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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生命不息,相亲不止……扯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正传第六卷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26 18:35:11 2003)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八月五日 艾尔铁诺 北部
烈阳大炽,灼热的日头,像要焚乾地表每一丝水气,毫不留情地盛放光与热。纵
目看去,前方地面乾裂、草木枯黄,景色在热力烘照下,如海市蜃楼般摇动,让人在
汗流浃背之馀,更有些头晕眼花。
一行百馀人的队伍缓缓行走,盔甲刀枪反映著耀眼银光,看其服色,竟是艾尔铁
诺的正规军。
「停军休息!」
领军的百骑长花风缪发出休息号令,然後从副官手中接过水袋,畅快淋漓地饮上
一大口,凝望眼前热气氤氲,不禁皱起了眉头,暗自寻思。
(这几个月来,北部的情形确实不太好……)
这当然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艾尔铁诺北部近半年来的情形,绝对不是一句「不好
」所能形容。
自六月中旬至今,这里滴雨未落,早该转凉的天气,太阳犹自热得似个火炉,无
情地烘灼大地,过百条大小溪流,全乾得见了底,就连北部最大的果康江也只剩浅浅
清流,更别提大片枯黄乾死的花草树木,以及攸关百姓生计的农作物。
数百年未曾有过的大旱,必然引起饥荒,这是常识。王城中都的文书官对此记载
的仅有寥寥数笔:「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秋,天未雨,大旱。」却没提及百姓流离失
所,奄奄一息倒毙路旁的惨状。
艾尔铁诺在地方上设有官仓,遇到荒年便该发粮赈灾,以解百姓饥苦。然而,掌
握大半北部政权的花字世家当家主,只派人淡淡地对灾民代表表示:「已向中央递上
奏章,希望宫廷尽快调来粮食,以赈灾荒。」另一方面却也大开官仓,不是赈灾,而
是全数运往各地花家分舵,便连雷因斯、武炼送来的大批赈济物资,也全进了各处花
家分舵的仓库中。
他爱民之心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全用在花家子弟身上,外姓之人纵使死光死绝,
那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生错了姓氏,与花家何干?
面对这种情景,百姓自然有怨,甚至付诸行动。但时值乱世,弱肉强食,花家掌
控艾尔铁诺北部大权近千年,是风之大陆上一等一的武学名门,子弟又个个吃饱喝足
,饿得发昏的灾民怎会是对手?到头来,当然只有任由宰割的份!
野满饿桴、易子而食……等等惨事,眼看著就在不远。花风缪想著近来的局势,
自然要皱起眉头。
不过却非为了百姓饥荒!他身为花家嫡系子弟,虽算不上皇亲国戚,也是贵族一
名,又有军职在身,生活优渥,怎会理寻常百姓的甘苦?
他所担忧者,是近来周边领域的不平静。灾民们饿极而疯,铤而走险之事,一天
都有个十几起,更有许多人索性组成盗贼团,打家劫舍,袭击过往商旅。花家对贱民
们的暴行怒不可抑,采取雷霆手段镇压,却哪平得了这许多?到後来,担任军职而负
责镇压的花家子弟们,心里也开始不安。
那些贱民身无武功,手无寸铁,拿著锄头镰刀就杀上来,这当然没什麽好怕;可
是,己方偶一失手,代价却是惊人。贱民们不要金、不要银,只是单纯地渴求粮食,
落单而被偷袭擒下的士兵,往往立刻就被分而食之,尸骨无存,就算在镇压之时,许
多没有武器的饥民,最简单的攻击方式便是张口就咬,花家子弟又不擅护体硬功,倒
楣的可能就此被撕下一块肉来。
众人见多了这类例子,讲到要出门镇压,谁的心里不是畏惧三分?
不过是饿饿肚子而已,为什麽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厉害?
这个问题的答案,饱食终日的花家子弟们暂时是没机会知道了。
花风缪这一行人,便是负责将十数车粮食运往附近城市的花家分舵收藏,担心会
受到大批盗匪的袭击,那是必然之理。
他再饮了口水,望向队伍的最後,那十来个明显不是军人的旅客。此时此景,许
多要穿越北部的商旅都只能寄身於军队,藉著行军时一起出发,以保安全,否则遇上
了大批灾民,被抢光财物也就算了,要是被生烹下锅,那可真是人间惨事!
花风缪本不愿带著这一串累赘上路,但这群从自由都市来的商人们今早上门拜托
时,付了他相当优厚的报酬,不得不勉强为之。
「甑生尘老弱疾,
米如珠少壮荒。
有金银那里每典当!
尽枵腹高卧斜阳。
剥榆树餐挑野菜尝,
吃黄不老胜如熊掌,
蕨根粉以代餱梁。
鹅肠苦菜连根煮,
荻笋芦篙带叶脏,
则留下杞柳株樟。」
停军休息,後方传来低沈哀凄的歌声,听其辞意,正是感慨荒年不时,百姓疾苦
。花风缪脸上变色,凝视看去,在队伍末端有名相貌极其秀美的男子,正自拨弄竖琴
,歌唱一曲。
士兵们多只是粗通文墨之辈,虽是识字,又怎明白这古雅词句,只是听旋律优美
,回盪不绝,纷纷大声叫好。单看外表,计决没有人想得到,这长相妩媚如美女的俊
秀男子,会是当今大陆上最危险的几个人之一,一些粗鲁士兵看著看著,甚至露出色
眯眯的垂涎眼神。
与那美男子同行的商旅们,期中几名年长而世故的,见状不禁为他担忧。
「小五啊!看看那些军爷的模样,情形不太妙啊!我只希望今天能平安无事,顺
顺利利的抵达。」
「呵,我也这样想。」
他轻描淡写地这样答道,心中却相反地苦笑著。
今天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眼下所歇息之处,正好是个山谷。周遭山势不算陡峭,但刚好把这谷地完整包围
住,仅馀一条小道是唯一的出入口,几乎就是兵家口中所谓的绝地。
从众人出发之处,到将要前往的目标,一路险恶地形以此为最,倘若有人要发动
伏击,那麽除了此地,当不做第二处想。换言之,倘若今天能平平安安,那麽埋伏在
此与等待埋伏的双方可真不知要怎麽办才好了。
轻易感应到周遭的空气越益紧绷,他仍维持著一贯的轻松微笑,浑然不以为意。
这时,一名与他一同从自由都市来此的商人不经意地问道。
「我说小五,你与大家同行了这麽多天,我们却还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你究竟高
姓大名啊?」
「源五郎。」他淡淡道:「天野源五郎!」
「咻」的一声,一支响箭激射向天,发出奇异声响後,爆成一团粉红烟花。在山
谷出口处忽然出现数十道骑影,封锁住出口,更往这边驰来。
士兵们见状,纷纷倒抽了口凉气。在这饥荒年头,几乎连草皮树根也给人挖起来
吃了,这队人竟然还能有马?!
在这节骨眼出现,虽然没有喊上一番「留下买路财」的台词,但观其架势,谁也
知道是强盗土匪之流。事实上,那枝爆出粉红烟花的响箭,正是来自近年来艾尔铁诺
境内名气极大的一个盗贼团──阿里巴巴四十大盗!
大凡聚夥为盗、拦路行抢的盗贼团,都是人多好办事。值此乱世,动辄数百人的
盗贼团那是稀松平常,在自由都市甚至还有千馀人的大型盗贼团,刀枪弓马齐备,几
乎就是一支小型军队的规模。
不过,对於这些盗贼团,各国正规军从来不以为意。人数的优势未必就等於战场
上的胜利,虽然号称一千之数,却往往是携家带眷之後的规模,行抢唬人则可,要是
碰上了正规部队,三两下就溃不成军,摆明是送军功来的。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为了维持组织高机动性,将人数压在数十人左右的盗贼团。
行动时神出鬼没,得手之後立即远逸,绝不多作停留;就算碰上地方军,由於成员多
是武术好手,厮杀起来,军官们或能不落下风,普通士兵却根本不是对手,只有被切
菜切瓜般宰杀的份。
或许是为了幸运、或许是有某些早被人遗忘的典故,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四
十」这个数字,就变成了中小型盗贼团的既定人数。便是此时,整块风之大陆上不晓
得有多少组四十大盗正在活动,士兵们一听到四十这数字就头痛。
然而从去年五月中开始,「四十大盗」渐渐变成了一个专属的代名词。
有一组名为「阿里巴巴」的四十人盗贼团,胆大包天,竟下手掠劫了石字世家一
批价值连城的珍宝,面对各国联合通缉,毫不畏惧,更索性进入艾尔铁诺,流窜在石
家领地内四出掠劫,并多次与石家亲卫队交战,尽管始终落於下风,但却彻底贯彻进
退如风的大原则,令人防不胜防,一年来,也不知让石家损失了多少财物。
今年七月底,饥荒之势已成,这票马贼忽然离开石家领地,进入花家统辖的北部
,专门袭击运送粮食往花家分舵的队伍,将各类米粮掠夺一空。数月来已成功作案百
馀次,甚至还有过一天连续行抢两次的大胆行为,只让花家子弟瞪著清淡的稀粥,气
得跳脚。
这股盗匪还极为自傲,本来烟花火箭是用来召集同伴、联络事项之用,但他们在
石家领地打响名号後,特制了一种会放出粉红烟花的响箭,此箭一出,就是劝告下手
目标别多作反抗,以免造成无谓的牺牲!
而且,士兵们都听过一个奇怪的传闻:自从那四十大盗进入北部後,原本的首领
,忽然变成了一个女性!
「出门在外,只为求财!放下粮食走路,不要作无聊的动作,我以我的荣誉保证
你们的安全!」
隔著远距,轻快的女儿家嗓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里。只一眨眼,数十道骑影
旋风般飙至眼前,动作熟练之至,在士兵们还没意会过来前,已经各自占住有利位置
,将这百馀人围在中央。
论人数,自然是军队这边占优势,士兵们身著盔甲,手执长枪,装备齐全,怎样
都不该居於不利。
可是,那四十大盗一面奔近,手中却拿出一只精巧机弩,那是目前极新式的「银
梭流星弓」。一次三枝,连发十五次不必重装,以机括射出的小箭足以贯穿钢铁,若
再淬上毒药,即使士兵们穿著盔甲也难保平安。而且,在那四十人奔近时,隐约尚有
戏谑嘻笑之声,可是一旦立马站定,个个全神贯注,盯守住自己负责的目标,一股凝
重的肃杀之气,登时震慑住士兵们,不敢妄动,双方高下立判。
听到只是来劫夺粮食,跟著军队的商人们心头大定。但其中数名却暗暗惊讶。阿
里巴巴四十大盗这一年来名头好大,倘若是一群武功高强之辈所组成,那也罢了。但
如今看来,这些人的武功尚是其次,反而是行动间一丝不苟,浑无寻常盗匪的散乱,
而满是剽悍之风,显然是以正统练兵的方式在统率,如非身为盗贼,那便是一支健旅
,带头之人委实不可小觑啊!
部队中有几名军官是花家嫡系子弟,家传武艺娴熟,自没把这小小弩箭放在眼里
,正要发难,一把女子嗓音再度响起。
「你们还是别乱动的好,否则一会儿乱箭齐飞,就算你们带头的没事,但要是属
下死个精光,回去还是很难交代的!」
随著声音,一道骑影排众而出,在场众人登时眼前一亮。
那是一名少女。五官清秀,英姿飒然,著实是个俏丽美人儿;一身黑色劲装,勾
勒出身段的高佻婀娜。但最抢眼的,仍是那双形状极为姣好的修长美腿。少女显然很
清楚自己的优点,短裙长袜,将双腿的美感展现到极至。
这个少女就是四十大盗的首领?
士兵们都感到难以置信。过去是曾听说四十大盗有个女首领,但照常理想来,如
果不是那种超级豔媚的妖后型人物,就是一个浑身肌肉的怪力女,怎也想不到会是这
般模样。
一方面是被人用强弩指住,一方面对著这名少女,士兵们震惊之馀,颇难提起敌
意,不作抵抗地让盗贼们靠近了运粮车。
注视著手下的动作,少女的心神却集中在周遭的动向上。眼前的这支部队完全不
是对手,值得注意的,是山头上的一股杀气;本以为这趟行动很容易,但目前看来,
似乎要多花点功夫了……
少女将目光移向山谷顶端,微微冷笑,举手一挥,道:「兄弟们,大家留……」
一句话未说完,人群中忽然闪出一道身影,急嚷道:「小心放箭!」跟著便撞了
过来,力道奇猛,少女猝不及防,竟给撞下马,而一支冷箭恰於此时射至,穿透马鞍
,那马悲嘶一声,口吐白沫倒毙,箭上显是淬了剧毒。
盗贼们大惊,正要探看,蓦地破空声大作,满空羽箭雨点般落了下来。
四十大盗的成员们都感到错愕。在过去,石家亲卫队与四十大盗本身都清楚知道
,要让那个小恶魔落马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过去他们不只一次见到这女孩以惊人的
柔软度与速度,在马背上从容闪过连珠箭雨,还顺道表演各种花式动作,气得对手七
窍生烟。
这样的人会摔下马,所有同伴都以为她定是中了暗算。未及查探,大量羽箭已破
空射至,四十大盗慌忙应对,擎盾挡住羽箭,但这麽一来,原有的包围网登时露出空
隙,被压制住的士兵们发动反击,内外交攻,四十大盗给闹了个手忙脚乱。
但他们亦非弱者,尽管算不上高手,但每个人的武艺也都在水准之上,纷纷拔出
刀剑,一面挥盾挡住羽箭,一面与军官们厮杀在一起,虽处劣势,却是半点不落下风
。
假如整支部队一起交互围攻,四十大盗必然更为吃力,但羽箭无眼,敌人居高临
下,准头又不见得多好,反倒是将花家的士兵射得抱头鼠窜,遍地哀嚎,没法合力攻
敌。
埋伏在山顶的敌人数量似乎不少,箭雨落了一阵,其势不减反增。四十大盗久守
难免有失,骤闻几声悲嘶,却是有数匹马身上中箭,曲腿倒地,连带背上骑者闷哼中
箭。
不过,饶是个个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仍是关心倒地未起的首领,在与敌激战的同
时,不住喝问「妮儿小姐呢?」、「妮儿小姐没有事吧?」、「她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半个人预备撤退,关心之情表露无遗。
情势正自危急,一把熟悉的愤怒斥骂传进众人耳里。
「一群饭桶!」
众人欣喜瞥去,却见人影晃动,蓝白色剑光乍现,几名犹在缠斗的军官忽觉一阵
劲风袭来,还来不及反应,身子便给一股大力击至半空,惨叫声中,被羽箭钉成刺蝟
一般。
「才这麽点小场面就乱了手脚,你们还有身为一个盗贼的荣誉吗?」
瞬间连毙数敌,那少女妮儿更抢过一匹骏马,翻身上了马背,长串命令接二连三
地发了出去。
「各自结成方阵,五人一队。第一、二组随我负责掩护,第三、四组确保退路,
如果出口已被封锁,不要硬拼,五、六两组去山谷入口寻找出路,七、八两组确保粮
车,尽量给我带走,那票随队商人如果还有没死的,顺手保护一下,带著他们一起撤
退!」
众人齐声称是,更由於见到首领平安,士气大振,照著平时演练,五人一组,快
速依命行动。
可是,噩耗却一个接著一个传来。
「妮儿小姐,粮车里装的全是谷壳,没有米粮啊!」
「妮儿小姐,山谷的进出口全给大石头封住了,我们出不去啊!」
「一共救了六个活的。可是我们这边有七位弟兄受了伤,倒了十二匹马,情况很
不妙啊!」
妮儿听著这些话,心中暗叹不已。都怪自己草率,没有先判断好运送的货物是真
是假就贸然出击,这次铁定是得空手而回了。瞧这队士兵每个都一副死不瞑目的德行
,看来多半是不晓得粮车里装的是废物;就算晓得,也定然不知道会有此後果。上头
埋伏的不知是什麽人,下手真狠,连自己人也杀!
「妮儿小姐,大家撑不住了,我们还是走吧!」情势越来越不利,众人终於露出
疲态,可是直至此刻他们仍是相信,这名女首领定有办法带大家平安脱离!
「没办法,大家两个人骑一匹马,照顾好伤者,各人准备第九号设备,跟著我冲
,全速脱离此地!」
战况不利,妮儿无奈地在心中承认失败,下了撤退命令。
看来这次是要在哥哥面前丢个大脸了……
众人策马急奔,这时箭雨忽停,大批人马在山头出现,竟有两千之数,为首的将
领蓝盔蓝甲,高声笑道:「山本贼酋听好!山谷前後俱已为我方所封,你们无路可走
,快快弃械投降,或许可免去一死!」
(又是这家伙!竟给他追到这里来!)
单听这声音,四十大盗便已认出,那是近月来一直紧盯著他们行动的花风苍。妮
儿心中更是恼火,前两趟曾与这人的粮车对个正著,那时他带人不多,早知道劫粮之
後顺手把他宰了,便无今日之患。
对於这份招降,自是无人理会。那票家伙心狠手辣,伏击时连充作诱饵的己方军
队都杀,又哪有对别人仁慈的道理?况且他只说「或许」可免一死,摆明存心诈骗,
毫无诚意,信他就是傻子!
这时,众人已奔近先前进入的山谷出口,只见数块巨岩层叠相堆,每一块只怕都
重逾千斤,便算众人合力,也非一时半刻能推开,岩石间更无缝隙,委实不知该如何
通过。
山上传来巨响,数百骑兵急速从山坡上奔下,两面包抄。那都是浑身穿著上等精
铁所铸之铁甲的铁骑队,寻常弓弩决难穿透,是目前最精锐的部队,此刻众人伤疲交
集,又怎能再与之战斗?
可是这点却早在少女预料中,单凭放箭没法彻底解决自己一干人,所以对方必然
会派出主力部队,尽管用上铁骑队有点超出预算,不过只要有人下来,那便有可趁之
机……
「放箭!」
妮儿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放下机弩,改取出正式的长弓,射出他们的第九号设备
。
一枝枝附有特殊草药的羽箭射中山壁,散放出恶臭烟雾,中人欲呕,铁骑队忍著
熏天臭气继续往下冲,这时第二波羽箭又到,也不知第一波羽箭的药粉中参了什麽物
质,当第二波点燃的火箭与之接触,登时爆出震天巨响,飞焰四射,气势骇人。
铁骑队先头的百馀人受此一击,人跌马惊,阻住後头前进,彼此间乱成一团。只
这一耽搁,四十大盗已经冲到巨岩封闭的出口,只见少女在马背上一蹬,箭矢般往前
飞出,射往封路巨岩,双掌蓄力,狠狠地击在一块大石上。
轰然爆响,石破天惊,比什麽炸药都厉害,数块巨岩给轰得四散纷飞,被堵住的
通路登时开朗,众人便从这通道快速穿过,逃逸无踪。
後头追兵好不容易摆平混乱,正要追赶,几支羽箭以甩手箭的方式掷来,劲道强
得出奇,连穿数人,惊得众铁骑立马停步,瞪著眼前山石乱崩,又是扼腕,又是骇然
。
之前是曾听说过四十大盗的那名女首领武功不弱,却没想到竟是高明若此,倘使
她一早便施展这武功,大可无惧一切,笔直冲上山来,管他什麽铁骑强弓,几掌连发
,定然造成重大死伤,局面便与现在完全不同。
几名军官相互对望,俱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忧色。
(这女强盗的掌力霸道若斯,该不会已经超越地界了吧?)
四十大盗这边也为了突发状况而遇到困扰。行抢失败、成员受伤,固然令他们感
到少许挫折,却仍不至於惊慌失措。毕竟作盗贼买卖远没有外表看来风光,这类苦头
大家早就嚐得多了。
众人驰至安全范围,将那六名救出的商人放下。他们都晓得妮儿首领的心其实很
软,不忍见这群商人无辜而亡,要不是此刻众人伤疲交煎,照过去的记录,说不定还
会分派弟兄将这群人护送一程,免得路上受其他盗匪打劫。便因如此,四十大盗尽管
到处作案,但在平民百姓间的风评却是不恶。
当那几名生还者感激不尽地道谢离去,却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他与那群商人该
是一路的,因为商人们都认得他;可是,众人救援伤者时,却没有人见到他,而适才
一路策马急奔,也没见到有人跟上来,只是在商人们辞别而去时,这人像鬼魅一样地
出现在人群中,向他们挥手。
「我不是敌人喔!刚才若不是在下奋不顾身,妮儿小姐说不定就为冷箭所伤了呢
!」
众人回想起来,好像是有这麽一件事,那枝冷箭又快又狠,倘使没有这人的一扑
,却也难防。而这人俊美的外表、笑嘻嘻的閒逸神态,也很难让人对他抱有敌意,众
人於是望向首领,静听她如何示下。
妮儿瞪著那笑得好开朗的俊美男子,心中火冒三丈。
这混帐东西完全颠倒是非,自己早就察觉山上有人,虽没发现有人放箭,但心中
既有防备,想来也闪得掉,大可随手把箭接住,再号令弟兄们反击,那时气势大振,
自己又指挥及时,断不至於落入现在的窘状。
可偏生被这人一扑,将自己撞下马,没法第一时间号令应变,使得今日败得如此
难看。当时便想找出这人将他砍成八段,只是场面混乱,一时寻他不著。而更可恨的
是,他撞倒自己那时,身体摩摩蹭蹭,著实碰到了不少不该碰的地方,虽不知是有心
还是无意,总之就是可恶透顶!
还有,就算不管这些,一看到他贼兮兮的笑脸,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就是一股火
气浓浓地往上喷来……
正要发作,哪想又被他先发制人。
「美丽的妮儿小姐,我是天野源五郎,初次见面,向你致上我诚挚的问候。」
源五郎的右手极其优美地划出半个圆弧,欠身行礼,姿态华贵中带著庄重,虽是
一身布衣,却优雅得恍若王公贵族。
躬身一礼後,这名俊秀无双的美男子,单膝触地,半跪在美人骑影前,神情肃穆
得像是等候皇帝赐封的骑士,以他那独一无二的悦耳嗓音,如歌如颂,轻轻说出准备
已久的句子。
「我自千里之外而来,为你送上我的真心,美丽的妮儿小姐,你愿意嫁给这名为
你迷恋已久的卑微男子吗?」
声音美得像首吟唱的情诗,四十大盗虽是粗鲁武人,却忍不住陶醉在这气氛中。
可是,一想到话中的意义,众人又不禁相顾愣然,不晓得该继续沈浸在这浪漫气氛里
,还是狠狠痛扁这疯子一顿。
所幸,有人代替他们做出了抉择。
对那感人求婚词毫无所动,少女策马斜身,轻快地扬起玉足,狠狠地踹在求婚者
的脸上。
「哎唷~~」
一如上趟在暹罗城的黑夜初逢,这次又是以同样的方式了结,虽然踹上脸的那只
脚尺寸不同,力道却没什麽差别……
「刚见面就求婚!你这人也未免太没节操了吧!」少女冷笑道:「别理这疯子,
我们走!」
「山……山本妮儿小姐,请听我的解……」
正欲拍马而行,那可怜的求婚者似乎要说些什麽。许多人都知道四十大盗的女首
领复姓山本,全名叫山本妮儿,这是很正常的道理,可是,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少女
的身影有著些微的颤动,而惊怖表情出现在所有同伴脸上。
跟著就是火山爆发!
