,一时念及后院厉鬼,胆颤心惊;一时又念及明日被逼上擂台,性命堪
虑 
,把头蒙进被子里,久久不能成眠,只希望明早睁开眼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恶梦。 

  花若鸿则对自身处境、未来感到忧虑,睡不着觉,溜到前院凉亭,吹风沉思。 

  “清风柔云,芳草鲜花,夜景这么美,若鸿小弟,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沉重呢?”出
奇 
地,源五郎坐至对面,对烦扰中的他,温言探问。 

  “是米……源五郎前辈。”花若鸿道:“明天就要比试了,我有点紧张,睡不下去,
所 
以出来吹风。” 

  “不用喊得那么老,在暹罗城里,你直接叫我三哥就可以了。明天就要比武,事关重
大 
,你会紧张那是当然。”源五郎道:“可是明天只是基础预赛,照理说不会碰到什么真正
高 
手,以你现今的武功,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不用太过担心,早点睡,养好体力吧!” 

  “不,三哥,这十几天来我随着花二哥学剑,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
, 
自己的程度太差,学剑的进度没能达成他的预期。” 

  “呵!你花二哥剑法高强,但是算数一向不及格,他的预期很少会实现,你达不成也
没 
什么大不了,毋须介怀啊!” 

  “还有兰斯洛先生,他陪我一起练剑,但每次花二哥教的东西,我练十次二十次都还
掌 
握不到重点,他却立刻就能做得又快又好。就算花二哥不说,我也晓得,自己真的是很笨
, 
很不成材。” 

  “这个……在运动反应上,人不能和猿猴相提并论啊!与其说兰斯洛身手敏捷,学习
神 
速,不如说他因为尚未进化,所以保有了猴子的高度模仿能力。” 

  这话比喻得十分贴切,正斜倚房里酒缸旁的某人,闻言立即点点头,喃喃赞道:“说
得 
好。” 

  “多谢三哥,谢谢你这样为我打气。不过,我自己事自己知,我晓得我是不行的。”
 

  源五郎的打气,似乎没起什么显著效果,反而更引起花若鸿感叹身世。 

  “我是花家的旁系子孙,虽然血统不算太远,但几代以来身份都很低微。我曾爷爷是
帮 
花家少爷们牵马的马夫,我爷爷是,我爹也是,就连我小时候,也帮这一代的花家少爷牵
马 
,而从我曾奶奶到我娘,都是花家的奴婢,由主人作主,许配给我们家成亲的……” 

  源五郎静静聆听,除了听见表面言词,更听见了花若鸿或许说不出口的弦外之音。花
家 
世代富裕,过着王侯般的奢华生活,做主子的染指身边奴婢,这是整个大陆随处可见的事
, 
至于将婢女仆妇们玩大了肚子,坏心点的直接赶人出家门,好心一些的,就将这些女人赏
赐 
给没钱成亲的仆佣为妻,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这样的情形,如果发生在花若鸿身上,那是毫不为奇。纵然不是,连续几代马夫与婢
女 
的血统,又有什么地位可言了? 

  “也许我曾爷爷以前的祖先,也是马夫,这点我不确定,不过,从我曾爷爷开始,就
一 
直期盼下一代子孙能翻身,别世世代代都帮人牵马,这想法一直到我爷爷、我爹都没改变
, 
所以我爹才帮我取名若鸿,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像大鹏鸟一样飞上天,扬眉吐气。” 

  花若鸿缓缓道:“为了这个理想,我爹和我娘对我寄望甚深,他们一直拼命工作,打
算 
存钱供我到白鹿洞去念书学武。可是,我实在很笨,在白鹿洞的地方学堂徒耗数年,文才
武 
功都一事无成,后来我爹亡故,我娘也积劳成疾,不得不从学堂里回家。” 

  源五郎没有发言,因为他感觉得出,这名自述遭遇的少年,并非在向己乞怜,所以此
刻 
专心聆听便已足够。 

  “今年初我娘走了,阿翠又出了事,当我赶来拦截花轿,被石家人擒入布袋时,真以
为 
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花若鸿道:“但是,遇着几位前辈,又蒙王大侠授我神剑,虽
然 
我知道自己练得很差,不过,这些天来我也稍微有了一点自信,明天的比武,我定要好好
干 
一番。” 

  “好啊!你有这样的志气,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很安慰的,明天的比武,
加 
油吧!”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场比武中撑多久,但我会努力去闯闯看的。” 


  “天助自助者,初见面的时候,我就曾对你说过:神迹,只会发生在值得神明去帮助
的 
人身上。”源五郎拍拍他肩头,微笑道:“好好撑下去,当时机成熟,神迹会出现在你身
上 
的,这是我代替神明对你作的承诺。” 

  感受到这不是随便说说,花若鸿慎重地点点头。而屋内已将一缸酒喝去大半的那名男
子 
,迷蒙着双眼,以最适合他的冷冷笑容,发出哼声。 


  艾尔铁诺历的四月一日,东方家的比武招亲于暹罗城正式揭幕。凭着东方家名列当世
七 
大宗门之一的地位、操控自由都市东面的势力,还有其独门神功的诱惑,吸引了各地青年
俊 
杰匆匆赶来,截至昨日报名终止,参加者一共有八千四百二十七名。 

  这么样庞大的人数,将暹罗城内的收容能力迫至饱和。像石存忠那样,一开始便在城
内 
有产业的人毕竟不多,各个旅店、酒楼等住宿场所,早在比武招亲消息传开的首三日,便
已 
爆满,令商家紧急搭盖临时建筑。 

  至于实在来得太慢的,只好向暹罗城内的民家或租或买,这让暹罗城内的百姓意外发
了 
笔小财。最后还找不到住屋的,只有露宿街头。 

  大量人潮涌入,饮食居住都是问题,酒楼饭馆无疑可以大赚一票,但其中也有不少出
乎 
意料的情形。由于旅客们多数长年行走江湖,难免结上一百几十个仇家,加上为了招亲的
利 
益纠葛,任谁都怕自己未上擂台就已亡命异乡。 

  如“楠”一般后台强硬,声明有能力保护住客安全的客店,令参赛者趋之若鹜。 

  剩余的住店里,常常有钱的自行买菜做饭,没钱的啃干粮度日,当大堆牛羊猪只被赶
进 
客房,老板们对着住客们的横眉竖目,一把把雪亮刀枪,只有苦笑的份,如果再扯上每天
都 
有的一两件意外失火,就不难发现许多店老板整天哭丧着脸。 

  而大量江湖人物汇集,自然增加了仇人会面的机率。 

  有些平日在艾尔铁诺担任官职,或身为骑士,不好下手的人,若死在自由都市,则艾
尔 
铁诺官方鞭长莫及,因此随着参赛者越来越多,暹罗城的火药气氛也越益浓厚,许多人都
想 
找机会闹事开打,趁乱冷里一刀干掉新仇旧恨。为了这点,由东方家子弟组成的警备队,
自 
赛前五日起,于城内全天巡逻。 

  会造成这么大吸引力的理由,不单单只是东方家的招亲。像这样风云聚会,成为大陆
目 
光焦点的比武赛事,成绩有着一定的公信力,更有绝佳宣传的效果,很适合打响名号。就
算 
没法在招亲中夺魁,只要能表现突出,事后也会成为各地骑士团相争聘请的对象,这才使
得 
成千近万想一夜成名的青年,蜂拥而来。 

  假如一战成名,那么对以后的武林生涯将大有益处,不过,那是指一战之后还能存活
的 
情形。 

  在擂台上遇到对头,或是因为别的理由性命相搏,最后残废身亡,这是任何比武都难
以 
完全避免的,生死存亡只在一瞬的竞赛,难有侥幸可言。 

  本次比武招亲的赛程,除了种子选手,其余者以预赛来审核。每场预赛一百人参加,
初 
赛每场四人,能在初赛中胜出的,便以两两对战的方式,淘汰至最后一人。 

  在举办预赛的大广场,东方玄虎以代理当家主的身份致词,先是向各路人马问好,继
而 
宣布比武规则。 

  和一般陈腐的教条相比,这场赛事的规则显得比较宽松。不严格禁止使用暗器、尽可
能 
不要使用毒药、希望擂台上别弄出人命……因为招亲的意义,是选拔真正有实力的俊才,
为 
了能发挥真正实力,所以不给予太多限制,一切规定改以劝导的形式,唯一的严格禁令,
就 
是不准魔导师参加。 

  比赛进行时,无力再战者算输、倒地不动者算输、离开擂台范围者算输、自动弃权者
算 
输,另外最当然的规则:死者算输! 

  “又放暗器又放毒,等会儿擂台上一定一团乱,死伤狼籍。”聆听着东方玄虎口述的
规 
则,有雪喃喃道:“有没有搞错,你们这是选女婿还是杀女婿?好阴险啊!” 

  “喂!老四!”兰斯洛皱眉道:“种子选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要一关一关打上
去 
,他们却直接打前十强?” 

  有雪皱眉道:“这个嘛……顾名思义,种子选手就是和男人种子有关的选手。既然是
招 
亲,着重的就是繁殖下一代的能力,之所以会等我们上完,他们才上,我想可能是因为他
们 
品种不良的缘故吧!” 

  对这答案,兰斯洛大为惊奇,嗫嚅道:“是……是这样啊!那主办单位是怎么判断参
赛 
者那方面的品种是好是坏呢?” 

  有雪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嗯!也许东方家有专门的神功,可以一眼就看穿那里
的 
……呃!叫人好生难以索解啊!” 

  兰斯洛摇头道:“八千多个男人抢一个新娘,这桩婚事可真是艰辛。” 

  有雪眼珠子转了转,暧昧笑道:“是啊!这么多男人一起上,如果把现象具体化,那
我 
们岂不是构成了轮奸的罪名?” 

  “是这样的吗?”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花小子在,八千多人里头,只有他一个人有能力变成合奸,至
于 
老大你和我,如果硬要上,那就会变成强奸了!” 

  “呃!我忽然有种领悟,难道你们雪特人都是从怎么奸的角度,来判断男女关系吗?
” 

  无视于四周一本正经听讲的其余参赛者,两兄弟交换着教人喷饭的话题,却令旁边的
源 
五郎捧腹忍笑,花次郎则拼命压抑着挥剑斩人的冲动。 

  “我现在正式宣布,比赛开始!请各参加者依照先前领到的编号,到所属擂台集合!
” 

  东方玄虎高声宣告中,比武招亲正式开始。预赛共分八天举行,兰斯洛、花若鸿两人
报 
名得早,都排在今天出赛,有雪则在隔天,幸运的是,三人没有彼此对上。这点,花次郎
心 
中冷笑,源五郎既然敢让这三人一齐出赛,自然做好了不会一开始就对撞的准备。 

  花若鸿、兰斯洛先后离开,做出赛准备,有雪赶到前排去,找个清晰视野。花次郎掉
头 
欲走,却被源五郎拉住。 

  “二哥!您上哪去啊?” 

  “上了擂台,一切各凭本事,我又没耐性在这里等,不回去喝酒,难道在这里无聊睡
死 
?” 

  “别这样讲嘛!”源五郎微笑道:“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个观察上次阿朗巴特山魔
震 
,对大地影响的好机会吗?” 

  首先出赛的,是在本次招亲中最具正当名分的花若鸿,如果以正统名分来排,他应该
成 
为种子选手才对的,不过,如果那种事发生,也就不会有这次的比武招亲了。 

  预赛的进行,一百人同挤在广场中央的巨型擂台,能挫败群雄的最终胜利者,就拥有
参 
加下场赛事的资格。话虽如此,但由于钟声一响,场内便开始交错乱斗,因此也就没机会
出 
现一人单挑数十人,或是相反过来的情形。 

  从没参与过江湖仇杀,首次碰上多人混战的花若鸿,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望着一张张
陌 
生脸孔,愣然不知该如何抉择对手,直到旁边一剑刺来,这才出招格挡,与人斗在一起。
 

  临敌经验不多,动作极为生涩,让远方遥望的花次郎直叹气。但这却意外成为花若鸿
的 
优势。由于表现不突出,他得以免去被人眼红围攻的危险,只是单方面的对上一两个敌人
, 
比剑决胜。也因为他的不起眼,所以甚至没有什么人发现,这名青年的剑法,其实是颇具
威 
力的。 

  尽管劲道不强、速度也欠佳,但是,似拙实巧的剑招,却有效地弥补不足,总能在交
手 
数回合内,突破对手的防御。特别是,连花若鸿自己也不晓得的,当他的剑尖刺入敌人体
内 
,一股微弱的奇异脉动,会在瞬间打乱气血,瘫痪掉敌人的行动力。 

  他所苦练的这套剑诀,是花次郎潜心编排,效果除了一点集中,也包含了内部破坏,
碰 
上硬功好手,杀伤力当然极大,但对一般人也有相当威力,不然,以他这样的武功,光是
预 
赛便给人踢下场,又有什么本钱和人争强斗胜。 

  在众人不知不觉间,花若鸿慢慢累积了击倒人数,两刻钟过后,擂台上只剩他与另外
一 
人。 

  那人看服色似是艾尔铁诺某骑士团的骑士,手中光剑绽发蓝光,左右顾盼,相当得意
, 
周围躺下了十余具奄奄一息的人体,显然手底下功夫不错,对照起被砍了七八道刀伤,鲜
血 
淋漓,力竭汗喘的花若鸿,胜负已经极为清楚了。 

  “小子,你运气真好,居然混到现在,快点过来,我可以发发慈悲,一剑送你上路!
” 

  这么明显的威吓,似乎不合主办单位劝导少伤人命的原则,不过这时候当然没人理它
。 
花若鸿举步冲过去,对方光剑圆弧形扬起,觑准他用的只是普通铁器,预备断其兵器后,
斜 
削小腹。 

  “噹!”的一声,那人眼中露出惊惶之色,光剑与铁刃交击,火花蹦射,却削之不断
, 
而铁剑剑尖则趁势刺入他胸口。 

  难以理解为何会有这种违背常理的情形发生,那人两眼暴瞪,仰天便倒,场外裁判大
声 
宣布花若鸿是预赛第一场的胜出者,青年的脸上,露出了疲惫却真心欢喜的笑容。 

  “废物!和一群杂碎动手,还弄得这么狼狈,等会儿回去有他好受。”对这战绩不表
认 
同,站在远处凝望的花次郎冷冷说着。 

  “呵,别这么严厉嘛!我们的若鸿小弟也已经很努力了啊!” 

  “这话你留着对敌人说吧,看看他们在战胜的时候,会不会因为你已经努力过了就不
杀 
你。”花次郎瞥向身边同伴,冷冷道:“你也是个多事的家伙啊!居然在兵器上动那种手
脚 
!这是用剑者的耻辱。” 

  撇开兰斯洛用的那类神兵不谈,在正常情形下,光剑的锋利是凌驾寻常钢铁之上的,
刚 
才之所以出现那种情形,唯一解释就是花若鸿的剑上被做了某些改变。 

  源五郎之前使用过回复咒文,这代表他在魔法咒术上有一定的了解,花次郎虽然不懂
相 
关知识,却也晓得魔导师有一些可以让兵器硬度强化的咒语,从常理推论,应该是这样了
。 

  大凡光剑的使用者,都会有凭恃刚猛剑威致胜的习惯,在那种思考下,斩断敌人兵器
顺 
势伤人的战术,是很一般性的打法,但遇上专门针对这点而施计的源五郎,则就如之前许
多 
莫名其妙倒下的牺牲者一样,给反将一军。 

  “没办法啊,把荣辱先搁在一边,你我都不想看到若鸿小弟第一场就被踢出去吧!”
源 
五郎淡淡笑道:“而且,倘使他第一场就出局了,那么往后我们又要用什么棋子来继续下
呢 
?” 

  赛程激烈地进行,尽管有着少伤人命的呼吁,但每场赛事结束,扣除死者不算,场上
总 
有近八十名无力再战的轻重伤者,辗转呻吟,多数还得用担架抬出去,直接送往医疗场所
。 

  源五郎、花次郎站在群众后排遥观。在赛场附近特别搭起的坚固看台上,东方玄虎与
十 
余名东方家好手,目光紧盯住擂台,面上却不自禁露出无聊的表情。对成名高手而言,旁
观 
小辈们做三流殴斗实在是件无趣事,而以这次招亲的实在意义而言,假如胜出者不是七大
宗 
门代表之一,那也毫无意义。 

  不过,本着求才的心理,他们仍在寻找参赛者中是否有什么可造之才,倘使有所发现
, 
即便是战败,大概今晚就会被东方家的使者悄悄拜访吧! 

  旁边有几座空的看台,目的是招待贵宾,或许未来几天会有什么人应邀而来吧! 

  但目前暹罗城内,只有石字世家够份量,而花次郎也留意到,石家的看台上仅有十数
名 
亲卫队,可以作主的首脑人物并没有出席。 

  花次郎沉吟道:“搞什么鬼?虽然是种子选手,不过也太不给东方家面子了吧!” 


  “天晓得,说不定那石存忠被你打怕了,偷偷跑去闭关了也说不定。”源五郎耸肩道
: 
“现在才只是开头,一开始把底牌掀光了,当暹罗城的斗争白热化,肯定第一个完蛋,石
存 
忠要是够聪明,此刻就该低调一点。” 

  同样过程反覆进行,场上因而弥漫浓厚的血腥味,却没人会因此感到退缩。想着成名
或 
成为东方家女婿后所得到的利益,多数人在锣声响起的同时,就已经杀红了眼。 

  转眼间,赛事到了第五场,踌躇满志的兰斯洛,在数对特别留意的凝视目光中,大步
走 
上擂台。 

  自信满满,预备在比武中大显身手的兰斯洛,对目前的状况仍有一点不满,就是无法
以 
真面目出现。毕竟,在雷因斯的通缉公告取消之前,只要他现出真面目,全场观众可能就
大 
嚷着“柳一刀”,一拥而上,将他砍成十七二十八段。 

  为了不引起石家注意,习惯的毡帽也不能再戴,最后,还是源五郎出的意见,用黑布
缠 
头、黑色眼罩,全身黑衣黑裤黑靴,外加一袭黑色披风,俐落帅气却嫌有些夸张的打扮,
甫 
一上场,就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 

  “你看那个人……这是什么打扮啊?” 

  “鬼头鬼脑的,肯定绝非善类,他以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光天化日下穿成这样,那个人是疯子吗?” 

  “等一下要避免和他交手,疯子乱砍乱斩的,靠近那种人好危险!” 

