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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生命不息,相亲不止……扯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物语正传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26 18:37:38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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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正传--第八集(全),感谢罗森文笔如飞,感谢燕鸿大公无私,感谢icewa
nder、slowly、源五郎、文易斋主以及所有熬夜守
作者:zlike(xxx.xxx.xxx.xxx) 2001/03/16 12:02 字节:138K 点击:5331次 帖号:2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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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物语正传八 作者:罗森(OCR:燕鸿)感谢燕鸿兄辛苦扫描校对!
第一章 陆游首徒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二十三日 艾尔铁诺西北 海牙
海牙,艾尔铁诺西方的商港,亦是风之大陆西方的少数大型海港,虽然规模不
小,但和大陆东部属于自由都市、掌握在白家手中的众多海港相较,繁华程度就有
显着的差别。
除了航海技术、通商热切度不如外,西半部的海港亦有其先天不良的因素,与
风之大陆西方隔海相望的,是受绢之国统治的冰之大陆。原本绢之国的国策就甚是
保守封闭,近年来又因为许多理由,战争频频。
举世无双的霸主「赤王」云翔.迦楼罗,以征服者的强势姿态挥军来犯,与绢
之国旧有势力发生激战,两边各有智者、强人无数,僵持不下,每次作战,强大破
坏力令得双方死伤无数,激烈的程度,几乎可以将整块大陆掀翻过来。
战争打翻天,理所当然就是骚扰百姓,生活尚且过得惶惶不可终日,又怎会有
心情通商贸易,因此,会出海航向风之大陆这边的,不是商船,而是战船。
一些在国内已无容身之处的武者、军人沦为盗贼,到海外干起掠夺生意,专门
劫掠海上船只,胆子大些的,索性将船开到风之大陆,上岸杀人放火,为所欲为。
有时候,他们的行动甚至得到绢之国军方背后支持,打算从别的大陆劫夺资源,补
充本身在战争中的激烈耗损。
面对海寇扰边,纵然艾尔铁诺有驻兵防御,亦无济于事,因为轻视着西北的贫
瘠,艾尔铁诺并不肯在此浪费兵力。横竖海寇为祸有限,中央也乐得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任该处百姓自生自灭。
这情形直到百年前现任的第二军团长上任,才有所改善。不像过往的军团长们
刻意漠视,他甫一上任,便将元帅府移来海牙,摆出誓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无疑
地,这百年来他作得非常好,不但政绩卓着,公平、公正的执法态度更赢得西部百
姓的爱戴,将之视作神明般敬慕着,在其一度遭贬,去职下野时,多次大团结向中
央上万言书。
环顾艾尔铁诺当前的各家执政者,几乎没有哪个人能像此人一般掌握民心,亦