「胡说八道!连名字都叫错,也敢到我面前胡言乱语。大夥儿,给我狠狠的打,
打到连他妈妈都不认得他!」
俊男与美女的二次相逢,便是以如此激烈的场面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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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姿正传(卷六)第二章─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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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巴巴四十大盗这只是个团体的名称,当然不是说整个集团仅有四十人。距离
众人痛殴那无聊男子数里外的山头,正是四十大盗近半月来的驻扎地,十数名此次未
随队出击的弟兄,正无聊地在整理装备,等候同伴回来。
「大家出去了这麽久还没回来,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有妮儿小姐在,你该替敌人多担心一点。要不是她和头目打赌,不会
随便使用力量,我们现在大概又听见山崩了……」
话才说完,轰然一声巨响传入耳内,不是山崩,而是来自不远处的一间茅屋。只
见阵阵浓烟猛往外冒,隐约还可见到火光,显然是出了事。
「雪特人又在火药试爆啊?这次是成功还是失败?」
「惨叫声不太严重,也没炸翻屋子,大概是成功了吧!」
没过一会儿,茅屋门打开,一名身材矮胖、红眼猫瞳的雪特人大声咳嗽,脚步踉
跄地跌出屋外,众人连忙抢上相扶。
为著民族性与历史,雪特人素来是受大陆各种族所歧视。不过四十大盗多数出身
微寒,歧视的情形也就不怎麽严重;当初头目带这名叫做天地有雪的雪特人入团时,
众人确实颇有微词,但这雪特人在调配火药上确有长才,帮忙组装了不少设备,像是
妮儿小姐爱用的第九号设备就是出自他的手下。
不过,找出可用於改良火药性能的矿石药草,再将药方交给雪特人的,却是另有
其人。想到此处,众人不禁将目光望向东首的另一间茅屋。
「胖子,你没有事吧?」
「我……死不了……反正我好得快……老大呢?还在屋里拼命啊?唔!那女的真
有一套,我们藏在这鬼地方,她居然也找得到,要是石家那票白痴有这本事,我们早
就不知道死几次了。」
「头目还在练功吧!真是卖力,已经撑了两个多时辰了,弟兄们都佩服得紧呢!
」
「那当然,要不然怎麽轮得到他当老大,我当不行吗?」
方自谈笑,忽然那茅屋里响起类似木板、竹节的碎裂声,还有细微的惊呼,众人
登时面面相觑,面上挂著了然的尴尬苦笑。
「好像……床又塌掉了!」
「真受不了,非得每次都那麽激烈吗?」
「大家别这麽讲嘛!老大能这麽神勇,我们作小弟的应该庆幸才对!」
雪特人说完,又补上一句:「不过幸好妮儿小姐不在,不然大家又有一顿苦头吃
了!」
众人还来不及点头称是,急促的马蹄声已传入耳内,一转头,只见出去掠夺的众
兄弟两人一骑,迅速往山上来。没看到预期中的货物,此次行动显然是失败了。
「我哥哥呢?」
妮儿俐落地翻身下马,四处看不见兄长的身影,皱眉问著。
「吵死了!一回来就吵吵闹闹的。」
赤裸著上身,从茅屋中大步走出的,是四十大盗的首领兰斯洛。和一年半前在暹
罗相比,他的相貌没什麽改变,气势上却增添了几分沈稳的感觉。
「哎呀!怎麽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连马都少了几匹……呵!行动失败了吗?」
发现行抢失败,兰斯洛仍是浑不在意地笑著,却在发现有同伴身上带伤时,神色
顿紧,奔过来一一探视。
跟在他身後走出茅屋的,是名体态苗条的窈窕丽人,紫色面纱遮住脸容,瞧不清
她的面目,但从那娉婷身姿、雪嫩肌肤,傻子也知她必是人间绝色。
而最特别的,是她那满是笑意的水灵眼眸,让人打从心底甜了起来……
妮儿见到那女子,眉头皱起,似有些不悦,但仍是对兄长大致叙述了一下这次行
动的经过。
「呵!胜败无常,咱们这行哪有不遇凶险的,只要大家平安回来就行了,另外…
…让你长长经验也是不错啊!」
「都是那群花家的狗贼,下手这等狠毒,为了对付我们,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放过
!」
「哈,是你少见多怪而已。八个月前在黄鳌岭的那一次,石家亲卫队在地下埋了
千斤火药,何尝不是打算把我们和他们自家人一起炸上天去,那可比你今天被人放冷
箭更凶险得多。」
兰斯洛哂道:「没什麽其他事了吗?阿草要回去了,我要送她一程。」
一旁的紫纱丽人贴在耳畔悄声说上几句,兰斯洛朗声大笑,与她低声调笑,极是
亲密。
妮儿心中有气,这名叫苍月草的女子来历不明,又与哥哥走得极近,她每次看见
总是一阵不快,无奈她似乎与哥哥交情极深,又一再指点自己武功,和设计四十大盗
的装备,自己虽是心头不喜,却也拿她没法。
「没有什麽事啦,不过回来的时候遇到个疯子,我们痛打了他一顿,一路用绳子
拖了回来……」
「疯子?」兰斯洛奇道:「你拖个疯子回来做什麽?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带流
浪动物回来的吗?」
话声一了,一把悦耳嗓音忽然从众人之间冒出。
「大哥,久久不见,小弟好生想念啊!」
跟著就是一道人影,如先前那样,鬼魅般自人群中窜出,正是那理应一路被拖吊
在马後,奄奄一息的源五郎。
「三哥!」有雪首先认出这分别一年多的义兄,奔上相拥。
四十大盗俱是大惊,这人何时脱困,又何时混在他们之中,竟全然没人发现。再
回看那拖在马後的东西已变成了一段碎裂的圆木。这小子貌不惊人,却会这等神奇技
法,瞧他一身衣著光洁,看来莫说适才一段拖行,便算早先那顿拳打脚踢,也是全给
转移到那截木头上去了。
「老三!」兰斯洛惊见义弟,也是欣喜奔上,与他拥在一起,「等你好久了,怎
麽这时候才来见我们?」
三名自暹罗分别後一年多没见的义兄弟搂在一起,俱是喜悦不已。不过,却没什
麽人发现到,源五郎的目光已悄悄与那紫纱丽人对上,交换著无声的讯息。
「你终於来啦!这边就拜托你了。」
「嗯!这边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紫纱丽人浅浅一笑,移步走到先前来此所搭乘的马车旁,向兰斯洛临行叮嘱:「
我回去啦!你自己小心,别忘了你刚刚答应我的,十一月二日一定要到喔!」
「知道了,真罗唆,像个管家婆一样。」兰斯洛一面挥手辞别,一面向源五郎道
:「我和有雪每天都谈到你,现在你终於来了,就可惜花老二不知跑去哪里……咦?
你脸上的鞋印是怎麽回事?」
连番事情此起彼落,看得满头雾水的妮儿,直至这时才有机会发问。
「哥哥,你……你认识这个疯子?」
「老四,看你好像过得还不错啊?」
「做些臭气、迷烟什麽的本来就是我们雪特人的专长,上趟在暹罗又向你学了点
火药知识,想不到在这里大派用场。」有雪道:「这一年多来,老大的武功也进步很
多,特别是铁头功,每天都苦练不辍,我看已经快要出神入化了。」
「铁头功?」源五郎奇道:「老大为什麽要练铁头功?」
有雪尚未回答,四十大盗的众多成员已经围了过来,向源五郎自报姓名,问候致
意。
这时已是夜晚,众人坐在野地上生火做饭,利用存粮煮稀粥当作晚餐。本来像这
等接风宴席无酒不欢,但此刻正值饥荒,又怎有馀米酿酒,只好饮山泉了事。
有雪入团以来,将两名义兄的能耐夸得天花乱坠,几乎就是陆地神仙。现在看源
五郎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团员们大是怀疑,但想到他先前展露的神通手段,又没人
敢乱来。
人长得俊秀毕竟是有些好处,源五郎又没有半分架子,很快便和众人混熟,只是
,气氛似乎有点诡异,他感到众人似乎对己有些敌意。
「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那小丫头。」对义兄的疑问,有雪这样解释道:「妮儿小
姐是老大的亲妹妹,老大有事的时候,就由她率领四十大盗的行动,那丫头性子急了
些,又有点暴躁,但心眼儿著实不错,这里哪个人不是把她当成公主一样捧著,你一
来便得罪了她,大家当然不给你好脸色看。」
「原来是这个样子……」源五郎点点头,正欲答话,後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大叫
。
「什麽?婚约?我绝不承认!」
从兄长口中得知一年前在暹罗城许下的婚约,理解为何那疯子一见面便向自己求
婚的理由後,妮儿非但没有半丝欣喜,反而可以说是暴跳如雷。
「你这个大白痴!怎麽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亲妹妹许配给人家!」
「横竖也是赔钱货,早早送出去我好省事点。这下子女豺郎貌,相配得很啊!」
对妹妹的愤怒质问,兰斯洛不以为然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
?我看你们两个一个是男人婆,一个是人妖,配在一起刚好阴阳互补,百分百的天作
之合……还是说,你介意你老公长得比你还美?」
「胡说!他怎麽会比我还……我不是要说这个!」妮儿怒道:「婚约的荒唐事也
就算了,你说以後要让这个娘娘腔人妖来管理我们,这点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不
要想!」
两人越说越大声,众人自然围过去细听,得知兰斯洛有意让源五郎来掌理四十大
盗,俱是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兰斯洛对这义弟竟是如此看重。
但更叫人想不到的是源五郎的反应。离开暹罗後的四处历练,无疑是令兰斯洛有
了成长与改变,但有雪却很讶异地发现,源五郎好像也有了某些转变;至少,在暹罗
并肩作战的那段时间里,他从不记得源五郎有这麽飞扬跋扈的举动……或是说演技!
轻拍了有雪一下,源五郎向他露出个别有用意的微笑,随後站起身来朗声道:「
不!这样的安排我也无法接受。假如是大哥亲自带队,那还好些;如果换做这位小姐
领队,我想不出除了全军覆没,我们还有什麽未来!」
这话自是令得举座皆惊,妮儿更是狠狠瞪著这嘲讽自己的男人,恨不得立刻把他
给斩了。这人一见面就胡言乱语,轻薄於己,现在又出言讥笑,真不知他究竟是何居
心?
「你胡说什麽?够胆的就把话再说一遍!」
「说一千遍都成。以一名首领而言,你不明天时、不知地利、不识人和,除了一
身高强武功,别无可恃。四十大盗在你手里,只懂得横冲直撞,覆亡是早晚的事。」
源五郎道:「以今日的行动来说,没有你发号施令时,弟兄们全慌了手脚,连最
基本的团结应变都没有做到,这便证明带队的人领导无方,仅是凭著个人魅力在维系
团体,领导者一不在位,属下就无法行动。另外,你虽然有判断撤退时机的眼光,却
又无法果断决定,而致延误时机,倘使你在起身同时,立刻结集全部人马撤退,伤亡
不会有现在那麽重;还有……」
他一一道来,竟挑出少女十一、二条错处,只听得妮儿两手骨节连响,想将这大
喷口水的淫贼一掌杀毙,右手数度扬起,却终究因为无法反驳,扬起的手仍是放了回
去。
说了一会儿,源五郎作出结论:「总之,恕我无礼,如果继续让你执掌四十大盗
,我想我们很快就没有明天了。」
四十大盗的成员愣然对看,这名外来者委实是胆大包天,不过,一来他似乎言之
成理,二来头目与妮儿小姐未出言反驳,众人一时也不敢接腔,只是好一会儿後,一
名成员出声道:「可是……以前妮儿小姐一直协助头目策划行动,这几个月来更正式
率领我们。我们的活动一直都很顺利,从来没遇到什麽覆亡危机啊!」
这话说出众人心中所想,纷纷点头称是。源五郎笑道:「有一句俗话,叫做强中
自有强中手。世界是很广大的,所以……当然也有截然相反的情形。」
截然相反?那便是指众人过往碰上的尽是废物,所以才能闯下这般大的名头。四
十大盗有些脑子不太灵光的犹未想通,但听出此话意的却无不脸色大变,那其中自然
也包括了原本就在抑制怒气的妮儿。
「你说得很轻松,却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实际上又哪能这样面面俱到?我们今天
以四十敌两千,还能让所有人撤退回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是吗?」
这男人似乎很清楚该如何刺激自己的怒气,单只是他那副不置可否的轻蔑模样,
自己便是一阵急怒攻心。
「好!四十对两千,如果你有办法让大家毫发无伤,安然脱离,四十大盗的首领
位置就交给你!」
这是少女的盛怒之言,却也是源五郎等待许久的一句话。他随即道:「好!一言
为定!」
说完,源五郎举掌,欲与对方击掌为誓,哪知少女看也不看,迳自走到兄长身前
,冷冷道:「你就一直看你妹妹出丑,看得很高兴嘛!」
兰斯洛耸耸肩,哂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很为难啊!而且,老三又没
说错……」
「很好!」
若非亲眼所见,旁人计决难以相信,这麽一名娇滴滴的少女,竟有如斯神力!
妮儿仅用左掌敬轻而易举地拎起旁边一块数百斤重的大石,轻松得像是拾起根树
枝。跟著,她将石头用力地往兄长头上掷去,爆出震耳巨响。
事出突然,众人却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在兰斯洛的怒吼声中,少女拔足飞
奔,迅速消失在夜幕里,这时,有雪向源五郎道:「你现在该知道老大的铁头功是怎
样练出来的吧?」
源五郎看著佳人消失的方向,微笑道:「其实我有句话没有说。妮儿小姐是满有
优点的,她刚才明明气得七窍生烟,却因为无法反驳我的话,而克制住自己,没有诉
诸暴力,这是一种很可贵的精神……」
话没说完,却见包括有雪在内,所有人以一种极错愕的表情瞪著自己,像是听见
了什麽绝顶荒谬的事。
「有什麽不对吗?」
「有!」有雪摇头道:「三哥你太不了解那丫头了,她既然恨透了你,那……那
她一定会觉得这里的石头……不够大!」
源五郎一愣,只听见巨大的脚步声高速迫近,定睛一看,乖乖不得了,那少女扛
在背後的巨岩,赫然像座小山般恐怖。
当少女扛著巨岩高高跃起;雪特人与四十大盗早就熟练地连跑带跳,四下找掩护
避难,看著那巨岩朝目标物掷下。
轰隆!
巨响中,只听见雪特人的无限赞叹:「好厉害!这已经不只是铁头功了,各位同
志,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石家大地金刚身的由来……」
大地金刚身?
金刚你妈……
夜深,源五郎与兰斯洛秉烛夜话,想要知道一年多来兄弟们的近况。他感觉得出
与暹罗分手时相比,这位大哥又有改变,听有雪说,他每天夜里都忙到很晚。
「大哥平常这时都在做什麽?」
「练功!我最近练功练得很勤,整个心思都放在晋身天位上头,所以才把四十大
盗的管理都交给妮儿。」
兰斯洛端视茶杯,叹道:「世事无常,就算练成了绝世武功,也未必能纵横江湖
;不过武功不练得好一点,却连在江湖混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一身好武功,就是在江湖打滚的本钱,特别是在阿朗巴特山的魔震影响越益显著
的现在。自一年多前东方玄龙正式施展天位力量後,这段时间里,拥有天位力量的高
手一一在大陆上出现,尽管为数甚少,但对於九州大战後几乎未曾有人破地界的风之
大陆,却已是惊天动地的巨变!
更何况,纵是最低阶的小天位,只要一个人,便足以令这大陆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还停留在地界,那麽兰斯洛根本就没有资格与人争雄。
不过,源五郎却从那句话中听出弦外之音:老大一定不怎麽开心。为自己的力量
提升而担忧苦恼,这是必然的,但他竟会说练成绝世武功,也未必能纵横江湖,这就
是很不简单的成长了。
向来人类都是在痛苦的阅历中成长!
自兰斯洛领导四十大盗,短短时日内声名鹊起,但与石家的激烈斗争、江湖奔波
,绝对不轻松,这段时间里,他必定是遇到了很多绝世武功也难以解决的事吧!
「妮儿小姐的武功很好。」源五郎简单说了一句。
兰斯洛的武功仍未突破地界,仅率领四十人与石家、花家的千军万马对抗至今,
妮儿自然是首要功臣。
兰斯洛道:「说也好笑,我老妹也不知是怎麽学的,同样是一门武功,她和我一
起练,却比我还要强得多,以往有许多次绝境,大家都是靠她的力量才脱险的。」
「想像得到,可是这还不够……」
四十大盗中只有一个天位高手远超馀人,假如什麽事都依恃她的力量,这种不平
衡的风光纵能耀眼一时,亦不会太长久。
兰斯洛必然也晓得这点,否则不会与妮儿约定,带队时非到万不得已,不许使出
天位力量!
只有靠谋略、统率、团体力量来与敌人周旋,才是四十大盗真正的实力。不然就
会像别的盗贼团一样,每次大型作战後,几个武功过人的首领得以幸免,下头的小弟
却死伤殆尽,一天到晚要换新人。
兰斯洛是极端爱护自己弟兄的人,他所想要的是整体四十大盗的出人头地,不是
个人的荣光。当然,那份想要教育妹妹成长的心意,亦是煞费苦心。
「我这妹妹其实真有副软心肠。」兰斯洛忽然道:「你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麽吗
?」
源五郎摇头。
兰斯洛带源五郎行至不远处,灯火微光中,妮儿一面指挥同伴,一面卷起袖子,
亲自帮忙。
夜已深,他们不是在练习武艺,也不是在维护装备,而是弄了几个简陋的大铁锅
,正在煮粥。
众人不是烹调能手,粥的味道当然也不香,甚至还是水多过米的煮法,可是众人
仍是战战兢兢,因为在这旱灾中,一粒米、一滴水都是得来不易的珍宝。
「这主意是我老妹想的,等会儿粥煮好了,便用特别的药草凝成粥块,由她送往
山下的民居,分送饥民。」
兰斯洛苦笑道:「我们之中也只她有这份本事,扛著那麽重的东西还轻灵得像头
猫儿,不被人发现。」
源五郎微微一奇。从青楼联盟传来的密报,他晓得四十大盗是有赈济灾民之举,
可是为何用这麽笨的方法?
「为何送粥不送米?」直接送米,岂非简单得多,莫非是怕饥民没水,煮不了粥
吗?
「送粥直接吃完了事,不会给人抓到把柄,也比较不会牵连到无辜。」
兰斯洛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道:「去年此时,我们就是没有想到这个道理,在伊
格布尔,我们……」
源五郎知道这件事。去年八月,在艾尔铁诺的伊格布尔,四十大盗打了极壮烈的
一战,以兰斯洛、妮儿两人为主力,对抗石家亲卫队近三千人,亲卫队的指挥者,十
三太保排行第二的石存孝,被兰斯洛一刀搏杀於马下,四十大盗因而成名,传遍大陆
。
根据青楼传回的情报,那一战之前,四十大盗便有将劫来的财物赠於贫民的行动
。以兰斯洛个性,一来也没多重视金银珠宝,二来既是要做侠盗,岂可不劫富济贫;
也因此四十大盗始终风评不恶。
但这却成了一个破绽!当石存孝追踪四十大盗的形迹来到伊格布尔,他便搜遍四
十大盗散布的金银,将持有者以与匪共谋的罪名处刑,再擒拿人质威胁四十大盗投降
。
当时兰斯洛感到迟疑,但立刻采取行动的却是妹妹妮儿。众人的现身仍是晚了一
步,石家军向来嗜杀,不管四十大盗出不出现,人质是向来一个不留的。於是,四十
大盗陷身於三千兵马的包围下。
「那次,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输。凭我和妮儿的武功,那些只会骑马射箭的
兵丁何能阻我……最後果然也让我劈了那混蛋,可是……」
兰斯洛说得很迟缓,这让四十大盗成名的风光一战,看来却是他最不愿回想的一
战。
「那一战,四十大盗的老兄弟死去一半,连有雪都险些没命,我和妮儿的武功是
够高了,可是其他人却及不上我们……结果当我们排开一切障碍,可以救人的时候,
伤害已经造成了。」
兰斯洛苦笑道:「还有那些平民……他们甚至没见过我,只是被我们放了金币银
币在门口,结果就因为这样被吊死在绞架上,有十来个还凸著眼,也不知道是瞪我?
还是瞪那群王八蛋?我最後是宰了那姓石的混蛋,但是那又怎麽样呢?死在我面前的
弟兄还是起不来……」
源五郎默然无语,义兄能有这样的亲身体悟,将会导致更深一层的人生思索,对
武学进境大有好处,但这话又怎好说出口。
「那件事让我沮丧好一阵子,妮儿嘴上不讲,可是也偷偷哭了十几个晚上……」
似乎不想继续这话题,兰斯洛道:「反正就是这麽回事,总之,在那之後,我们送人
东西就小心得多。送粥不送米是个笨方法,可是我们也只想得出这笨主意……这种事
也做不了多久,只要风声一紧,我们就得离开这里,不过我们走到哪儿、抢到哪儿,
粥也送到哪儿,总算对得起人就是了。」
源五郎晓得,这义兄的个性与他师父一般急躁偏激,虽然不坏,可也未必是算得
上好人,只要心中认为有一件事是己所当为,不论善恶,也不管那是多笨、多不讨好
,就是会去把它完成。
根据当初有雪信上所说,艾尔铁诺旱灾一起,正忙著与石家亲卫队你追我跑的兰
斯洛听闻花家如此劣迹,勃然大怒,拍桌道:「青天白日,怎容他花家横行若斯!」
遂带领四十大盗转移阵地,专门掠劫花家粮队,以粮赈民,不然石家领地富饶,何以
众人会舍富取贫?
当时自己便喟然而叹:「如此人物,这才不枉我为他辛苦一场……」
现在看来,自暹罗城分别後,这位义兄果真是成长不少,想来雷因斯的女王陛下
定是煞费苦心。
粥已煮好,七、八个一人高的大铁桶用绳索缚在一起,妮儿毫不费力地往背上一
背,快步如飞,顷刻间便消失在山道上。
源五郎目睹佳人背影远去,转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给花家一顿苦
头吃的。」
「有你在,我就不怕妮儿那丫头乱来了。」兰斯洛道:「你这次来,行事有点奇
怪,这麽锋芒毕露的举动不像你啊!」
「那是因为两个理由。」源五郎笑道:「我新来乍到,要干涉队上行事,众兄弟
必不服我,需得做出一些很醒目的大事,才能一举慑服大夥儿。」
兰斯洛点点头,心里仍觉奇怪,因为以源五郎一贯的作风,从不会急於一时,总
是小心收敛自己的锋芒,作为扣在手上的底牌,而众人往往是在相处日久後,才发现
这笑嘻嘻的美男子手段竟是这等厉害!
「第二个理由……」源五郎环顾左右无人,附耳悄声道:「要追求女孩子,当然
要先表现出一些效果十足的动作,不论好坏,总之让她印象深刻,这样才容易成功。
」
兰斯洛瞥了他一眼,刹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
狠角色!这家伙绝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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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六)第三章─故技重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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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八月十日 艾尔铁诺 北部
花字世家除了新任当家花天邪,还有各个长老耆宿,目前统领军务而为众人所知
的,是风字辈的六朵花,年轻一辈的六名高手。
日前负责率兵围捕四十大盗的,便是这六朵花之一的青色,花风苍。自从知道四
十大盗进入花家势力范围,当家主便下了严令:不惜一切,务需将这批横行无阻的盗
匪歼灭,一个不留!