  刚出场就成为众人笑柄,当这些轻言细语传进兰斯洛耳里,只听得他怒火中烧,发誓
回 
去要把源五郎解剖成二十八块。 

  (到了这种时候,能挽回颜面的方法只有一个了!) 

  功力激增后对本身的自信,迫不及待想一试身手的急切,兰斯洛明知自己很是莽撞,
却 
仍是将脑中构想付诸实施了。 

  “喂!你们这些废物!”学着花次郎的口吻,兰斯洛忽然大喝道:“像刚才那种无聊
的 
混战,实在太没有意义了,本大爷不屑与你们这班废物缠斗太久,九十九个一次上吧!本
大 
爷一次就解决你们!” 

  本该豪气万丈的言语,却没有发挥应有效果,而在众人听清楚之后,引得全场观众鬨
然 
大笑,尤其以擂台上其余的参赛者,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这家伙疯啦!你们听听看他说的是什么!” 

  “要一个人对挑九十九人,这疯子以为自己是李煜吗?” 

  “不,他不是疯子,他是个白痴!看他那副自以为是的蠢样子,哈哈哈,笑死我啦!
” 

  “回去要说给老婆儿子听,我比武的时候碰到一个白痴,哈哈哈!” 

  “咦?你是来招亲的,为什么会有老婆孩子?” 

  “啊……我说了什么吗?” 

  连串耻笑,终于令这本来就没多少耐心的男子,火喷三丈高。觑准一个人最少的方向
, 
虎目一瞪,手中神兵高举过顶,大喝一声。 

  “要命的全部滚开!别枉死在本大爷刀下!” 

  喝声如霹雳骤响,参赛者连同全场观众,耳中好一阵嗡嗡作响,但多数人只是笑得更
大 
声,浑没将警告放在心上,只有远处花次郎眉头一皱,源五郎叹息道:“糟糕!又要改计
画 
了!” 

  兰斯洛挥刀劈下,看似简单的一刀,却在下劈同时,爆发了沛然莫敌的冲击力,从刀
尖 
延伸出去的平行线,恍若一柄无形巨刀,重重落在擂台上。 

  “轰!” 

  巨响声中,烟尘满空,整座木搭擂台残破不堪地断成两截,颓然坍落。擂台如此,人
体 
更是不堪,幸好劈的方向人少,未酿成重大伤亡,饶是如此,仍有数十人给气劲激荡,受
伤 
倒地,还有的直接被抛向了半空,鲜血狂喷,明显地已受重创。 

  失控的刚猛气劲势不可当,劈垮擂台后,笔直冲向观众看台。事发突然,气劲又是无
形 
无影,那个方向的群众全楞在台上,眼看就要台毁人亡,忽然在烟尘间,一只手臂伸出,
迎 
着直袭而来的气劲反向一拨,乓然脆响,就此将这股刚劲消于无形。 

  这个意外骚动令得全场哗然。东方家的看台上,东方玄虎都惊讶得站起身来,瞪着场
中 
惊变,说不出半句话。 

  因擂台毁坏而扬起的尘雾渐渐消散,残破擂台上的景象重新清晰。只见兰斯洛单膝跪
地 
,一手拄刀,嘴角一丝鲜血浅浅流过,目中绽发的,却是充满霸气的森寒目光,冷冷扫视
过 
已经魂飞魄散的竞争者,端地是威风凛凛。 

  “嘿!哪个家伙敢上来当本大爷的第一个对手?” 

  如果早一刻,此言势必又引起一阵讪笑,但见识过兰斯洛威力绝伦的一刀后,没等这
句 
话说完,擂台上其余参赛者如潮水一般退下,纷纷拔腿逃命去。 

  在东方玄虎眼神示意下,呆愣住的裁判朗声宣布这场比赛的胜出者,并且宣告因为场
地 
毁坏,亟需修理,原有的比赛延至一时辰后举行。 

  全场观众议论纷纷,但懔于兰斯洛适才神威,谁也不敢高声大气,只是纳闷从何处跑
来 
如此高手。 

  看台末端,花次郎对源五郎冷笑道:“低调一点?看来你所谓的低调需要换个定义!
” 

  “失算!没想到老大会在这里用这么重的手,现在得要修正先前的计画了。”源五郎
叹 
道:“老大在干什么?比完了还一直不想下来吗?” 

  “何必明知故问,难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那小子已经睁着眼晕过去啦!”花次郎
冷 
笑道:“也不掂掂自己斤两,这么猛的一刀,肯定把肉体逼到走火边缘,只吐吐血算是便
宜 
他了。” 

  无比锋锐的眼力与感知力,即使距离隔得远,场面混乱,仍清楚地捕捉到每一件发生
的 
事。也因此,当众人为兰斯洛骇人一刀所震惊时,花次郎却环视搜寻那只拨开气刀的手,
和 
不成熟的兰斯洛相比,能轻描淡写将气刀化去的那人,才是值得留意的对手。 

  与花次郎的评价不同,在场内的某个角落,一把蜜人心窝的甜美女声,低声赞叹道:
“ 
吐血都吐得那么帅,爱死他了。” 

  在少女背后,刚悄然出手,解去气刀斩上观众台危险的男子,再次为主子的欣赏角度
陷 
入长长的沉默。 




        第四章 天位高手 
  惊天一刀,效果在不久之后震撼了整个自由都市。透过各处的情报网,七大宗门的首
脑 
在几个时辰之内,也得知了事情始末。 

  他们的震惊绝对其来有自。世间高手未臻天位者,皆称为地界,而若将兰斯洛那一刀
的 
修为换算,即是数百年苦练的地界功力。拥有这份功力的,在当前的风之大陆上,屈指可
数 
,而且多半属于各大势力的长老、耆宿。如今,却在一名年轻小子的身上出现! 

  自从数月前,源于自由都市南部阿朗巴特山的大地震,人称“阿朗巴特的魔震”发生
之 
后,自由都市里很多人的身体就发生了异变,习武者功力大幅暴增,甚至有从未接触武道
之 
人,一夜之间莫名拥有数十年内力的案例。 

  自由都市的权力结构,和有国家型态的其余地方相较,显得松散了许多,不隶属东方
世 
家、青楼联盟两大宗门的闲散武者大有人在,这次魔震的后果,极有可能影响自由都市的
势 
力分配,倘使有人将这批人吸纳、组织,凭着这份实力问鼎天下,后果就直接影响整块风
之 
大陆。 

  东方家这次的招亲,实际上也存着招揽这批人的打算。自成立以来,东方家坚持血统
纯 
正,绝不与外人做兵器交易以外的往来,但是,倘若今后也这么坚持着,那么这批人才必
会 
全数为青楼联盟所吸收,届时相形之下,东方家就没法维持足以与之抗衡的地位了。 

  大陆各势力也对这场比武招亲密切注意,哪晓得,才不过第一天而已,就有这么具震
撼 
力的异事发生,往后的十数日里,还不晓得会有多少令人惊骇的事实出现。 

  近五百年内新一代人才,最为众人所推崇者分别是:“武霸”忽必烈、“天刀”王五
以 
及“剑仙”李煜。忽必烈已在槿花之乱时,绝命于鹏奋坡。余下两人的武功、事迹,则在
江 
湖人口耳言谈中,成为近乎神话的存在。 

  槿花之乱距今四十四年,李煜独闯艾尔铁诺皇城距今四年,期待热闹动乱多于和平的
江 
湖人,无不期待有新的神话诞生。 

  只是,在成为神话之前,即使是英雄人物也免不了被人斥责这种事。 

  “一……一群饭桶!” 

  沈家大宅之内,花次郎的愤声怒骂回响在屋内。表现出的盛怒,一半是事实,却也有
一 
半属于习惯。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看看你们两个废物,一个打得满身是血,像个踩烂的苦瓜;一
个 
在擂台上昏过去,标准的呆瓜。人家老王卖瓜,会卖到自卖自夸,我今天卖你们两个苦瓜
呆 
瓜,却卖到被人笑哈哈!” 

  这样的斥责,已不知在众人间发生多少回了,大家也都慢慢习惯了花次郎的暴躁脾气
, 
就连一向个性火爆的兰斯洛,都觉得和花次郎发脾气,是种没意义的行为,因而尽可能地
避 
免与他冲突。 

  “话也不能这么讲啊!”努力打圆场的,是可怜兮兮的雪特人,“老大以一敌百,气
势 
不凡,那一刀威震全场,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啊!” 

  “不过吓着一批杂鱼般……不,简直是浮游生物般的废物,有什么好得意的。”花次
郎 
道:“什么以一敌百,我单只右手就可以干掉今天出席的所有人!” 

  “这么嚣张?你干脆说自己放个屁,笑死全暹罗城的人畜猫狗,这样不是更好!” 


  兰斯洛压根就不相信,花风流的名气虽大,但也不过与石存忠相仿,能以一敌数百就
是 
极限,何况还有东方玄虎那类高手! 

  但说也奇怪,花老二若真是如江湖传闻,与石存忠武功相若,那么能与石存忠并驾齐
驱 
的自己,为什么总觉得输这酷爱冷笑的怪物一大截呢? 

  源五郎不禁莞尔,在他看来,这时的兰斯洛与花次郎,就像顽童一样在争着肤浅的数
目 
意义。 

  这样的争辩没多久就结束,兰斯洛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干什么?话还没说完,你想逃吗?” 

  “我去后院浇花!” 

  “去,才讲几句就跑了,真没成就感……喂!你也要跟去浇花吗?” 

  “呃!我去前院练剑……” 

  兰斯洛与花若鸿先后离去,源五郎瞥向雪特人,后者也识趣离开了。 

  “唉!不光是他们,你有空也该多练练字。”源五郎叹道:“人家王右军是当代书法
大 
家,你这几天来笔杆都不碰一下,很容易穿帮的。” 

  “我管他去死,我只负责教剑,难道连书法也要我教吗?招亲难道也比书法?” 

  “考什么才学什么,这是不正确的思想。”源五郎道:“你们白鹿洞的教育真是失败
, 
所以才让你一点识人的眼力都没有。”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露出想宰掉我的眼神,这么容易就受挑拨,你永远也没法再进一步。”源五郎
道 
:“你我两人心里都明白,又何必嘴上不认。老大在武学上是很有天分的,虽然还不及你
那 
般的天纵奇才,但未来也是很有发展性的,没必要否定他现在的成绩啊!” 

  这番话让花次郎些微沉默,当他再开口时,声音回复了沉着,并且没有了平时的狂躁
。 

  “麦第奇家对这野小子有什么企图吗?”花次郎沉声道:“他的学习力很强,领悟力
也 
不错,但这些应该还不足以引起你们的兴趣。他的一身内力倒是非比寻常,而且是由绝顶
高 
手转赠灌输,足见来历不凡,或者说,这才是你接近他的主因吗?” 

  准确的分析,源五郎不禁感叹,只要认真起来,眼前这男人也是颇富智计的,毕竟在
一 
开始,这人也是一名堪称优秀的军将之才。平时许多事他不提不问,心中却仍是有在留意
。 

  “是什么人转赠的,那并不重要,不过来历不凡确是事实。”源五郎道:“大哥他自
小 
生长在深山,与世隔绝,一副好身手源于整日与野兽的搏斗,与我们的学武途径不同的。
” 

  花次郎心中一凛,兰斯洛从未向众人提起自己出身,源五郎从何得知?不过,倘若麦
第 
奇家真的对兰斯洛有所图谋,以青楼联盟的调查能力,世上还真没什么东西查不到。 

  “那又怎样?你是想告诉我,一只雄狮会强过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这是没意义的比
较 
法。” 

  “这比较是没意义。不过我要强调的,并非是大哥曾经猎杀过多少虎豹,而是他生长
居 
于蛮荒深山,凶猛野兽环伺,每日经历着无数次的生死一瞬,从这过程中培养出的灵觉。
” 
源五郎道:“被世人公认做绝代天才的你,所精心编排的剑诀,大哥能立即吸收、学会,
不 
是靠大脑的思考,而是依靠这种灵觉,一种能让人洞悉、驾驭世间武学的无上智慧,也正
是 
天才如你尚未能拥有的东西。” 

  这段话对花次郎的冲击,效果显而易见,面色凝重的他,霍地站起身来,嘴唇微动,
似 
是想问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没错。我没法告诉你,那种智慧的真面目是什么?要是我有这能耐,今天我就是天
位 
高手了。二哥该不至于如此高估小弟吧!”看透了花次郎心思,源五郎摇头笑道:“即使
我 
知道,也一样不能说。天位的铁则之一是,如果不是自身领悟,而是由旁人告知天位之秘
, 
则终生无望晋级天位。倘若二哥希望在一年后的那场决斗中获胜,这个秘密就只能由您自
己 
去领悟。” 

  “你、你怎知我一年后……” 

  或许是被说中隐密心事的刺激太大吧!向来倨傲的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了,直过了
好 
半晌,才恢复冷静,淡淡道:“除了多出獠牙和尖尾巴,旭烈兀这厮还真出乎意料是个多
嘴 
的黑心家伙!而他会把这么多事告诉你,看来那个黑心鬼相当信任你的能力啊!” 

  “谬赞了。要面对您这等随时有能力拆台的赌客,庄家自然要先拿一手好牌。”源五
郎 
笑道:“我提供了这么珍贵的资料,是不是也能相对要求一点报酬呢?”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不敢当,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坏念头。”源五郎道:“大哥今日这刀太过惊
人 
了,我估计会让许多事提早摆上枱面,这对尚未准备完全的我们很是不利,所以,从今日
子 
时起,每晚子时后两个时辰,我想请二哥悄悄守在暹罗城外西面的出入要道,所有离城送
讯 
的生物都先偷拦下来,肯定无害后放行,要是有什么不该进城的生物,那就请他们在城外
歇 
歇。很简单的工作吧!” 

  “…………什么叫做无害?什么又叫做不该进?有没有明确一点的目标?” 

  “拦截对象以石家为主,至于怎样才算安全范围,我相信聪明的二哥有能力判别的。
” 
源五郎道:“或者,您也可以和我换个更轻松的工作。小弟从今晚开始,每天在暹罗城里
当 
偷窥魔,例如去东方家偷窥东方玄虎他老人家之类的……” 

  “不必了。刚好我这两天心情很闷,每晚出城找找靶子也不错。” 

  “是吗?那样的话,麻烦您戴上这副大胡子,代大哥假扮柳一刀,这样的话,靶子们
只 
会庆幸自己没有被采花,而不会想到有没有丢什么其他东西。” 

  “…………” 


  独自踱步到后院,兰斯洛手提水桶、水杓,在池塘边盛满水,沿途洒水浇花。 

  “喂!出来,出来啊!你到底在躲什么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快点出来啊!” 

  顾虑到可能惊动远方屋里的人,叫唤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前前后后连续唤了十来声
, 
叫唤的目标依然芳魂杳然,没有在他面前现身。 

  搬进屋子是昨天下午的事。打从四人搬进沈家大屋后,自己便设法撇开众人,偷偷溜
至 
屋后梅园,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叫唤,就是得不到半点回应,风华也没有再现身过。 

  “没道理啊……难道是屋里突然多了几个男人,阳刚气重了,所以鬼魅出不来?” 


  回想起来,这颇有可能。风华除了自己之外,从没与任何男性近距离接触,以她腼腆
怕 
羞的个性,屋里忽然添了那么多男人,说不定吓得缩在地底,怎也不肯出来了。 

  “呃!而且……上次分开时,又是那种状况!” 

  最后一次与风华见面时,自己本着送件小礼物讨她欢喜的心理,买了柄木梳给她;哪
晓 
得甫入梅园,见着她在池畔缓缓沾水梳头的丽容,一时间心旌摇荡,给那绝世风姿惊艳得
浑 
然大忘,待得清醒,已经捧着她的唇,鲁莽地吻了下去。 

  呃!平心而论,这辈子初次和幽灵接吻的经验,事后回想实在记忆不深,因为还来不
及 
去品尝那滋味是苦是甜,一股骤起大力便蓦地将己推得老远,跟着依稀瞥见风华一张雪颜
, 
红得像是要烧起来,脸上神情似悲似怨,又像是要哭了出来,最后缓缓消失在虚空中。 


  自己方自发愣,又是一股无形大力托起身子,硬生生将他给摔出墙外。就算是蠢蛋,
也 
晓得这是主人在下逐客令,尽管遗憾,但也唯有摸摸鼻子走路。 

  想起昨日情境,兰斯洛一方面责怪自己莽撞,问也不问便吻了下去;一方面却也暗叹
这 
女鬼心眼狭小,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干什么要发这么大脾气,真是匪夷所思。 

  但是,要道歉或是要做什么补过,也都得当面才能讲清楚,如果一直这样不现身,那
又 
该怎么办呢?这种要慢慢哄女孩子的手段,实在不合自己的急性子啊! 

  “快点出来啦……喂!这是本大爷最后警告,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把这座烂井一脚
踢 
垮,再一把火烧光这些臭花臭树!” 

  站在风华平素栖身的古井旁,耐心濒临破产的兰斯洛,高声威胁着,但周围仍静悄悄
地 
没啥反应。自己毕竟是道歉一方,又不好意思真的照威胁去做,硬的不成,只好来软的。
 

  “上次的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是我太鲁莽了……不过,我不道歉,因为这是正常男
女 
交往的一部份,看到那么美丽的女人,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心动的。” 

  以坦荡荡的态度,兰斯洛简单表示自己的想法。姑且不论其他,听在一般人耳里,以
一 
个对女性了解只停留在上妓院解放的野蛮人,居然能对正常男女交往侃侃而谈,这实在是
件 
可笑的事。 

  不过,大概是因为说话对象非但不是一般人,甚至连人都算不上的关系吧!当他把话
说 
完,从背后急遽升起的寒意,兰斯洛知道自己要找的目标已经现身了。 

  “你……你上次怎么可以那样子……”轻柔细语从后方传来,“那……那种动作是不
对 
的……” 

  美丽倩影出现在井畔,苍白雪颜浮现灼热的绯红,像只害羞的天鹅,动作优雅地低垂
着 
头。 

  悦目的景观,却因为风华的话而大打折扣,兰斯洛心中更凉了半截,尽管在男女相处
上 
,他习惯照本能行动而多于听从理智,但起码他还晓得“尊重对方意愿”和“不把不要当
作 
要”,既然对方已经表示态度,那自己也该识相一点。 

  呃!其实这样想来十分奇怪,会因为遭到拒绝而沮丧,那岂不是代表自己对风华动了
追 
求之心?自己是人,风华是鬼,那日源五郎说得明明白白,人鬼长期相处,是违反自然,
会 
让人倒大楣的,怎么自己就这样超级劣根性,人也好,鬼也好,看到漂亮妞就动心,真是
要 
不得。 

  为了往后相处,兰斯洛只得绞尽脑汁,解释那个吻的意思是单纯对美的赞叹,仅是种
交 
往礼节,无涉其他。 

  风华感到纳闷,因为在她所学过的亲吻礼仪中,仅有手背与面颊,并没有直接吻在唇
上 
的赞美礼仪,不过,讨论到最后,也只是证明了这各类知识极为渊博的聪慧女子,在世俗
的 
男女交往上比兰斯洛还要单纯得厉害。 

  好不容易哄住女方,兰斯洛先为自己一行人贸然进住的打扰道歉,跟着,兴高采烈地
叙 
述今日自己在比武擂台上,威慑全场的风光事迹。然而,风华的反应却和预期中不同。 


  “你劈裂了整座擂台?”秀雅的眉目间露出了忧色,风华问道:“那……有没有伤到
人 
?” 