因此,周公瑾这个名字在艾尔铁诺王家不得不重用的同时,也深深为之忌惮。
海牙近海十里处,属于第二集团军的第六舰队,正将两股来犯的海贼逼在一
处,预备聚而歼之。
百年来,谁都知道第二集团军的舰队是艾尔铁诺最强的海上军队,和海寇们的
战争更是几乎没有败过。饶是这样,仍总是有不信邪的海贼试图做出挑战,希望能
像百年前那般,再次击溃守军,上岸逞其兽欲。
不过,今日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第二集团军新组的第六舰队行动间毫不见破
绽,纵在逆风处,千艘大小舰艇亦能敏捷正确地行驶,以坚强实力将他们围困住,
投石机、羽箭交错运用,有效而快速地削减海寇们的船只。
「去……去你的!别以为每次的结果都会一样,这回吃蹩的是你们这些臭艾尔
铁诺狗啊!」
溃败迫在眉睫,海寇首领忽然怒骂一声,跟着掏出一支长笛吹奏起来,吹得很
大力,但长笛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目睹这一幕的艾尔铁诺士兵正感到奇怪,这高
频率笛声的效果已经产生作用。
「哇!这是什么怪物啊?」
海面破开,惊浪滔天,几只庞然大物倏地急浮出现,外表形似海中的鲨鲸,却
更加巨大,每只都有半艘军舰般的大小,气力更强得惊人,一下一下地往军舰顶
撞。铁甲坚实,承受这些异种鲨鲸的撞击,一时尚不至破损,却也让船只剧烈摇
晃,险象环生。
「放箭!用箭封死这些怪物!」
士兵们在长官指挥下朝海中的鲨鲸放箭,但这些巨硕的生物非但皮粗肉厚,表
层更滑不溜手,羽箭全无作用,便是投石机砸石头过去,也给滑去大半力道,产生
不了致命伤害,被砸得急了便直接潜人海中,换个地方再冒出攻击,动作灵活,让
艾尔铁诺军手忙脚乱,顷刻间就翻了三艘军舰。
奇袭奏效,海寇们得势不饶人,将剩馀船只结集在一起,朝文尔铁诺军发动反
攻,攻击势道之凌厉,教人简直无法相信他们之前的狼狈惨败,而从那混乱中仍保
持高度默契的动作,便透露了这群海寇们亦是出身军旅,甚至大有可能便是现今绢
之国正规军。
配合着鲨鲸袭击,海寇们虽然人少,却慢慢掌握战事的主控权。艾尔铁诺军虽
能抵挡海寇,但当鲨鲸从旁袭击,从未经历这等阵仗的他们,立即便不知该怎样应
付,亦直到此刻,始终旁观这场战事的他,才决定出手了结掉这场已超越操练新兵
规模的混战。
「嘟~~嘟~~~~」
号角吹起,艾尔铁诺军的舰队依着旗号指挥,快速而整齐地撤军,却也在他们
后退时,一艘结实的中型铁甲舰逆风破浪急驶到鲨鲸出没的区域。
绣着龙鱼图腾的浅蓝大旗在行驶中升起,看在全军眼底,不自禁暴起欢呼声。
那面代表第二集团军的帅旗是所有士兵信心所聚,凝望着它,每个人都士气高昂,
只要那面旗子仍飘扬一天,他们就相信自己不会战败!
海寇们见到敌方旗舰孤身出击,俱是大惊,连忙下令调转船头。
「退!快点撤退!」
「将……首领,对方只有一艘船,我们有鲨鲸可用,根本不必退啊!」
「你懂什么!司马元帅交代过,一见到艾尔铁诺的旗舰出击,立刻就要撤退,
不能让他发现我们的目的啊!」
在他们决意撤退时,对方也已发动攻击。相隔近里之遥,完全看不清对方是怎
样出手,待得瞧清,已是漫天鞭影交错打下,众人连招架的馀地都没有便一一中
招,鞭劲人体,只感筋骨欲折,疼痛得险些昏去。
「荒……荒唐!相隔这么远,他就算能传劲不散,也没可能还把劲道控制得这
等精准啊!」
贼酋狂叫着,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他不相信,刚要试着做出抵挡,已
给鞭影破空击中背部,护身真气登时溃散,虽未造成致命伤害,却令他口中鲜血狂
喷,险些晕去。
近里的遥距恍若不存在,千百鞭影交织成网,遮天蔽地而来,所至之处,将大
小杆柱、风帆一一击成粉碎,直到障碍物出现,长鞭的破坏力才被阻住。