这是说出口的部份,而没说出口的部份是:务需胜得漂亮!
那是理所当然,对方不过是个数十人的小盗贼团,花家乃堂堂七大宗门之一,要
是还得死上几千人,这才能歼灭那四十个毛贼,传出去成何体统?
特别是石家人一年来始终拿这四十大盗没办法,假若花家能将之一举铲除,岂不
是代表花家更胜石家一筹?
这一年间,麦石大战爆发两次,眼下双方情势紧张,大有可能再打第三次,一时
无暇他顾,正是花字世家大展鸿图的好机会,当家主显是想以四十大盗血祭立威,作
为连串行动的第一著。
所以花风苍率军穷追不舍,一心想歼灭四十大盗。原本他也深信这是个简单的任
务,但是当屡次接触後,他发现这块骨头不如想像中好啃,也知道为何以石家之势大
,四十大盗却能屹立至今。
四十大盗的素质确实比一般盗贼团要高,但这只是麻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
个女首领,她的一身武功不属於当世任何门派,却绝不逊於任何名门高手,她轰向巨
岩的那掌,石破天惊,环视七大宗门也不见得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自己得意的飞花幽影腿,能在她内力吐出前,以高速抢先败她吗?这可殊无把握
!
传闻那个女首领姓山本,有个很怪的名字……而四十大盗另外还有一个男首领,
是那女子之兄。假如他兄妹俩武功相若,那麽恐怕自己还需要数倍的兵力才能消灭四
十大盗,或者……那已经不是人数可以解决的问题!
近年来天位高手重现於世,不管四十大盗实力如何,只要拥有一名天位高手,就
是一个很可怕的组织;有两名,花家应付起来肯定会非常的头痛!
光是想像就会不寒而栗的痛!
花风苍摇摇头,不去想这没意义的事。他现在正率军悄悄盯著粮队,运往他处的
花家分舵。这两三天,他大量派出侦骑搜查四十大盗的行踪,一时间并无所获,但此
时荒灾闹得厉害,无法采买粮食,四十大盗若要补给,只能靠袭击粮队,自己前後派
出五批粮队,四假一真,迷敌耳目,再亲自率队遥遥跟监,要是四十大盗来了,便趁
机将他们一网成擒。
这个想法基本上是没有错的,花风苍也暗自猜测那班强盗会用什麽方法、埋伏来
发动伏击,不过,对方显然是无智之辈,直来直往的粗犷方式,让原先的计较派不上
用场。
三个曾在上趟围捕时见过的面孔,打大老远处大呼大叫,奔至粮队之前嚷著抢劫
。
一支粮队起码也百多人马,见这三人来势汹汹,以为对方必是身怀绝技,有恃无
恐,哪知甫一交锋这三人武艺不过一般,给士兵们围上去杀得抱头鼠窜,转身便逃。
跑就算了,其中一人策马奔逃时忽然嚷道:「他妈的,有什麽了不起,这些东西
老子们抢不到,不如烧了算了。」跟著,三人就各抛了个巴掌大的圆球到粮车上,也
不知是什麽玩意儿,整辆粮车一声爆响,立刻便烧了起来。
三人策马逃跑,花风苍心中恼火,发令给埋伏中的部下,悄悄跟著那三人,追寻
出四十大盗的老巢。
花字世家的本业是贩马,花家快马天下驰名,故而由花家操控的艾尔铁诺第四军
团,骑兵素质远超其馀四军。
护守粮车的百馀名士兵见粮车焚毁,骑马的六十馀人立即追赶敌踪,要斩下敌人
首级建功。奈何那三人左弯右绕,两边始终相差一段距离,追之不上。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跑在前头的那三名盗贼忽地惊叫一声,官兵们随後追至,原
来前头竟是个封闭型山谷,没路可走。官兵们哈哈大笑,六十馀骑分散开来,将那三
人包围在中央。
「该死的强盗!今天要你知道我花字世家的利害!」
应答这豪语的是一声大笑,不过不是那被包围的三人,而是骤然出现在後方,封
死退路的二十馀人。
「你们那狗屁花家又有什麽地方厉害了?倒是说出来让本大爷见识见识啊!」
带头的是兰斯洛自己。因为上趟损失了十来匹马,未及补充,只好率领二十几人
就出动,不过,源五郎的意思是,这样调度起来更灵活些。
二十多名盗贼手持强弩对准士兵,随时都可发射。士兵们俱是一惊,犹疑著不知
如何反应;这一下空隙,被包围在中央的三人,一面发放弩箭,一面以精湛的马术趁
乱突围,回到了同伴之侧。这样一来,那六十多人更是落尽下风。
「乖乖下马投降,本大爷就放你们走路!他妈的,把你们身上的什麽刀剑盔甲全
部脱光,今天抢不到粮,拿这些东西走也能小赚一点!」
兰斯洛粗著嗓子,说著源五郎事先吩咐的台词,心里静待著预期中的巨响,和下
一句台词的主角发言。
轰然巨响,如上次一般,数块巨岩滚下,封住了山谷唯一的退路,同时一声长笑
响起。
「哈哈哈!真是一群肤浅的强盗,死到临头还在口出狂言!」
唉!你还真是听话!我们家老三怎麽说,你就一切都照著念……
兰斯洛心中暗叹,看著山谷顶上密密麻麻的两千军队,还有那蓝盔蓝甲、正不知
死活地大笑的花风苍。
「一群蠢材!几天前才受过的教训,这麽快就忘了,活该你们今日全军覆没!」
花风苍环顾左右,狂笑道:「又是一个山谷,你们这群笨贼这麽喜欢挑山谷当葬身之
地吗?本将军就大发慈悲成全你们吧!」
花风苍感到很得意。这四十大盗果然狡猾,居然懂得在此埋伏,想要袭击军队,
真是胆大包天。
可惜,那毕竟也只不过是一般土匪强盗的脑袋,无论实力与智慧,自己都比他们
更高一筹。所以当这二十多名强盗现身,自己便立刻发动部队包围住山谷上方,堵住
出口,要来个甕中捉鳖!
情形可真巧,一切就和几天前那战几乎雷同。但是,这次那个女首领不在,封路
的巨石又多了一倍,定能让这群强盗逃生无门;要是还能擒下四十大盗中的重要角色
,就可以做为人质,诱使其他人自投罗网。
虽然想得很开心,身为新一代花家菁英之一,花风苍仍不是一个太笨的人,他也
考虑到这会否又是另一个圈套?
只是,己方拥有两千精兵,对方不过是二十多个毛贼;以四十大盗的组织规模,
绝不可能变出大量伏兵;连续旱灾数月,草木俱枯,这山谷环境一目了然,更藏不了
什麽埋伏。以此说来,对方纵有小小奸计,也弥补不了双方的实力差距,自己可以正
面予以粉碎!
「儿郎们!跟著我走!」
终究是求胜心切,花风苍将这当作是天赐良机,为了担心事情生变,他连放箭的
功夫都省下,一声号令,两千骑兵自山谷四面俯奔而下,要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凝望敌人杀来,兰斯洛心中赞叹,这一切果与源五郎的计画毫无二异。
在策划这次行动时,源五郎就对义兄解释:兵者,诡道也;所谓的战术,其实就
是一门如何让敌人上当,而照自己意思去行动的艺术。
能被花家委以重任来追捕四十大盗的人,当然不是个笨蛋。不过,只要是人,就
有一定的思考逻辑,当他得不到充分的情报,没法彻底了解他的敌人,那麽一些逻辑
内的既定观念,就是可以诱使他上当的主因。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花风苍看不起四十大盗,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唯
一值得顾忌的只有那女首领。所以只要妮儿与四十大盗分开,他就会把这当作是千载
难逢的好机会,不顾一切发动攻击。
轻敌、急於立功,单是这两样心理因素,就足以使花风苍无视於可能遇到的危险
,迳自采取行动。而这也就是源五郎对他的期望。
「由我们主导战争,是谓天时;选择利於我们的战场,是谓地利。本来应该把敌
方统帅的一切调查清楚,才算得到人和……」出发前,源五郎这样笑著说:「不过花
家这一代没听说有什麽了不起的谋略人才,单是这样,也足够了吧!」
结果,一切就像源五郎推演的一样,花风苍指挥骑兵队,像席卷而来的洪水,从
四面山坡上往中心谷地杀来。
「该死的强盗,受死吧!」
这句话兰斯洛也不知被人骂过多少回,现在听了当然是面无表情,只将手扬起,
打出号令。
二十三人弯弓射箭,朝四面山壁射去。花风苍看得仔细,依然又是那会喷烟爆炸
的鬼东西,这票强盗真是不知变通,自己这次已然有备而来,又岂会被这小伎俩给阻
住?何况这次两千人一起发动攻击,这些小把戏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这个推论没错,错的是结果。这二十三支特殊弓箭的目标非人非马,而是山坡上
几个被画了红圈的位置!
二十几枝箭的效果有限,但是当落下的地点埋有大量火药,那又是另一番结果。
爆响连天,呛人的黑雾弥漫四处,耀眼火光冲天而起,声势骇人。靠在爆炸点的
骑兵们首当其冲,血肉横飞,稍远处被波及的,还有连人带马被轰上天的。
爆炸震得土石松软,立刻便造成山崩。四面山坡分崩离析,顺著地势一齐往中心
塌落,骑兵队本身的重装反而成了致命伤,多数人根本连策马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就
与身旁同伴撞作一堆,夹带在大量砂石里,滚雪球似的被冲到崖底。
人们的惨叫、马儿悲嘶,在山崩的巨大威力下,显得分外渺小,才不过片刻功夫
,适才还得意洋洋的两千精兵,大半都被掩埋於泥沙土石之下,所能幸存者,不过是
武功较好、运气又不坏的百馀人而已。
花风苍还活著。他的武功无疑是这两千人之冠,所骑的也是一品良驹,虽然受了
伤,却仍保住一命。他打著寒颤,望向周围的一切,众多与他一同征战的子弟兵凄惨
地在血泊中呻吟。
纵然不愿意接受,但惨败已是事实,花风苍只是无法理解,四十大盗为何要用这
种玉石俱焚的方法,让他们自己与敌人一同埋葬在这山崩下?
难道当真是走投无路,为了报复,不惜同归於尽吗?
显然不是……
「哇哈哈哈!一群笨蛋东西,什麽狗屁花家,本大爷今天略施小计,你们这些家
伙一个个全上天堂了!」
狂妄至极的大笑刺激著生还者的听觉,在适才花家军所立之处,赫然出现了二十
多道骑影,正是应该已葬身於土石底下的四十大盗。每个人都是尘土满面,却毫发无
伤,真不知他们怎麽逃过一劫?在为首之人的身旁,一个秀美如同女子的青年策马而
立,便是那日与商队一起行动的美男子。
许多疑问出现在心里,花风苍无暇细想,整体战已经惨败,要挽回个人名誉的办
法只剩下一个了!
「卑鄙无耻的奸贼!够胆的便来与花某决一死战!」
花风苍拍马奔上山坡,往四十大盗那边驰去。个人的武学修为便是他现在最後的
筹码,而在这一方面,身为花家新一代菁英的他,极有自信!
「好!就给你个光明正大的死法!看看你们花家武学到底有什麽名堂?」
兰斯洛一声长笑,拍马往下奔来,一手已按在腰间的风华刀上。
一骑由上奔下,一骑自下闯上,八蹄飞驰,两边便要短兵相接。
花风苍一见兰斯洛奔来的气势,一颗心就笔直地往下沈去。
源五郎在山顶凝望,亦是不由得赞叹。天魔功不愧是魔族镇族绝学,除却本身雄
强精奇,竟还能与兰斯洛自身的「乾阳大日神功」融合无间,将他的鸿翼刀推升至如
此境界!
刀虽未出,其势先发!兰斯洛此刻的每个动作,都和马匹的奔驰、四蹄著地的震
盪、对面敌手的杀气配合得刚好,没有半丝多馀,而这些全是在无意识下自然完成。
万法自然,不假强求,这已是迈入天位的前兆……
首当其冲,花风苍的感觉只有更强烈。他尚未发招,却已经感受到敌人的杀气将
自己笼罩,任自己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将要到来的命运。
这只是一种感觉,却又强烈得恍若真实!
花风苍不信,硬是一咬牙,奋起全身功力,在将与敌人接触的前一刻抢先一击!
花家武学,历来以快绝身法、腿功驰名天下,形化於兵刃,则为暗器、快剑!花
风苍人在马上,已发出三十三种得意暗器,跃离马背时,又居高临下再发二十五种大
小暗器,同时一剑厉电般斩出。
数十样暗器像一张细密罗网,将兰斯洛上、中、下三路全数封锁,其中有八样乃
是花家独门特制,虽然细小,著物後的附带效果,却足可让人少掉大半边身体。
这是拼命一击,也是他速度所能达到的颠峰,依他的估计,纵是面对那可怕的女
首领,也有一拼之力。
兰斯洛在大笑声中出刀。神兵离鞘,身与意合,自然激盪出一股似缓实急的气流
,化为旋风,将那数十种暗器暂阻於空。
一抹炫目晶虹荡漾而起,恍恍惚惚,竟似羚羊挂角,毫无痕迹可寻!
在两边旁观的众人只见彩光闪耀间,两骑交错而过,数十样暗器往旁激射而去,
一声衷心的赞叹回响在半空。
「好快的刀……」
声音嘎然而止!发声的不是四十大盗一方,当然也不是带伤呻吟的花家军,而是
被一刀断魂,首级激飞上天的花风苍。
一击毙敌,兰斯洛拍马一跃,四蹄扬起,稳稳落在山谷中央;百馀名花家军本已
斗志全无,再看他这麽天神般纵马奔来,给那威猛气势一逼,也不知是谁大叫一声,
全数转身逃跑。
兰斯洛看著那不可一世的花家军此刻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再念及适才一下出刀
的感觉,武功似乎又有精进,忍不住心中得意,纵声大笑。
四十大盗见得首领展现神技,大发雄威,斩下这花家大将,也是纷纷鼓噪喝采,
兴奋不已。
源五郎目睹这一切,心内犹自寻思。
兰斯洛那一刀之威震慑千军,隐隐约约,已有当日王五於鹏奋坡上天马行刀的气
势。看来这创自两大刀道奇人的鸿翼刀,实有练刀养气提升气质的效果,当日王五传
刀於兰斯洛,果然蕴有深意。
可惜,兰斯洛於鸿翼刀所学只得皮肉,未研真髓。理由之一,自然是因为兰斯洛
修为不足,没法以天位力量推动,鸿翼刀精妙处展现不出。
第二,若是王五在此,此刻的他便绝不会笑。传闻王五宅心仁厚,爱人如己,看
见这许多人狼狈奔逃,思及脚下遍地尸骨,这位绝世英雄便只有黯然神伤,怎会以此
为傲,洋洋得意?
这份胸襟与气度,兰斯洛一时是不会懂的。也因此,他的修为尚差了那位大师兄
老大一截……
「如果是大规模的战争或是同样精於算计的对手,那便只能藉著计里藏计的连环
计来谋求胜利。不过像这样的小场面,简单的小伎俩就足以决定胜负了。」
这是源五郎的说法。话虽如此,他仍然是一计多用,没有让其他人閒著,在兰斯
洛率队狙击花风苍一行人的同时,被刻意调离的妮儿,则带领四十大盗的其馀弟兄,
换上了特别准备的军队制服,假花风苍之名,巧计打开粮仓,运走了里头所有的米粮
。
「既然作的是强盗,不管仗打得多漂亮,如果最後什麽东西也没拿到,还是没有
意义的。」
所以,在击败花风苍的同时,也设计将附近最大的一处粮仓搬空,这样所得的利
益可远高於抢劫粮车,而且军队受到重创,一时无力追捕,不管是要发粥或是派米,
都应该有一段充裕的时间。
「并不是我的主意有多高明,这次的胜利主因是对方的能力太低了!」
在四十大盗的庆功宴上,源五郎没有因胜利而自满,只以淡淡的口吻说出事实。
众人都将这当作谦词,只有雪特人发表了类似的想法:「是啊!三哥没有别的长
处,最厉害的就是一颗阴险黑心,我敢打赌,他与人比武,一定会在前一天晚上早到
,然後偷偷在地底埋上几千斤的火药!」
源五郎苦笑不答,当初暹罗比武,能让雪特人过关斩将,靠的还不就是这一套。
兰斯洛笑道:「炸药倒不见得,但是那花风苍计决想不到,我们会事先在那山谷
里挖了条通到外头的小道,当他看到我们的时候,那副表情好像见了鬼!」
这次的作战很简单。源五郎将有雪库存的火药全部用上,挑了个适合作埋伏的山
谷,将火药埋下,再挖条逃生小道,一切就是这样。
可是,火药要如何埋,爆炸时才能有预计的效果?要如何控制山石崩塌的规模、
方向、速度?逃生小径要由何处开挖,才不至於火药一爆炸,小径也随之崩塌?多种
因素只要一个配合不上,四十大盗就会给塌落的山石第一个活埋,或是瞪著堵塞的逃
生通路,全军覆没。
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是需要丰富的地质知识、精密的计算能力来作後盾,而源
五郎齐备了这些能力,在妥善运用後,引导众人走向此次胜利。
虽然成功掠夺到了大批粮食,四十大盗并没有全数占为己有的打算,不过,要如
何发放出去,则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最後,则是有雪想出了解决办法。
雪特人的踪迹在大陆各地都可看到,本身是一个很辽阔的人脉网路,在众人目前
所栖身的枯耳山一带,有个叫做马福林德的雪特人,是这一带雪特人的头头,过去四
十大盗与花家军对峙时,他曾经提供了不少情报,现在,就藉著他的手下,把这些米
粮分送到附近城镇的每一处。
让雪特人经手办事,岂有不贪污偷藏之理?不过兰斯洛亲自提刀监督,只要别做
得太过火,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连续两天下来,原则上一切无事,近万灾民受惠,千
谢万谢,兰斯洛特意叮嘱,此地不可久留,灾民们拜谢而去,四十大盗更因此名声远
播,成了举世闻名的侠盗组织。
由於饥荒未过,酿酒不易,这晚的『打垮花家败类庆功第八次会』上,众人仍是
以水代酒。饶是如此,胜利的喜悦却比任何醇酒都要甘美,令四十大盗的成员们非常
陶醉。
一战功成的源五郎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与有雪谈笑方酣,众人嚷著要他弹
奏乐器,兴致正自高昂,忽然所有的声音都静寂了下来。
四十大盗中唯一的女性,此刻缓步走到源五郎身前,脸上的表情十分恶劣,显然
心情极坏。她从怀中掏出一面红色小旗,递至源五郎面前。
「哼!」
源五郎不解地侧著头,「呃……妮儿小姐的意思是……」
少女没有回答,仍只是冷哼一声,将那面红旗在源五郎面前晃了晃,那种红著眼
眶、嘟起小嘴的俏模样与平常的娇蛮不同,却像是一个顽童迫不得已将心爱玩具送人
的委屈神情。
源五郎瞬间明白了。少女是因为输了打赌,特地来付清赌注的。
这面红旗是四十大盗行动的指挥旗吧!曾听有雪提过,本来兰斯洛不搞这一套,
不过在将指挥权交给妹妹时,特别做了一面小旗子,充作象徵。妮儿为此非常高兴,
一直珍而重之的贴身收藏,现在会主动交付出来,其心情不言可喻。
这是件好事。那代表少女敢做敢当,既然承诺了,就算不舍也愿意实现诺言,而
不是像普通庸俗女子般撒娇耍赖。
真好,她并没有让自己失望呵……
源五郎微微一笑,伸手去拿红旗,但是落手位置却有些微差异,在碰到旗子时,
也顺势握住少女的温腻手掌。
妮儿皱起眉头,似觉不妥,但是这时候似乎不适合说这个,她深吸一口气,沉声
道:「关於我们上次的约定……」
「我没有做到。」源五郎笑道:「我们的约定是:四十对两千,让大家毫发无伤
,安然脱离。而我所做的是二十对两千,敌军全灭,这和当初的约定不同,严格说来
,是我输给妮儿小姐了。」
「可……可是……」
源五郎微笑道:「能够代表大哥统领四十大盗的,除了妮儿小姐没有别人,请您
继续打起精神,带领我们行动吧!」说著,以他那独一无二的优雅体态欠身一礼。
妮儿为之语塞。她当然知道这次赌约自己是输了,自己一看到这个男人,就莫名
其妙怒火直冲,说不出的憎厌敌视,怎样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更不想欠他的人情…
…可是,这支代表四十大盗指挥权的红旗,是哥哥肯定自己能力後所给予的信任与委
托,自己实在不愿意失去它……
双方沈默半晌,少女握住红旗的手腕随著内心激动而轻轻颤抖,唇瓣微张:「…
…谢……ㄒㄧ……」简短的两个字却怎也说不出口。对此刻的她来说,要坦率地说出
谢谢,似乎比认输更加艰难……
幸好,微笑著的他完全洞察了佳人的窘迫。
「呵,这面旗子还是请妮儿小姐留著吧!至於给胜仗勇者的恩赏,我只要这个就
够了!」
源五郎微微笑著,忽然动作飞快地在少女手背上印下一吻。妮儿惊叫一声,想要
抽回手掌,却已迟了一步,被这奸笑的淫徒偷袭得逞。
「你!你……你……」
「呵呵!传说美人如玉,妮儿小姐的手好香好软啊!」
又香又软?
才怪!
砸在头顶上的那颗大石头,天晓得是不是从茅坑旁边搬出来的,不然怎会这般又
臭又硬!
四十大盗早已熟练地闪到一旁,不敢接近爆发中的火山。有雪用带著忧惧的眼神
望向兰斯洛,後者好整以暇地道:「嗯!老三这麽用功,不出两个月,必然尽得我家
铁头功真传!」
可不是吗?人家大小姐可不是像平常那般一砸了事,而是举起大石头当榔头用,
连续狠搥!
唉!不过是亲了一下,连唇印都没留下,用得著这麽拼命吗?自己的聪明脑袋要
是被打笨了,那可怎麽办才好……
想是这麽想,但那名被痛砸得倒在地上的淫贼,却忍不住心内的情绪,笑意偷偷
浮上嘴角……
珍珠鞍,轻骑马,一日看尽玄京花!
花字世家的根据地,玄京,位於艾尔铁诺北北东,平时是由当家主坐镇,处理家
中大小事宜以及第四集团军的军务。
然而,众所周知,此刻花家当家主为著一件重要任务,带了世家中一半好手在东
北国境办事,因此,负责打理玄京城总务的,是现任花家总管,花天桐。
这位大总管此刻正为著连串接踵而来的麻烦,伤透脑筋。随著旱灾而来的民乱,
并不好处理,在当家主授权下,几乎全数采取镇压模式,这事花家近千年来早办得习
惯,所以并不是什麽大问题。
不过,最近新窜起的那个盗贼团──阿里巴巴四十大盗,却著实是个碍眼角色,
不但连续劫夺花家货物;两个月前还和花家硬干一仗,令两千军队几乎全灭,花家新
生代菁英之一的花风苍更因而落败身亡。
这个战果令花家颜面无光,幸好已立刻采取行动,封锁此事。否则若传开去,那
群强盗岂不成了大仁大义的侠者?这样的形象一旦确立,将会对花家的统治权造成严
重威胁,所以这群强盗等若已为他们自己签下死亡切结书。
可是,比起他们,花天桐这时更在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名男子。
「末将蒋忠,任职於第二军团第三军,谨代表敝上向花大总管致意。」
花天桐皱著眉头,端视著这名身穿白色骑士服的男子,在纳闷他来意的同时,也
不由得想起他口中的「敝上」,那名长年带著半边面具、犹如冰锋般的冷峻男子。
据自己所知,那人的出身与花家确实颇有渊源,但一直以来,他并未与花家有什
麽往来,且第四军团遥隔两方,各不相干,他今日遣使至此,是何用意?