  兰斯洛顿感莫名其妙。能在群雄面前镇慑八方,迫退所有同台竞争者,这是何等风光
的 
壮举,她不详问那时的每个细节,反而关心起有没有人死伤的鸡毛蒜皮事,这是什么道理
? 
真是教人好生没趣。 

  看着风华十分担忧的模样,只得努力回想那时发生的种种。虽然自己对胜利的追求极
为 
执着,但却不是喜好以大量死伤人数来夸耀胜利之人,发刀之时更是挑人少地方,伤者固
然 
难免,但死者以及可能重伤致死者,应该都是不存在的吧! 

  这答案令风华略为心安,以兰斯洛的内力,如果是乱斩发刀,要在十余刀内杀尽同台
竞 
争者,应该是不难的,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了。 

  “那,你自己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这一句让兰斯洛好过不少,虽说是先关怀完旁人才轮到自己,这让他颇为不悦,但能
让 
漂亮女孩子为自己担忧,总算也堪安慰。 

  “你要小心啊!切记内力不可催运过猛。”风华柔声道:“你原本的内力,如今有九
成 
被封锁于各处大穴中,但针灸药石终是俗法,效应有限,倘使过分催逼内力,令那九成内
力 
破封,全身穴位必然毁于一旦,就算能保住性命,也难免残废,这点一定要小心。” 

  想了想,风华又道:“其实,比武决胜,胜负不一定是最重要的。凡事欲速则不达,
刚 
极则折,柳大哥还年轻,与人动手时,只要无伤性命,宁可这次输了,也别急着求胜,过
分 
催动内力,得不偿失。” 

  风华谆谆告诫,兰斯洛随口答应,却立即抛诸脑后。 

  他心中所求,绝非单单苟且保命,不求胜利的仗,打来有何意义?至于比武时些许牺
牲 
、伤害,那本就是在所难免,大丈夫应该要看得开,横竖伤的是自己,与旁人无关,那便
全 
无心理负担。至于风华婆婆妈妈的,这是妇人之见,不听也罢。 

  从敷衍的回应中,清楚察觉到兰斯洛的想法,风华为之沉默。有些事不是说说就罢,
对 
这个卯足力气往前冲的男子,要劝阻些什么是不可能的,自己是不是该为此做些什么呢…
… 

  有些话不投机,双方的交谈陷入停顿。蓦地,不远处传来连串爆响声,兰斯洛一惊,
先 
是以为有人正在动手,继而发现那不过是火药的爆炸声,从声音规模研判,只是爆竹烟花
一 
类的东西。 

  听有雪提起,四月十三是暹罗城的一个大节日,届时所有百姓均会大肆庆祝,可能就
是 
为了那日将施放的烟花,筹备人员在准备吧! 

  凝望远方天空剩余彩光,兰斯洛忽然想起自己怀中,那只专用以传讯的烟花火箭。当
初 
原本约好,自己进暹罗城探听消息,如果时机适当,那就发烟花传讯,手下就会攻进暹罗
城 
,但入城后大小事不断,将此事忘个精光。 

  无妨!横竖现在事情进展的顺利,自己还想在比武大会上多闯闯,就由得他们在城外
啃 
便当枯等好了。 

  “是烟花吗?”听出了端倪,风华幽幽叹道:“真想去瞧瞧烟花的光景。” 

  说这话时,风华凄清秀容上,露出寂然神情,看得兰斯洛心中一怜。 

  “要看烟花,这有何难,我现在就放给你看……”正要伸手去掏怀中的烟花火箭,兰
斯 
洛想到风华眼盲,纵然自己施放,她也是看不着的。 

  “没关系的,柳大哥,能和你在这里说说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这世上,总有些东
西 
是人们不该妄想的……” 

  淡淡细语,兰斯洛心中直嚷狗屁。他才不相信有什么是人们不该妄想的,意志是一切
, 
只要能坚持、肯努力,就算老天挡在前面,自己连天也要翻过来,这样的想法,才算是充
满 
朝气的人生啊! 

  想帮风华打破这种退缩的想法,又觉得她这么长年孤伶伶呆在梅园里太过可怜,兰斯
洛 
快速思考着。 

  就算不能看到烟花,起码也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看看,活动一下。 

  这么一想,兰斯洛登时忆起,初见时风华说的话。 

  “风华,有件事我要问问你。” 

  “什么事呢?”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能离开梅园,除非有人帮忙,是不是?” 

  “嗯……是这样的,不过……” 

  “我来帮你吧!把方法告诉我!”蹲近风华面前,兰斯洛热切道:“像你这么好的女
孩 
子,不该一直被臭老天关在这鬼地方,我不信天、更不信命,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你
离 
开这烂地方,得到自由!” 




        第五章 蓝血神针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四月二日 自由都市 暹罗 

  比武招亲的第二天赛程,因为前一天的骚动,参赛者之间都有着异样的肃然感,谁也
不 
知道,会不会在今天的比赛里,又跑出什么惊人高手。 

  但在源五郎的估计中,这是机率极低的,因为像兰斯洛那样不合级数的特例,并不是
那 
么随随便便就会发生的。 

  兰斯洛、花若鸿都确定晋级,在四月四号之前,除了闭门苦练,应该没别的事需要做
, 
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亲临赛场。并非为着观察剩余对手,而是他们的同伴,被排进了今日
的 
预赛。 

  假如是花次郎或源五郎,这比赛丝毫不足为惧,但此刻兰斯洛却忍不住纳闷,让一个
武 
功几乎等于零的雪特人上台参赛,那不是只有等着收尸的份吗? 

  也许策划众人行动的人妖军师另有打算吧!十天前,当自己与花若鸿在花次郎的苛刻
督 
促下学武,源五郎似乎也把有雪带到某处,进行秘密特训。内容为何不得而知,但从远处
隐 
隐传来的杀猪惨叫、连串爆炸,总令听者不寒而栗,难以想像可怜的雪特人在承受何等恐
怖 
的训练。 

  晚餐碰头时,只见源五郎面带微笑,自信满满,而雪特人则体无完肤,像是被狂奔兽
群 
狠狠践踏过,不过在源五郎回复咒文强行催愈下,连逃避练习的理由都没有,饭后不久又
被 
拖着衣领抓去特训。听着那一下下声嘶力竭的哀嚎,始终搞不清楚状况的花若鸿,衷心赞
叹 
,忍者果然忍人所不能忍。 

  “喂!你这作老大的,不是要同甘共苦吗?兄弟叫成这样,你还吃得下饭啊!” 

  “你脑子有病!我当初说的是同干共煮,所以老四有难,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在这里
干 
杯吃菜,这样才不违誓言,干杯!” 

  “……我鄙视你这没道义的下流作为,但这一次,我私下同意你的看法,再干一杯!
” 

  心中有数的兰斯洛与花次郎,偷偷交换着这样的对话,之后,他们默默举杯庆祝,所
幸 
自己没有成为雪特人的同学,共受冷血教师的荼毒。 

  不管怎样,刻苦特训的验收时刻,便在此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身为老大的兰斯
洛 
一副黑衣打扮来到现场,凝视重新赶建好的擂台,注意大小动向,却意外发现自己也成了
旁 
人注意的目标。 

  不是像昨日那样蔑笑的目光,当自身展示足够实力,怪异的穿着就成了吸引人的独特
风 
格。 

  敬畏、好奇、惊惧、妒忌……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成为注目焦点的兰斯洛
, 
首次有种飘飘然的虚荣感。但当他察觉数道来自几方面贵宾看台的目光,也移至此方时,
心 
中也生起警讯。 

  受人注目还不错,但成为目标就值得谨慎,这点警觉心兰斯洛并未疏忽,为此,他闷
哼 
一声,低调走到观众看台一角坐下,与花若鸿也保持一段距离。 

  彷佛肯定特训的效果,源五郎并未出席,花次郎则像是一夜外出,凌晨甫一回屋便以
补 
眠为由,呼呼大睡。 

  没多久就轮到今天的第三场,裁判敲响代表开赛的铜锣,第三场参赛的一百人各自寻
觅 
适合的对手。兰斯洛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有雪。 

  依照毋须添上的必然规定,雪特人是不被允许参加的,所以源五郎帮他用特殊方法遮
住 
眼瞳与耳朵,让外人看不出来。 

  “杀!” 

  “杀啊!” 

  一片喊杀声中,台上百人彼此兵刃相向,这经验兰斯洛与花若鸿俱不陌生,而他们也
都 
看到,有雪左右张望后,朝一名使刀汉子奔去,似乎打算袭击他后背,但那汉子抢先一步
发 
现,回刀反攻。 

  源五郎到底传授了些什么保命招数呢?兰斯洛十分好奇,想看看有雪用什么神奇手法
扭 
转乾坤,但出乎意料的,只见大篷鲜血喷泉般洒出,雪特人身体摇摇晃晃,肩上裂了好长
一 
道剧烈伤痕。 

  “你……你居然用先天刀气……杀我……”雪特人白眼一翻,急促道:“好刀法!”
跟 
着就翻身倒地,四肢大张的倒在旁边尸首中。 

  “麦……前辈,前辈,鬼藏前辈被杀了,他怎么会被杀了呢?”惊惶失措的花若鸿,
奔 
来揪着兰斯洛衣袖猛问。后者脑中亦是一片空白,但真正莫名其妙的,则是那名挥刀的行
凶 
者。 

  (奇……奇怪!我的刀明明没碰着他啊!他为什么会死了,难……难道我是天才,武
功 
突然大进,所以先天刀气不催而发吗?啊!!) 

  这问题他是找不到答案了,因为激烈搏命的擂台上,是不容人愣着思考的,傻瓜尤然
。 

  那声“啊”是有人偷偷将他由后剐开的惨叫声,倒下的尸首,则压在吐舌惨死的雪特
人 
身上,被偷偷睁开眼的有雪用手拨开。 

  兰斯洛目睹着这一切,心中转惊为笑,接着,他看见有雪在尸首堆的掩护中,像条不
引 
人注意的蛆虫,缓缓蠕动,悄没声息地接近身边激战的比武者,偷偷在他们脚跟、腿上一
碰 
,那些人立刻倒地,口吐白沫,失去意识。 

  有些人因为对手败得突然,刹时为之一惊,却被“蛆虫杀手”趁隙爬近,指中藏针在
脚 
下一刺,同步决斗对手后尘。 

  有雪的动作隐密,身上穿的衣服更是大有玄机,发挥保护色的隐蔽作用,显然源五郎
早 
已拟定出这样的战略。 

  就这样,倒地的人越来越多,速度之快,较之前几场厮杀多过数倍。 

  最后,当一名持光剑的骑士杀败对手,环顾左右,自己是唯一站立者,兴奋得要狂呼
胜 
利时,腿上蓦地一麻,立刻伸腿瞪眼昏死过去。之后,成为当然胜利者的有雪,缓缓从地
上 
站了起来。 

  “我赢了,我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如此宣告,大概是想获得一些喝采吧!但是当观众们从急遽转变的惊愕中醒来,明白
有 
雪的战术后,如雷喝骂立即在观众席上响起。 

  “卑鄙的矮鬼!” 

  “你好不要脸啊!用这下流步数!” 

  “武人之耻,这样也算比武招亲?你根本就是来骗婚的!” 

  在全场观众叫骂声中,果皮、纸屑、石块、泥尘…… 

  纷纷被愤怒群众掷起,扔往擂台,甚至有人气得扔出刀剑兵器,想把卑鄙的矮鬼砍成
十 
八段。 

  “麦、麦前辈,鬼藏前辈这种行为,不是太卑劣了吗?为什么他要使用这种手段呢?
” 
对雪特人卑鄙行径感到震惊的花若鸿,推着兰斯洛,焦急地追问着,纯以精神面而言,这
少 
年可能是他们一行人中最有骑士精神的人。 

  兰斯洛则翻着白眼,满面茫然,答不出半句话。一个武功低微的雪特人,想夺取胜利
, 
当然只能用不光明的手法,但是,自己又要怎么向花若鸿解释,品行高洁的白夜四骑士,
会 
在比斗中做出这种下流行为呢? 

  “不,正好相反,鬼藏是我所认识最圣洁的圣殿骑士。” 

  就在两人错愕间,一把轻柔好听的嗓音响起,比世上任何美女更有优雅气质的源五郎
, 
悄然驾临。他对着花若鸿,表情极为凝重、严肃地开口了。 

  “若鸿小弟,事物不能只看表象,你听我慢慢告诉你。”彷佛知道两人心中疑问一般
, 
源五郎脸上带着一副庄严的神情娓娓道来。 

  “在这个世上,最残酷的事物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争斗。要阻止这些争斗,除了靠神的
慈 
爱感化他们之外,有时候也必须以战止战,这就是圣殿骑士团存在的目的。然而即使目的
是 
如此正确,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仍然不免造成许许多多的死伤。对圣殿骑士们来说,这是何
等 
残酷的考验啊!一方面心怀慈爱,一方面却要面对杀戮。明明战争是一两人引起的,为什
么 
却要这么多无辜士兵来牺牲。因此,如果能在战争发生之前就除掉主谋者,不就可以避免
更 
多的伤亡吗?这正是白夜四骑士需要忍者存在的原因,而鬼藏所执行的正是这样的任务。
” 

  “所谓的忍者,就是力图以最少的牺牲,达成最大的目的。只要能拯救更多的人,不
管 
有多辛苦,不管手段有多不光明,也不管别人如何唾骂他,鬼藏总是默默的容忍,把一切
的 
对与错都加以舍弃,为了侍奉神明的理想而献身。拘泥个人一时的名誉,这是常人。纵然
个 
人受到千夫所指,也能带着笑容忍受下来,这才是忍者的最高奥义,而鬼藏正是这样一位
伟 
大的人。” 

  在这一瞬间,花若鸿突然了解了,原来鬼藏前辈是这么的了不起。看着他在台上被众
人 
扔掷的垃圾打得满头满脸,脸上却仍然带着那朴拙的笑容。花若鸿突然一阵鼻酸,他深深
发 
现自己的渺小,也为自己居然会怀疑鬼藏前辈而感到羞愧。 

  这时源五郎拍着他的肩膀,喟叹中,目光中竟是隐隐有泪,低声道:“让我们一起为
鬼 
藏勇于牺牲奉献的伟大精神,衷心地赞美他,来,和我一起为他祈祷吧!” 

  这时兰斯洛早已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源五郎讲的是很伟大,可是这和比武招亲又
有 
什么关系呢?看着陶醉在圣洁气氛中闭目祷告的两个人,兰斯洛不禁慨叹,做神棍说不定
会 
比盗贼还好赚! 

  (不过……人类的愚蠢,真是一种罪恶啊!) 

  不想成为众人注意的目标,兰斯洛没等比赛结果揭晓,便先行离开。走在街上,两旁
行 
人投以奇特眼光,一身黑衣打扮的他,低头沉思,为几件烦心事困扰着。 

  石存忠成为种子选手,可是不知为了什么理由,石家的动作反而转为低调,最近都没
有 
看到亲卫队在街上闲逛,如果是为了顾忌他们,那么现在大可除去伪装透透气,但念及露
出 
真面目后,被疯狂群众当成江湖公敌柳一刀,追斩十条街,只好放弃这诱人想法。 

  烦人的事很多,其中最令他放心不下的,还是昨天晚上风华的反应。 

  “我不信天、更不信命,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你离开这烂地方,得到自由!” 


  这是昨晚对风华开出的承诺,尽管有点冲动,但却是他衷心许下的诺言,只要能力所
及 
,他会努力去将之实现。 

  但这话引来的反应却出乎意料,风华娇躯一颤,恍若难以置信般,喃喃复诵着自己的
承 
诺。她双眸紧闭,肌肤又一向苍白,难以得知她的情绪,但从那瞬间陷入浑浑噩噩的迷
神 
情,仍是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激荡。 

  “柳……柳大哥……你说……要带我离开这里……” 

  “是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开心吗?” 

  这问题却得不到答案,风华突然像轻烟般淡化消失,任自己怎么叫唤都不再出来,可
以 
想见,她又躲着自己了。 

  “奇怪……我有说错什么话吗?”百思不得其解,兰斯洛叹道:“女人真是种麻烦的
生 
物啊!就算变了鬼也是一样。” 

  话说回来,也不能把全副心思放在风华身上,自己的武功也是一项值得烦心的事。 


  本来以为目前的武功已足堪应付,但稍一用力过猛身体就出问题的窘状,却令自己不
胜 
其扰。旁人拥有浑厚内力,就能建功立业,自己身上的内力之强大,所有人见到都惊骇不
已 
,但却成为自己苦恼的源头。 

  臭老天!既然让我有这样的本领,为何又不让我运用自如?掌管命运的神明,一定是
个 
以捉弄人为乐的坏心恶魔。 

  出来闲逛只为了散心,但喜好热闹的个性,却令兰斯洛不知不觉地往暹罗城的花街一
带 
走去,那些地方江湖人物混杂,易生纷争,自己这两天锋头太健,少接触为妙,当下便想
离 
去,但路径不熟,东晃西晃竟尔迷路,最后来到花街的偏僻地段。 

  所谓的花街,勉为其难可以说是娱乐场所,简单说来,就是各类妓馆、娼院、酒楼的
集 
中地,女子在其中以色艺服务,随价钱而有着品质的不同。 

  前几日,兰斯洛与有雪外出闲逛,两人走散,他也是来到此处,还发生件恶心的插曲
。 

  那时,兰斯洛茫然四顾,忽然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夹着一阵浓郁香风,嘻笑
着 
从身边奔过,脸上表情甚是欢愉,兰斯洛方自一愣,已经给人拦腰抱住。 

  偏头一看,是一名用红手绢蒙住眼睛的老头,瞧模样,正在和这些女子玩儿童不宜的
捉 
迷藏。 

  “哈哈!美人儿,这下可抓到你了,还不乖乖脱件衣服。咦?怎么腰那么粗,奶又那
么 
壮,你……你是厨房洗碗的阿肥!” 