是鲨鲸!那些经过特殊改造的变种巨型鲨鲸受到笛声催控,再次活动起来,拦
在双方之间,更有一头笔直跃起,挟着惊人声势要将敌舰撞翻,目睹这一幕的士兵
们齐齐惊呼出声,生怕旗舰受了那巨型鲨鲸一撞会直沈海底。
漫空鞭影倏地凝住,化零为一,重重地笞打在空中鲨鲸的侧面,发出闷响。
皮粗肉厚加上滑溜卸力,这一击并未对鲨鲸造成多大伤害,却令那近似军舰大
小的巨体稍稍在空中停顿,紧跟着,长鞭再度幻化,千馀道鞭影先后击中同一处,
将劲道凝聚透入,巧妙的招数运用将鲨鲸巨体理得打横飞起,运转数团后跌入水
中,激起水柱高高直冲天际。
士兵们欢声雷动,兴奋地见到所崇敬的元帅再次展露他那神一般的力量。只
是,在天位高手重现大地的此刻,任一小天位也能全力一击,将鲨鲸轰得血肉模
糊,相较之下,适才所表露的力量,在一流高手眼中实在威胁性有限,就连吓阻这
些凭本能行动的鲨鲸亦不能。
鲨鲸们低咆着,从四方高速游近,似欲合力一举将敌舰撞沈,然而,在他们将
要靠近之际,一道冷冷目光隔着水面扫视过它们。
虽然不懂得人类的的语言,但隔着水面,这道目光仍是凌厉无比,更内敛着锋
锐,清楚地告诉鲨鲸们,他珍惜海洋里的生命,但若仍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愚昧地
受人类利用,妄要侵犯他的领域,那他唯有还以它们一个血腥的结果。
纵是兽类,鲨鲸们仍可以感受到这冷冷目光所蕴含的坚决,使得这些原本狂暴
的兽类产生恐惧,在撞击舰艇的前一刻,不约而同地下潜转身,彼此在水底错身而
过,掉头撤走。
不明白其中理由,艾尔铁诺军只见到危机被化解于无形,一切彷佛神迹,当鲨
鲸撤走,元帅站立在帅旗之下,雪白披风飘扬的英姿,再度让士兵们欢声动天。
白衣如雪,剑眉含愁,散着寒气的金属面具遮掩住半边俊雅面容,全身笼罩着
一股沉稳气势,腰间挂着一卷长鞭,是白鹿洞以东方仙术锻链出的神兵「千里神鞭」
而这鞭子的主人则是以第二军团长之名,威震风之大陆西北的周公瑾元帅。
深信摩下部属需要磨练,更遵守所谓的战场礼节,若战事限于正规约两军厮
杀,他也仅是指挥部队,以一个单纯军人统帅的身分来参与战事;但当敌方拿出超
越正常人力所能克服的武器,那他亦唯有放下坚持,以自己身为武者的力量,去把
战争了结。
只是,现在虽然结束了一场战役,公瑾却仍在思索适才敌方所透露的讯息,以
及驱动鲨鲸海战的战术。
(看他们的样子,是绢之国的军队不会错。司马仲达乃虎狼之人,不守与我的
和平约定是必然之理,但此刻赤王的大军压境,他应该也没有两面作战的馀裕,这
次的动作,是单纯的挑衅?亦或是新战术的试演呢?)
近两年,绢之国频频蠢动,像这样的举动已不知是第几次,亦是因此,自己才
没法分身他顾,但大陆上乱局已现,这样下去更是不妙。
思考尚未有所结论,一股自空而降的压迫,吸引他的注意力,正自潜游离去的
鲨鲸们也为这份气势所逼,下潜得更深、更快。
士兵们的齐声惊呼里,一头型态猛恶的墨绿飞龙破云而降,直往旗舰上方飞
去,威武姿态有若天神。
公瑾仰首直视那乘龙驾临的紫色身影,淡淡道:「一段时间不见了啊!我的小
师弟。」
「二师兄,请你告诉我,师父的大弟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唔!师父的大弟子吗?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在元帅府的机要书房里,紫钰追问着有关师父大弟子的一切。当日源五郎以白
鹿洞武学御敌时,一再自称是陆游弟子。月贤者的七名弟子,其中六名世所共知,
若源五郎所言是真,那他可能就是从没人知晓其身分的陆游首徒。
那日交手,源五郎最后使的快捷身法,令紫钰感到难以掌握,加上顾虑同门相
残,在下一次过着而敌对之前,她必须要先问清楚,那个秀美犹胜女子的源五郎,
是否真是自己的大师兄?