「嘿!蒋将军客气了,我有许多年没见到周大元帅了,未知元帅他可安好?」
「元帅操持军务,昼夜无间,我等西方军民无不竭诚爱戴,只是他事情实在太忙
,日前贵宗老当家仙逝时,没能亲来祭拜,心中是相当遗憾的。」
双方客套数句,气氛一时有些诡异。似是为了省去互猜心意的时间,蒋忠开门见
山道:「此次元帅命小将前来,乃是有一事要请贵宗协助。」
「哦?竟是周大元帅有所委托?这可不简单啊!」花天桐沉吟道:「不知敝家有
何处能够效劳的?」
「近来,在国内有个叫做阿里巴巴的强盗团,四处掠劫,为祸百姓甚钜,元帅深
自忧心,故遣小将前来,希望与贵宗合作,将这群强盗消灭,为民除害。」
花天桐闻言面色微变。四十大盗虽然闹得厉害,却始终是花字世家之事,若是石
字世家开口合作或许还有几分道理,你周公瑾远在西方国境,这般多管閒事,莫非当
真是小看花家无人?
他这番心思,蒋忠精明干练自然明白,遂道:「北方的治安原本我们不该僭越,
但这票强盗於月前一宗劫案中,抢了白鹿洞的货物,伤了十多人,元帅他念及师门重
恩,心急如焚,这才自告奋勇,希望与贵宗合力除害,为师门雪耻。」
花天桐也是老江湖,心知蒋忠所言虽是有理,却未必是实。四十大盗在北方领地
内的劫案,全有报告送到自己这边,里头可没有与白鹿洞相关的掠夺记录;若是发生
在石家领地,那起码是三个月前之事,他周公瑾若真心急如焚,怎地拖至此刻才发作
?
可是,自己虽不愿外人干涉花家行政,但除去四十大盗乃必然之事,听闻其中有
数名高手不易对付,在当家主把众多高手调至边境的此刻,如若传闻是真,那麽要剿
灭这股强盗,花家势必得付出极大代价;要是能利用他借刀杀人,倒不失为一个好办
法。
「周大元帅的好意,敝宗极为感激,却不知要怎样合作?」
花天桐心有顾虑,倘使对方的回答是派兵入境,那这个合作就很可笑了,不过周
公瑾并非蠢人,自不会有此愚行,当下他静待对方回答。
「剿灭四十大盗的工作,由我方一肩担起,若有漏网之鱼,贵宗只要协助我方高
手缉拿即可。为了避免非议,此次出手剿灭四十大盗的人选,乃由白鹿洞直接派出。
」
如果是直接从白鹿洞派出,那就说不上是第二军团协助第四军团,花家的声誉也
不致受损,这个合作条件花家可是占尽便宜。
花天桐沉吟道:「如此当然甚好,不过,听闻那四十大盗中颇有高手,未知贵方
的人选是否……」
「花大总管毋须担心,就算那四十大盗中真有高手,也无法改变他们一夕灭亡的
命运。」蒋忠冷笑道:「因为此次行动,是由陆游宗师的关门弟子,元帅的小师弟亲
自执行!」
「什麽?」
饶是花天桐阅历丰富,此刻也不禁惊叫出声。剑圣陆游的第七弟子向来有著种种
传闻,却从不涉足江湖,这四十大盗究竟有什麽能耐,会让白鹿洞如此慎重行事?
看来这四十大盗确实是离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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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六)第四章─龙神血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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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来,四十大盗并没有转移阵地,仍是在枯耳山一带活动,并驻扎於斯。
这晚,距离枯耳山前岭有相当距离的後峰响起了怪异的巨大风声。
六道骑影缓缓自天而降,落在地上。倘使有人看到这一幕,必定为之大惊失色,
因为这六名骑士所驾驭的并非马匹,而是传说中硕大无朋的飞龙!
与神话中传说巨大的有些差别,但每头飞龙站立起来也有三四个人高,尖锐的白
牙、狰狞龙爪,教人望而生畏;巨型羽翼微微拍动,龙鳞在月色下映照雪亮银光,威
猛雄视的姿态,胆小些的人别说靠近,连多看一眼也是不敢。
六名骑士凝望著山那头的隐隐火光,其中五人都感到兴奋。历经千年蛰伏,历代
守护升龙山的龙神一族,终於要再踏足尘世了!刻下要执行的是第一步,先杀尽那班
恶名昭彰的盗贼血祭,让世人重新忆起昔日龙神族的威名!
然而听说那班盗贼极为狡猾,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本领高强,连石家、花家两
大世家都拿他们没办法,先後闹得灰头土脸。也只有这等对手才配做龙神族重临世间
的血祭礼物,不然若是对付一般毛贼,又如何请得动这一行人?
五人转望向他们的首领,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希望能尽早出手一试。
「眼下饥荒四起,这班强盗还专门挑粮仓、粮车袭击,委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
以平民愤。花家枉为七大宗门之一,怎地这等无用,连一个小小强盗团都解决不了?
」
身上的紫衣在夜风中飘扬,为首之人缓缓道:「明人不做暗事。趁人睡梦中偷袭
非正人君子所为,日出後三刻行动,教这群强盗死也心服!」
五名骑士为著族主的昂扬气度而赞叹,殊不知族主的心内正复杂地激盪著。
此行之前,曾往西方国境拜见二师兄,商谈有关这次行动。临别前,二师兄递来
了一包草药。
「百花酥筋散。传自云梦古泽,本是毒皇的精心杰作。」嘲讽的冷笑,自面具下
发出「现在则是存放玄冰两千年的古董级麻药……不过,多少还是可以用吧。」
这种特制麻药创自九州大战中期,若是一般人服下,半点作用也无,但如若是天
位高手服下,只要天位力量一发,立即全身酥软,只能任人宰割,而且除非得到解药
,否则绝不可能自行逼出。
这种药物在创出十年之後,终於被外人研发出解药,得以破解,於是被其他药物
所取代。九州大战後,天位高手所剩无几,这项麻药更派不上用场,但阿朗巴特魔震
之後,天位高手重现於世,却几乎对九州大战的一切毫无所知,这早被人遗忘的麻药
,反而能发挥奇效。
「二师兄,这是……」
「掺在四十大盗的饮食中,此战必操胜卷。」
当时自己只觉诧异,白鹿洞行事以王道为宗,讨伐盗贼,更是以仁义之师自居,
怎能行此下三滥的手段?
「这一战乃龙神族重入尘世的重要战役,宣传效果远重於一切,岂容有失?若四
十大盗真如传闻中有天位高手在内,纵能将之消灭,也得牺牲不少人手,传出去更不
光彩。」他道:「浪迹江湖,以单打独斗、正大光明为英雄,但今日乃决胜沙场,兵
不厌诈;设敌以弱,待其不备而一举歼灭,减少自身伤亡,这才是一族之主的大将风
范,也是师父与我的期望。」
二师兄乃当世英杰,在兵法上的认知更远超於己,会这样说必是有他的道理的,
何况师父也应允此事。回想起来真是奇怪,自己原本很不喜欢这个二师兄的,但自从
蒙他赠药,解去长年病患後,心中憎恶不知为何全转作钦慕之情,想想当初的自己,
真是有些可笑。
思量著那日师兄所言,侧目看看身边的五位族人,心头不由得感慨。龙神族人丁
不旺,九州大战时损失不少,後来又与三大神剑中的天草四郎对上,险些遭到灭族之
祸,如今族中高手凋零,确实是禁不起什麽刀兵伤亡了。自己既为一族之长,就得为
族人做最好的打算,个人的武者洁癖只得先放在一边了。
算算时间,那麻药应该已经送进去了,只希望那四十大盗不是每个人都那麽笨。
假如有人能识破那麻药,自己心头的不快感也就不会这般沈重了。
这晚,是四十大盗的『连续打垮花家败类庆功第一百零八次会』。两个月来,众
人连劫花家四十七支粮队,更神出鬼没地攻破四处粮仓,除了少部份留作乾粮,大部
分都送散出去,广济灾民。
兰斯洛为避免锋头大大,发米时没有张扬四十大盗其名,饶是如此,众人也体会
到满满的成就感,欣喜不已,让队上一直洋溢著兴奋的高昂气氛。
而这晚的庆功宴,更有实质意义,因为那一直协助众人散粮、补充马匹装备的雪
特人首领马福林德,为了犒赏诸位义贼的辛劳,特地送上私酿的藏酒。众人皆是好饮
之辈,禁酒数月,喉咙早已发痒,哪有不开怀畅饮的道理。
独坐在一边,呆瞪著面前的酒液,兰斯洛正自头痛,脑里乱成一团,不住思索那
困扰著他的问题。
一个月前,在源五郎数度称赞「妮儿小姐肯承认失败,是个优点。」之後,他若
有所悟,扯下面子向源五郎请教武学,特别是有关天位的奥秘。
源五郎露出了嘉许的目光,这一问,自己期待已久了。
「进入天位的关键,只在一个答案。」源五郎笑问道:「大哥,未离暹罗城时,
您的武功已提升至地界顶峰了吧?」
「是啊!」
「这一年来您勤修不辍,武功较诸那时可有长进?」
「我自己觉得增进了不少,说多不多,但比那时强上一倍是有的。」
「同是地界,那时已是顶峰,如今再强一倍,为何还是地界?」
这一问登时令兰斯洛愣住。是啊!早在一年前,自己就已经有了地界顶峰的功力
,如今再强了一倍,为何还是在地界顶峰?这所谓的地界顶峰,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天心流转,融归自然,浑然大忘,造化万象。」源五郎微笑道:「当大哥想通
了那个问题,这十六字自可帮你找到方向。」语毕,源五郎飘然而去,留下苦思不已
的兰斯洛。
一月苦思,兰斯洛思量了千百种荒诞不经的想法,却没一种能解答这问题,他越
想越钻牛角尖,这几日嘴里喃喃自语、心不在焉,走路踉跄跌步,全是一副失魂落魄
的狼狈样,看得众人好生担忧。
最为此不安的仍是妮儿,她见著哥哥的异状,忧心不已,而且除了这个问题,身
旁也还有一个大麻烦,令少女一个头两个大。
「唷呵!
在那碧水徜徉的好地方,
有位秀雅无双的美丽姑娘,
她唇边笑靥是天上的灿烂太阳,
她剪水双眸是夜空里清澄月亮,
为她迷失的男人不停在问,
何处是妮儿姑娘心的方向?」
扰人的噪音又出现在身後,那家伙以前肯定是干吟游诗人为生,两个月来每天都
有新词新曲,虽然他弹的竖琴很好听,吟唱的乐声让弟兄们鼓掌叫好,但自己就是讨
厌!听了就讨厌!看到他那副嘴脸就更加生气!
不过这个居心不良的家伙,也真是有一手,两个月的时间,和队上诸位弟兄混得
像是多年老友般熟练,连那素来冷漠的黑氏三兄弟,都能和他有说有笑。
现在,整个四十大盗都像是等著看好戏一般,旁观著源五郎对自己的追求,哼!
全是一群不安好心的臭家伙!
源五郎在一旁笑眼相看。佳人的心思他自是了然於心,然而,还有另外一件事,
也令他著实想叹息。
那票家伙自从到达之後就没了动静,看来是准备等天明才动手了,後山蚊子不少
,辛苦他们了。
另外,这个雪特胖子马福林德的演技真是烂,笑得那麽虚伪恶心,是怕人不晓得
他另有诡计吗?
连续几下摇头轻叹,源五郎望向杯中浑浊的酒液,以特殊手法摇晃几下,熟悉的
香气立刻溢满鼻端。
百花酥筋散的效用,是在天位高手运使天位力量时令其筋骨酸软,无力行动,可
是一包药放了两千多年,天晓得会不会有什麽副作用?唉!这样的古董,真不知道白
鹿洞是从哪个仓库底里翻出来?就不能替要喝它下肚的人多著想一点吗?
源五郎正自苦笑,陡然兰斯洛一声大喝,震惊全场。
「且慢!这酒不能喝!」
四十大盗无不大惊,纷纷放下酒杯,有人已经喝下数杯,更是忙著设法催吐,那
个雪特人马福林德更因为奸计被看穿,吓得浑身肥肉直颤抖。
源五郎为之惊异,早知道老大的野性直觉能让他察觉到一些潜在的危机,却没想
到会灵敏到这种地步。假如他此刻真发现这酒中藏毒,那麽明日的结果将大为不同,
自己该当如何呢?
局面一时未定,源五郎将酒杯握在手中,似举非举。
兰斯洛走到那偌大的酒甕旁,心中觉得不妥,但左看右看却瞧不出有什麽蒙汗药
之类的端倪,想了想,忽然间恍然大悟。
「啊哈!原来如此。」兰斯洛拍掌道:「这水浑成这样,酒怎麽会乾净呢?胡老
二,你去拿块明矾和纱布过来,大夥儿把这酒滤乾净点再喝!」
「喔!这个点子好,还是老大你高明!」
「那当然,不然我怎麽当你们老大呢!」
众人轰笑中,重新滤酒痛饮,兰斯洛更是连饮数大杯,直赞酒香。
源五郎心中叹息。光有直觉,却没有足够的知识来辨认危险,唉!看来天意若斯
,确难相违了!
旁边的妮儿拗不过众人起哄劝酒,量浅的她只饮了小半杯就醉态可掬,这时,几
乎全场的弟兄都喝得差不多了。
马福林德的目光狐疑地朝这边望来,源五郎微微一笑,仰首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点滴不留!
一夜狂欢,众人皆是醉倒在地,不醒人事。照原订计画,今日正午要去打劫一批
花家的粮队,妮儿内力深厚,醒得极早,便牵著马匹到半里外的山泉处刷洗,源五郎
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後,还有数名被惊醒的弟兄,一同牵马前往。
「你这人脸皮倒也真是厚,整天缠在我後头,到底想干什麽?」
「我啊!是为了与妮儿小姐相逢才来到这世上的,所以跟在心爱的人後头,是再
正常不过的事啊!」
「下流!猿猴!狒狒!不知羞耻!」
少女用其独具一格的言词激烈斥责身後的无聊男子,对方仅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从不回嘴,旁边的同伴则是以一副早已习惯的表情,看这对外表极为相称的俊男美
女『打情骂俏』。
源五郎微微笑著,心内仍有少许疑惑。昨夜自己以天心思感,感察後山敌人的气
息,除了发现对方有天位高手列阵,馀人功力亦接近地界顶峰,确是精兵,不过,还
有一种很特殊的兽类气息,是十分巨大的猛兽,一时间难以确认。
武炼有什麽猛兽能散出这等凶恶的气息呢?记忆中是没有,那麽……呃!该不会
是最糟的那个答案吧!这一代升龙山的居民,已经忘记自己的使命了吗?
吼~~吼~~~~~
空中传来震耳嘶鸣,同时还伴随著一股刺耳的巨大破风声,众人抬头仰望,三道
硕大无朋的巨影,遮天蔽日,在天空中盘旋。
「哇!好大的鸟!」
「什麽大鸟,那叫作大雕!」
「雕?我怎麽不知道世上有雕是八尺身长、红色鳞甲、嘴露尖牙,还会喷火?」
「咦?小五,你怎麽知道那种大鸟会喷火?」
话还没问完,三头盘旋於半空的血红飞龙忽地急速俯冲,在距离地面十尺左右,
背上骑士一拍,红龙张开大嘴,炽热的火焰惊人地席卷地面。
源五郎抢前一步,双手合掌挥出,劲风组成气罩,暂挡火焰威势,但这龙火厉害
之至,势头既强且猛,恍若数名东方家高手齐发火劲,气罩撑不到眨眼功夫便被催破
,火势持续攻来。
妮儿紧急移动,将几名同伴带开,没人理会的源五郎只得叹息自救,以绝顶急速
闪出三丈外。龙火击空,却将地面烧成一片黑地,什麽杂草、树根都给焚得乾净,只
见白烟袅袅,不难想像当时的高温。
人得保平安,四匹骏马却给烧成焦炭,妮儿怒极,大嚷著反击,但身边的同伴却
实在无此旺盛战意。
他们都不是胆小的人,与石家、花家的殊死战从来也没半分退却,可是面对这种
远远凌驾人类能力之上的龙兽,看它们飞翔天上的威猛姿态、急速俯冲时那股睥睨一
切的气势,却都忍不住浑身打起颤来。
源五郎心中暗叹,这也怪不得他们。在鲲仑,有能力飞翔在天上,就代表著拥有
无上力量,而在各种飞行种族中,龙无疑是征服天空的霸者,更是一种近乎神的存在
,光是龙的嘶吼、呼啸而过的狂风,就能对其他生物造成一种称做「龙惧」的心理冲
击。
九州大战时,人类十数次派代表上升龙山,希望能藉助龙族的力量,便是因为即
使是残暴凶狠的魔族军队,在面对升龙山的飞龙骑士团也会魂飞魄散,不战而溃。魔
族军队尚且如此,更别说四十大盗只是普通的人类了,要不是有妮儿这心灵支柱,恐
怕他们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动手!给我把这三头嚣张的东西打下来!不过就是会飞、会吐火,哪个马戏团
小丑不会?有什麽了不起!」
唉!你到底是在哪个马戏团看过这麽能干的小丑……
源五郎暗自叹气。能够面对飞龙还如此胆大无惧的,恐怕只有眼前这少女了。虽
然不知道兰斯洛的反应如何,但自己在实际目睹飞龙时,仍不免有胸口一窒的生理反
应,所以实在很佩服这女孩的勇气……或是她旁若无人的粗神经!
尽管众人在妮儿的斥责鼓励下,勉强摆出了防御阵势,但面对这从未遭遇过的空
中攻击,阵形完全不具效果。
原本就没想到会在此遇到袭击,自然也没带什麽武器,虽然有人试著往空中射箭
,但是根本就碰触不到敌人半片鳞甲,箭枝便无力下坠,顶上的飞龙彷似有意嘲弄般
,追著箭枝俯冲喷火,高温赤焰烧得众人焦头烂额。
「混蛋!这麽喜欢喷火、耍特技,怎麽不去做马戏表演!你们也是,输给这些只
会喷火的蜥蜴小丑,还算是个杰出的盗贼吗?」
妮儿气极大骂,很奇怪的是,她的斥责从不曾让同伴恼怒、羞愤,反而总能适时
地激起士气。事实上,若没有她的活跃,众人早就给飞龙吓得呆住,在那火焰中化作
焦骨了。
策骑著飞龙的骑士们,看著下方盗贼们手忙脚乱的丑态,哈哈大笑,驾驭飞龙俯
冲,他们的动作极为迅捷,一击之後,不论结果,立即远逸,下头的人别说反击,险
些连他们的位置也看不清。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攻击程度还仅止於戏耍,底下才不过寥寥数人,武功又毫
不足畏,不趁机耍弄一番,三两下便收拾了,往後不知何时才能有这番乐趣。
妮儿的脸色阴沈下来。她并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在暴躁易怒的少女脾气下,
能统率四十大盗,历经大小会战支撑到如今,正足以说明她的才干,最起码,她也不
得不承认,凭自己这些人、这些武器,是不可能用寻常方式击下敌人的。
只是寻常的方法不行……
「妮儿小姐!我们……」
身旁的同伴蒋筝,发出痛楚呼声,面上苍白,嘴唇隐隐浮现一层淡紫,另外几名
也是一样,完全是中毒的徵兆。
「看来,那些龙火含有剧毒,我们虽然能躲过火焰,但仍是嗅进了它们的毒气…
…」
妮儿皱著眉头望向源五郎。他的衣角有数处焦灼,但神态仍是一派悠閒,浑然不
见危促。尽管不想承认,但这男人确有几分本事,能在这些喷火畜生威胁下仍神閒气
定的,也只有他与自己了。
而且,除了镇定,这个男人还有力量……
「喂!油嘴滑舌的东西,下次那三头畜牲俯冲时,你与我一起出手!」
尽管不甘,但不动用天位力量是无法解决这些喷火畜生的。哥哥限制自己使用天
位力量,是为了磨练,不过此刻事关同伴生死,只好破戒了。
「遵命,您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一切照办。」
准备妥当,面对三头血红飞龙的俯冲,两人同时运起了天位力量,预备发出一击
。
妮儿这边遇著猛攻,另一边的情形自然差不多……只是,稍有些诡异。
「那……天上飞的那是什麽东西啊?」
目睹三头红龙飞舞,四十大盗的成员无不目瞪口呆,然而,其中也有完全感受不
到危机意识的迟钝家伙。
「哇!那三只红鸟好大啊?」有雪仰天愣道:「不晓得它们是吃什麽东西长得那
麽大的?」
这疑问当然一时无法获得解答,而之所以众人感觉不到威胁的原因,主要是因为
空中的三头飞龙一直只是回绕飞舞,并未做出任何攻击。
这当然不是对方的心慈手软,乘坐在红龙上的三名骑士此刻亦充满著困惑与愤怒
,座下的飞龙,似乎对地面上的某样东西感到畏惧,不管怎麽催拍,硬是不敢往地上
吐火攻击,就连稍微贴近地面都老大不愿,逼得他们只能在高空盘飞,让地下那群家
伙看杂耍般大声叫好,真是气煞人也。
这情形根本是不可能的,当飞龙骑士与座骑结合,莫说是凶恶猛兽,就算是最顶
尖的地界高手,他们也有信心击败。龙本身是极通灵的生物,到底是什麽理由让它们
恐惧若此呢?
「可恶!这麽下去只会成为人家的笑柄……」为首的紫衫人眉头一皱,叱令道:
「拟态化,进行攻击!」
升龙山上的飞龙骑士团,号称天下第一的强力兵种,其威力所在,绝不是只仗著
巨龙吐火、扑击而已。驾驭飞龙作战还有更强的招数变化,原以为下头这批乌合之众
失去天位高手压阵,只消红龙喷火几次,扑击一番,转眼便可消灭,哪想到一击未发
,便给逼得须拿出真本事来作战,怎不叫人气结?