  老者一面说,手也四处攀摸,令兰斯洛瞬间鸡皮疙瘩直窜头顶。 

  “肥?肥你老爸啦!” 

  怒气如火山爆发,兰斯洛一脚将这老淫虫踹倒,念在欺侮老人非大丈夫所为,忍住补
上 
一刀的冲动,恰好此时有雪找来,两人相偕离开此地。 

  “头痛!怎么又走到这里来?回去的路在哪里啊?” 

  旧地重游,想起上趟的不愉快经历,兰斯洛皱起眉头。 

  现在处身的偏僻地带,无论房屋建筑、陪酒女郎都属于低消费的粗劣货色,甚至走在
路 
上,还可以清楚听到两旁屋里,传来男女交合的激烈呻吟。 

  没有脸红,也不感心跳加速,兰斯洛出奇地竟有种怀念的感觉。打从有记忆开始,自
己 
便独自生长在深山里,和己为伴、教导自己一切的,只有一个不知姓名的死老头子。 

  在成长的日子里,老头子虽然教会自己识字,但却从不教导任何知识。一切对山以外
的 
了解,都是那死老头偶尔在夜晚,或回忆过去的武勇战迹、或讲述神话诗歌、英雄传奇中
所 
得。 

  特别是各式各样的英雄传说,他们个个武功不凡,凭着英勇与侠气,对抗强大的敌人
, 
尽管过程艰辛,但最后仍能以智与勇克服一切难关,成就不朽事业。 

  对当时年方幼小、被困在山里的兰斯洛而言,这些瑰丽而奇幻的故事,从此深植在他
心 
里,成为人生目标。不知有多少次,他期望自己能像故事中的英雄豪杰,在天下人之前威
风 
凛凛,所要走向的道路,天下间无人敢挡,无人不畏!能有这样的气势,那才不枉了男子
汉 
的一生。 

  混杂老头子漫长人生的经验谈,英雄的形象似乎有点偏差,但却鲜明、清晰许多。诸
如 
“自古英雄本好色”、“能拥抱身边女人的男子汉,才能拥抱全大陆”这些大男人思维模
式 
,潜移默化后,也一并灌输到兰斯洛脑里。所以,他总下意识地喜欢跑向花街柳巷,在尚
未 
建立自己的武勋前,这么做似乎可以和诗歌中的英雄拉近点距离。 

  方自发愣,旁边响起人声喧哗,还有什么东西的坠地声,才想转头去看,已经给人紧
紧 
地抱住大腿。 

  “咦?兄弟,你不是我那多年不见的兄弟吗?怎么到暹罗来也不找老哥哥聚聚,真是
辜 
负我们当年共同出生入死的情谊啊!” 

  兰斯洛大吃一惊,目前的几个身份里,会被人这样误认的只有一个。但自己已经改扮
, 
难道还会被人误认柳一刀?当下手按刀柄,做好准备,哪知,才一有动作,周围已经有十
几 
名彪形大汉,将自己团团围住,个个横眉怒目,来意不善。 

  “别以为人多就管用,你们想要怎么样?”兰斯洛决定先发制人。 

  “不想怎么样,我们只想问问尊驾,这笔帐怎么算?”为首的一人挥动手中钢刀,疾
声 
说道。 

  算帐?这一定是算柳一刀的风流帐,反正解释也没用,还是用实力摆平吧! 

  “哼!大陆上要算本大爷帐的多了,你们算是老几?”兰斯洛拔刀出鞘,傲然道:“
要 
算帐的便上来,看看是谁先到阎罗王面前去算帐!” 

  虽然未提升到一流境界,但是当武学修为大有长进,强烈的压迫感就随着刀刃向四面
逼 
去,让这十数人明白,被围着的一方不是普通角色,而露出惧意。 

  “好……好家伙!”众人退后数步,为首那人惊声道:“吃霸王饭、嫖霸王鸡,居然
还 
胆敢这么恶形恶状,有种的留下名来!” 

  “霸王饭?霸王鸡?”兰斯洛一呆,隐隐明白自己搞错了一切,但这发愣的一瞬,却
造 
成可趁之机,十几柄刀棍夹头打下。 

  “你们通通不想活啦!” 

  一声暴喝,宝刀圈状斩出,将攻来兵器全断为两截,再画一个刀圈,杀得众人抱头鼠
窜 
,慌忙而逃。 

  赶跑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抱住自己大腿的恶心东西,低头一看,似乎就正是那是
捉 
迷藏捉到自己身上的老人,怒从心起,便想一脚将他踢开。 

  “唉呀!少侠,真是多亏你了,今天没有你,我这把老骨头就惨了。” 

  双方正式打了个照面,兰斯洛脑里轰然一响,三魂七魄惊得全飞向天外,踉跄连退数
步 
,擎刀直指身前。 

  “好啊!死老头!你他妈的终于追下山来了!” 


  另一方面,有雪的比试,在场内掀起轩然大波,裁判团为此议论纷纷。照结果来看,
同 
场参赛的一百人,只剩他有作战能力,但就此判他获胜,似乎颇为奇怪。 

  原本,裁判们是以规则中“倒地不动者算输”,来判有雪自倒地那一刻起,失去比赛
资 
格。但有雪却以“我没有倒地不动啊!我倒地以后仍然在努力爬动呢!”为由,反驳裁判
们 
师出无名。当然,这是源五郎事先抓过的文字漏洞。 

  最后,裁判们只好宣判有雪获胜,理由是诡计也算实力之一,比武招亲所徵求的,是
真 
正有实力屹立不倒的男人。这判决令许多人相顾愕然,但一个说法也在参赛者中传开,裁
判 
们的判决,是接受东方玄虎指示后的结果。 

  事情的真相,除了东方玄虎之外,就属源五郎最清楚了,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算中
。 

  沈家大宅内,源五郎微微笑着,把玩手上的细针。有雪早上便凭此针,暗算了数十名
激 
斗中的武者,而此时,细针在阳光下闪耀着独特的蓝光。 

  “蓝血神针!”旁边的花次郎有点讶异。蓝血神针是大雪山一脉的信物,这个专门培
养 
杀手、令各方势力敬畏三分的组织,每名杀手甫接触毒物的第一课程,就是调配一根属于
自 
己的蓝血神针。 

  虽说是自行调配,但其中却有数味草药,只生长于大雪山百里内,外地绝难采集,否
则 
又何以充作杀手们之间的信物。 

  “蓝血神针是大雪山信物,非大雪山子弟持有,立刻就会被列为诛杀对象,这东西你
从 
何得来?” 

  “青楼联盟和大雪山有一定的往来,十年前的一次联合行动,大雪山送了百枚特制的
蓝 
血神针给青楼,这次为了行动方便,我持我家公子名帖,向青楼总部借了一根。” 

  源五郎口中的公子,是七大宗门麦第奇家的当家主,旭烈兀,以他的面子,是可以向
青 
楼借来此物的。 

  “这也是东方玄虎让人晋级的理由。在正常的情形下,不会有任何人愿意与大雪山为
敌 
。”源五郎微笑着,笑意中却包含着深刻的理由。 

  “二哥,在你眼中,这次东方家的动作有什么异常之处呢?”不是直接说出,而是用
引 
导思考的方式,与身旁的人商讨,让旁人明白自己要说的东西,这就是源五郎一贯的作风
。 

  “嗯!首先,很奇怪,七大宗门里,以武炼王家实力最强,麦第奇家、石家并居第二
。 
要选择结盟对象,王家武力虽强,却远在武炼,当家主又是出了名的厌恶战争,不是理想
对 
象。但石家与麦第奇家实力相若,互为世仇,东方家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选择了石家,
这 
是疑点一。” 

  花次郎沉吟道:“这种程度的军事同盟,缔结前该有相当的心理准备,在事情进行中
, 
没理由会因为其他几家闻讯阻拦的动作而停止,这是疑点二,让人弄不清楚他们的打算。
”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啦!” 

  源五郎笑着向花次郎解释:归纳近日的窃听情报、东方家的所作所为,他估计出这样
的 
答案。所谓的暹罗招亲,其实是东方家的一个三流把戏,先用与石家军事合作为名,挑起
各 
方势力注意,将自身行情炒热,再将石家斥退,重新待价而沽。 

  比武招亲仅是表面,有意与东方家合作发展武器的派门,必须在这场招亲中展示实力
, 
东方家最后则与胜出者联盟,这样的情形,比单纯找上石家要可靠多。 

  但是,这种作法也让源五郎看清东方家高层,或者该说东方玄虎的思维模式。 

  “东方玄虎本身是有相当野心的,但他在作法上却显得举棋不定。东方家从创立开始
, 
就一直以铸造兵器为业,宣告不参与大陆争霸,努力和各方势力维持良好往来,也是因此
才 
得以屹立至今。” 

  源五郎道:“直至本代,东方玄虎不甘于此,想进一步拓展东方世家势力,因而蠢蠢
欲 
动,但他又不愿意放弃数百年来和平之下的安全,所以尽可能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形下,
来 
实行自己计画,这点从他不愿开罪大雪山,而将老四放行的指示上,可以看出端倪。” 


  花次郎道:“这样看来,你们似乎对东方老鬼的评价不高啊!” 

  “呵!花二哥自己也是一样吧!东方玄虎的心态,正如一只贪婪的乌龟,有野心,动
作 
却畏首畏尾,只想藏在安全的壳里行动,不但在关键时刻难以决断,视野也由于狭窄而易
流 
于妄想。”源五郎摇头道:“昔日东方家六阳先祖开创世家的气魄,在其子孙身上已不复
见 
,这样子的思维模式,是成不了大事的。” 

  假如闻得这番批论,知道自己被这般看不起,东方玄虎一定会怒不可抑吧!但说话的
源 
五郎姑且不论,在旁鼓掌的冷笑男子,更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啪!啪!了不起,黑心肠恶魔的手下,果然也有个出色的妖怪啊!”花次郎道:“
话 
题很有趣,那么想请教一下,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是成就大事的人呢?” 

  “这个……” 

  成就大事,叱吒风云,需得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很多条件配合,能满足这些条件
的 
人,即便将目光投向七大宗门主事者,目前的大陆上也并不多见。 

  可是,未来呢…… 

  不用太久,至多五年之后…… 

  最后,源五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蓝天。 




        第六章 神秘老者 
  “小兄弟,你这样称呼长辈,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那老头是个浑帐,你是嫖妓不付帐,在我看来,你们都是该死的老东
西 
!” 

  在花街的一座豪华酒楼里,兰斯洛与那名老人对面而坐,饮酒共酌。 

  这名自称“老爹把子”的老人,甫看清长相时,曾让兰斯洛大惊失色,错以为是抚养
自 
己成人的死老头追下山来了。但定神一看,兰斯洛才发现自己看错了。 

  同样是破破烂烂的旧衣服,但死老头穿的是鲜红长袍,这人穿的是补丁短衫;面部的
轮 
廓、皱纹,极为相似,可是看深一层,死老头在病容中藏着狂傲霸气,这人则伴随着一种
市 
井俗人的风尘颜色,双方气质全然不同。 

  只是,震骇之余,自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给他强拖进酒楼,对坐喝酒。在二楼
走 
来晃去,打扮极其暴露的侍女们,对这老人表现得极为亲昵,没两下就走来问好请安,唤
他 
“老爹”。 

  “老爹,好一阵子没瞧见您了,您身体好吗?” 

  “呵呵,老爹,您这次又带了新的人来喝酒啊!” 

  “老爹,您又来啦!整条街的姊妹都牵挂着您呢!” 

  这老头也毫不客气,酒一面下肚,一面搂过姑娘们,香香这个脸蛋,抱抱那个小蛮腰
, 
要有进一步举动时,姑娘们就咯咯娇笑,在他那橘皮似的老脸上一吻,飞快地跑走。没几
下 
功夫,老头脸上已经有十多个不同的唇印,看得兰斯洛张口结舌,险些一头栽进酒瓮里。
 

  只是,看那些姑娘们的表情,不像是在伺候恩客,倒像是真的把这老人当作父执辈一
般 
亲近着,而老人的毛手毛脚里,也没有太多猥亵味道,这点,令兰斯洛啧啧称奇。 

  不想直称其名被讨便宜,兰斯洛如此称呼道:“老头!你说你叫什么鬼把子的,那是
啥 
意思啊?” 

  “哈哈!男人生平有两好,老夫最爱的就是美酒和花姑娘,打年轻起,只要手上有几
个 
钱,就一定要到这来喝他妈的两杯小酒,亲近亲近漂亮姑娘。”老爹叹道:“只是,日子
久 
了,一个个小丫头变了大姑娘。自由都市许多花街里的姑娘都是我看着长大,所以才叫我
声 
老爹。至于把子……” 

  老人贴近兰斯洛耳边,偷偷耳语:“把子的意思,就是那一根!” 

  “那……那一根?” 

  “不错!”老爹猛拍兰斯洛一把,大笑道:“这暹罗花街上,哪个姑娘不晓得,我那
把 
子实在非同小可啊!哈哈哈……” 

  给他一拍,兰斯洛差没喷出嘴里烈酒。他不算一个斯文有礼的人,但也从未向人夸耀
自 
己器官或是性能力表示光荣,这老头个头瘦瘦,讲话狂妄俗俚,听在耳里着实让人皱眉,
现 
在居然在自己面前炫耀起那根烂把子来! 

  老人几杯黄汤下肚,胆气更壮,满嘴粗话,见兰斯洛有所怀疑,当场便要解裤带展示
, 
这下可连兰斯洛都受不了,甘拜下风,连连劝酒将他稳住。 

  尽管满口粗话,却无半点侮辱,兰斯洛并没有感到不快。老人彷佛将他当作难得酒友
, 
一面畅述人生观,一面连珠炮地叫酒上桌,与兰斯洛痛饮。 

  这个人,果然是和死老头不同的。从前在山上,老头子每次说话到一个段落,总会感
叹 
大丈夫要有男子气概,顶天立地,这才是一等一的好汉子、真英雄。但这与他有相似面孔
的 
老人,却…… 

  “老弟!我告诉你,所谓的英雄啊!上阵是骑,上床还是骑,重要的不过是骑什么,
和 
谁骑谁而已。”老爹醉态可掬,大笑道:“老弟你说,要是想爽的时候不能爽,能搞的时
候 
不去搞,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做为他娘的男子汉有个屌用,不如自杀死了算!” 

  这是享乐主义的想法吧! 

  果然是不同的两个人,记忆中的死老头,是不可能说这些自堕志气的话语的。 

  不过,能在此时此刻,遇见一名和死老头相似的人,也是种奇妙的机缘啊! 

  兰斯洛与抚养人的情分,远比他自身所体认的还要深。当初因为急着离开,趁老人身
体 
不适,将他困住后偷跑,日后嘴上不讲,内心却颇为想念;特别是当闯荡江湖,诸事不顺
时 
,心底隐隐希望能回山里,去看看那建立自己一切思想、信念的恩师。 

  这想法当然不可能付诸实施,好强的兰斯洛,甚至第一时间就把这念头驱出脑外,但
此 
时,连续几坛烈酒强灌下肚,意识开始昏沉,又看着一张熟悉脸庞,一切情境彷佛回到旧
日 
,不知不觉便敞开心胸,先是与这老人高谈阔论,继而互吐苦水。 

  “老头啊!外面的世界好难混,英雄真是不好当啊!” 

  “那就别当英雄啊!当英雄有什么好,又累又短命,还不如像我一样,自由自在,想
吃 
就吃,想睡就睡,能抱女人就抱女人,这才叫人生啊!伙计!再开两坛二锅头!” 

  “但是……你以前说,男子汉大丈夫,生而于世,若不建功立业,则何以为志?活得
这 
么窝囊,那不是好丢脸!” 

  “呃……我以前说过吗?呵呵,你喝醉啦,如果是我,那一定会说,就算再怎么有面
子 
,如果内心痛苦,那还是没有意义的。丢脸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了,作人不开
心 
,那还不如做狗算了。干你娘的伙计!为什么酒送那么慢,罚你再多开两坛送来!” 

  你来我往,话题上颇不投机,但或许因为彼此都有几分醉意,尽管说话时你推我一把
, 
我踢你一下,彼此气氛却相当融洽。 

  兰斯洛身强体健,又正值少壮,酒到碗干,毫不停顿;老人似是酒量不佳,两三碗之
后 
就醉眼惺忪,但无论灌了多少黄汤下肚,却也没有醉倒,反而还不断呼斥伙计送酒。在一
众 
莺莺燕燕惊讶眼神中,这一老一少脚边的酒坛数目,快速增加。 

  兰斯洛心怀大畅,酒意上涌,说话不免有几分大舌头,而双方的话题也慢慢扯到武功
上 
头。 

  “老……老头,你……你平常总爱自夸了得,但照我看,你的三脚猫功……功夫也不
怎 
么样嘛!” 

  “胡……胡说,你母亲的,就算我武功不行,眼光却一定是一流的,你把问题说来听
听 
。” 

  “你以前……总说教我绝世武功,那为什么……我现在的功夫这么差劲,花老二整天
笑 
我,好不容易劈个一刀,都会弄晕自己!” 

  如果在普通情形,这是应该打哈哈混过去的场面话。 

  但乘着酒意,加上对这豪朗青年的好感,老人说出了令他在清醒后懊悔不已的话。 


  “干他娘的混帐东西,你……你那种打法,当然不行。强横的内力,要配合一流的内
功 
心法,才能发挥威力,你用那种九流的吐纳术,连内功的屁眼都算不上,哪能控驭住你的
强 
大内力!” 

  老人再干一碗,摇头道:“至于你在赛场出的一刀,更是差劲得不像话,不过只是把
真 
气逼出刀外,连刀劲都没有成形,胡乱劈出去,逼出的气团在中途就开始溃散,简直笑歪
了 
人嘴巴!” 

  “呃……那……那该怎么办?” 