左右两名骑士依令行动,登时发生了神奇变化。骑士们的下半身融入龙背,红色
龙鳞往上蔓延,在骑士躯干上形成一件龙鳞赤甲,双方结合一体,恍若史前恶兽,手
执赤色长枪,模样威猛之至。
骑士们所策骑的飞龙,仅是升龙山中被称作地龙的龙兽,而非受族人膜拜的龙神
。这些龙兽虽有智能,且远超过一般飞禽走兽,但到底是与人心有段差距,为了便於
驾驭,骑士们可用「拟态化」与龙兽合体,直接以自己的意识来操作这合二为一的强
大躯体。
被选为飞龙骑士团成员的骑士,武功已是族内的好手,再与龙兽的力量结合,威
力殊不逊於地界顶峰级数的高手,任敌人再强大,也有信心击破。
而此刻,当骑士们的意识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龙兽原先所感到的恐惧,再不能
阻碍攻击行动,他们急飞下降,预备往地上发动攻击。
「阿里巴巴四十大盗劫夺赈灾米粮,罪无可赦,天所难容,今日我龙神族以苍天
、正义之名行道,在此诛灭你等一干人间败类!」
为首的紫衫人自重身份,既未进行拟态化,也未参与攻击,只是乘著飞龙停留在
高空,冷冷地说出攻击宣告。
一番抢白,四十大盗无不大怒,但一句「你他妈的放什麽狗屁」还没来得及说出
,对方已经采取攻击。
一拍龙背,飞龙张口吐炎,腥臭的高温朱焰暴风般向四方席卷而去。惨呼声随之
响起,已然有人闪躲动作过慢,伤在这火焰攻击之下。
四十大盗的训练著实精良,场面虽在瞬间落入绝对劣势,众人仍不慌乱,急忙拿
起兵刃试图进行反攻;然而,他们遇到的情形与妮儿先前相同,两头飞龙倏起骤落,
动作快速已极,别说反击,就连看清楚位置也不能。
成员中的鎝宁,内力极为不俗,当一波龙火袭来,他将内力灌注於盾牌上,试图
抵挡一阵,哪知在这高温毒火肆虐下,铜盾像烂泥般融化,若非旁边黑氏三兄弟的长
兄将他扑倒滚开,立刻便要丧生在火焰攻击下。
只不过眨眼间,四十大盗已经折损四、五人,在两头血红飞龙的交错攻击下节节
败退,正当情势危急,一道厉喝骤响。
「哪个家伙敢动本大爷的人!」
惊闻首领来援,众人皆是士气大振,虽在伤疲,仍忍不住爆出欢呼。只见兰斯洛
展开轻功,一下子奔到众人身前,手一抖,风华刀已在掌中,一头红龙对他张口喷出
毒焰,兰斯洛心中忐忑,却手起便是一刀,鸿翼刀第二式的「赤壁故垒」。
刀势回圆成圈,抖盪阵阵涟漪,由一个大圆盪震出千百小圆,与龙焰一接触,小
圆气劲不住削减龙焰威力,待得龙焰烧到护著众人的大圆气劲,其势已疲,轻而易举
地被震散。
巨龙吐焰,既强且猛,从未失手,此刻被兰斯洛一刀消诸於无形,两名飞龙骑士
都微感错愕,而当他们用心控制火焰威力,集中喷射,却仍被那山岳般的雄浑刀劲化
散,两人的信心登时动摇。
当日王五传授鸿翼刀时,曾说过这是套简简单单,没什麽累赘变化的刀法,但那
是以其绝世刀道运刀的结果,兰斯洛修为未至那反璞归真的化境,近月来潜心思索天
位奥秘,於鸿翼刀亦有更多领悟,将那蕴藏於刀招中的奥妙变化一一开发出来,今日
一试,果然建立奇功。
两名飞龙骑士数次催动火焰攻敌,却总溃散於「赤壁故垒」一式的绵密气网下,
实在想不通,这简简单单的一招,为何能连续挡住高温龙火,支撑不失。
有首领做掩护,四十大盗得以专心打防御战。他们在气网庇护下,试著朝红龙射
出弓箭,但面对如此长距,弓箭才射至一半便已无力下坠,至於众人平素所爱用的短
弩,射程则更是不济。
而当众人退到一处山崖下,几个人悄悄地进入山洞,推出了三台木车,那是源五
郎早先设计,将火药铁弹用弹力投掷出的炮弩,现在铁弹尚未制成,众人无奈只得先
以铁矛代替,他们连发两记,铁矛破空而去,正中两头红龙左侧。
「好啊!打中了……」
战至此时,终於奏功,众人齐声欢呼,但声音不久便低落下来,铁矛与鳞甲相撞
,迸出点点星火,却终究无法突破坚硬的龙鳞而力尽坠下。
两名飞龙骑士俱是一惊,没想到这批人还有如此装备。尽管这推测有些可笑,但
难道这就是先前飞龙畏惧的东西?
飞龙虽是甲坚皮厚,寻常刀剑难伤,但如果被铁矛打中腋下、颈部等脆弱部位,
那便大势去矣!这批盗贼武功不算特出,团结起来却也棘手,那个使刀男子用的不知
是什麽功夫,两头飞龙吐焰,威力不下於两名地界顶峰高手施展东方家火劲,他来来
去去只是一招,竟将前後几十波龙焰全数挡下!
在後头目睹这幕的紫衫人,微感恼怒之馀,亦是赞叹於兰斯洛的刀法之奇。创这
刀招的必是天位奇人,其中原理竟与师门绝学「抵天三剑」有些类似。用著虽只是地
界的功力,周围天地元气却随著刀招舞动,而隐约呼应,回盪出千百小圆气劲,令出
招者用最小的功力却能够维持这看似巨大耗损的华丽刀招。
感觉起来,这刀法许多精微之处尚未能发挥出来,这当是和使用者仅有地界功力
有关,但是,这刀法究竟出自何门何派?为何以自己的见识,竟是从来未曾听闻……
再拖片刻,四十大盗的弓箭、铁矛均已用尽,却仍无法损及对方分毫,两名飞龙
骑士见对方弹尽援绝,也发现兰斯洛此招并无伤人威力,索性驾驭飞龙靠近,令火焰
更具威势。
兰斯洛亦发觉不妙,弟兄们渐渐出现了口吐白沫、嘴唇变色的中毒徵兆,自己亦
感呼吸维艰,四十大盗中除自己之外,并无其他能与之相抗的高手,妮儿与源五郎外
出不归,显然也遇上了麻烦,若不尽快把这两头不知从哪来的碍眼蜥蜴了结,恐怕就
要重演伊格布尔的惨剧……
不过,这两个笨家伙终於也中了自己的计,慢慢的飞近过来了。
两头红龙飞分左右,自两个方向分别吐出高温火焰,试图在这近距离之下,一举
催破兰斯洛的防御气网。
「不对!」
在後方旁观,一股不对劲的感觉,令紫衫人催策座骑,往这儿飞来。
「混蛋蜥蜴,滚回你老家吧!」
兰斯洛抖手一振,风华刀划出数个正反弧形,随著他身形急转,每一下旋身便多
了一道回力於刀上,正是专门借力打力的鸿翼第六式「多情应笑我」。
龙火虽是无形,终究是有质之物,在这一代天刀妙手偶得的奇招之下,给兰斯洛
一回一带,不可思议地倒卷而归,熊熊龙火,刹时吞卷向两头血红巨龙。
人龙一体的组合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两名飞龙骑士一面急速爬升,躲开火焰;一
面鼓劲出招,以龙族武学的「升龙气旋」,将反噬而来的烈火打散卸去。
可是,除了熊熊龙火,也还有别的威胁紧跟而来,等待已久的兰斯洛终於逮著了
反攻机会。
趁著红龙尚未飞高,兰斯洛腾身而起,躲避过一记尾扫、两下爪扑,搆著一头红
龙躯体,脚尖连续踏在它身上,借力飞身而起,跃至半空,对著那名正自手忙脚乱的
龙甲骑士,一刀疾劈。
「王八蛋!死你的吧!」
那飞龙骑士绝对不弱,猛刀迎面,还能举枪反击,可是兰斯洛此时已是地界中数
一数二的高手,风华宝刀更是锋锐无匹,一声脆响,招破、兵刃断,跟著便要杀生夺
魄!
「休伤我族弟兄!」
一声叱喝,劲风激起,阻住兰斯洛攻势,令他动作为之一顿,紧接著便是一截枪
尖闪电般直射脑後!
身在半空,周围的一切彷佛全部停顿,兰斯洛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像
是被一股奇异而庞大的力量压制,难以动弹,这感觉在一年前也曾感受过,那是义兄
东方玄龙出手,以天位修为将自己硬生生定在半空的效果。
来人是天位高手?
兰斯洛大骇,幸而自己武功在这一年间大有长进,又事先有过多次经验,晓得应
对之法,长吸一口气,宝刀以一个玄妙角度,硬是不著力地突破封锁,回旋至背後,
与那将破脑的长枪对上一招。
一声爆响,火星四溅,兰斯洛身上压制尽破,胸口真气一浊,伸手接回宝刀,整
个人便往下坠。
落地还来不及站稳,枪尖化作千百流星,凌空下击,杀得兰斯洛连滚带爬,拼尽
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撑下,蓄起全力,一刀劈在枪杆上,纵然对方内力强己诸多,神
兵到底是占了便宜。
哪知,这把朱枪亦非凡铁所铸,被风华刀砍上枪杆,只是出现一道小细纹,并未
断裂,一股反震大力却震得兰斯洛手腕都麻了。
忙乱一瞥,但见一名紫衫人傲立六尺空中,著男装打扮,衣袂迎风飘盪,眉目俊
美得彷佛神仙中人,却含著一股冷肃杀气。
「我叫紫钰。」紫衫人道:「希望你好好记住,这就是今日杀你之人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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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六)第五章─天位奥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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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十日 艾尔铁诺 北部
在此之前,兰斯洛与此人远距离对望,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此时一与这人近距
离相对,第一个念头,就是惊讶於对方的绝俗俊美,毫不逊於源五郎,若是身为女儿
身,必是风华那般的绝色佳人,今年真是奇怪,怎麽所有的美人儿不是变成鬼,就是
当了人妖!
跟著,在彼此双目对望间,一股莫名的震撼,从天灵直震向整个脑袋。
自己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人?
如果没有,为何这股胸痛的感觉这般熟悉?
兰斯洛只觉整个胸口非常难受,充塞胸臆的情感,像是愤怒、怨恨、不甘,又像
是满怀柔情,夹杂在那之中的,更像是……一股很深沉的伤心!像自己在暹罗城中,
目睹风华墙上绝笔留字那时的大恸!
对方的眼神出现迷惘,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样的震撼。双方一时忘了动手,无语对
望,数不清的画面刹那闪过脑际,想要详细抓住却又模糊不清。
时间只是一瞬,却像过了天长地久,直至身旁人声大响,双方才回过神来。
没了兰斯洛的屏障,两名飞龙骑士在稳定身形後,立即驭龙下扑,喷出熊熊龙火
。这一次可没有刀气屏障,闪避不及的人给那能融化铜铁的高温血焰一卷,瞬间便化
作灰飞。
听见惨叫,回头正瞥见这惊人一幕,兰斯洛心中大恸,刀势失守,地界对天位,
根本没有半点胜算,更岂容半点分神?给紫钰的朱枪劲风扫过,胸口割裂出老长的血
口,险些就此丧命。
无视兰斯洛的焦急,两名飞龙骑士持续发动猛攻,急欲了结这早该完成的任务。
然而,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纵横於艾尔铁诺,在苦战中建立地位的四十大盗,绝
不是一群徒然托於首领庇护的无用懦夫,更不是如同他们所预期的好啃的软骨头。
因为知道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敌人,自己实力不足,当兰斯洛挺身相护,众人很
自然地匿於其後,研究破敌方案;但是当首领遇上了危机,就是自己该出力的时刻了
。
「保护老大!」
之前且战且退的四十大盗,一反早先的柔性战术,采取了近乎无谋却绝对激烈的
反击。成员中的夏耀权冒险自雪特人的火药房运来火药,配合著投掷机,朝红龙作投
掷攻击。
这不是什麽聪明主意,因为红龙的火焰一喷,火药在半空便已爆炸,而当火焰席
卷过投掷车,发生的爆炸反而立即造成多人死伤。可是众人没有选择,因为在没有别
的攻击方法能奏效,这就是大家唯一能作的了。
在这股惊人的气势下,两名飞龙骑士也感到棘手,炸药虽然无法伤及人龙一体的
他们,但给一捆炸药砸爆在身上,也不禁一晕。双方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一时间僵持
住,然而,尽管众人很努力,能做到这样已是极限,却也没法突破过来帮助兰斯洛。
「你们四十大盗坏事作尽,彼此间倒还颇有义气,诛灭你们之後,我自不会让你
们暴尸荒野。」紫钰的眼神回复冰冷,环视过整个战况後,冷冷说道。
「你放什麽狗屁!」兰斯洛勃然大怒,看见弟兄们出现死伤,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连续几记拼命的进手招数,希望迫开眼前这人,赶去救援。
无奈双方功力委实相差太多,对方甚至不需使用实招,仅把长枪随意舞动,涌来
的大力便几乎要他吐血跪地,再怎麽精妙的攻招,没了足够的力量推动,全然发挥不
了作用。
眼见弟兄死伤渐多,兰斯洛心急如焚,更是奇怪妮儿与源五郎不知遇到什麽危险
?若他二人在此,那定可敌住这人。
对方似乎也看透了他这层心思,冷冷道:「别妄想有援军,我专程留下一批人对
付他们,现在大概也已经授首就地了。你刀法极佳,若是随你身亡而失传,倒是憾事
一件,还有什麽变化,趁你倒地之前尽量使吧!」
兰斯洛这才明白,对方之所以不下杀手,是为了窥看自己鸿翼刀的秘密,他们现
在占尽上风,这人确实有此馀力,若非如此,地界对天位,对方全力一枪,自己又怎
生接得了?
(我要怎麽样才能摆脱这人?那除非我也有天位力量!可是,到底什麽是天位的
奥秘?)
这个问题,兰斯洛已想过无数回,最後都是头晕脑涨,得不到答案。源五郎说这
是必然现象,慢慢来,以自己的资质,必有一日会想通的;但现在情况危急,自己恐
怕等不到那一日啊!
自己是有进入天位的潜力的。源五郎这麽说、阿草这麽说、自己也一直这麽相信
著,现在正是最需要天位力量的时刻,假使现在不进入,又要什麽时候才进入呢?
『同是地界,那时已是顶峰,如今再强一倍,为何还是地界?』这是源五郎丢下
来的疑问,进入天位的奥秘就在其中,可是……那最关键的答案究竟是什麽?
是什麽……
紫衫人见兰斯洛刀法大乱,脸色发白,出个三刀,更回手用刀柄击打自己脑袋,
用力奇重,血流满面,以为他久斗不胜,发起疯来,当下提枪预备随时一枪了结此人
。
这厮刀法精奇,一身内力也浑厚到不可思议,地界之中委实无人能制,自己今日
若不将他诛杀,他日定是全大陆的祸害!
脑内急转,千思万念纷至沓来,激烈的思考让脑子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过去曾
想过的诸多念头一个个掠过脑海,却没一个管用。
对手存心窥看刀法,未下杀手,兰斯洛身上的伤口多半是自己弄出来的,刀柄敲
打在额头上,鲜血飞溅,他却恍若未觉。自己的弟兄正血流遍地,相救不得,这麽一
点痛苦又岂能弥补他们於万一!
血沿著脸庞流下,失血同时,脑里也昏乱起来,更无法有系统的思考,这时,一
个回归原点而延伸出的疑问,排去了所有答案,占住兰斯洛整个意识。
地界顶峰的本身是什麽意思?
既然可以不住突破,毫无上限,那为什麽叫做顶峰?
还是说,所谓的地界顶峰,不是一种功力的限制,而是一项最低标准的界线!以
地界晋升天位的最低功力标准!
只要拥有那级数的功力,做出突破,就可晋升为天位,而不是指地界的修为上限
,否则为何有人穷究千年之功仍停留在地界;当年却有人以十馀岁低龄,便能以天位
力量纵横无敌?
当想通了这点,尽管脑袋依然模糊不清,思路却整个明析起来。
人们都知道,突破地界顶峰,便是天位。可是,那是怎麽样的一个突破法?肯定
不是勤修苦练,否则绝不会有像自己两名义弟那样的例子。
自己身边出了不少天位高手,他们都说过些什麽呢?
妮儿说:「不要想太多啦!就闭上眼睛,你觉得想要用,就可以用得出来。」
花老二说:「别用脑子想,你们这些白痴的意识,又怎能理解天位力量的奥妙呢
?」
东方玄龙说:「天地造化是很奇妙的,有时候,当你把那些他妈的规条全部扔掉
,就会发现事情其实简单得好笑。」
王五大兄说:「放下一切的武学知识,跟随自然的风、水、气息,自然会带你找
到天地大力的根源。」
鸿翼刀法的八式,每一式都是天地造化所凝。为什麽这些天位高手每一个都提到
自然?每一个都强调别想太多?
是不是因为和这整个浩瀚天地相比,个人再怎麽苦练,也不过是渺小一粟?唯有
忘却自身,与自然造化融为一体,才能引用天地之力於己用,发出沛然至威!
所以,才别用脑子多想,因为太多的猜测、臆度,只会让人心浮躁,离自然天心
越来越远,无法领悟自然造化的轨迹。
兰斯洛忽地一笑,静静站著,连手中神兵都抛得老远,脑里一片空白,什麽也不
多想。
他只用心去感觉。
感觉风、感觉云、感觉日光……就像在很小的时候,那臭老头每日清晨抱自己到
山巅上,教自己作的一样。
在一片至静中,他忽然有种感觉、有股野性的冲动,由身体传达给脑部,诉说著
该如何去行动,该怎麽样把那股不属於人体的力量,藉由人体发挥出来。
天心流转,融归自然,浑然大忘,造化万象!
兰斯洛大笑,笑中闪过泪水,更伴著刀风与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天地大力。
他已有领悟!
一切就只是这样去他妈可笑的简单!
与源五郎并肩而立,妮儿俏脸含煞,一凝神,天位力量已经凝聚体内,随时可以
轰出。
忽然,一股酥软感迅速麻痹四肢,全身瘫软得像是没有半块骨头,连动根小指头
的力气都没有,闷哼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倒地声响起,侧目望向滚倒在身边的源五郎,只见他也是一副骇然欲绝的表情。
几名同伴的惨嚎声在耳畔交错响起,最後是一下长长的吸气声,跟著就是一阵焚
骨般的灼热,两头巨龙朝自己这处一齐吐出了朱红火焰。
充斥於宇宙造化间的浑沌能源,称作天地元气,以此能源演化,而衍生出风、雨
、雷、电、冰雪、日光……等自然现象。融会於生物体内,应用而出,当具天地造化
之大功,是谓「天位」。
凭著最原始的直觉,感受到天地运转的轨迹,刹那间,天心流转,忘却自身存在
,以最纯粹的本源,牵引沛然天地元气入体,融合自身地界内力,天位力量由是而生
。
朗声一笑,兰斯洛左手画了个小弧形,一股充沛气流回盪而出,直冲数尺外被他
弃诸於地的风华刀,将之倒卷而归。
兰斯洛空手大步奔出,冲至中途,风华刀已奇迹般出现在手中,整个动作浑然天
成,气势惊人流畅,下一刻,他已飞身半空,一刀向那紫钰劈下。
顿悟、大笑、奔出、执刀、劈出,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紫钰明明看到这男人发癫
似的以刀柄击头,踉跄後退,方自冷笑,哪知他下一刻忽然像天神般出现在半空,刀
势如充沛天河,倒泄轰下。
假如兰斯洛一开始便展现这样的实力,自己有所防备,当然不致为他所趁,但是
一名始终只有地界级数的敌人,忽然在战阵上顿悟天位奥秘,瞬间爆发天位力量击来
,这样的变化鬼神难料,自己待要卸躲,已然不及。
这一刀,竟是以天位力量催动,而更骇人的是,在那强横刀气中竟还有一股莫名
异劲,开始腐蚀、毁灭接触到的一切!
「金蛊化龙邪功!你是毒皇门人!」
错认兰斯洛的武功来历,紫钰惊呼一声,百忙中朱枪千幻,组出层层枪影,护在
身前,稍阻敌势,自己亦同时运起独门身法,迅速後退。并非自己功力不及,只是此
时先机已失,对方的气势又强得可怕,若是硬拼,说不定一刀间就落败受伤。
刀枪相击,爆出灿目火花,在双方功力相若的情形下,风华刀的锋锐便占了绝大
上风,脆响声中,朱枪前锋被水平削断,刀刃势如破竹劈下,速度较诸紫钰後退之速
犹胜一筹。
紫钰临危不乱,朱枪再舞,一式焚城枪法的险恶家数斜挑敌人右胸,但却也知道
,朱枪折锋後尺寸缩短,未必能一招毙敌,而对方若拼著两败俱伤,这一刀直劈下来
,甫以金蛊化龙邪功的腐蚀异劲,确有资格拖自己共赴黄泉。
一瞬间,紫钰的雪瞳中终於出现了惧意。
这一幕看在兰斯洛眼中,他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意,正要不顾後果地挥刀直下,以
泄开战至今心中的悲愤与狂怒,忽然一股怪异感觉由小腹升起,迅速麻痹全身,半点
力气都使不出来,刀势溃然大乱。
完美无瑕的一刀出现重大破绽,也便因此,紫钰的一枪才得以後发先至,饶是这
样,那股腐蚀一切的天魔劲,到底是发了出来……
先是脑後一轻,束发荆环断裂,一头长发飘扬在风中;面部也觉得一轻,遮掩丽
容的人皮面具碎裂,露出了一张轮廓相似,却美得更为细致的女儿家俏脸,最後,胸
口也蓦地一凉。
兰斯洛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死盯著前方美景。先是那紫衫小子忽然秀发飘扬,
跟著变出一张大姑娘的秀美娇颜,然後在部份胸口衣衫碎裂纷飞中,一对雪白丰满的
俏挺胸脯清楚地暴露在自己眼前。
「你!你……」
还来不及嚷出声,兰斯洛感到右胸剧痛,已被折锋朱枪贯穿而过。人家大姑娘眼
中闪过羞愤欲死的怒色,也不顾春光外泄,猛地贴近过来,连续三记重掌,全击在兰
斯洛胸口。
「哇!」
惨嚎声中,兰斯洛一口鲜血激喷上天,整个身体像件垃圾般重重坠地,将地面砸
了个大坑。
尘土飞扬,眼前一片朦胧,勉强想撑起身再战,却惊觉周围已是一片寂然。为何
没有打斗声?正在激战中的弟兄们呢?他们怎麽了?该不会……
目光水平游移,曾经与自己同甘共苦、闯荡出四十大盗名号的弟兄们,此刻凄惨
地尸横遍野。
鎝宁,那是打创立四十大盗就跟在身边的老弟兄,现在被龙火烧成焦尸,散发著
臭味。
微·夏克,在四十大盗第三次招募成员时加入,一直以来给了自己许多好意见,
刚刚被巨龙一脚践踏过去,已然气绝。
夏耀权,从伊格布尔之役後入团,精明练达,平时总喜欢和雪特人斗嘴,这时只
剩下被飞龙嘶咬过的半边身体,鲜血淋漓地晃荡著。
其馀的还有许多人,刀疤雄、疯狂小李、老唐、梦仔、杰利……七零八落地横尸
在周遭,血流遍地。
从没有任何一刻兰斯洛感到自己败得如此之惨,他甚至没办法救护任何一人,就
让这些共同奋斗的好弟兄死在自己面前,若非情势仍然紧绷,说不定就会当场痛哭出
来。
可恨!若不是刚才手脚忽然没了气力,现在定然不会落得这般惨败,至少也能宰
了那贱人,令死难弟兄感到安慰!