  “练啊!想办法找套配得上你内力的内功心法,欲善其事者必先利其器。”打了个嗝
, 
口里喷出的全是浓浓酒气,老人颓然喃道:“然后,你要修练自己的刀法,加强你对招数
的 
控制力,做到收发自如,圆转如意的地步,总之呢!当你的兵器不再只是兵器,刀气就会
在 
你身上出现,然后……” 

  老人似乎还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还唱起歌来,不过最后的事情实在没印象了,只
记 
得,两个人好像是一起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当兰斯洛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头疼欲裂,整个二楼只有自己一个客人,
茫 
茫然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不过,却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一切并非幻梦! 

  “喂!客倌,付钱啊!一共是七十枚银币!” 

  “七十银币!这是什么钱?怎么会那么贵!” 

  “你父亲半个时辰前离开,还包了店里所有姑娘带出场,说他儿子会留下付帐,怎么
! 
你不是想赖帐吧!” 

  “…………” 

  后来的事,说来很糗。七十银币,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却也没有谁随手带着七
十 
枚银币上街的,更何况付不出来的兰斯洛。最后,只好循用老方法,踢翻桌子跳窗走,像
给 
人捉奸似的狼狈逃跑。 

  若是以往,事情当然好处理,但此时参加比武招亲,自己这副黑衣打扮在城中名气不
小 
,倘若光荣凯旋时给人扯着衣领讨嫖妓钱,岂非当场身败名裂,成为一辈子的笑柄。没可
奈 
何,只好找源五郎商量,在他摇头叹气中,命有雪取了金币去付帐。 

  不过,有雪带回的答案,令源五郎皱起眉头。在有雪赶往付帐的路上,就听说店家已
经 
将此事上报官家,请求缉拿,但当有雪抵店预备付帐时,店老板却陪着笑脸,态度极为恭
谨 
,说这笔帐已被结清,并且为伙计的无礼深切致歉,看模样还大有巴结之意。 

  听完有雪回报的源五郎,略微思考,排除几个可能后,笑着出门,进行一些必要的准
备 
工作。 

  预赛通过后,三名参赛者在初赛的排程,是在第二天才轮到,所以众人得以享有两天
空 
闲,练功补强。 

  花若鸿持续随花次郎学剑,不过,这两天的花次郎总是睡眼朦胧,直嚷着要补眠,放
任 
花若鸿反覆演练教过的东西,自己则睡卧树下,但只要花若鸿一下出错,代表斥责的碎石
子 
,立刻准确地砸在他头上。 

  “王大侠,这样练够吗?是不是该学点新的呢?” 

  “记住!和天才相比,大多数人都是废物,而我怀疑你这废物甚至废得特别厉害!教
新 
的你来不及熟练,上场死得更快,好好把旧东西练熟吧!” 

  花次郎举目环顾,没看到兰斯洛,昨天练剑时他也没来旁听,这点颇为奇怪,虽说少
个 
废物少碍眼些,但突然间少了他,还真是有些怪怪的。 

  闭上眼睛,可以感觉到兰斯洛正在后院梅林练刀。有明师在此,这傻小子独自躲在那
边 
做什么?那座梅林里…… 

  想起那座梅林里的东西,花次郎面色骤沉,闷哼一声,倒头就睡。 

  ……等一下应该再多买几坛酒的…… 

  对于闭门练功的兰斯洛、花次郎等人,有些事是他们所不晓得的。 

  就在兰斯洛自酒楼逃跑不久后,一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暹罗城。七大宗门里的麦第
奇 
家,也推派代表参加此次比武招亲,成功通过预赛,而那武功惊人的黑衣人,则便是麦第
奇 
家代表的护卫之一。 

  对于麦第奇家的死敌石字世家,这消息是沉重的一击,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他
们 
的反应,但对暹罗城中的武人,却都掀起不小的震荡。 

  伴随着消息的,还有两个治安上的消息。 

  一个是打从三月底开始,包括暹罗城在内的几个都市的外围道路,出现了一批马贼,
人 
数约在四十左右,专门在黄昏时分,掠劫路上行人。整个盗贼团行动迅速,进退如风,领
队 
之人武功甚高,已经成功作下多起案子,甚至包括往暹罗来的参赛者。 

  虽然这四十大盗迄今未伤人命,但也引起附近几个都市的高度重视,预备组成治安联
团 
,或是请东方家派出高手协助缉拿。 

  另外的一个,则较为耸动。近几天,名扬全大陆的极恶淫贼,“无花不采”柳一刀,
在 
暹罗城外出没。 

  一反过往的淫乱名声,这淫贼最近似乎生活落魄,连男人也成为目标,只是,当被害
人 
猜想他的目的而大惊失色,这淫贼却只是要求被害人掏出身上所有物品,掠劫钱财而去。
 

  不合以往的作风,让人怀疑这柳一刀是否仅是冒名,但一来此人武功极强,无人能接
他 
一刀,轻功更是如传说般高明,倏来倏去,无人能追踪其后;二来,他所掠劫的财物,常
常 
在几个时辰后,由暹罗百姓拿到当铺兑卖,说是有人扔在自家门口。 

  大淫贼为何忽然劫富济贫起来,这点十分耐人寻味,暹罗城因而谣言四起,甚至有人
将 
两件消息连结一起,认为那盗贼团就是柳一刀所率领。尽管在知道事实的人眼中,这推论
极 
为荒谬,但就某个角度而言,却出乎意料地接近事实呢! 

  众人只知道,柳一刀作案范围在暹罗城附近,换言之,这淫贼必然还躲在暹罗城内。
对 
于举办招亲的东方家,此事不啻令他们面上无光,因为群雄之中也有好事者传闻这“柳一
刀 
的目标就是招亲的新娘,让天下群雄穿旧鞋”。 

  最后,东方家组成搜索队,联合群雄,在暹罗城内大肆搜查,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只 
是让兰斯洛再度为自己的倒楣运悲叹三声。 

  两天时间转眼即逝,兰斯洛、花若鸿预备前往赛场,参加四人选一的初赛。初赛会选
出 
二十一名选手,加上种子选手,共二十四名,将于之后两两对决,直至选出最终胜利者。
 

  在他们出发前,源五郎曾与一夜劳动的花次郎,进行过这样的对话。 

  “超时勤务,辛苦二哥了!”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别有企图,什么拦截重要情报,这几天夜里出城入城的根
本 
就没有什么重要东西嘛!” 

  “别多疑嘛!人一多疑就会老得快。不过今晚真的是有重要东西喔!公子那边会送证
明 
我们身份的文件过来,就麻烦二哥顺手帮忙收一下吧!” 

  “证明文件?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没办法啊!大哥那一手太惹人注目了,既然已经曝光,那不如正式以麦第奇家使者
的 
身份参赛,虽然会多点麻烦,但以目前东方家的心态,大家摆明车马,也可以多占点意外
的 
便宜呢!” 

  “那为什么要我去收?他们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要把东西交给我!我不想在这里亮
字 
号,你不会这种时候还要我扮淫贼吧!” 

  “是拿东西不是抢劫,当然不用扮贼。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人都有点势利眼,
今 
晚你看到使者的时候,您最好报个厉害点的字号,夸张些也无妨,再要他们把东西乖乖交
出 
来,东西拿到后,把人赶回去,这样就可以了。” 

  “……我到底是去收东西还是抢东西?” 

  下午时段,赛场中,围观群众依然众多,尽管已有数千人被淘汰,但剩余下的参赛者
, 
皆有水准以上的武功,且多半颇有来头,带有仆从,而大多数被淘汰之人,也不肯放弃近
距 
离目睹高手过招的好机会,留下观摩。看来在整个大会结束前,暹罗城人满为患的窘状是
难 
以抒解了。 

  而打从前天起,大会规则就多了一条:倒地后十秒内不站起者,失去比赛资格! 

  这规则为何产生,众人心知肚明。 

  再次上场,花若鸿有些担心,但源五郎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刚去查过,你今天
的 
三个对手不算难应付,只要避免以一敌三,胜算很高的。” 

  果然,花若鸿上场后,四名参赛者由裁判宣读姓名、门派,就两两对斗起来。之所以
能 
避免被围攻的命运,主要也是因为花若鸿在武功、相貌上都没有什么惹人眼红之处,不至
于 
被人产生“要抢先干掉这小子”的打算。 

  相形之下,应该当心“以一敌三”的是另外一人。 

  在花若鸿努力拆解敌人刀招时,不远处也有另一场比赛开始,兰斯洛一袭黑色披风,
随 
风波浪般飘扬,黑衣劲装,风采慑人,昂首大步踏上台去。 

  由于这次起要宣读姓名,兰斯洛事前与源五郎商量,要用什么名字登场。兰斯洛,那
会 
引起石家上台寻仇;麦当诺,白夜四骑士之一,怕立刻被人拆穿;柳一刀,这……跳过吧
! 

  源五郎成竹在胸,选了一个配合他如今穿着打扮的假身份,还特别传授了他一个招牌
动 
作。 

  结果,兰斯洛上台,二话不说,拔刀在台上连划三道,刻出一个“Z”字,裁判亦朗
声 
道:“二一三号,自由都市的苏洛选手!”全场立即一片哗然。 

  数十年前,自由都市西南一带,曾有位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侠客,行下许多义举,名
字 
就叫做苏洛,“Z”字是他的招牌。这人已有近二十年未曾再出现,各类谣传不少,也逐
渐 
为人所淡忘,想不到今日会出现此地,从前几天展示的内力看来,武功还远胜昔日。 

  先声夺人,加上日前展示的武功,三名参赛者互望一眼,同时飞身抢上。不先联手打
败 
兰斯洛,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对于英雄,人群总是有所偏好的。观众席上掀起阵阵欢呼,想看兰斯洛再现惊天一刀
, 
震撼效果十足地一举夺胜,但是,令观众失望的,兰斯洛只是舞动钢刀,展开身形迎上。
 

  甫一接触,兰斯洛就以非凡的压迫感,逼得中央那人往后连退,自己趁势追上,迅速
与 
其余两人拉远距离,一举破了三人联手之势。 

  优秀的战术,却因为双方实力悬殊,根本没必要使用这种战术,而得不到观众认同,
大 
喝倒采。 

  源五郎暗暗点头。比起日前的战斗,这位大哥又有进步,不再盲目以蛮力求胜,而是
趁 
着自己还有能力掌握大局时,积极想磨练自己的能力。 

  (能有这样的上进心,那就没有问题了!) 

  他将眼光环视全场,虽然如预料一般没有找到目标,却很肯定那人此刻也一定为兰斯
洛 
的表现而深深欣喜。因为,兰斯洛连兵器都换了。 

  挂在腰间的神兵不停震动,似乎不满主人为何不使用自己,饮尽来犯者鲜血! 

  兰斯洛只有苦笑,如果一开始就用宝刀,敌人兵器稍碰即折,两三招就料理掉所有对
手 
,那就失去了磨练意义。那天的老人说得极是,拥有强大内力,却不知如何将这内力发挥
出 
最大威力,那只不过等于一头狂牛,就算力气再大,仍然无法成为虎,震慑他人。 

  让内力发挥的法门有二:优秀的内功心法、适合的招数。两样东西都不可能凭空出现
, 
尤其是前者,自己更没有自创的本钱。既然源五郎、花老二都承认自己野性直觉惊人,自
己 
也对此颇有信心,那么便该善用这样优势。 

  要求学,花老二和源五郎就是最好的名师,但前者冷僻孤妄,后者神秘兮兮,求助于
他 
们,多半得不到什么好结果,还是靠自己最快。花老二常常说自己了不起,又骂花若鸿废
物 
,连剑招三成威力都发挥不出,但是剑招就是剑招,难不成十成威力的剑招,会变成另外
一 
招吗? 

  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些剑招另外有可以衍生的部份,当使用者有足够功力去发挥,就
能 
使出应有威力。 

  当有了这个想法,兰斯洛便凝神去想、用心去感觉,起初非常地杂乱,但是当时间慢
慢 
过去,有些模糊的轨迹好像清晰起来。那纯粹是种奇妙的感觉,兰斯洛不是知道某个招式
的 
具体型态,而是彷佛身体里涌出了一股冲动,告诉他:去顺从这股冲动,让自己的身体跟
着 
行动。 

  其实,不只是兰斯洛,全大陆的武者在一生中都曾有过这样的冲动,问题是,这些感
觉 
非常地虚渺,静心想一想,有些部份甚至危险而荒唐,有什么人会傻子一样地去实行呢?
 

  兰斯洛就会,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重视肉体冲动多于理智的人。 

  与敌人光剑对撞时,一股感觉告诉他,含劲轻吐,撤刀后退,兰斯洛不明其理,因为
这 
时后退,徒然造成招数上的破绽,却他仍是照做了。 

  敌人欣喜地想追击,哪知一股被送进手腕的暗劲突然爆开,令他疼得甩去光剑,跪地
喊 
痛,这时若补上一刀,必可制敌死命,但兰斯洛本就打算拿这三人练功,立即撇下他,转
身 
再选一名对象斗在一起。 

  花若鸿一方,表现较为黯淡,但小看已将所学剑法领悟渐多的他,绝对是种错误,一
名 
对手正为此付出代价,几下重招逼得花若鸿露出破绽,以为可以一剑将他挫败,哪知眼前
一 
花,花若鸿剑尖没理由地速度骤升,一晃眼便刺入他胸口。 

  当他倒下时,心里想必很不甘愿吧!如果不是对手变招太怪,自己是不会败的。 

  不过,和另外一边擂台上,累得全身大汗、喘如老牛的三名选手,他的不甘愿其实是
种 
幸运。 

  旁观学习时,自己始终没有学到编排后的剑法心诀,仅是单纯观摩剑招,但这些源自
白 
鹿洞,经历可说是当代剑术第一天才所改良的招数,尽弃浮华,似拙实巧,当有足够修为
去 
领悟,就会发现其中委实奥妙无穷。 

  兰斯洛还不明白什么是剑意、剑心,但当他想着“要怎样这招才会更厉害”,许多变
化 
就开始出现在他手下,杀得三名敌手力竭汗喘,满脑子只有投降念头。 

  场上观众本来不满于这么平淡的打法,但看兰斯洛妙着纷呈,在占尽优势之余,更有
一 
股凛然豪气,顾盼生风,不由得纷纷叫好,为他增添气势。 

  又过一回合,兰斯洛对内劲运用领悟更多,虽然想再多打一会儿,但眼见对手即将累
垮 
,只好止住兴致,最后再试一招来定胜负。 

  这一招是他研究花若鸿剑招,推测可能增强的变化,冒出几个想法中最荒谬的一个,
内 
中有许多难处想不通,但刚刚战斗里,随着对内劲运用领悟渐多,他忽然觉得可以拿这招
来 
玩玩看,反正成败无关乎胜负,试试何妨? 

  于是,当三人疲累地举剑攻来,兰斯洛巧妙地舞了圈刀花,将三剑全黏在一处,运劲
鼓 
气。三名对手无不大惊,只觉得钢刀上有股怪异内劲传来,跟着便是手上一沉,好似有什
么 
东西,让手臂变成千斤重物,拖的他们直往前跌,心下刚叫不好,给兰斯洛鼓劲一抛,将
三 
人连剑分三个方向分别射出。 

  三人心中惊骇,但兰斯洛的诧异只有比他们更盛,当自己施劲做这一连串动作,瞬间
, 
手腕上好似出现了一个大洞,将全身真气源源不绝地大量汲去,连脑里都隐然有晕眩之感
。 

  可是,在这一连串动作中,他也忽然发现,原本平和的真气,像是受某种力量牵引,
被 
绞紧成细线,快速从手中发出。当劲力从手里发出,全身更有种畅快淋漓的感受。 

  这些仅是他们切身的感受,而更具冲击性的景象,则直接由全场观众共同目睹。 

  要令源五郎震惊,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本来悠闲表情的他,适才一见兰斯洛的起手势
, 
立即瞪大眼睛,待要阻止,却已经晚了一步。 

  虽然仅只一瞬间,但当兰斯洛扬刀甩人,一道尺余直径的青色气柱自他身上笔直迸发
, 
直窜十余尺,裂成片片莲瓣,恍若一朵青色莲花,在众人眼前刹那盛放,消失无踪。 

  所有观众为之震惊,贵宾席上,东方玄虎虽未站起,但却死盯着场中央,脸色极度难
看 
。这朵青莲……大陆上所有武者都晓得那代表的是什么。 

  当兰斯洛好不容易喘过气,回向观众,预备接受轰然喝采时,得到的哗然却比预期中
更 
盛。 

  “青莲剑歌!他使的是青莲剑歌!” 

  “他为什么会使青莲剑歌?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浑然搞不清楚众人为何这样激动,兰斯洛侧头思索那劳什子剑歌是啥玩意儿。 

  “总是这样子。天才也好,白痴也罢,和非常理可论的家伙在一起,事情就总是不照
计 
画来……我不管了……” 

  观众席上,满面无力的源五郎,大大叹了口沉重的气,颓然垂下双肩。 

  和满场气氛癫狂的观众相比,有个小小的胜利者就显得很可怜。 

  身上又多了几道伤,花若鸿环目四顾,却找不到可以报喜的对象。 

  “呃……我、我打赢了,有人听得到吗?” 




        第七章 双雄聚会 
  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四月五日 自由都市 暹罗 

  感觉气氛不对,兰斯洛在下台后,立刻与花若鸿离开赛场,不敢多作停留。安全起见
, 
两人特地在外头改扮装束,找家店吃碗面,直至夜幕低垂后,才悄悄溜回沈家大宅。 

  而在里头等着他们的,是一脸疲惫的源五郎,和桌上满满的拜帖。 

  兰斯洛奇道:“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帖子?谁死了?” 

  “我懒得解释了,托阁下的福,我们现在变成了暹罗城中的名人。”源五郎拿起一张
请 
帖,苦笑道:“两位还立刻有了饭局,这张是一刻前东方家遣使送来的请帖,东方玄虎希
望 
能与两位吃个饭,亲近亲近。” 

  兰斯洛与花若鸿俱是一惊。他们都是小人物出身,没见过什么正式的大场面,想到要
与 
这位掌控东方家实权的大人物见面,不由得紧张起来。 

  源五郎却只有苦笑的份。众人在沈家大宅并非深居简出,当兰斯洛今日在赛场中引起
骚 
动,要查出他们落脚此处,不是难事。只可叹如今并非让斗争浮于表面的好时机,太早被
掀 
光底牌,十分麻烦啊! 

  事已至此,多言无益,假使不能及时将破绽化为转机,那么便没有意义了。东方玄虎
的 
邀约是意料中事,这次约会目的仅是互相探探底,就让这两人去闯一闯吧! 

  “我……我们真的能去吗?”花若鸿迟疑道:“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怎么配去……
” 

  “你们不是小人物喔!东方家邀请的,是花家旁支,在艾尔铁诺拥有偌大财势的富豪
之 
子,花若鸿公子和他的从人苏洛。”源五郎笑道:“而且你们还是以麦第奇家推派参赛的
代 
表身份出席,绝没有人敢小觑你们的。” 

  “麦……麦第奇……”花若鸿为之一愣,被说是富豪之子已令他不安,现在还要冒充
七 
大宗门之一的代表,就算白夜四骑士神通广大,但也不能只手遮天啊! 

  “反正都是冒充,干脆冒充个大有来头的,岂不是更好?”源五郎微笑着,将身上的
珞 
璎银印交给花若鸿,并且对两人交代应对方法。 

  要求出示代表身份时,就亮出这枚珞璎银印;问起家里状况,一律简短胡扯,扯不过
去 
就哈哈笑;倘若被问起为何会使青莲剑歌,那时就仰天大笑,啥话也不要说,找机会告辞
开 
溜。 

  “说到这个我就奇怪,那个青莲鬼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堆人要问我?” 

  兰斯洛对此尤为不解,当自己下擂台后,就不停被人追问这问题,快烦死了。 

  花若鸿惊道:“你……你不知道吗?那绝招是李……” 

  源五郎将话截断,迳自道:“快走吧!时间不多了,别让人多等。” 

  匆忙将两人赶出去,源五郎整理一番,也尾随出门。 

  临行前,只祈祷今晚能安然度过,解去那一式青莲剑歌造成的危厄。 

  说到青莲剑歌,假如现在正在城外预备工作的那人,得知此事,不知会有什么表情。
 


  淡淡月光洒下,暹罗城西十里的道路上,有一只怪异的队伍在行进着。 

  队伍中央是一辆马车,随着月光照映,散发出晶莹青光,仔细一看,竟是以一座巨大
寒 
玉完整凿成,通体光滑,车壁上九条张牙舞爪的玉龙盘缠,栩栩如生,气势直欲破空飞去
。 

  拉车的是九匹纯色骏马,毛色青碧,额上生角,是武炼独产的一品名驹“玉生烟”,
此 
物是武炼国宝,神骏通灵,近十年内上贡艾尔铁诺总数也不过二十匹,多少王公贵族千金
难 
求,此刻拉车一用就是九匹,可见马车主人身份不凡。 

  稀世的马车、稀世的坐骑,当然也有不俗的驾驭者,两名马夫轻握缰绳,令马儿跑得
迅 
速,脚下却点尘不起,迅疾无声,尽显手段。 

  跟在车旁的十八名男女仆役,将负责携带之物或背或捧,脚下徐行,速度竟完全不输
给 
奔驰中的马车,足见一身修为傲人,更难得的是,所有人动作整齐一致,绝不给人一盘散
沙 
的感觉。 

  聚集一批号称高手的人物为手下,自由都市许多富商都可做到;但能令麾下高手有纪
律 
、如军队般集体而迅速行动,那就不是普通权势能够完成。 

  单单从人队伍,便已尽显气势,“九龙玉车”的本身,更是大陆上一个人尽皆知的标
志 
,能随行其侧的干部,无不自豪自满,他们甚至相信,九龙玉车要走的路,当今大陆是无
人 
胆敢阻挡的。 

  可是,这个想法却在今夜有了改变。 

  当队伍随路一转弯,暹罗城已在眼前出现,蓦地一声尖哨,跟着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
自 
半空翻下,阻住去路。 

  队伍前方分捧金、银如意的一双男女仆婢,率先离队奔出,手腕一抖,两条细长鞭子
不 
约而同抽向拦路之人,要将他赶开。 

  鞭子一抽,没有碰到实物的感觉,两人咽喉却同时感到一阵沁凉,如果前进半寸,立
刻 
就破喉而亡,惊得两人第一时间掷鞭后退。 

  “嘶~~”当这对仆婢无法清除路障,两名马夫立即勒停马车,九匹宝马一声长鸣,
稳 
稳站住,喷着热气。十八名仆婢分做两边,四人守在马车边,十四人结成方阵,隐然将来
人 
困在中央。 

  众人目光聚集,只见来人手持光剑,倨然而立,不长却杂乱的黑发,遮住大半张脸,
瞧 
不清面目。看衣着,普通得近乎寒酸,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此时众人结成方阵,
无 
形中有股极强的压迫感,他处身阵中,独对十四名高手行若无事,定然非同小可。 

  在马车御台上驾车的两名老者,身份远较众仆婢为高,其中一名红髯老者开口道:“
尊 
驾是何人?夜半拦路,意欲何为?” 

  “哈哈!你们来这里为的是什么,我在这里就是为什么。至于我是什么人,说出来怕
吓 
得你们这班废物尿裤子。仔细听好,我就是白鹿放翁的不得意传人、大雪老人的结拜兄弟
, 
绝代剑妖天草一郎!” 

  众人相顾失色。当金世上最强的高手,公认是已进天位千年的三大神剑:剑圣陆游、
剑 
帅山中老人、剑爵天草四郎。这人胡言乱语,把自己和三大神剑全扯上了关系,莫非是个
疯 
子? 

  “我最讨厌与废物说废话,快些把东西交出来,别浪费彼此时间了!” 

  眼看来人态度张狂,驾车的蓝眉老者摇摇头,道:“这人是个疯子!”旁边的红髯老
者 
,更因无端被这疯子阻扰时间感到愤怒,一挥手,喝令手下将此人诛杀。 

  十四人分别抽出兵器,依所属方位变化队形,转方为圆,交错来去,组出构成阵法的
七 
只气翼,运作攻敌。 

  这“七冥鸿翼阵”创于昔日武霸忽必烈之手,本意用于战阵之间,若是再增加人马,
便 
可演化为“七冥鸿翼大阵”,是麦第奇家的镇族宝之一。如今只见人影交叠,几下运作,
立 
时生出一股森然气势,直迫阵心。 

  阵中人瞧着如此声势,也是见猎心喜,光剑抖出点点星雨,迳自往四面八方洒去,意
欲 
一试阵法威力。但鸿翼阵的优点也随即发挥,发出的剑劲像是撞着铜墙铁壁,全给迫回,
还 
添加这十四人的功力,齐往中央压来,令他倍觉吃力,只是好胜心作祟,再催功力将剑劲
逼 
得倒卷而归,撞回众人防御气网上。 

  组阵众人无不诧异,由他们合力织出的“鸿翼气网”是此阵杀着之一,过往遇着的敌
人 
不出三回合,便已在滔滔气网下淹没、惨败,这人迄今已六度将气网反推回,内力实在不
简 
单,而他出的每一剑更是惊人,每一出手,又快又猛,直指要害,逼得众人破绽大露,要
花 
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若非阵法变化神奇,只怕早伤在他手下了。 

  但过得半刻,气网累积出来的威力越强,他一人之力终究难以与十四人抗衡,虽然剑
法 
仍是神妙无方,却渐渐露出疲态,有些应付不过来,一下变招稍慢,给一柄匕首在衣衫上
划 
出道小口子。 

  “啊──能破我衣衫,果然是好阵。我兴致到了,大家就此罢手吧!” 

  众人大喜,阵法发动直至如今才有成效,可说是相当耻辱,为了不被后头监督的两位
长 
老斥责,十四人用尽全力,将敌人罢战要求置诸不理,期望在下一变阵时将敌人诛灭。 


  可是,这样却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因为以他们的眼力,并没有发现敌人为了体验
阵 
法奥妙处,而始终压抑实力的事实。 

  更重要的,如果此刻赴宴为客的兰斯洛与花若鸿在此,他们都会作证:这人脾气真的
很 
坏,敢将他的话置诸不理,代价绝对不小。 

  结果,全力进攻的十四人里,较为眼尖的几人突然发现一幕奇景。本来低首默立的敌
人 
,纷乱黑发迅速变长,如丛生蔓草般垂下肩膀,发色更渐渐转为银色,不是白发,而是一
种 
十分奇特、如同皎洁明月般的银色。 

  “小辈们,你们全都活得不耐烦了!” 

  也不见那人怎么出手,剑劲成圈往四周撞出,十四人只觉一道凌厉威猛的冲击袭来,
组 
阵以来无物能破的鸿翼气网,连稍微抵挡也不能,在接触瞬间碎成片片,跟着眼前一黑,
就 
要一齐灭顶在这狂涛剑劲下。 

  后方两名老者,见着那出剑声势便已知不妙,高喝一声,双双跃离马车,将功力刹那
提 
升至颠峰,使出得意武技,预备在鸿翼阵瓦解时,接下敌人剑劲。 

  他二人武功远超余人,在当前大陆更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这下全力出手,非同小可
。 
蓝眉老者连环踢出,顷刻间幻出无数腿影,如同千重刀浪,覆天盖地而下;红髯老者一指
疾 
刺,短短距离,却响起鬼哭神号般的尖啸,全身精气集中一点,如一柄无匹神剑,攻向敌
人 
破绽。 

  两老武功提升到极至,出招时背后甚至隐隐浮现一个丈余高的人形虚影,正是所修练
武 
功的极至象徵。他们都认出眼前这人,晓得他非比寻常,自己不是对手,却也相信两人合
力 
,无论怎样都能支持片刻。 

  怎知这估计到头仍然是错,两老联手的结果,与鸿翼阵毫无分别,在那剑劲之前毫无
抵 
御能力,所有发出的气劲被瓦解崩溃,汹涌剑劲像一头狰狞恶兽,要一口将这十六人全数
吞 
下。 

  千钧一发,一道白影倏地自马车中闪出,眨眼功夫就抢在众人之前,迎着澎湃剑劲,
两 
臂一合一展,紫色疾电像有生命般往四周乱窜,所到之处,霹雳爆响不绝,巧妙地将十六
人 
已溃散的气劲重组,编成电网抵挡,却又在顷刻之后,复为那无坚不摧的剑劲所破。 

  但也就趁那两劲抵触的星火刹那,来人双臂一转,手法玄奥妙绝,将剑劲顺着电网的
溃 
散,全数导入地下,散得干净。 

  手法妙极,但产生的后果可没那么简单,十六名高手合力都不能稍事抵挡的剑劲,任
怎 
么卸散,都不可能化为无形。这一轮交手虽然复杂,但发生时间极短,当众人分别落地站
稳 
,忽然间周围响起彷佛天雷直击地面的轰然巨响,地面崩裂,大量土石连带沙尘炸向半空
, 
再纷杂落地。 

  众人相争走避,好不狼狈。还得急忙赶走马车,免得给埋在落石之下,好不容易尘埃
落 
定,众人回思适才惊险,心有余悸,若非主子亲自动手,只怕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当他们环顾寻觅主子踪迹,却骇然发现,他们的主子,当今麦第奇当家主旭烈兀,正
站 
在十丈外一个高丘,白衣随风飘动,长剑清亮如雪,刹是飘逸好看,唯一遗憾的是,本该
是 
插在腰间的长剑,现在却给人架在咽喉上。 

  不过,被架住的一方似乎没有什么紧张感,反而在微微一笑后,朝正威胁自己性命的
那 
名银发剑士,恭谨地俯身行礼。 

  “五师兄,分别数年,您面色康健如昔啊!” 

  与这话成反讽的是,对方的脸色,此刻和茅坑石头没多大分别。 


  要说脸色很臭,那么兰斯洛与花若鸿,此刻的表情也不遑多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兰 
斯洛戴着眼罩,人家瞧不清他的样子。 

  宴会并不是同桌吃饭,而是所有宾客各有独立的桌椅席次,为了表示尊敬,花若鸿与
兰 
斯洛两人的席次,仅在东方玄虎的主位左下方。能得到这样的殊荣,则是由于两人所代表
的 
身份。 

  “麦第奇家上品门客:花若鸿,偕护卫苏洛,到──” 

  麦第奇家的名头非同等闲,门口一唱诺,东方玄虎亲自起身迎接,将花若鸿与兰斯洛
请 
入席内,分主宾坐下,再一一介绍其余宾客。暹罗城本来就不是大都市,出席的陪客,哪
会 
真有什么大人物,多数都是城内的富商,和一些为了参加招亲而来的江湖人物,临时邀来
作 
陪。 

  花若鸿出身贫家,单是面对这场面已感怯场,再近距离对着东方玄虎,一颗心更是紧
张 
得几乎跃出胸口,总算在学堂内还学过几年应对进退,一拱手,欠身道:“久闻东方先生
大 
名,今日有幸得见,晚、晚生……”却也是说到此处,就讲不下去了。 

  在场宾客均面现诧容,眼下又非学堂见礼,如何自称晚生,这是十分举措失当的事。
况 
且,这两人的衣着虽然高级,却算不上华贵,又没有从人,一派寒酸模样,怎配得上麦第
奇 
家的如日威名。 

  东方玄虎却恍若未觉,迳自携着花若鸿的手,朗声笑道:“花贤侄温文有礼,必是白
鹿 
洞的高才,麦第奇家能得此俊彦,大业可期。你父亲花麒育是花家旁支,老夫慕名已久,
他 
在艾尔铁诺的丝绸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再有这么出色的儿子,真是花家之幸!麦第奇家之
幸 
!” 

  轻轻几句话,已经掩饰花若鸿的仓皇,将场面带过。 

  什么纺织巨富花麒育之子,当然是源五郎挑选的假身份。麦第奇家本身也有经营丝绸
生 
意,收花若鸿为一品门客,那是十分合理之事。 

  此时宾客们才忽然想到,这人以花姓之身,却成为麦第奇家出赛代表,莫非两大世家
已 
决议联手,这才选出此人?一念及此,众人都不得不撇开外表形象,对这犹带三分笨拙的
小 
子重生敬意。 

  兰斯洛可没想那么多,他着实不喜欢这种言谈虚伪的场合,再说自己两人本是冒充,
待 
得越久越危险,得早早设法开溜才是。 

  “贤侄这名护卫……哈哈!仪表俊朗,果然是英雄人物!”东方玄虎道:“连续两次
出 
手,技惊全场,这等少年人才,当今七大宗门几人能及?江山代有人才出,好、好、好。
” 

  他连夸三声,宾客们议论纷纷,想不到东方家主人对这两个无名小子,当众给予这么
高 
的评价。 

  但是,受夸奖的一方却不做如是想。不晓得为什么,打从碰面起兰斯洛就不喜欢面前
这 
老人,对他的夸奖更觉得言不由衷,好像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一个劲地对两人夸奖。 


  然而,古怪的是,明明是初次会面,自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老头…
… 

  比武招亲至今,兰斯洛可以说是异军突起的风云人物,尤其是今日在场上施展白鹿洞
不 
传秘剑“青莲剑歌”一事,其震撼程度,足以轰动整个自由都市,众人皆期望能晓得此人
为 
何能使用此技,但东方玄虎似乎对此事毫不关心,只是不住夸奖两人,对此话题闭口不提
, 
令宾客们大为失望,兰斯洛准备好的一堆应答,也全无上场机会。 

  “喂!随便胡扯几句,准备开溜了!” 

  “啊?现在就要走吗?饭也没吃,岂不是好没礼貌?” 

  “礼貌和命哪个重要?” 

  趁东方玄虎不注意,兰斯洛与花若鸿互使眼色,交换着这样的讯息。宴无好宴,会无
好 
会,尽管东方玄虎始终笑容满面,兰斯洛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压轴戏总在最后,最具份量的客人也是。”东方玄虎长笑道:“让老夫来为两位介
绍 
,这位豪杰你们必然认识,石字世家的五太保,石存信,来,你们亲近亲近。” 

  听见这一句,兰斯洛与花若鸿俱是心叫不妙。先不讲自己一干人与石家的瓜葛,单是
石 
家与麦第奇家相互仇视的地位,已肯定有一场麻烦要上身。 

  石家与麦第奇家实力相若,可打从兰斯洛两人进门,全场注意力只在他们身上,东方
玄 
虎更是不合身份地连连破格礼遇,亲热有加,完全忽视了石家的存在,出席的石存信与亲
卫 
队,无不心中大怒,预备发难。 

  石存忠闭关练功,这趟由五太保石存信代表。他见过兰斯洛出手,自忖不是对手,但
他 
既然使出青莲剑歌,肯定与石家死敌有莫大关系,那人近年来行踪不明,需得藉此机会弄
个 
清楚。 

  正自思索如何发话,旁边一名亲卫队悄声禀告,石存信听得数句,不由得面泛喜色。
 

  花若鸿却立刻惊得面色苍白,兰斯洛见状,心中也连叫不好。当初花若鸿曾被石家亲
卫 
队擒住,给殴打得不成人形,必有不少亲卫队员识得他相貌,一个照面认出,告之石存信
, 
要由他来揭发。 

  一想到这,兰斯洛暗骂东方玄“狐”果然狡猾,自己两人破绽处处,如何能瞒过这阅
历 
丰富的贼老头,但他总是顾忌三分,转藉由石家人来揭起冲突,自己半点责任不负,落得
干 
净。 

  要是给揭穿身份,那么不但是假冒麦第奇家使者,花若鸿更有着上次抢花轿,造成混
乱 
的责任,这老头顺理成章地下令扑杀,届时便是全场围攻。自己固然可以凭着武功突围,
但 
看这老头的架势,只怕武功很不简单,未必能全身而退。 

  倘使源五郎在此,定会耸肩嘲笑东方玄虎畏头畏尾,做事没有大丈夫气概,怎能成就
宏 
图霸业。可是,兰斯洛两人却没有这等余裕,看着石存信大笑走来,脑里急转。 

  该怎么办? 