再移目,那紫衫贱人已经披了件袍子,飘然降身到自己跟前,脸上犹挂两分豔红
,显然仍为著适才的意外而羞愤。
两名飞龙骑士离得老远,不敢靠近过来,生怕看见什麽不该看的东西。
兰斯洛勉力抽出穿胸长枪,一手抚胸,血流如注,大口喘著气。
那贱人刚刚说自己叫什麽来著……紫钰?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不过那都不重要
了,从此刻起,这两个字会用仇恨之血深深刻在自己心头。
「你最好祈祷真能杀了我,若我不死,今天这笔债我定会十倍讨回。」兰斯洛铁
青著脸,一字一字地缓慢说著,不全是为了激动,自身伤重也是一个很大的理由,他
几乎是每说一句话,就有大口鲜血随之溢出。
饶是这样,那股怨毒的目光仍是令承受他眼光的人,像是被一尾毒蛇盯住一般不
安。
(这个男人的确不简单。)
紫钰这样想著,以重伤垂死之身,还能发出这麽凛冽的杀气,紧握兵器不放,这
样的猛兽,绝对值得自己注意,为了免除後患,今日便该将他一掌杀掉。
只是,心里好像有某个声音在反对自己继续伤害这个男人!自己似乎根本不该与
他一战啊!
想不出是什麽理由。是为了武者的尊严吗?不愿意在此时杀一个因中毒而无法发
挥实力的武者,今日一战,胜者本该是他……不行,绝不能心软,只要留得这人一命
,他日必成龙神族的长远恶梦。
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感,她已做出决定了。
「你说得很对,现在……我再找不到不杀你的理由。」紫钰举手一掌,击往兰斯
洛脑门上。
百花酥筋散效应如神,天位力量一提运,至少有一两刻钟手足酸软,这点昨夜自
己已测试过,绝对不假。因此,在与妮儿共同运使天位力量时,源五郎暗自扣下几分
元气,待百花酥筋散效果发作时,还有力气英雄救美。
妮儿面露讶色,显然药效已发,整个身子亦瘫软下来。这时,飞龙吐火,熊熊朱
焰席卷而来。
「小心!」
源五郎拼著残馀功力,以九曜极速向旁一扑,照预算,应该可以顺利将人扑倒,
滚到安全范围……哪想到,一扑过去,本该软弱无力的佳人,竟厌恶地往旁一侧,还
顺势补上一脚。
毒皇混蛋!那百花酥筋散的药效一定有问题!再不然就是某人体质特异,不然,
为何自己手酸足软,她还能踢出这麽重的一脚……
九曜极速加上重腿,结果就是失速。素来维持高雅举止的源五郎像皮球般狼狈地
远滚出去,虽然一路上给碎石磨得甚是疼痛,却也滚出了龙火肆虐范围。
少女藉著这一踹,自己亦倒滚出去,躲避开了龙焰,只倒楣了武功远及不上两人
的同伴,惨被龙火吞卷而过,化为焦炭。
三名飞龙骑士一击得手,和另外一边的同伴相比,这任务简直容易得让人想打瞌
睡,正要继续追杀漏网的两人,忽然那马尾巴女孩的动作,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那女孩想作什麽?」
「好像是想捡石头攻击我们……」
「石头?哈哈哈,好天真的孩子,真是可笑的念头!」
但接下来的事却不太好笑,特别是当少女将一块及得上红龙半个身子大小的巨岩
拦腰抱起,以她那不可思议的天赋怪力将之掷向半空时,三名飞龙骑士就没有半个人
笑得出来。
彷佛人类初见飞龙时候的震惊,他们也不禁有种见到史前怪兽的错愕,撇开那俏
丽外型不谈,这名暴跳如雷的少女根本就是头人形暴龙。红龙虽强,刀枪羽箭不伤,
对魔法的抗击力也极为优秀,但给这规模的巨岩一砸,却也是禁受不起。
三人连忙驾驭飞龙闪避,为著自己被这种毫不合常理的攻击所困感到耻辱,却莫
可奈何。然而,当少女数掷之後,累得气喘吁吁,而三名骑士完成人龙一体的拟态化
,战局於焉回归正轨。
(没法再打下去了!这些家伙怎会突然冒出来?啊!哥哥!)
见著同伴惨亡,心中极是难过,但念及兄长,瞥见山的那头隐有烽烟,少女心急
如焚,几下跳跃,奔至唯一的生还同伴身边,一手拎起他就跑。
仍未从少女敏捷行动的疑惑中恢复,源五郎吃惊地发现,少女那一身怪力并非是
倚仗天位力量的结果,而是真正的天赋神力,便因如此,在百花酥筋散的麻痹效果下
,她几眨眼内便恢复过来,行动无碍,虽然没法与敌人正面对抗,但手提一个几十斤
的重物仍跑跳如飞,总在各种攻击及身前敏捷地避过。
计画变更,既然不能救美,被美人所救也不失为一种亲近法。
「妮儿小姐,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也不想,但是一时间找不到盾牌!」
「呃!盾牌……」
话声未了,飞龙再次吐焰,妮儿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但迫来的些许火劲仍或多
或少地阻碍著她的动作,这时,她想也不想便将手中之人往那迎去。
「哎呀!好烫~~~~~~~~」
一年前在暹罗,自己也是这样拎著雪特人闯机关塔,现在这难道叫做报应吗?唉
!被烧得那麽痛,就算不流泪,起码也该说声谢谢吧!早知道就不用那种笨方法,直
接用残馀功力破空推人,就算失败,起码现在还有体力抗敌耍帅,不必像垃圾一般给
人提来提去,还给当乳猪一样烤……
三名飞龙骑士对於少女那连猿猴都会为之惊骇的敏捷度亦感头痛,不过,虽然他
们一时还拿敌人没办法,至少也成功地阻断了她的去向,让这女孩没法赶赴山的那头
,去干扰那边的战局。
(哥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妮儿目光望向山的那一边,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过去,却偏偏苦无方法。而且身边
的弟兄死伤殆尽,只剩下手上这个没什麽用的人型垃圾。
看著长期悲欢与共的伙伴们尸横就地,少女心中的悲伤绝不亚於山前的兄长,只
不过,对兄长安危的忧虑使她暂时压下一切纷乱心情,全力找著突围之路。
天上那三头大怪兽行动灵活,飘忽不定,偏生攻击起来又比任何重装武器更具威
力,单只是在上空朝下喷火、扑击,就叫人穷於应付,自己与石、花两家正规军大小
数百战,可从没碰过这麽棘手的东西。
如果有天位力量在身,要飞天击破这些麻烦东西当然不难,可惜现在则全是另一
回事,此时此刻,可以用的方法似乎只有那一个了……
源五郎一直在留心山的那头,杀气与兵气的碰撞几乎停了,显示战斗亦已到了尾
声,该设法突围过去,省得连兰斯洛都落败身死,自己就真的万死莫赎了。
空中的龙骑队不好应付,但自己预先留有馀力,只要诱敌靠近,拼著三记星野天
河剑当可以把他们解决。
不过,这主意才一想,妮儿却掉头就跑,那三名飞龙骑士正全力防她突围,压根
就没想到她会忽然往反方向跑,措手不及下,直被她跑出半里,这才因为少女的停步
而追上。
源五郎被随手扔在地下,口中呻吟,心里却是大奇。妮儿此刻不管作什麽,目的
都一定是赶去援助兰斯洛,可是,比速度,只凭天然体力的她再快也快不过飞龙;比
力量,她根本打不到那麽高的飞行物;要用诡计,那不太符合这丫头的直线条脑筋。
既然这样,她停下来目的就只有一个,要用某种快而直接的方法,一举干掉这三头飞
龙。
「对不起啊!大家,我应该帮你们好好殓葬的,但是哥哥现在很危险,我得要立
刻赶过去,所以……」
少女往同伴横尸的方向看了看,喃喃说了几句话,似乎在道歉著,情况危急,无
法保留同伴们的遗体。会这麽说,那代表她将要使用的必是波及范围极广的大型攻击
战术。
那会是什麽技巧?龙族的族民与飞龙配合,便是傲视大陆的梦幻兵种,九州大战
时期,连魔族也畏惧三分,要以地界级数应付,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妮儿双眸微闭,两手快速地结著法印,口中念念有词,神情专注。假如她是个魔
法师,现在自然是在唱诵咒文,但源五郎知道,少女并不懂得魔导之术的相关知识,
所以不该是在念咒行法。
然而,当他以唇语读出了少女所念诵的东西,一张脸几乎惊得白了。
(老天!这是……白家的双重禁咒曲!)
七大宗门之一的白字世家,位於雷因斯境内,历代高手除了钻研太古魔道奥秘,
也自各类魔法中获益良多。特别是雷因斯这样的千年古国,对关於天位资料保存得相
当完善,虽然重要关键七零八落,但昔日天位强者的种种数据却钜细靡遗地记录了下
来,成了白家的高度机密。
近两千年的岁月中,凭著这些资料之助,白家确是先後出过几位天位高手,只是
因为许多理由始终不为人知,就连同为白家的族人也不知。於此之外,则有更多出类
拔萃的人才,对於所谓的天位进行理论式的研究、整理,与模拟实验。
由於资料不全,加上千百年来以讹传讹,众人对天位力量的推敲离事实越来越远
,这些实验的结果多数都成了垃圾,但也有极少数中的少数,反而开启了另一个武学
新天地。好比白家六艺的武中无相,能够以人心完美模拟出天心意识,尽管被白家历
代高手公认是「不可能练成的垃圾神技」,但在第八代当家主白世情手里,却将之简
化延伸成「无相诀」,造福无数白家子孙,为白字世家的地位打下稳固基石。
在这样的反覆实验中,诞生了白家六艺的绝学,只是因为其中有半数属於「练成
足以傲视天下,但能练成的机率比直接修练至天位还低」的梦幻武学,在不足为外人
道的心情下,白家六艺固然名震半边天,但其全貌外人则并不清楚。所以,并没有什
麽人知道,白家六艺中有一章「双重禁咒曲」。
这套绝技的始创人本身并非武道高手,但在魔法与太古魔道上却极具心得,他研
究天位奥秘时,由威力一项来著手;心想,资料中天位高手的一击,威力能席卷数里
,那只要能作到这种威力,是不是就可进入天位了呢?
这个想法,当然与天位奥秘的真相相距甚远,只是单纯著眼於制造出强大的破坏
力,那位先人参考武炼引神入体、倍增功力的秘法,融入黑魔法的技术,於是创出了
双重禁咒曲的绝技。
顾名思义,这套绝学的理论基础,是先像施放黑魔法中的攻击咒文一般吟唱咒语
,借助神明之力加强己身,再归并本身内力,一同击出,威力自然非同小可。这套绝
学简明扼要,照说不难上手,但因为其中有几大难关,解决技术需得同时兼并武学、
魔法两大范畴,白家子孙中兼学二者之人固然不乏其数,却多半只是修习最简单的回
复咒文,未有皆通而大成者,而真正修成天位的高手,自对此模拟技术不屑一顾,是
以年复一年,这套双重禁咒曲未有人实际练成过,就在白家宝库的角落中,乏人问津
地流传下来,直至如今……
源五郎并不知道妮儿是怎样学得此技,又是如何破解了其中实行上的难关。据己
所知,双重禁咒曲的咒力来源多是向黑魔法中的魔神借力,制造出强大破坏力,就不
知道她会向哪一尊神明祈求?
比大海更深沉的忧伤,
比天空更青蓝的悠远……
听见这两句代表神明正体的开端语,源五郎险些像金鱼一样凸瞪著眼。
竟是风之大陆的最大暗神,以无上黑暗之力统驭万千魔神的深蓝魔王!
就算是修练数百年的优秀魔法师,也未必能与深蓝魔王缔结契约,进而借用其力
,这丫头是怎麽修练成功的?
呃……那理由其实自己也大概猜得到。雷因斯的那位女王陛下真是个足以媲美深
蓝魔王的恐怖人物啊!
不过,这个乱七八糟的荒唐绝技,的确是自己所知道极少数几个纯以地界推动,
却能造出近乎天位破坏力的招数;那也就是说……英雄救美没机会了,先找地方避难
吧!
大海般的淡蓝光辉,在少女周身镀上一层氤氲光环,绑在脑後的马尾无风自飘,
神异的气氛笼罩四周。
三名飞龙骑士瞧出情形不对,呼哨一声,同时策龙盘旋下击。
大概猜到後果的源五郎则立即躲进妮儿身边的咒语自护范围,找好掩护。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
我以自身鲜血为誓,
传承彼幽暗之力,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
彼之判决!
在最後那句「彼之判决」出口後,耀眼的光芒,犹如成千上万的蓝宝石齐放光彩
,瞬间将三道骑影卷入,似缓实快的往外扩张,夹带强大能源的冲击波摧毁著所经过
的一切,将方圆半里的大范围全数吞噬在内……
继承神龙血脉,紫钰也有著相当卓越的第六感。此刻,这份第六感正不停地发出
警告,如果对这男人下手,日後必然为此而後悔莫及。
然而,和一向依从直觉行事的兰斯洛不同,紫钰宁愿相信自己的理智。很明显的
,在双方血仇已经结下的此刻,这男人若是留下,定是重大威胁,甚至会危及族人,
只要念及这一点,理智便压下了胸中的不安,毫不留情地击下。
将要击中,掌风甚至已经让兰斯洛额头渗出血丝,忽然间兰斯洛身形一矮……不
!不是闪躲,而是他整个身体忽然陷进地底,像坠入流沙般没入地下。
(地底有人在动手脚!)
紫钰大怒,重掌再发,这一记附上了天位力量击在地上,可以把数丈内的地面翻
转过来,敌人纵使再会藏匿,也难逃杀生之厄。
掌力未吐,右侧忽地响起细微劲风。有人偷袭,而且掌力修为已经到了不能忽视
的地步,紫钰无奈撤招,反手就与来人对上一掌。
双方互碰,紫钰动也不动,轻而易举地将来人震溃而退。
「你们是什麽人?」
出手的是三个人,相似的眉宇,显然是兄弟之亲,身上穿著的服色正是四十大盗
中人。三兄弟联手接下紫钰一掌,现在三人的右臂都破裂溢血。
「带老大快走!」
三兄弟中为首那人忽地大喝:「请大哥珍重,日後卷土重来,必为弟兄们雪今日
之恨!」
在这声大喝中,地上有某处明显一震,跟著便快速向外移动。紫钰想要追赶,但
被这三人不顾死活地奋身挡住,一时抢不过去。
紫钰皱著眉头,这三人的武功虽不足道,但比起其馀的四十大盗那可高得太多,
又有一套奇怪的合击方式,若是早先全力出手,自己一方猝不及防,定然要付出极大
代价,他们苦忍至今才露相,却是为何?
「让开!我只要头头的脑袋!」
两相权衡,取其重者。兰斯洛为人救走,再不设法追踪,恐怕就会让这个危险至
极的男人死里逃生……
对方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排成一行,以左手抵著前人之背,摆出合击阵势。紫
钰目光收缩,从这三兄弟身上感觉到一丝奇特的气息。
「死士?指挥你们的人是谁?还有人在背後控制这四十大盗?」
这是归纳出来的结论,当然,对方并没有承认。三人满面悲壮之色,蓦地一声大
喝,站在最後头的那人爆成血粉,将全身真气狂升灌入前二人体内,跟著站在中间那
人亦同一命运,将三人的真气集中於一人之内,激增至极限。
站在最前头的长兄,因为真气急速膨胀,浑身毛孔都渗出血珠,整个人化做一道
血箭,向紫钰激射而至。
(好邪门、好霸道的倍增功力法!)
紫钰眉头一扬,朱枪灌劲笔直击出,两股劲道一触,血箭炸成粉碎,红珠漫天,
紫钰亦闷哼一声,手臂微酸。
这三人压缩、激增功力的法门甚是独到奇特,江湖中前所未见,自己一时失察著
了道,手臂气血微乱,而给这一阻,要追踪兰斯洛就已晚了一步。
(可是还是得追,不能让那个男人……)
正想寻觅,两名部属忽地大声惊叫起来,飞龙们亦响起不安的低吼。
耀眼的蓝光,夹带著沛然无匹的冲击波吞噬一切,往这边席卷而来。
(莫非是天意!要我今日杀他不得!可恨!)
紫钰愤然一跺脚,飞身而起,挡在众人身前,天位力量灌於朱枪,漫天枪影幻化
中,朝那蓝光迎上!
巨响声中,爆作漫天尘埃。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十日 枯耳山上
四十大盗全军覆没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大陆上各个情报网间传递。
尽管此事将造成的影响尚未浮现台面,大陆各方势力也仅是以「通缉榜上排行第
一的盗贼团被神奇歼灭」的心态来看待,不过在各势力的最高层却都以不寻常的高度
重视,在搜集此事的相关资料。
不久,「陆游的关门弟子、本代龙骑士敖紫钰,率领飞龙骑士团重现人间,轻易
歼灭四十大盗」的消息,由青楼的情报网散出去,立刻造成大陆上沸声腾腾。
月贤者陆游的小弟子!
本代的龙骑士,龙神族一族之长!
身兼昔日二圣、三贤者的绝世神通於一身,在天位新秀逐渐崭露头角的眼下,此
人必是其中的佼佼者。
沈寂两千年之久的龙神族再度踏足人世,轻易剿灭了令石、花两家困扰许久的四
十大盗,展现其强横实力。以这份强势,会对当今大陆的势力版图造成多大冲击?这
点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
一时间,各大势力无不绞尽脑汁,希望多获得这个名叫「紫钰」的神秘人物更多
一些的资料。
相形之下,四十大盗的败亡,是否有残党?残党的下落?就是这片热潮中被人忽
视的地方。横竖已经被消灭,过去的显赫功绩再也没人会去注意,这就是江湖定理。
然而,在一般人没注意、不晓得的管道内,搜寻四十大盗残党的工作,正如火如
荼地展开,搜寻工作分别来自数个源头,其中之一,自然是花家大总管花天桐的命令
。
当日紫钰歼灭四十大盗,临去前只要人向花家放话,四十大盗已灭,可以来这边
收拾善後。枯耳山上,树拔土翻,满目疮痍,足以想见那一战的惨烈,更惨的是焦尸
、碎肉遍地,莫说是收拾善後,就算要统计死亡人数,那也是极为不易。
不过,当手下的仵作们辛苦地整理出检验报告,花天桐心中登时冷笑。那个什麽
叫做紫钰的家伙,必也是想利用击溃四十大盗一事增抬身价,所以就算有漏网之鱼,
定也会秘而不宣。而在验尸报告中,并没有发现女子遗体,也没有找到形似四十大盗
首领的那名男子;换言之,四十大盗最重要的两名首脑并未死於该役。
找到他们,再予以诛杀,这是扳回颜面的唯一方法,不然,花家将因此而颜面无
存。和那暴发户石家不同,传家历史悠久的花字世家,受不得任何的耻辱,所以,花
天桐发动花字世家的情报网,搜寻那两名匪酋的下落。
然而,花天桐并不晓得,仵作团在向他提出报告前,其中已有数人将同样的报告
经秘密管道送至香格里拉;而在他发动手下势力搜寻的同时,青楼、石家、麦第奇家
,甚至艾尔铁诺境外的三大世家,也分别为了不同的理由,透过管道积极搜寻那两人
的下落。
大陆上七大宗门全力发动,找寻兰斯洛、妮儿两兄妹的下落,尽管不张扬,但细
密的程度快要将整块大陆掀翻过来,然而,距离枯耳山之役已过四天,两人迄今踪迹
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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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姿正传(卷六)第六章─踪迹杳然 *
* *
*************************************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十四日 雷因斯边境 基格鲁
基格鲁位於雷因斯西方边境,再往西进入龙腾山脉百里,便以北门天关为界,与
艾尔铁诺相邻。近一年来艾尔铁诺东方的大旱也影响到雷因斯西境,甚至导致无名瘟
疫横生,成千上万的民众因此染病丧生。
此事令雷因斯朝野震动。千年古国的政治手腕到底不同於花家,除了大批粮食、
药品以第一时间送至灾区,现任女王莉雅·迪斯·拉普他·苍月亲自率领医疗团往赴
灾区坐镇指挥,在为百姓祝祷祈福之馀,也卷起袖子,亲身加入救治行列。
众所周知,莉雅女王在登基即位之前以刁蛮任性著称,满朝文武深以为忧。然而
,也许是历代女王庇佑,或是诸神显灵,莉雅公主戴上帝冠後,一反从前愤世嫉俗的
叛逆性子,展现出无比的仁爱与慈和,母仪天下,尽心照顾著各地人民,短短数年间
便赢得了极高的声誉。
这样的结果,当然令雷因斯宫廷无比欣慰。然而也有少部份让人感到遗憾的地方
,昔日在稷下学宫有「无双才女」之誉的莉雅,即位後仅是忠实地执行政务,并未实
现当年倡言的政治改革,那份曾让学宫上下为之炫目的智慧,似乎就此消逝不再……
唯一让宫廷上下隐约不安的是,莉雅女王时常出巡各地,像是想把所经之处的病
痛伤难完全洗去一般,把雷因斯女王所独有的治愈圣力毫无保留地使用。人所皆知,
那份远胜世上一切回复咒文的圣力,是上天赐给雷因斯女王的盛礼,但每次使用的代
价则是折损自己的寿命与健康。
历代雷因斯女王中,几乎没有寿终正寝的例子,全是因为圣力耗竭了生命力,病
弱而亡。在这一点上,莉雅女王的圣力,完全是以惊人的耗损率在过度使用著,照这
情形下去,她绝对会打破过往记录,成为雷因斯史上最短命的一任女王。
可是,众人也知道,莉雅女王迄今未婚,自然更没有子嗣,若她此刻暴病身亡,
雷因斯的王座势必将後继无人。
虽然荒唐,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宫廷百官就为一种含带惊愕的不祥感所掳
获,他们屡次向女王上谏言:「国事虽重,然女王圣体康健乃一国之根本,宜多保养
,图百年大业,勿急於一时。」但女王陛下总是以一贯的慈爱表情,含愁轻叹:「此
理我亦明了,但念及天赋大任,苍生苦痛,总是昼夜反侧难安,总要让天下生民俱得
安乐,才有我安歇之日。」
尽管当事人对於这段话在心中自嘲地冷笑著,不过听在群臣耳里,只觉得女王陛
下心怀天下,为著众生苦痛而深自忧愁,实在是一名圣母般的女性,所有劝谏自然也
就说不出口,只好转而期望女王早日成婚,为王室留下继承血脉。
对於这点,莉雅女王总是说,自己还年轻,登基未久,诸事尚未稳定,至少五年
之後再谈婚事。面对这般说法,群臣也只有暗自留心人选,以待日後。不过,最近事
情似乎有了些变化……
自从莉雅女王移驾至基格鲁,一位自称是女王陛下旧日同窗的男子便时常造访,
殷勤跟随左右,追求的企图表露无遗。
这位男子的背景大有来头,群臣对此喜忧参半,静观其变,但是当事人的心情却
为此烦躁不已,只想尽快驱逐眼前这讨厌的蚊虫。
「花宗主,您来到这边境之地已届一月。没有了主子在玄京坐镇,花字世家的政
务不会有任何疑难吗?」
太阳好大,又没有水喝,做了大半上午的医疗工作,圣力连续消耗,好不容易告
一段落,现在脑袋昏昏、又累又渴,只想躲回小屋里喝冰水、睡大头觉,偏生有一只
不识趣的苍蝇在身边绕来绕去,要不是顾虑女王形象,真想一巴掌就打死他。
「世家的事务井然有序,现有总管处理,并不一定非要我亲自坐镇。」
「可是,传闻花家领地内近来有四十大盗横行,又值大旱饥荒,百姓生活维艰,
花宗主您不在领地内主持,似乎不合常情啊!」
「哈哈~~区区九流毛贼,跳梁小丑,何足道哉?只恨我来不及亲自将他们逮著
。哼!他们被那白鹿洞的小子一举歼灭,那是祖宗积福,若是落入我手里……」说话
一顿,继而道:「至於那些贱民既然无力侍奉我花家,活著也是多馀。我继任花家当
家主以来,一直嫌他们人数太多,浪费米粮,这场饥荒适逢其便,倒省了我不少麻烦
……」
说话之人朗声大笑,狂态毕露,正是本代花家当家主,花天邪!
自从去年花家老主人去世,当家主位置便落在他身上。就任後,他大力栽培新人
,清除旧势力,巩固自身地位,在本次的灾荒处理中,他对待百姓的手段极为狠辣,
动辄血腥镇压,但在照顾花家自家人的手段上,却说得上是尽心尽力,甚是得到拥戴
。
这趟他接到消息,雷因斯女王陛下驾临这边境之地,便尽率亲信高手离开玄京,
出北门天关,以送来救济物资为名,驻扎在基格鲁。一个月来,其图谋已是人尽皆知
。
花天邪眼光斜睨了周遭灾民一眼,嗤笑道:「莉雅,当初在稷下,你不也一向认
为由女王亲身参与救灾,是三流的政治宣传;一流的为政者该运用整个体制的机能来
解决问题,毋须故做形象。言犹在耳,为何你今日仍有此迂腐作为,让我好生失望啊
!」
笨蛋!因为我知道什麽东西叫做现实,不像你毫无成长,仍是用那颗幼稚的脑袋
看待事物!
莉雅淡淡道:「为政者亲民爱物,总希望能为子民多尽份心力,说不上什麽迂腐
不迂腐。这看在花宗主眼中,想来是十分可笑了?」
「既是蝼蚁之辈,要生便生,要亡便亡,何需你我劳心劳力?」花天邪冷笑道:
「……再说,便算这班贱民死光死绝,此等小事,又怎值得我离开你身边半刻?」
把话讲到这地步,意图已是再明显不过,这无聊男子索性更进一步,迳自握住佳
人玉手,不顾对方的挣脱意愿,道:「莉雅,我到此已有一个月,这段时间朝夕相处
,你又何须冷冰冰地拒我於千里?论家世,能与雷因斯历史相提并论,当世唯我花家
;论地位,我乃花家一族之主,绝对配得起你女王之身;讲才学、比武艺,你雷因斯
国内的少年才俊,何人及我?你我七年同窗,笔砚相亲,我不信你对我全然无动於衷
!」
话声一停,陡觉手里忽地一空,原本握在手里的那只温莹手掌,像是化作了空气
蒸发,再不存留半点残渣。
这不是内力,而是某种奇异术法!
修练暗器之人反应最是敏感,方自一错愕,已被佳人抽身而退,拉开数尺距离,
而守护女王的女子亲卫队,也急忙横阻在两人之间,不让他有进一步的唐突举动。
花家好手亦一拥而上,不让家主落单,双方对峙,情势极为紧张。
「退下!小小场面,慌什麽慌!」
花天邪斥退手下,提气朗声道:「当今世上,相信只有我才是唯一够资格拥有你
的男人。你一日不点头,我们就在这里多耗一日,且看你能耐到几时!」
这次的行动拿捏得相当完美,趁著雷因斯女王简从到此边境之地视察时将她困住
,现在,花家的军队正在百馀里外与雷因斯军队对峙,顺势阻断一切来自雷因斯的联
络,基格鲁可以说是处在花家的完全封锁下了。
所有局面都在自己掌控中,随女王到此的亲卫队不过百馀人,莉雅不会武功,又
无高手随行,难道还怕她会飞了吗?
似是不愿多作纠缠,莉雅挥手斥退亲卫队们,在几名贴身亲随护送下,头也不回
地进了栖身的小屋。
周围的山巅之上,盔甲刀枪反射银光,军容壮盛,赫然已有军队将此地团团包围
,教此地之人难以离开。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说讨厌就是讨厌,为什麽男人总是喜欢把女性的话多添上
附加意义?都已经这麽明白的拒绝了,还死不认帐,这算是什麽嘛!」
回到住宿的木屋,关上门,深呼吸两口气,莉雅大大地发起了少女脾气,顾不得
穿著曳地长裙,粗鲁地飞起一脚,将那可怜的小茶几踹得老远。
时间彷佛倒流回三年前,自己仍是公主之身,骄傲、叛逆、任性而旁若无人,一
切喜怒憎恶毫不掩饰的自由岁月……
筹谋、定计,继任女王之後,为了自己所担负起的任务与责任,许多时候必须忍
住,不能轻易让人觑出自己的情绪、反应,所以,只好整天挂著一副甜甜的笑脸,看
在旁人或敌人眼里,得到的结论自然就是不足为惧或是深不可测。
整天过这种高压生活,只要是人,绝对都会歇斯底里、脑子有病,自己当然也需
要情绪上的宣泄,然而,能让自己放心地忘记一切伪装,用真面目去撒娇的人,这世
上并不太多,幸好,此刻身边就伴著一名……
「小丫头!这麽不喜欢的话,那就打回去啊!不给这些花家人一点颜色,他们还
真以为是自己在控制一切呢!」
发言人的相貌、声音和这段话的内容显得极不相称。
小眉小眼,童稚容颜,身高只到莉雅胸口,从外表来看,她只是个幼弱女童,穿
著一身古旧黑袍,头上戴顶尖尖的魔法师帽,过大的尺寸,让帽子总是歪歪的,看来
有些滑稽。
可是却不会有人发出耻笑声。
莉雅不会。这名从自己幼时便一直给自己种种呵护、教导的尊长,无疑便是世上
极少数能让自己敞开心胸的亲人,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有一股难言的温暖充塞胸臆。
躬身随侍在一旁的四名魔法师也不会,他们几乎是以一种连头也不敢抬起的恭敬
姿态紧绷地站著。或许已没有人认得这白发童颜的女性,但隶属魔导公会的每个魔法
师却绝对听过「梅琳·格林」这个名字,并晓得这名字代表的意义。
能够让连续三任雷因斯女王敬之为师,先後托孤於她,这样的女性绝不会是一个
简单人物!
「他们的军队包围了这里,我们人少,又没有武学高手,翻起脸来会吃亏的!」
莉雅说出顾虑,但眼中的笑意却嘲讽著这句话的真实性。
「唉!故意给人机会困住你,却又拒他於千里之外,好个坏心肠的丫头啊!」梅
琳摇头道:「这场闹剧你预备演到几时呢?别说你的鬼头鬼脑,就算光论力量,外头
那不成器的小子也及不上你啊!」
是的!一直以来众人都忽略了,莉雅除了是雷因斯女王,也是以主席之身驾驭魔
导公会的王者。不像外表看来的娇弱,她那从未展露过的魔法能力,绝对能令众武学
高手忌惮三分。
「戏要开演,当然要等演员到齐。」莉雅侧过头,面上的神情已有著王者的严峻
,一种不同於她平素在王宫中展露的威严。
「有下落了吗?」
被质询的对象是四名随侍在旁的黑袍魔法师,他们俱是魔导公会的高级干部。
「禀告主席,占卜团、星象团已全力发动,但截至目前为止,相关情报仍十分模
糊,不能得到肯切的答案……」
没有像青楼那样的情报网,但是当隶属魔导公会的上百位优秀魔法师对目标进行
占卜、观测天象,反而更能够得到一些人类耳目之外的情报。然而,他们所报告的结
果,也只与自己连日来所做的、来自青楼报告所说的相同:无法肯定目标现下状况。
「继续追查,有任何线索立刻通知我。」莉雅道:「守住周边的通讯,行动隐密
,伏藏在基格鲁的人手维持高度警戒,明白吗?」
被困在此地只是假象,虽然与雷因斯断绝联络,但凭著魔导公会,自己便可遥遥
控制手边的力量。
四名魔法师应声去了,他们就像液体一样,分别融化在空气、暗影中,也唯有他
们,才能令以轻功、身法见长的花家子弟浑然未觉。
而在部下离去後,莉雅再度卸下心防,坦率地表露出一种深切担忧的表情。担心
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此刻不知下落的某人。
她有信心,自己的丈夫绝不是个那麽容易就被打倒的人。可是,尽管不断地这麽
告诉自己,胸口仍然紧张得整日疼痛不已。
「我这次真是失败……虽然可以料到他们的危险,也预做了准备,但结果四十大
盗仍是全灭,他下落不明,还又折损了白家三位优秀的人才。」
莉雅道:「糟糕的是,我没想到这次竟是由紫钰姊姊动手。有她牵涉在内,我後
面作的很多准备全被打乱,而且……他一定恨死她了。」
对面的人沈默无语。她晓得,这名小侄女正在向自己恳求,要已不问世事数百年
的自己再度涉足红尘。
「我感觉得到,有好几股势力已经开始运作,开始对他做出追击,结合起来的力
量,大得超乎寻常,再加上紫钰姊姊,我的准备可能会不够……老师,我知道这很勉
强您,但可以请您亲自……」
话只说到这里,因为聆听的对象已然不在。
梅琳走得很安心,毫不挂虑莉雅会否因为自己的离去,遇到什麽危险。
这名小侄女向来计算精确,准备周全,从不曾将自己置身於险地,一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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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六)第七章─彼之判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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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十四日 艾尔铁诺 北部
距离四十大盗溃灭後四日,花家在离枯耳山最近的大城,龙梅都,将匪徒们的遗
体示众。
对於境内的百姓而言,这只不过是花家照例的杀鸡儆猴,但看在知道内情之人的
眼里,这无疑只是个老掉牙的圈套。
将首级、遗体示众用以引出其同党的伎俩,在历史上反覆出现,尽管了无新意,
却相当具有实用性。不过,为了要布这个圈套,花家也费了不少功夫,因为在一片狼
籍的枯耳山上,几乎很难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若是不能辨认面目,捧一堆碎块示众
岂非引人发笑?
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专业人员,花了两天半时间寻找、缝补,这才拼凑出十来具遗
骸以供使用。这也是九州大战时期,天位战的必然结果,落败身死的一方失去功力护
体,在旁人天位招数的强大威力下,瞬间就被打散肉体,尸骨无存。
「胆敢与花家作对,就是人民的敌人,今天的这副德行就是下场!」
在台上宣读的文书官滔滔不绝地诉说死者罪状,同时也对「令石家应付不来的四
十大盗,溃灭在花家领地内」著实自吹自捧了一番。
台下民众各有反应。总体来说,由於兰斯洛先前不欲张扬,许多赈济灾民的义举
均未亮出四十大盗的招牌,百姓自无所知,然而花家却是长期骑在百姓头上的憎厌对
象,当文书官说出「就是人民的敌人」,多数人俱暗道:「人民的敌人除了你们花家
,还有谁?」
这句话自然不会有人直说,但场面也始终冷清,更没有出现预期中的闹场。最後
,文书官朗声宣布:为了使人民的敌人有所警惕,这些匪徒将於此曝尸三日!
官样演讲结束後,百姓四散回家,有一名令天下美人愧叹的美男子,缓缓在人群
中消失了踪影。
之前曾刻意隐蔽行动,所以无论是花家、石家,有关四十大盗的资料里都找不到
与源五郎相关的记录,而他本身的气质也让人很难将之与草莽盗匪产生联想,因而可
以自由行动,反倒是那副太过出色的长相引来旁人注目,成了意外的困扰。
枯耳山一战,他与妮儿虽然脱困,却也与旁人失去联络。这几天,两人走走停停
,进了龙梅都打探消息,休养伤势。
当日一战,两人只受了点皮肉伤,未伤及筋骨,三两下便已复原,只是那百花酥
筋散药力纠结体内,怎样都难以驱出。自己知道解药配方,但此药是两千年前的古物
,解药的药方中有几味植物如今已然绝迹,相信只有到了雷因斯,才能从其库存中找
到。
不过,这只是自己向妮儿交代的说法;此时此刻,当然不能向她招认解药是很难
配的,但这种在九州大战前期被用到烂的过气麻药,当时的天位高手早开发出一种法
门,只要依法行功片刻,随手便可将之解掉。
若非有万全把握,怎敢贸然将这古董喝下肚里,当时的情形,若是自己不喝,不
一起中毒,妮儿必定能窥破自己袖手旁观,任四十大盗被灭,而恨己一世。
自己当然也有理由,但眼下这理由却难以得到她的认同,让她晓得更没好处……
倘若必要,就瞒她一世吧!
比较值得担心的,是与己分散的兰斯洛。
得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两人俱是担心。这天,听到花家将同伴曝尸於城墙上
的消息,源五郎提议前往一观,却被妮儿以「事已至此,不去找活的,看死人尸体有
什麽意义。」而拒绝。
这段话当然是真的,可是,源五郎也知道少女拒绝的另一个理由:当目睹同伴们
的尸体,她没把握失控的自己会做出什麽事!
纵然使不出天位力量,但那招「深蓝的判决」其之疯狂威力仍可令任何高手为之
一惊。
想起那一招的由来,源五郎不禁苦笑。
当年,白字世家除了「天才的白家人」之外,还以另一个称号广为人知,怪物的
白家、疯狂的白家!
凡是传家长远的门阀,必然极重视自家血统、轻视外姓,白家、花家、东方家都
有这样的倾向,而今日的花家、大灾变之前的白家更是将这一项发挥得淋漓尽致,为
了维持自家优秀血统,而采取繁密的近亲婚配。受此影响,白家连续多代尽出些天资
惊世的才子、才女,可是若非短命,就是有极其严重的内讧倾向,加上太古魔道的研
究本就是一门极易入迷的学问,在世人眼中,白家人所作所为,不是玩世不恭,便是
惊世骇俗。
本代白家当家主白无忌,就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擅於文学、长袖善舞,却对家
传武学不屑一顾,白字世家今日的衰败,除了当日的大灾变,与当家主所任非人大有
关系。而白家人那天才与疯狂的智慧,就完全表现在他们的武学上。
白家六艺中的数门,被白家内部公认为「创这武功的是疯子,只有怪物才能练成
它。」双重禁咒曲便是其中一门。
正常情形下,一位魔法师要施放某个源自於黑暗神明的咒文,便要经过仪式与那
位神明缔结契约,然後才可以向其借力。越厉害的咒文,掌管的神衹便越高阶,缔结
契约时的试炼也就越危险,只要一下魔力不足、心念稍偏,随时都可能遭受反噬,从
此便如行尸走肉一般。
在黑魔法中最广为人知的几个强力破坏咒文,都是向掌管兵杀、灾祸、病痛……
等事的五位黑暗神明祈求借力。由於其试炼的高困难度,使之几乎成为仅存在於传说
中的秘咒,只在九州大战时期,曾由某些天位魔法师成功使用过。
但再杰出的魔法师,也从不曾试图越级向凌驾於这五位黑暗神明之上,统率风之
大陆一切暗黑力量的深蓝魔王借力。对於这个鲲仑四大暗神之一魔中之魔,没有任何
魔法师知道他的故事、来历与真面目,只晓得他除了拥有无上力量,更对一切生命深
恶痛绝,要与他缔结契约,那无疑便是向死神招手,久而久之,连代表他正体的两句
召唤真言也失传而不为人知。
莉雅女王曾经提过,在雷峰塔底见到不少现今已失传的东西,或许就是在那里得
到了这两句召唤真言吧!但是,那还是不足以解释为何妮儿能够使用这一恐怖绝招?
关於这点,自己事後曾问过妮儿,她只是没好气的回答,记咒语太麻烦,所以双
重禁咒曲里她只会这招「深蓝的判决」,其馀一概不知道。换言之,她对魔导之术根
本一窍不通,能使用这从未有魔法师将之实现的梦幻招数,实不知是白家的双重禁咒
曲太厉害?还是这丫头总在创造奇迹?
不过,妮儿学武的过程,本身就是一项奇迹。兰斯洛说,与妹妹相认重聚後,她
整日缠著自己传授武学,迫於无奈,只好将那半本经书上的句子念给她听,本来的打
算是,她听不懂之後,自会知难而退,哪知道妮儿自顾自的练起来,几天之後,便来
缠著问下一部份的口诀。
经文上所载的深奥道理,兰斯洛当时全然不懂,对於人身穴位、气脉运转的相关
知识也仅一知半解,更不可能教导妮儿,被缠得烦了,又不肯丢脸说自己不会,索性
将所有经文念给她听,一劳永逸,却怎也没想到这麽做所造成的後果。
时间是三年前,阿朗巴特魔震後不久,众人正在自由都市活动,某天下午,妮儿
把兰斯洛叫到一旁,展示自修的成果。
「哥哥,你看,这样大小的石头,我可以一拳就击碎喔!」
妮儿天生神力,常常扛著重物到处跑,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但看著那颗小山般的
巨岩,在她用力一击之下,灰飞烟灭,兰斯洛仍是惊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天魔功的腐蚀奇效,需得在修练者拥有天位修为後,威力方显。少女仅凭自修,
赫然便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天位。惊见如此威力,兰斯洛脸色发青,却终是扯不下面
子向妹妹求教,只有整日暗暗叹气。
源五郎知悉此事後,这两天迂回套问,结果问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什麽气海、百会、天地不仁……这些东西我全听不懂,可是听过之後,就自然
有股热气在身体里面转,有种感觉在教我怎麽去使用它,然後……我觉得自己应该会
,就会了!」
这是什麽话!觉得应该会,就会了!倘使这话传了出去,恐怕天底下大多数的习
武者都要一头去撞死;那个正在海外旅游的李大剑仙,肯定呆到摔进海里!
源五郎有了一个想法。妮儿不像是武学天才,至少……和李煜、紫钰、兰斯洛那
样学一年抵旁人十年的惊才绝豔不同。可是,传说在许久之前的神话时代,人类并不
懂什麽武功,只是单纯地发挥肉体潜能。
因为相信自己可以飞,所以会飞!
这话现在听来荒谬,但却是神话时代人类确信不疑的事。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
身体确实有这种能力,虽然不太明白怎样去用,但只要相信自己,身体就会自然地找
到方法。
而这也正是天位力量的关键处,回归自然,开发出本来就属於人类的能力,天心
一现,其力自成。从这观点解析,妮儿的不著外相形迹,反而是最符合天位力量的修
练法……
而自己就只好悲叹,为何老天不也给自己一份优异天资!
想著想著,已来到两人暂时栖身处的民房。青楼那帮家伙居心叵测,这趟飞龙骑
士团来袭,他们就没有送来警讯,立场未必是站在自己这边,为了安全,不仅要行踪
保密,自己甚至还没有与莉雅女王联系,以免反被第三者追踪。
步近民房,隐约听见低微咽呜,四十大盗的全灭、兄长的生死不明,对少女的打
击确是很大,只可惜自己还得不到人家的信任,没法让她放心对己表露情绪。
「谁?」
「是我。」
「可疑的家伙!光说是我,谁晓得你是什麽东西!」
「好吧!那团会呼吸的走路的垃圾探听消息回来了。」
木门「呀」的一声被推开,露出少女微带憔悴的俏美容颜。之前的三天,因为使
用「深蓝的判决」,妮儿的长发、眼瞳尽数转作一种瑰丽的蓝色,直至今日早晨才缓
缓褪去。
唉!老天真是偏心,别人会因过度耗力被吸成肉乾的恐怖招数,她大姑娘只要染
染发就没事了,难道长得美真的比较占便宜?呃……自己好歹也是个美男子,是不是
也可以……
「有我哥哥的消息吗?」
「很遗憾。」源五郎道:「一如预期,今天看到的殉难兄弟中并没有大哥;人群
之中也没有发现大哥或其他兄弟的踪影。我猜大哥他吉人天相,必能……」
话没说完,人家已用力关上了房门,彷佛得不到兄长讯息,站在这里的自己比件
垃圾更不值得注意。
「我有个想法。现在我们与大哥分散,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假如他没事,一
定也急著在找我们……」
挑对话题,木门重开,妮儿皱眉步出,道:「那又怎样?你有什麽方法能找到我
哥哥吗?」
「我们现在势单力孤,没法藉助任何情报网,唯一可恃者,就是我们的武功,只
要不碰上天位高手,想来也没人能奈何我们。」这是源五郎的习惯,他总会先把自己
手边的筹码列出,据以策划。
「单凭两个人,要找大哥绝对不易,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大哥来找我们。」源五
郎道:「只要我们连续做些撼动视听的大事,消息远远传出去,让大哥知道我们的所
在,只要他没事,必然会设法与我们联络。」
这主意不愁小丫头不答应。四十大盗被灭的仇恨、兄长下落不明的担忧,还有…
…被迫与厌恶之人同行的气愤,她的情绪应该也已紧绷到边缘,如果不尽快让她发泄
一下,说不定自己今晚就被当头落下的巨岩活埋地底。
妮儿瞪著源五郎沈默半晌,道:「就这麽办,明天行动!」跟著又是一声重重关
门,躲回房内。
呃……就丢下这麽一句,谁知道明天要怎麽行动啊?
反正不是自己倒楣就好,源五郎暗自揣测妮儿可能的动作,只期望明天别闹得太
过火了。
真是天不从人愿,十月十五日这天的行程非但是过火,对於敌我双方而言,还都
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近午时分,负责执行任务的官吏再次朗诵四十大盗的罪状,这时,怒气勃发的少
女出现城头,二话不说,立刻发动了猛烈攻击。
尽管只有地界功力,但对著一众兵丁,妮儿几乎不花什麽功夫,就把他们杀得落
花流水。本来还预期她为了抢救同伴遗体,动作会稍微受到牵制,怎料她一迫近,立
即抛出几只特殊火种,将尸体尽数焚化。
尘归尘、土归土,作盗贼这等偏门营生,早就有了随时殒命的准备,人都死了,
难道还计较葬身之所吗?
这是兰斯洛教给四十大盗的想法,过去他们也是以火化的方式处理同伴遗体,只
是这次,在妮儿焚化同伴遗体的动作中,源五郎感受到了一种绝决,代表著她已下定
决心,要用连续激烈报复来作为献给同伴的往生祭礼。
本来也打算在这次突袭中一展身手,好好发泄一下胸中积郁的闷气,但当他感应
到妮儿的心情,源五郎就晓得自己今日只能扮演压抑者的角色……
与推测相去不远,花家确实派了数十名高手伏藏四周,预备对付四十大盗的漏网
之鱼。围捕著两名敌人,这份战力是颇有看头的,但当敌人能以天心意识推动自身内
力,营造出来的杀伤力就远非这区区数十人所能及。
特别是,当敌人开始溃逃时,誓要诛尽所有仇敌的妮儿再一次屏气凝神,长发无
风而动,蓝色光芒萦绕周身……
老天!这里可不是荒山!这麽大排场的攻击招数,真是想拖全城人陪葬吗?自己
绝非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但为了不想少女事後懊悔,就非阻止她不可,要疏散人群已
经来不及了,那只好使出浑身解数,以全力自反向压制,将「深蓝的判决」的爆发威
力锁在五十尺内。
纵是抑制住大半威力,结果仍是非常可怕,所波及到的一段厚岩城壁摧枯拉朽般
地崩碎殆尽,在这范围内的花家高手给此招威力触及的瞬间,便血肉扭曲变形,散得
乾乾净净,连渣也没剩半点。
当所有馀劲散去,只剩下拄地喘息的两人,这麽大排场的攻击招数,耗力自是超
乎想像的庞大,五天内两度施展,饶是妮儿天赋异秉也吃不消,至於源五郎更是险些
累趴在地上,他所长的战斗是凭著绝顶精妙的计算,寻出敌人破绽,再以最小出力一
招破敌取胜,或是利用种种优势,不战而屈人之兵,但像这样纯粹硬碰硬的耗力比拼
确非他所擅,心中不知叫了多少遍命苦。
「妮儿小姐,这样的招数,希望你以後能有所限制……」
妮儿无语,但尽管嘴上不讲,心里却有很深的悔意,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自己可
能会为此愧疚一世。她隐约感觉得到,自己修练的武功里有很大的杀性,但一直以来
,自己也抑制得很好,可是在四十大盗被灭以後,这股激愤便不是那麽轻易能被抑制
,更有时一出手便怒得忘了所有,浑像要杀灭掉世间一切。
「这麽大范围的招数,必然会牵扯到无辜的人,妮儿小姐事後一定会很难过,所
以,希望你能节制使用……」
「罗唆!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会难过!你想讨打吗?」
源五郎微笑,当然知道少女不会老实向自己坦承。自来天位高手都有轻视人命的
倾向,当每一次出手都惊天动地,波及里许,顾忌良多就只是一种束缚与破绽,话虽
如此,自己仍希望妮儿能保有现在这样子,会为著伤及无辜黯然神伤,而不是如自己
这般的早已麻木……
即使在两人离去後,他们所造成的恐怖破坏仍令观者为之色变,四十大盗有生还
者的消息,不胫而走,达成了绝佳的宣传效果。同时,为著尽快把消息传出去,在源
五郎的建议下,两人开始袭击花家在附近的分舵。
四天之内,连续挑掉花家七处分舵,蓝发魔女山本五十六的名字,比先前四十大
盗集体行动时更响亮。
而在这几天的联手攻击中,两人总算建立了些许默契。
源五郎曾感到奇怪,因为自己一直称呼少女作「妮儿」,但以四十大盗女首领之
名远扬大陆的却是「山本五十六」这个名字,这之间有什麽典故吗?