  旭烈兀·麦第奇,麦第奇家当家主,在大陆上享有“金头脑”的美誉,不过初次与其
会 
面的人,必然会为那翩翩贵公子的俊逸外表,赞叹再三。 

  金色长发随风徜徉,蓝色眼眸灿如冰晶,像精细雪瓷般的白皙脸庞,却因为脸颊上三
道 
源自武炼血统的虎纹,而显得英气勃发,再配上那招牌似的华丽笑容,即使身处群众间,
仍 
会让人第一眼便注意到这颗明星。妙的是,虽然他有这种特质,但全身上下却散着一股悠
闲 
自在的气氛,构成了他独特的魅力。 

  在大陆的传闻中,旭烈兀在衣着与流行时尚方面,一向品味独特,此时,他便穿着一
袭 
白衣,款式是风之大陆上从所未见的,白鞋、白袜、白衫、白背心、白长裤、白手套,身
上 
的白外套尾端更剪裁得形如燕尾,瞧上去不伦不类,可偏生穿在这人身上,就是好看得几
近 
炫目。 

  “几年不见,你穿衣服的品味又变了。” 

  “当然。这套衣服是雷因斯的无忌公子赠送,据说传自西面大海对岸国度,简称西装
, 
我觉得和我很配,以后都穿这东西了。”旭烈兀笑道:“有了这么好的衣服,这么俗的车
子 
就不配我了,上个月我向无忌公子重金订购,托他们太古魔道研究院弄台个人跑车给我,
以 
后出门就风光了。” 

  九龙玉车,打忽必烈起,就是麦第奇家雄视天下的王者象徵,这俊美少年说换就换,
毫 
不在乎,正显示他竭力求新求变,勇于尝试新事物的积极个性;不过,看在旁人眼里,通
常 
只会注意到他的有钱。 

  说话间,十八名从人由玉车的行李箱中,取出零件,拼组成桌椅,再奉上精美茶具,
供 
主子与客人坐下谈话。 

  而这名行事作风力求华丽炫目的少年当家,在座椅的要求上更是令人叹为观止,竹藤
编 
成的座椅旁,堆了数百朵仍保持娇艳颜色的香水百合,去除尘味,只是当那浓郁芳香扑满
鼻 
端,一直皱眉的银发客人,也不禁露出微醉表情。 

  “师兄请尝看看,虽然没有金龙苔那么好,但仓促之间,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我这
次 
微服出巡,一切力求简便,所以没带什么好东西在身边。” 

  “乘着九龙车,四大长老跟了两个,又有十八名高手随行,足以轻易踏平暹罗城的武
力 
,也叫做轻装简便吗?” 

  这是事实,但发话一方说的也很认真,比起平常外出时随行数百人,行李数十车,这
样 
的装备的确已经是委屈的简单。 

  “可是,足以轻易踏平暹罗城的武力,却连师兄您的一剑都接不下,五师兄果真万夫
莫 
敌啊!”旭烈兀微笑道:“时间好快啊!距离您与师尊的决战,只剩一年不到了,您这样
的 
实力,届时决战一定很精彩,让我好生期待呢!” 

  所有仆从,连带两名长老,都退至一边,不敢打扰主子与客人的谈话,他们都晓得客
人 
的身份。与老年人的斑白不同,那种奇异的银发,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就是与主子同样拜
在 
白鹿洞陆游门下的五弟子,剑仙李煜。 

  年纪仅仅比主子大上一点,但剑仙之名,如今已是传颂整个大陆的神话,他的生平际
遇 
、战绩、武功,那惊神泣鬼的绝世神剑,都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传说,对着这么一个剑中
神 
人,是值得所有武者肃然起敬的。 

  初见时没能认出的理由,应该很简单吧!这人必是用了某种压抑自己武功的秘诀,令
外 
表产生改变,所以才会在鸿翼阵里吃到苦头,当银发再现,那也就代表绝世神剑露出锋芒
, 
就算组成鸿翼大阵,也是挨不了他几击的。 

  回想早先那一刻的神剑锋芒,两名长老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望见惧意。 

  麦第奇家众高手退至数百尺外,不敢窃听分毫。主子在那一副犹带几分少年淘气的外
表 
下,有着无比精明的计算,绝对不需要,也不喜欢手下做出多余的事,因此,对主子充满
信 
心与景仰的他们,只是退得远远,静待主子与来客的谈话完毕。 

  传闻中,李煜与艾尔铁诺的和解,旭烈兀出了大力,事后也得到大利,而这两人又是
同 
门师兄弟,此刻重逢,彼此之间的谈话会是什么呢?想必是整个大陆都亟欲知道的秘密吧
! 

  但这段对谈只进行了短短半刻钟,是不是因为茶叶太劣,导致两名极重生活品味的天
才 
不满,因而减少谈话欲望,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当两人分别站起,预备分道扬镳时,
一 
个人依旧是带着微笑,另一个与来时一般,臭着一张脸。 

  瞧着这名金发美少年,他心中亦是感慨良多,自己与这名师弟,其实并没有多少相处
时 
间,但他总能巧妙地应对,令自己无法对他产生恶感,而半被利用地帮了他许多,换做旁
人 
,早被自己毙于剑下! 

  这点,和那源五郎实在好像,不愧是同一门派里头的人物。该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 
可是被这两根歪梁压着的自己,不是太可笑了吗? 

  想着想着,他也不禁露出了苦笑。 

  “看来,五师兄最近心情好得多了,让我同感欣慰啊!”旭烈兀耸耸肩,微笑道:“
也 
好,本来我亲赴此地,是为了先声夺人,让石家摔得鸡猫鸭血,但现在既然有五师兄在,
我 
就不用花这多余心思,打道回艾尔铁诺了。” 

  “呵!不必谢我,要谢,就去嘉奖你的好部下吧!” 

  “部下?哪一个?” 

  “一个和你有同样笑容,叫做源五郎的浑帐小子!” 

  “……那个人是谁呀?” 




        第八章 人鬼之恋 
  “哈哈!麦第奇家做事一向大排场,怎地两位这般寒酸,不像是贵派一贯作风啊!”
 

  石存信大笑着走近,花若鸿只惊得魂飞魄散,跟在石存信身后的亲卫队员,有几名自
己 
依稀认得,看他们得意的笑容,必是认出了自己身份。 

  刹那间,花若鸿觉得自己被打回原形,这几天比武得胜赢来的少许自信,全数消失不
见 
了,和周围这些江湖名人相比,自己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小人物…… 

  “我瞧花公子面生得很,不知在花家里怎么称呼?东方前辈,这年头卑鄙小人很多,
随 
便蒙个脸、送张拜帖,就胡吹自己身份,您老人家宅心仁厚,可别被这些招摇撞骗的江湖
败 
类给骗了啊!” 

  东方玄虎心下冷笑,这番话哪轮到后生小辈在他面前胡吹,但要在此时露出形迹,那
自 
己才真是白痴,当下只是淡淡道:“不会吧!麦第奇家与贵派同位,那是何等威名,怎会
有 
人胆敢冒充呢?”随意两句,又将问题拨回石存信身上。 

  当两人目光转向这边,花若鸿刹时间冷汗流遍全身,满脑子想的就是转身逃跑,更恨
不 
得自己从没在此出现过,只是想归想,脚下却没力气做出反应。 

  “招摇撞骗之人的确不少,但恶意毁谤的无耻之徒却更多,东方前辈,您可得小心,
别 
让这些人的污言秽语脏了您的耳朵。” 

  紧张时刻,一句冷冷话语,解了花若鸿的危厄,侧目一看,兰斯洛踏前一步,强行打
断 
了石存信的说话。 

  “拜帖可以有假,这枚麦第奇家的珞璎银印可不会假,诸位不妨睁大眼看看,别听信
一 
面之言。” 

  听着兰斯洛侃侃而谈,花若鸿有种感觉,这名平时莽撞粗豪的男子,怎么忽然变得充
满 
自信,整个伟岸身躯散发着大丈夫气概,对着两方质疑眼神毫无惧色,用自己的气势止住
对 
方逼问。 

  更奇怪的是,兰斯洛手执珞璎银印,冷笑斜视的那副表情,像极了平时花次郎睥睨天
下 
,浑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倨傲神态,逼得石存信为之一愣,说不出话来。 

  (不愧是白夜四骑士之一,当真是英雄了得!) 

  事情当然没有花若鸿想的那么简单,当石存信逐步进逼,兰斯洛苦思对策,却想不出
办 
法时,瞥见东方玄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心头怒火顿生。 

  横竖今天在场所有人,都是为了看己方两人的好戏,那么顾虑被拆穿与否,已经毫无
意 
义。自己本来就不擅长谋略,但假使无论怎样都会翻脸动手,以武力裁定胜负,那么干脆
什 
么也不想,先给他大闹一番,再拼个你死我活,这样一想,胸中胆气顿生,想到什么就直
接 
说。 

  石存信见着银印,一时间答不上话,亲卫队员告诉他,那姓花的小子就是前阵子被救
走 
的劫花轿之人,这夥人定是花风流一党,绝没可能当上什么麦第奇代表,那刚好在众人之
前 
揭穿他们,合东方家之力联手诛杀。但他们为何拿得出代表麦第奇家一品门客的银印?这
事 
真是古怪。 

  东方玄虎早知这两人绝非麦第奇家使者,胆敢前来冒充,自有几分把握,能拿出银印
不 
足为奇,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是何来历,总得探一探,特别是这汉子武功不弱,又会使青莲
剑 
歌,若真是与那人有关,怎也得忌惮三分。 

  “这……这银印没可能在你们手上。”石存信忙找台阶下,道:“银印上也没写名字
, 
何能证明主人是谁?说不定是你们偷……” 

  “偷!我偷你老爸啦!” 

  出乎所有人意料,兰斯洛一声大喝,暴起重掌击在石存信胸口。近距离之下,又几乎
是 
全力出掌,石存信哪能抵挡,虽有大地金刚身护体,抵去五成力道,却仍是给掌力击得离
地 
飞起,向后摔去。 

  口头僵持不下,众人怎料这汉子如此胆大,竟敢当众行凶,顿时一片哗然,连东方玄
虎 
都皱起眉头,乱了步调。却怎知兰斯洛此刻已是存心捣乱,让事情闹大,他一拱手,朗声
道 
:“各位英雄,此獠一再辱及我方,已严重损害麦第奇家威信,我身为部属实在忍无可忍
, 
今日就借东方家听堂诛杀此贼,教天下人晓得我麦第奇家不是好欺负的!”说完,飞身往
石 
存信追去。 

  这理由冠冕堂皇,众人听他一说,均把这当作是两大世家之间的斗争,谁也不想牵扯
其 
中,见他奔来,纷纷往旁让开。 

  可是,这一下鲁莽行动,却急着了本来冷眼旁观的东方玄虎。兰斯洛的话说明了,要
在 
东方家地头宰了此人。 

  若兰斯洛真是麦第奇家门客,事后东方家必遭指责,偏袒一方;若兰斯洛只是冒充,
石 
字世家算起帐来,岂肯轻易与己甘休?所以见兰斯洛与石存信一追一逃,奔出门外,他也
不 
得不纵身追出。 

  才一下功夫,石存信与兰斯洛的对战已经兵败如山倒,原本双方武功便有差距,石存
信 
又被兰斯洛重掌震伤,提气运劲更是不济,要不是金刚身护体,早给兰斯洛劈成十八块了
。 

  “你、那个花小子……他……他是……” 

  “好只臭嘴狗!还在胡言乱语!” 

  兰斯洛两记重劈,将石存信手中双刀震脱,务必要让他不能开口说半个字,这时的打
法 
,已经有点近乎杀人灭口了。在他想来,要赢过石存信,那实在是很轻松的事。 

  太保之首的石存忠,不过与自己打成平手,这几天自己又有进步,相形之下,你这五
太 
保算是老几? 

  只是这什么金刚身的东西,实在讨厌,每次都是为了这东西,让自己攻出的劲道效果
大 
减! 

  再出三招,石存信呕血飞退,兰斯洛大喜,正打算趁机补上一脚,起码让他重伤昏去
, 
背后忽然骤起一阵炽热疼痛,心中大惊,总算他反应灵敏,在这情形下仍能回身出招。 


  (好小子!多敏捷的反应!) 

  东方玄虎也吃了一惊,不敢怠慢,手上火劲疾吐。兰斯洛只觉自己轰出的一拳,像是
打 
入了一团岩浆之中,又烫又施不了力,两臂更给一股柔韧热力锁住,进退不得,瞬间就烫
得 
失去知觉,而对方手掌则顺势按放在自己胸口要穴,稍微一吐,便能置己死命。 

  (好厉害!这就是高手!) 

  一招受制,兰斯洛脑里只有这个念头。平手相搏,自己尚输此人老大一段距离,但若
非 
他临时背后出招,自己也不会一招便落败,只是,刚刚自己也用同样手法击溃石存信,现
下 
当然怪不得他人。 

  东方玄虎也暗自诧异,兰斯洛的内力比他预期中还要深厚,被自己火劲锁镇之下,还
能 
缓缓把火劲卸偏化消,要不是这人没正式修过内功,全身真气只是以一种入门吐纳的简单
法 
则在行走,自己还真没把握稳稳制住他。 

  这么一想,心中已现杀机。 

  “喂!东方家的,你杀了我,不怕咱们麦第奇家找你算帐吗?”明知没用,兰斯洛仍
试 
着找寻脱困之法。 

  东方玄虎冷笑道:“哼!麦第奇家会感谢老夫帮忙清除骗子吧!你拿得出银印没错,
但 
银印只要是麦第奇家一品门客,都能拥有,而老夫日前收到旭烈兀当家的亲笔信,表示会
有 
使者持正式信物参赛,若你拿得出证明,老夫便相信你们是麦第奇家使者!” 

  兰斯洛只管拿印,谁知道这鬼印本来有什么用途,听东方玄虎这么说,只好耸耸肩放
弃 
争辩。 

  “小子!老夫问你,你为何会使那青莲剑歌?” 

  打从比赛完毕,就一直被人问这问题,根本弄不清楚问题是什么意思的兰斯洛,此时
心 
绪大坏下,也只能这样回答。 

  “青莲剑歌是什么狗屁?!” 

  东方玄虎闻言大喜。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青莲剑歌是白鹿洞三十六绝技中,
最 
厉害的三项剑法之一,传自当年剑仙李太白,相传就连如今的剑圣陆游,也无法尽窥其貌
。 
而在李太白之后,唯一能练成整套青莲剑歌,并恃之横行天下,令风之大陆掀起无数惊涛
骇 
浪的,就是陆游的五弟子,如今的“剑仙”李煜! 

  这个大煞星,当日以一人之力,闹得艾尔铁诺天翻地覆,更曾多次剑试各路英雄,一
直 
到最后,也没人奈何得了他,江湖相传,这人已拥有神话中的天位修为,惹上此人,那比
麦 
第奇家正式向东方家宣战更可怕,所以不能不先问清楚,这人与李煜的关系。 

  若兰斯洛与李煜有关,就定然不会说出侮辱言词,他既然敢放此厥词,想必另有际遇
, 
才习得此剑术,眼见石存信被他伤得死多活少,自己若放他甘休,那势必难以对石家交代
, 
纵不杀他,也得废他武功。 

  心意一决,掌上蓄力,便要下手。 

  这时厅内众人已经奔出,瞧着这一幕,齐感惊骇莫名。 

  花若鸿也在暗暗叫苦,只是自己武功低微,什么事也做不了。回想起源五郎交代的应
对 
方法,只交代胡扯一阵后,趁乱开溜。可是现在想来,这方法却有个根本性的破绽,好端
端 
地,如何有乱可趁呢? 

  当这想法掠过心头,惊变骤生,让本来就混乱的场面,更加一塌糊涂。 

  “东方老贼受死!” 

  一道黑影翻过墙头,惊若翩虹,长剑闪出森然寒意,化作一道厉芒,连人带剑,射往
正 
欲出掌的东方玄虎。 

  东方玄虎掌上正欲发力,蓦地惊觉兰斯洛体内有道真气,轨迹依稀有些熟悉,心中不
由 
一愣,这时刺客出现,剑招来势汹汹,若自己执意出掌,必给人家毙于剑下,只得撤掌回
招 
。 

  刹那间,场中诸人都觉得一股热力袭面而来,东方玄虎两掌一翻,全身立刻笼罩在一
层 
通红火光中,炽热无伦,兰斯洛只见眼前灼痛难当,已给火劲震退得老远。 

  火劲乍收成轮,将来人剑尖隔空套住,难进分毫,双方劲力一碰,俱是身子一震。东
方 
玄虎看这人所持并非神兵,能在自己火劲环圈下兵器无损,来人内力,自是非可小觑。 


  东方家的六阳尊诀,刚猛威疾,来人亦感皮肤灼痛,只是靠着过人轻功,使身如柳絮
, 
凌空飘起,内力聚于剑尖,试图攻破火轮封锁。 

  敌人身份未定,又有兰斯洛这人在旁,不宜久战,东方玄虎深吸一口气,全身护体火
劲 
蓦地消失无踪,隔空套住剑尖的火轮骤缩成一点,将剑尖束住,不得动弹。 

  来人心知猛招临头,当东方玄虎吸气时便舍剑飞退,才一撤手,那一点火苗轰然爆炸
, 
漫空飞焰笼罩八尺之内,如网如墙,向他狠狠扑下。 

  六阳尊诀之二,熊火显乾坤。东方玄虎重招出手,立即调息回气。六阳尊诀耗力极钜
, 
但效果惊人,多少年来敌人纵能逃生,也得付出相当代价,之后免不了被自己趁隙击杀。
但 
这次却似乎有点不同,来人身法诡秘莫测,明明好几次火劲已扑着他衣角,但他两摇三晃
, 
身形忽地模糊起来,再找着他时,已脱出火网包围,就这么几下,熊火显乾坤势道已竭,
被 
他全身而退。 

  东方玄虎气极,再要运猛招追击,已被来人拉开距离,眼看他翻上墙头,便要走脱,
而 
环顾左右,又已不见兰斯洛两人,摆明是调虎离山计,只是这刺客武功实在不简单,让自
己 
不得不中计。 

  兰斯洛一被火劲震退,再看两人运劲僵持,立即认出来人身份,正是源五郎,当下拉
着 
花若鸿跑到隐蔽处,便要开溜,只是两颗石子夹带劲风打下,激起地上泥土喷高数尺,止
住 
两人动作,这么一停,场面又生异变。 

  源五郎翻上墙头,脚下一点,便要开溜,这时,半空像打雷似的霹雳一声。 

  “大胆狗贼!不许跑!” 

  伴着这喝声的,是一道如电光般冷冽、迅捷的剑光,封死所有退路,更伴着一股壮烈
气 
势,彷佛要斩裂大地,若是他无能招架,这一下便要将他的身体重重斩开。 

  源五郎暗叹一声,高举双手过顶,两臂交叠,吐气扬声,预备强行接下这一剑。 

  在场众人先是见到东方玄虎的霸道炎劲,神驰目眩,再见到这无比气势的一剑,更是
震 
骇得发不出声音,有人甚至闭上眼睛,认为在这霹雳一剑下,源五郎定给硬生生劈成两半
。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地面裂出一道十余尺的巨坑,源五郎与出剑者各自飘身飞退,而
当 
源五郎的脚一离开墙头,周围三尺内的墙面刹那间松软坍落,如同烂泥,这景象让众人响
起 
一片惊呼。 

  蒙面黑头套之下,源五郎泛起苦笑,胸口剧烈疼痛,适才一击之威,被自己全转卸到
脚 
下,散得干净,却仍是给那股剑罡震得剧痛,能造成如此效果,对手当可非常自傲。 

  “喂!不要玩了,有帐回去再算吧!” 

  这是源五郎的悄然传音,对象当然是狠砍自己一剑的花次郎,只见他戴个仓促制成的
银 
面具,整个面孔连同头发,全遮在银面下,听见自己的传音,却丝毫不理,甩手掷去手中
长 
剑,折下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掷了过来。 

  众人看到那副银面具,都想到一人,再看见来人不欲占兵器便宜的胸襟气度,无不肯
定 
这想法,鼓掌叫好。 

  源五郎当然晓得,以花次郎自傲个性,当然不屑与空手的自己对战,故而双方以树枝
拆 
招,然而,他也明白这具银面具的意义,所以心头苦笑,嘴上怒声道:“王右军!你与东
方 
老贼有何渊源?何故阻我大事?” 

  众人听得是白夜四骑士之一的王右军,无不欢声雷动。白鹿洞陆游的七名弟子,心性
不 
一,虽然多半都是良善之辈,但真正要说铲奸除恶,为善不落人后的侠之大者,还是这位
银 
骑士王右军,见得他忽然驾临此地,武功又高得出奇,任是谁都会欢呼。 

  花次郎不做反应,等源五郎接住树枝,立刻挥枝成剑,主动抢攻,源五郎无奈回应,
展 
开白鹿洞剑法,转卸招架,两边就这么斗起来。 

  两人这一番交手,只看得旁人眼花撩乱,张口结舌。 

  明明只是两根树枝,但随着持有人气劲灌注,巧妙运用,骤然间恍若化作两条白龙,
一 
面盘旋攻击,一面腾挪转位,变化到极处,旁人似闻仙乐,欢喜赞叹,无以言之。 

  在他们眼中,“王右军”大侠施着独门剑法,每一招自成格局,每一剑笔划分叠,一
招 
成一字,十余招连贯下来,彷似一首小诗;修过白鹿洞剑法的人更看得出,这陆游亲传弟
子 
的剑法,忽楷忽篆,似行似草,变化万千,更有无穷气概,看得观者畅快淋漓。 

  而源五郎招架的剑法,也不离白鹿洞范围,尽管许多处只是入门招式,但却凭空生了
许 
多变招,两人像是同门拆招,配合得丝丝入扣,一时间难分胜负。 

  东方玄虎也在一旁皱起眉头,王右军的武功看来不在传闻之下,而那名蒙面刺客的武
功 
也是非常高明,和自己动手时绝没有拿出真正实力,怪的是,怎么自己便认不出来,这人
究 
竟是何方神圣? 

  再拆数回合,花次郎暗忖这样下去,仍是突破不了源五郎的防御网,索性把心一横,
木 
枝笔直刺出。 

  这一记平平无奇,却只有目标的源五郎才明白其中厉害。当花次郎剑尖指向此处,自
己 
立刻心神剧震,四面八方像是被怒涛包围,鬼哭神号,但中心处的自己却感觉空寂一片,
像 
是暴风雨将临的恐怖前兆,心脏沉闷得几乎裂开。 

  想要施展独门秘术,强行穿梭空间跃离,却发现对方剑气牢牢锁住自己心神,有任何
异 
动,都会在启动瞬间发动,抢先将自己斩成碎肉,而耳边尖啸声越来越凄厉,彷佛有个千
剑 
万剑的气旋,将要集中斩来。 

  (唉!这人的坏脾气果然是不该随便招惹啊!)源五郎微叹一口气,预备强行硬接。
 

  满场中,只有东方玄虎看出此招厉害,凝神细观,但因为角度关系,仍然没有看到,
在 
剑势迫近前的一刻,源五郎微微一颤,身形凌空浮起,脚底蓦然离地数寸。 

  花次郎瞥见了此一异象,面色为之大变。 

  (这小子……) 

  惊天巨响爆起,夹带着强猛冲击波,往四周横扫,花草树木随着土石一起被激到半空
, 
许多武功底子不够的人,也给震得离地而起,一时间骚动处处,场面乱成一团。 

  待状况稳定,只见银面骑士傲然独立,手中树枝爆成糜粉,与他对招之人则消失不见
。 

  “王四侠,您……” 

  东方玄虎上前寒暄,以年纪,固然由他居长,但论辈份、江湖地位,王右军与他伯仲
之 
间,甚至尤有过之,然而对方是神职人员,如此称呼,该是很合适。 

  “不敢当,东方前辈您客气了,没能成功将那刺客截住,还让宝地弄成这样,真是失
礼 
。”花次郎显是打算冒充个十足十,收起狂傲语气,满是一派谦逊儒者风范,他向旁边招
招 
手,让在一旁看得傻掉的兰斯洛两人上前。 

  “我此来,是为这两位小友作证,他们行为莽撞,连身份证明也不带,冒冒失失,有
什 
么冒犯之处,请您海涵!” 

  “岂敢,岂敢。您是说……这两位贵客,真的是麦第奇家的使者?” 

  “正是如此,我便是受了我六师弟之托,专程来给他们作证的。” 

  听得对方如此说,东方玄虎沉吟不已。陆游七大弟子中,王右军排行第四,旭烈兀排
行 
第六,若是旭烈兀亲自委托,那么该在耶路撒冷的王右军,会突然来到此处,就不难理解
? 

  但是,传说中,当初白夜四骑士出道时,不欲因行善而使名气大噪,所以四人出动时
均 
是带着面具,江湖中见过王右军真面目的着实不多,这人使的剑法固然是王右军剑中藏书
法 
的独门绝技,但要以此证明他的身份,似乎略嫌不足。 

  何况兹事体大,没有证明文件,就算他真是王右军,那也不能证明这两名怎看都是骗
子 
的小辈,就是麦第奇家使者。 

  “您的疑惑,我明白,我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但相信我的身份并不是重点。”花次
郎 
道:“至于证明这两位小友身份的东西,文件是没有,但我六师弟托付的这样物品,应该
能 
让您安心。” 

  说着,花次郎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金印。 

  “珞璎金玺!” 

  东方玄虎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细致金印。 

  与一级门客持有的信印不同,珞璎金玺是麦第奇当家主所单独持有的,而且,众人皆
知 
,珞璎金玺是忽必烈亲手所制,旭烈兀为了感念亡兄,多年来从不离身。 

  不是假货,那独有色泽与质地,是仿造不来的,这的确是麦第奇当家主亲授的证明,
还 
是好够份量的一份证明啊! 

  只是……以自己专业的鉴定眼光,为什么怎么看,这枚金玺都像是被人硬扯下来的呢
? 

  不为众人所知,但却对此次暹罗事件影响极为深重的数次谈话之一,是发生在兰斯洛
离 
开东方家不久之后。 

  花次郎踏进自己习惯坐地饮酒的偏厅,源五郎早已坐在桌畔,提着壶酒,自斟自酌,
对 
面也已自动倒满了一杯,大家心照不宣。 

  坐在对面,老实不客气地将酒一饮而尽,花次郎摇摇头,面上笑意像是苦笑,却又有
着 
对对方能力的激赏。 

  能和这么杰出的人物共事、斗智,不论胜败,都是件享受的趣事。 

  杯子空了,其中一方自动帮忙倒满,两人对坐喝着闷酒。酒过三巡,才有人开口说话
。 

  “……我说五郎啊!咱们认识也快一个月了,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一刻,我突然发觉自
己 
好像完全不认识你呢?”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又有谁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像这种熟人忽然变成陌生人的
例 
子,花二哥想必不陌生吧!” 

  “……花二哥?好,就这么叫吧……那么,对于我们现在的情况,你有没有什么话想
补 
充的?” 

  源五郎微笑着站起,向对面那人伸出手掌,正色道:“天野源五郎,初次见面,往后
请 
您多多指教。” 

  花次郎微微沉吟,心中一时滋味难言。 

  “你这人实在有趣,就这么杀掉太可惜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一点也不会无聊
, 
能这么混混一段时间,也挺不错的……初次见面吗?哈哈哈……” 

  花次郎朗声大笑,伸手与源五郎相握,道:“花次郎,初次见面啊!朋友!” 

  两人相视大笑。次郎、五郎,也许都不是真名,那又有何妨,只要此刻的一双手是真
心 
相握,那便已足够! 

  “不过!新朋友啊!这一次,你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解释呢?麦第奇家的面具已经被
摘 
掉啰?” 

  “好问题!那么,花二哥认为平凡如我,会有什么出身背景呢?” 

  这问题顿时令花次郎陷入迷惘。 

  自己一年后将与昔日恩师对决的一战,除了决斗双方,就只有远在艾尔铁诺西岸的铁
面 
元帅和麦第奇家当家主知晓,所以当源五郎前次说出此事,又拿出珞璎银印,自己理所当
然 
地将他当作是旭烈兀的亲信,毫不怀疑。 

  但旭烈兀已经亲口否认,并且没有说谎话的必要与可能性。 

  源五郎也与青楼联盟来往甚密,凭这暗地里操控风之大陆所有情报的组织,以上的疑
惑 
都可以得到解释。不过,这些东西却解释不了他的武功。 

  白鹿洞的诸门绝技,他都能运用无碍,甚至还通晓一些早已在九州大战时失传的武功
, 
又会魔法秘咒,这样的人才,便是当今青楼当家主的那个老太婆也有所不及,想必也不是
青 
楼联盟能调教出来的。 

  何况,适才他与自己交手时,那两脚浮空离地的象徵,代表…… 

  整个人藏在一团迷雾中,虽然有着许多资料,但却越推越乱,教人想像不出。 

  “我想不出,就算能推,也推不准。”花次郎道:“你预备公布什么好答案呢?” 


  源五郎微微笑着,在花次郎耳畔悄声说了一串句子,果然听得他瞪大双眼,嘴巴微张
。 

  “亲爱的师弟,其实……我就是师傅的大弟子,剑圣陆游的首徒!” 

  花次郎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望着眼前这人,发出连串震天狂笑。 


  和前头偏厅的气氛不同,后园梅林中,呈现的是另外一种绮旎风情。 

  当兰斯洛来到林里,嘴角隐隐溢出的血腥味,立即为徜徉于梅香、梅骨间的那抹芳魂
所 
捕捉,不待叫唤,立即出现在兰斯洛面前。 

  在风华的指导下,自几个穴位施针治疗,胸口的郁闷感觉顿时大为好转,再运内息运
转 
数周,与东方玄虎比拼所造成的内伤,就此化于无形。 

  “谢谢你了,风华,没有你,这些东西还真麻烦呢!” 

  兰斯洛衷心说着感谢,而理应承受感谢的一方,则如其一贯的腼腆,怯生生地低下头
, 
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自上趟兰斯洛提出要求,希望能带风华离开这荒废梅园,明显受到震惊的风华骤然消
失 
,任兰斯洛怎么叫唤都不肯现身,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此刻重新见面,双方都有些不知
怎 
样开口。 

  太明白风华温柔内向的个性,兰斯洛知道如果自己不先开口,这女子真的可以这样静
静 
跟他对坐一天,于是沉吟着,预备找些话来打破沉闷场面。 

  正要开口,猛地心头一震,这梅林本就森寒,但突然间好像有种诡异的阴冷感,从远
方 
急速迫近,令人不由自主地直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舒服。 

  再看风华,只见她面色大变,彷佛遇着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将头埋进臂弯里,娇躯
剧 
颤。兰斯洛见她这副怜弱模样,几乎连胸口都痛起来,也不多话,迳自将她搂入怀中,像
安 
抚受惊的小动物,轻抚她的馨香长发,柔声安慰。 

  “别怕……别怕……没什么好怕的……” 

  过得片刻,那股阴冷感更盛,像一张无形巨网,紧紧攫住两人。风华本就冰凉的身体
, 
此刻更冻得像块大冰,令兰斯洛直打哆嗦,但看见佳人面白如雪,全身不停发抖的可怜样
, 
也只有将她搂得更紧,希望用自己灼热体温祛除那恼人寒意。 

  当寒意升到高点,瑟缩在兰斯洛怀里的风华,突然像只哀鸣的小鸟,微带着哭音,怯
声 
说着请求。 

  “……大哥……求你抱紧风华……再紧一点……再紧一点……如果你放开手的话,我
会 
飞走的,真的会飞走的……” 

  朦胧中,这段话听来似梦似真,兰斯洛因为冰冷而有点神智迷糊,但心中却升起强烈
的 
不祥感,用尽力气抱紧怀中玉人,彷佛只要少了那么一点力气,这缕纤怜芳魂就要从此烟
消 
云散。 

  刺骨森冷,化作道道无形冰线,缓缓扫过整座梅林,似乎是因为风华的魂魄,被藏匿
在 
兰斯洛的阳刚气息下,冰线并没有搜寻到什么,所以在扫瞄过后,仍不死心地预备要重来
一 
遍。 

  但这打算却受到破坏,当冰线扫瞄完整座梅林,在梅林东侧的一堆荒草间,蓦地亮起
一 
道绚目白光,像是一道急电,猛往天上窜去,轰然一声巨响,梅林上方霹雳声大作,冰线
连 
带所有阴冷气氛,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拥中两人,一时间仍未从那震撼中恢复过来,直过了好半晌,兰斯洛才惊觉怀中的
风 
华有了动作,正在试着抽出自己腰畔那柄无名神兵。 

  兰斯洛索性摘下宝刀,递给风华,瞧她闭着眸子,轻抚刀身,动作十分轻柔,脸上表
情 
更是欣喜。 

  “我知道你不喜欢血腥,所以它最近只自卫,不伤人,你可以放心了吧!” 

  和风华相处多日,怎会不清楚她性格,要是让她发觉自己伤人杀人,必定又黯然不乐
。 
自己最近存心磨练,砍人、伤人,用的都是别柄刀子,这柄宝刀当然滴血不沾,刚好拿来
骗 
骗这心慈手软的婆妈女人。 

  而看见风华喜悦的表情,兰斯洛在安慰伎俩得逞之余,也暗叹这女人真是无可救药。
 

  刚刚那道冷线、风华的恐惧,究竟代表了什么?兰斯洛十分纳闷,不过,这种事情不
像 
是容易问出来的,就暂时闭口不提。重要的是,在刚才那一番紧紧相拥后,自己忽然感觉
与 
美丽芳魂之间,距离又拉近了许多,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会发狂的。 

  “风华!” 

  幽灵也好,女鬼也罢,瞎子、个性婆妈、不通世务都无所谓,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搂她
在 
怀里,自己全部不在乎了! 

  不能让她再逃避了,自己早晚会离开暹罗,如果不想和风华分开,这一次,就算是用
掳 
的,也要带她离开梅园。 

  “……柳……柳大哥……” 

  想起刚才的泣诉,风华两颊晕红,背对着兰斯洛,连抬起头都不敢。 

  “我上次对你提的事,该给我一个答覆了吧!” 

  忆起当初对这女鬼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兰斯洛对自己的转变感到可笑,不过,想笑
的 
人就让他去笑吧! 

  “我……我只是个没用的瞎子,又没有实际身体,如果到外头的世界去,我怕……”
 

  “没关系,我看得见,什么事有我牵着你就可以了!” 

  “我什么都不懂,人又不聪明,离开这里,会给大哥添很多很多的麻烦,那样……”
 

  “无所谓,你就跟在我后头,什么事有我在前面就可以了!” 

  “可是,我……” 

  “风华!” 

  将手掌按在她唇边,倘若让她再说下去,就算过个一日一夜,也还是有说不完的理由
。 

  “除了带你离开的方法,我什么也不要听,快点老实地把方法告诉我,否则我现在就
拆 
了这座烂园子!” 

  唉!这人……总是这么一昧蛮干啊!可是,为何自己感觉不到半分被勉强的不悦,反
而 
胸中尽是欢喜得想笑的冲动呢? 

  “从今夜起……” 

  “咦?” 

  “从今夜起,连着十五天,只要大哥每天夜里都来与风华会面,让我接近生人阳气,
几 
天后,我就可以离此活动,十五天满,就可以离开这座园子,不受此地拘束了?” 

  “这么简单?”兰斯洛听傻了眼,他想不到,原以为要付出严重代价的事情,竟然这
么 
简单就可完成。 

  十五天,算来刚好是比武招亲完的那一天,也就是说,事情一了,立即可以带人走,
事 
情居然这般巧合,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这么简单,我不相信,方法是不是有问题?呃……我想问一下,要是这十五天里面
我 
有缺席,那会怎么样?” 

  “方法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如果大哥缺席一天,代价也是很重的。” 

  “很重?是什么?不会是打入地狱,永不超生吧?” 

  “代价是……是……” 

  “到底是什么?” 

  风华正色道:“代价是,被大哥遗弃的我,将会就此烟消云散,让你永远也见不到!
” 
严重的表情,惊得兰斯洛一愣,但风华随即咯咯娇笑,令他恍然大悟。 

  “好啊!你这小妞居然骗我!” 

  “哈哈!大哥……好痒喔!” 

  在兰斯洛的搔弄中,向来腼腆文静的风华,破天荒地放声大笑,像个淘气女孩般,软
瘫 
在兰斯洛怀里,两人沉浸在一片欢乐中。 


  除了源五郎,暹罗城内的偷窥者,看来也为数不少,至少,在梅林西侧,正有人偷偷
窥 
视着幸福中的两人。 

  不知是否感情泛滥,戴着满身树叶伪装,趴在地上多时的雪特人,目睹着眼前景象,
热 
泪盈眶,不住用手巾擦拭。 

  “呜~~太幸福了,老大,好美丽的爱情,我太──感动了──”像是个看戏太入迷
的 
观众,雪特人偷偷在一旁泣不成声,只是,感叹话语说到一半,蓦地一记重脚用力踩下,
将 
他大半脑袋踩入泥巴堆里,立刻昏死过去。 

  四处乱逛,意外当了最后黄雀的花次郎,盯着梅林中浑然忘我的两人,目光紧缩成一
线 
,嘴角浮现了一贯的不屑冷笑,脚步踏前,好像打算作些什么,但默立良久,凝视着两人
身 
影,表情渐渐变得温和,最后收起脚步,转身回屋。 

  在一男一女喜悦的笑声中,另外有一下无声的叹息,在人类听觉以外的世界低回着。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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