当源五郎问起为何有这名字时,妮儿颇不高兴,却没动手打人,道:「问哥哥啦
!都是他取这种怪名字,阿里巴巴也是,这个什麽山本也是……」
妮儿解释说,当哥哥依著儿时记忆找寻,与居住在故乡的她重逢,她便希望能跟
在哥哥身边,一起闯荡江湖,打出一片天下。
「妮儿这名字太土气了……要闯荡江湖,就要有个好名字,一个够威风、又容易
记住的名字,这样才能尽早成名。」
对於兄长的提议,少女毫无异议,因为这全然面生的伟岸男子,给她的血亲感觉
是如此强烈,令她毫无保留地接受与相信他的一切话语。
「对啦!就是这个名字,又聪明又帅气,既威武又好听。」兰斯洛重拍妹妹肩头
,无限荣耀的说道:「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做『山本五十六』。」
瞬间,少女有著自己误入歧途的感觉,尽管事後为此吵闹过无数次,但对自己命
名相当得意的兰斯洛坚持不肯更动,结果,尊敬兄长的妮儿便用这怪里怪气的名字对
外行动,却在每次被人提到这名字时,便气得像是爆发的火山。
听到这个典故,源五郎大叹倒楣,自己竟然在与她初见的重要时刻,毫无所觉地
犯上这忌讳,真是个有够失败的开始。然而,四十大盗的名字又是怎麽回事呢?
「也是哥哥啦!说什麽要作盗贼,就要取个让人害怕的名字,一亮字号就让人手
软脚软,乖乖拿钱出来,不战而胜。」
武威四十大盗、穷凶极恶盗贼团、战无不胜骑士团……众人本是粗鄙武夫,当然
不会有什麽文雅命名,而商讨了半天,仍未能令兰斯洛满意。这时,刚刚调制完新火
药的有雪哼著歪歌,前来参与讨论。
「啦~~啦~~插你爸爸,插你爸爸是个快乐的青年~~啦啦~~」
兰斯洛两眼一睁,彷佛得到了极妙的灵感,拍掌道:「决定了,我们的集团就叫
插你爸爸四十大盗!」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在某人威胁的目光下,大声拍掌叫好。负责记名的妮儿既无
法改变兄长的命名恶癖,又不愿在往後亮字号时,让敌人笑到滚倒在地,无力作战,
於是提笔写下了「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定名。
(真恐怖,白痴果然是一种要不得的绝症……)
想像当日命名的情形,源五郎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倘使与人敌对时,要自己报上
「我是插你爸爸四十大盗中的XXX」,那不如当场自杀算了。
「我哥就是这样子,又笨、又粗鲁、又很顽固,可是……他还是我的哥哥,我…
…」
讲到兰斯洛,少女的表情又阴沈了下来,源五郎只觉头大。自己的方法应该是没
有错,兰斯洛要是听见妹妹安然无事的消息,便会赶来相会,或是做出类似的回应,
但连续几天都没有消息,那便代表著,他正处在一个无法得知外界消息,或是无法回
应外界消息的情况。
自己拿手的占卜得不到结果、天象亦晦暗不明,尽管可以肯定兰斯洛并未亡故,
但肯定也不是什麽良好状况,这些推测自然更不能对妮儿说,只是徒增困扰。
正要设法转开话题,哄得少女破涕为笑。妮儿忽地抬头,冷冷地道:「我要去杀
一个人!」
呃!我们这几天杀的人难道还少了吗?要杀一个人,也不必说得这麽严肃,莫非
你是想宰了公子我……
「马福林德!要不是这个雪特人,我们怎麽会变成这样。」妮儿恨声道:「我要
杀了这个雪特人,为大家雪恨!」
源五郎耸耸肩。反抗生气中的女人,是最愚蠢的事。横竖不是要杀自己,你大小
姐要宰谁我都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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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六)第八章─沉玉禅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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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理北方领地事务的花天桐这几天感到非常头痛。四十大盗被灭後,一个叫做马
福林德的雪特人,呼天抢地向花家要求庇护。
以花家的高傲,自然不屑与这雪特人打交道,但当那两名盗匪连续挑掉花家七处
分舵,这雪特人又四处张扬花家无力保护於他。为了世家声誉,花天桐纵使不愿,亦
只有通令部署,将这雪特人严密保护。
调兵遣将,花天桐预备再集好手,做出重点围捕,以免再像先前那样被各个击破
,直至此时,他仍有自信,对方再强,不过区区两人,只要数十名好手一拥而上,尽
管会有损失,但仍可收拾得下来。
这时,一名亲信紧张来报,後山禁地的清华园中,溢出了檀香气味。
「当真?」
花天桐大喜,连忙撤去後山所有人手,自己亦快步赶往後山,那为著某个理由遍
植玫瑰的清华园。
一个花字世家的高度机密,只限几名首脑人物知情。百年前,上任花家当家主在
位时,曾在一个偶然机缘下,救了一位异人的性命,让他在花家後山花园的小屋中疗
养。
基於对这位异人的尊重,花家未有一人踏入小屋,只是随著老当家主,尊敬地称
他为「隐先生」,并应他的喜好,在清华园中遍植各色玫瑰。没有人知道隐先生的真
面目,也没有人知道隐先生会不会武功?修为有多高?
花家人只知道,这位隐先生是个绝对值得尊敬的人,他对花家所做的建议从来没
有错过,均能使花家避过危难,或是获得重大利益;老当家主也受隐先生指点,功力
攀升至地界顶峰,他的每一句话,对花家首脑而言比神谕更值得信奉。
隐先生伤愈之後,离园他去,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回到清华园,他随身带著一
种叫做「沉玉禅香」的异种檀香,而把守後园的花家子弟只晓得,一闻到这种檀香,
就要立即传报当家主。
而今,花天邪不在,花天桐便代理著当家主职务。他急忙赶进清华园,以子侄之
礼拜见隐先生,将目前花家的营运说过一遍,聆听指示。
对於花家处理灾旱危机的手法,屋子里的男人不置可否,但在花天桐提到当家主
率领世家一流高手出北门天关行动时,隐先生开口了。
花天桐望著纸窗上那男子黑影,每次看到,就有一股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为了表
示尊敬,自己站的地方离小屋有段距离,但隐先生温和低沈的嗓音,依然清晰得如在
耳边。
「立国之利者万!若此行功成,花家大有可能入主雷因斯,届时声势大振,从此
稳立七大宗门首位,然而,这著险棋确实也险了些啊!」
隐先生道:「此事暂且按下,对於世家目前正在围捕的两人,撤去所有包围网,
召回所有高手。」
「为何?这两人……有何特异之处吗?」花天桐讶异的是,莫非这两人是隐先生
的亲故?否则对於连挑七处花家分舵的仇敌,花家没有可能善罢干休。
「在没有同级数高手压阵下,对那两人的围捕只是没意义的牺牲,我不希望花家
因为这样招致覆灭危机。」
「怎会?这一对男女乃无名之辈,三流毛贼,现在只是一时嚣张,又怎……」花
天桐说到一半,立即住了嘴,这麽当面质疑人家的吩咐是很无礼的事,但他实在不相
信,若是三大神剑那级数的高手自然没话说,单凭这两名小辈,怎有资格危及花家?
所幸,隐先生并非是个因为自己的话被质疑,便会暴怒如狂的俗人。尽管知道夏
虫不可语冰,但为著整个大局,他仍然做出解释。
一个足以撼动现今江湖的解释。
「除了白家、青楼联盟,现今七大宗门所谓的家传绝学,分别传承自昔日三贤者
。亦是有著三贤者的传授与暗中扶植,人间界才能在九州战後迅速回复战力……」
花天桐惊得呆了。三贤者的名头他知之甚详,那几乎是人类守护神一样的存在,
却怎也想不到,自家武学会与他们有关,那所谓创立花家武学的伟大先祖,岂非只是
笑话一件?若非这话出自隐先生之口,他必将之视为对花家的重大侮辱,可是现在…
…
「花家绝学传自星贤者卡达尔。在内力修为上稍有欠缺,但心法变化的精微之处
,却是最能探究天心奥秘的一门,若能得其真髓,晋升天位有望,但这两千年来,大
陆上高手凋零,七大宗门里亦没有什麽人能在自家武学上得到突破,晋升天位,虽说
凭著世家势力仍足以称霸一方,但当阿朗巴特魔震造成突变,天位高手重现人间,一
切便将改观。」
温和低沉的嗓音自木屋中不住传来,花天桐未能全然理解,只有用心记下每一字
一句,隐先生行动无定,可能说完这席话立即远逸,自己必须记住他的指示,转述於
当家主。
「天位高手结合天地元气於自身,一拳一脚,俱足以震天裂地,对著他们,你固
有所知的战斗方法已不适用,假使围攻便能取胜,当日秦淮血战便不会给李煜得胜。
眼下花家并无天位高手压阵,与此类强者对战有损无益,对方又掌握主动权,若仍是
这麽分批赴战,後果只是将整个花家推上覆灭绝境。」
「那……那该怎样才好?对方已经挑了我们七处分舵,要是不作反应,那花家的
声誉……」
「眼下有两个方法。首先是列出高额重赏,只要报酬丰厚,自有全大陆为钱卖命
的杀手与猎人,替花家追杀敌人。天位高手诚然力量无双,但从早到晚杀伐不断,还
是会受不了的。」
花天桐喜道:「好计,这样一来,人们也只会以为花家不屑为盗贼出手,无损於
花家声誉了。」
「其二,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次的行动,白鹿洞实有重大图谋,现在留此困扰,
你便遣人通报白鹿洞,相信他们会於最短时间内做出回应。」
花天桐仍有顾虑,道:「可是这样一来,花家的尊严……」
「此事再也休提!」隐先生叹道:「若非花家千多年来徒重虚荣,未肯好好自我
锻鍊,又何至今日高手一空。要是此事之後你等仍执迷不悟,花家覆亡之祸,便在眼
前。」
闻此重话,花天桐不敢多话,静听隐先生示下。
「白鹿洞实力坚强,但千多年来亦染腐化之风,对付天位高手的责任,相信最後
仍会落到周公瑾身上。此人文武全才,能在大陆上屹立这许多年,他座下的四铁卫更
绝不好惹,以他与花家的渊源,当他正式参与後,相信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说到此处,隐先生的声音逐渐悄然,花天桐默候片刻,直至沉玉禅香的气味隐没
,他才肯定屋中的男人已经离去。
急步回奔议事堂,为著遣使往白鹿洞做出准备。饶是如此,花天桐仍有著怀疑,
就单单对付两个人,真需要那麽大阵仗吗?
是需要的。
特别是当所谓的花家好手兵败如山倒,全然不堪敌人一击的时候。
对於花天桐的撤退令难感心服,或是对於钜额赏金心动,仍是有著花家子弟聚众
而来,要与敌人一决高下。
花家的腿功、暗器,快绝天下,特别是连续多代当家主精心改良,舍弃掉家传武
学中无用的累赘变化,一心求快求狠後,终臻大成。
尽管内力上有所不如,但面对石家的硬功、东方家的雄浑火劲、王家的刚刀,花
家子弟均能以快打慢,靠著高速身法、奇幻攻招,先发制敌,这是花家之所以能在大
陆上雄霸一方的理由,也是花家子弟一直相信的东西。
只是,这个相信却仍有崩溃的一天。
「前辈们看了,一定非常心痛。当日的绝世武学流传至今,怎地变成这样不知所
谓的东西?」
一个令人惊叹的美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跟著就对众人发动攻击。
「没有坚强实力作基础,一昧耍快耍狠,在天位重现的此刻,花家就只是七大宗
门里头的垃圾门派。」
妮儿展开轻功,一开始便往内里大宅奔去,追杀马福林德,守在外围的花家战士
待要拦截,却被源五郎的话所激怒,纷纷朝他杀来。
但这男人却没有说错,漫天洒下的暗器网被他挥手一盪,便散落如雨;欠缺了深
厚内力作基础,又顾忌著世家荣光而不肯用毒,在内力远胜他们的对手前,这票暗器
只是徒具声光的小孩玩意儿,当日兰斯洛已能用鸿翼刀劲一刀斩落,如果源五郎有那
个意思,他甚至可以将这漫空暗器全数倒震而归。
比身法,花家「幻魅凝光」身法在七大宗门里无疑快绝,但碰上了世上无双的九
曜极速,便像白家乙太绵身对上乙太不灭体那样的分别,展开身法变幻攻敌的花家子
弟,只能惊愣於对手鬼魅般紧蹑自己身後的神速。
最後他们只有出腿,却碰上了一双独一无二的指头,刺中腿骨关节,跟著便是一
股莫名剑劲,让数十名花家高手在片刻後,抱著双腿滚倒在地上。
挫败花家子弟让妮儿来讲,那也不过是「垃圾只有在扫垃圾的时候比较威风」的
小功劳,但若妮儿看到此刻的源五郎,对此人必将重新评估。
不再挂著平时的温雅微笑,冷冷目光,没带半丝情感地扫视过众人,俊雅相貌给
一股无机的冷澈感笼罩,使他们绝不怀疑这人确实有将自己杀灭的念头。
「真是难看,或许我现在就应该把你们全部杀掉,但……好好记著今日是怎麽失
败,日後你们就有希望重振花家。」
源五郎转身追衔妮儿而去,尽管花家子弟展露出的实力令他叹息,而有了将这班
碍眼垃圾一次清除的念头,但最终仍是没有出手,期待他们由失败中记取教训。重新
挂回那抹笑意,他往後楼追去,期望在自己到达前,那女孩没有再来一发深蓝的判决
吧!
虽然没有,但那也是极力克制耐性之後的结果,瞪著眼前这麽一大票人墙,妮儿
真的有股冲动再次祭出深蓝的判决,把这些挡路的碍事家伙全轰上九霄云外。
百馀名在最短时间集中过来的奖金猎人摆好架式,预备对付眼前的少女。他们之
所以会出现在此,除了花家在日前公布了钜额赏金,马福林德这雪特人亦开出了重赏
,一柄价值非凡的古剑。
众人曾经看过那柄无名神兵,外型比一般长剑稍长,古铜色的剑刃,荡漾著水波
光纹,寒气扑面;剑柄上,一头古怪异兽的刻纹,栩栩如生。
马福林德是这一带雪特人的首领,他说这是雪特人数百年的传族之宝,这话当然
没人相信,十之八九又是从哪弄来的赃物,但自从阿朗巴特魔震之後,大陆上高手辈
出,原本的光剑技术颇有些不堪使用,除了特别制作的高级光剑,一流的实剑神兵更
是身价暴涨,在艾尔铁诺的拍卖场,像这样的兵器已经飙涨到三十万金币的高价,为
了成为这柄神兵的主人,众人就愿意替雪特人卖命。
「他妈的,大家快给我上,把这臭婊子千刀万剐了,谁杀了她,我这柄宝剑就给
谁啊!」
马福林德竭力大叫著。他知道这名女罗刹的利害,白鹿洞的人真是没用,杀光四
十大盗,却漏了这最重要的一名,这不是摆明要自己好看吗?没关系,先用这票蠢才
去挡,自己这房子设有秘道,只要从後头那堵墙一转,逃入秘道,就不信这女人还追
得上来!
不用他唆使,百馀名奖金猎人已经疯狂涌上,尽管听过对方的名气,但少女俏丽
的外貌却让人意识不到那份危险,反而还有许多人瞪著她那双修长美腿大吞馋涎,打
著不正当的主意。
「要钱不要命是你们的选择吗?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妮儿跃起,希望能从人群上空飞跃过去,看得出来那雪特人有逃跑的打算,他们
这狡猾的种族在逃生设备上极有一手,要是给他利用机关跑了,未必还追得上,是以
怎样都要先下手为强。
对她来说,杀掉这雪特人,与其说是复仇,倒不如说是一种仪式。
四十大盗的弟兄死伤殆尽,他们都是与自己共享悲欢喜乐的亲人,但当他们遇险
,自己既不能保护他们,连尸骨也没抢救出来,还在事後遭到花家的折辱……现在,
杀掉这卑劣的背叛者就是自己对他们的补偿,要是连这都没法做到,自己就什麽事都
没有帮他们作了。
是以,少女坚持她一定要亲手杀掉这雪特人,不计一切代价。
面对阻挡人群,妮儿皱起眉头,使不出天位力量,她所学的武学中,并没有什麽
一次干掉几十个人的大招数,当下连出两腿,踢飞两人,却又被人群拦截住,正自气
恼,一把轻柔好听的嗓音适时响起。
「不成啊!要是让雪特人溜掉的话,妮儿小姐会拿石头砸我出气的!」
大地爆裂,泥土受剑气牵引,化作数十根巨型尖锥,参差错落地往上迸射,众人
哪来得及闪避,瞬间便酿成重大死伤。
妮儿心中一惊,倒是想不到那个娘娘腔还有这麽好的功夫,未及细想,眼角却瞥
见那雪特人往土墙狂奔,显然是要逃跑。
「不许跑!把命留下!」
妮儿急起直追,踹倒两人,借力飞射出去,眼见雪特人已奔至墙下,面上露出得
意笑容,心中一沉,已预备祭起深蓝的判决,管他什麽逃生机关,直接把方圆半里全
轰了!
「臭婊子,咱们後会无期!」
马福林德大呼一声,开启土墙下的秘道机关,正要跃入,蓦地,墙的另外那边传
来闷哼,跟著便是土墙炸裂,一道寒光射过,这雪特人什麽都还来不及弄清楚,便已
身首异处。
「去你个香蕉西瓜,老子的剑你半毛钱没付,也敢拿去当奖品,该死!」咒骂声
里,一个黑衣青年大步踏入,长相算得上人模人样,只是一条右臂从肩头到手指,缠
著密密麻麻的绷带,引人侧目,虽然正在气头上,但浑身一副满不在乎的气质,教人
印象深刻。
「鸣雷啊鸣雷,好一阵子没见,样子没什麽变,身价可是暴涨啊!」
黑衣青年自马福林德身上取回寻觅多时的爱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股凌厉杀
气忽地笼罩下来。
「你杀了他,我就杀你!」
简单的八个字,似懂又非懂,黑衣青年方自愣然,妮儿的猛烈攻招已经迎面而来
。
「搞什麽?这边还没收拾完,那边为什麽干起来了?」
瞪著那边莫名其妙的战况,源五郎也不禁咋舌,举手击毙一名来犯敌人,顺道在
地上轰出个一尺凹坑,吓阻馀人,正要赶去探看,一道冰凉的危机感让他停住动作,
不露半分空隙地望向天空。
「哎呀!体积还真是不小啊!这个洞可能不够埋唷!」
「无聊的小丑,把你自己连同那三流笑话一起埋了吧!」
半空中,一人驾驭飞龙,手持朱枪,紫衫飘扬,正是紫钰闻讯而来。
东方石家领地外缘,通往自由都市的一个小镇,近日涌入大量来自花家领地的难
民,里头包含著各阶层的平民,当然也有如杂草般在大陆各地留下痕迹的雪特人。
「……所以呢,这是这个样子,从此以後,他们就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雪特人谋生的方法素来就是那一种,在酒楼饭馆里说书、杂耍,然而这里不比大
城市,一轮卖力,连说带唱,也没人赏几个铜币,最後,是负责打杂的几个伙计,见
这雪特胖子说得嘴也乾了,送他杯水的同时,也顺便给他几块厨房里剩的狗饼。
并没有多说什麽,雪特人喜形於色,看他一身衣衫褴褛,当然不会有什麽好日子
过,从花家领地来的人有块饼吃就弥足珍贵了。
虽然露出一副馋样,雪特人却没立刻进食,而是将饼揣入怀内,飞奔而去。一顿
饭的功夫後,他跑到镇上一处僻静暗巷,确认左右无人後,走进巷里,有一辆勉强拼
凑的破烂板车,在草席覆盖之下,躺著一具人体。
「老大、老大……你看,饿了几天,我们终於有东西吃了……你……你别担心,
我怎麽样都会把你送到雷因斯去,只要找到阿草小姐,她一定有办法替你治伤的……
」
草席掀开,腐臭的气味里,蚊蝇嗡嗡飞绕,中人欲呕。
曾经健壮的身躯,现在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半人半鬼,如果说胸口的起伏代表仍
有生命的象徵,那双木然望著天空的眼瞳,却已找不著半分有意识的活动。
胸口一处狰狞血洞,不像是兵器伤痕,反而类似某种野兽噬咬,皮肉恶心地外翻
,被血糊封住。
空洞的胸口一如那被破开大洞的精神,他无神的眼睛多日以来从未闭上,彷佛在
作某种控诉一般,直直地瞪视……
《风姿正传》卷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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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六)武学设定草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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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翼八式
第一式·大江东去:
以柔化力,攻守不定,犹如滚滚大江,表面平静无波,却随时可以化成怒潮滔天
。
第二式·赤壁故垒:
鸿翼刀中守势。刀势成圆,如高山崇岭不可动摇,外围激盪千百小圆气劲,卸化
敌招。
第三式·卷起千堆雪:
刀分二势,一如水银一如雪。发现敌招破绽,如水银泻地,攻势连绵不绝;漫天
白雪飘飞,朵朵雪花往敌人身上袭击、无微不至。
第四式·江山如画:
以高速身法扰乱敌人,令敌方无法摸清进攻方向,有如天上白云,漂浮不定。
第五式·雄姿英发:
鸿翼刀中的远攻杀著。一刀劈出强大的焰劲,於刀气范围内交错折射,专用以应
付大量弱於己方的群攻。
第六式·强虏灰飞烟灭:
鸿翼刀的全力攻招,取搏命沙场之意,完全不留护身力量,与对手正面交锋,务
求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一往无前。
第七式·多情应笑我:
运借敌方攻来之力,归并己身,反挫敌方,出奇制胜。
第八式·人间如梦: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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