「有人自称是师父的大弟子?真有此事?」公瑾沉吟道:「那么,这件事你问
过师父了吗?」
「我回过白鹿洞,可是……」
心中不安,紫钰在交手隔天使乘龙急奔白鹿洞,想找师父问个仔细,但所得到
的却是师父已再次闭关,什么人也一概不见的回答。
「二师兄!你追随师父最久,关于我们大师兄的事情,你可曾听师父提起过?」
不仅是对外不偏口风,便是对众亲传弟子授业时,陆游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首
徒,紫钰当初曾经向师父询问,但陆游只是微笑不语。
「师父的大弟子……当初我确实听过一些谣传,可是……」公瑾摇摇头,道:
「算了吧!那都是一些虚妄不实的荒诞传闻!不能帮到你什么的。」
「可是现在那人……」
「小师妹,那人究竟足什么身分,这并不重要。白鹿洞武学传承数千载,有非
本门的奇人异士学会,这并不稀奇。」
公瑾道:「我白鹿洞支持艾尔铁诺的立场不变,既然他选择了与艾尔铁诺为
敌,自然也只会是我白鹿洞的敌人,你大可安心去放手对付,不管那自称是我们大
师兄的男子,或是你那叛离师门的五师兄!」
一番交谈,虽然未算满意,紫钰也只得先满足于二师兄的答覆。
临去前,她瞥向公瑾师兄身后四名白头盔、白甲穿着之人,那四人以「四铁卫」
之名广为西北一带所知。每当战争爆发,这四人随侍在公瑾身旁,戴着头盔与面
罩,不露出真面目,倾力协助主帅杀敌。
四铁卫中的蒋忠曾与自己有数面之缘,其馀三人,却是连自己也没见过,用天
心意识感应过一遍,四个人都只有肤浅的地界修为,在高手眼中全然不值一哂,这
四铁卫之名看来是名不符实了。
跟着,紫钰再将目光集中回公瑾身上,良久,叹道:「二师兄,你如今垃高权
重,但唯有自身武功才是一切根本,你……好生保重!」
紫钰这番话,自有其因。
陆游七大弟子各有不同出身,但彼此间仍对其他师兄弟的实力感到好奇,眼下
七大弟子中的最强者,撇开身分不明的陆游首徒,便是那行踪成谜的五弟子「剑仙」
李煜。
至于这追随师尊最久的二师兄,众人推测他应当有着强横的武功,但此刻紫钰
清楚地感应到,公理师兄有着地界顶峰的实力,却肯定没有进入天位……是故意掩
藏吗?不!从他之前的出手看来,不像是隐藏实力。
那究竟是为何?天资不下于己,当自己融会白鹿洞、龙族两家武学,复得阿朗
巴特魔震之助,将实力推进至天位的此刻,这名一直也领先自己的二师兄怎会变得
这般脓包了?莫非真是操心军务,导致武功停滞不前么?
带着未解的疑惑,紫钰乘龙破空而去,继续赶赴追捕四十大盗馀孽的工作。
师妹临去时的话,公瑾全然能明了,而话意中隐含着的些许惋惜与轻蔑,他也
绝对感受得到,只是……
公瑾转向身后,道:「四铁卫如今何在?」
四铁卫之一的蒋忠道:「禀元帅,老大仍未能分身前来;残缺二哥在执行您先
前的命令,保护曹寿;可莲四妹已预备前往自由都市了。」
在崇拜的元帅驾前,蒋忠的语气十分恭敬。恐怕没有多少人晓得,素来跟随在
公瑾身侧的四铁卫,除了他蒋忠之外,都只是伪装的假货。四铁卫之名成于百年
前,当时公瑾甫就第二军团长之职,身边仅有蒋忠一名亲信,只是因缘际会,或尊
崇、或承诺、或报恩,公理网罗了三名高手,众人合力,将西北一带的大小反抗势
力扫荡殆尽,才开创今日的局面。
亦是在局面稳定之后,公瑾才任由这三名高手离去,彼此间虽维持着一定的联
系,但却也没有什么重大事故需要再将这三人召回,为了保守秘密,公瑾在军中另
挑选三名好手披甲蒙面,以示四铁卫从未离身。
「传令给可莲,务必设法狙杀四十大盗的贼酋兰斯洛,必要时,残缺可以放下
他禁宫侍卫长的职务,先去协助可莲一臂之力。」
调动四铁卫这对公瑾而言并不寻常。蒋忠对同脐信心十足,因为那三人就强横
过他千百倍,公理大人说过,阿朗巴特魔震后,三人中的任一个都有天位实力。实
力上足以应付一切,只是蒋忠仍有担忧之处……
「你担心他们的武功太强,我不能驾驭?」一眼看穿忠心部属的担忧,公瑾微
微一笑。在这极度注重个人力量的时代,多数人也会和蒋忠有同样忧虑:仅有地界
修为的自己,怎有资格统率三名天位高手?
想法被元帅看穿,蒋忠这才惊觉自己的大不敬,忙解释道:「其……其实也没
关系,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统领麦第奇家的旭烈兀元帅,目前也仅有地界
修为,所……所以大人物的武功不必太……」
「不!诚然我这六师弟修为只在地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该被小觑。」
公瑾道:「锋芒早露只是徒招败亡而已,以他的天分加上阿朗巴特魔震之助,
要进天位相信不难做到,他是故意停留地界,好加强锻链自身啊!」
说到此处,公瑾心中不禁有一丝喟叹。
(当今艾尔铁诺众皇子里,真要能说成器的,也只有这私生在外的他,要是能
由他继承王位,将来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这西北之地了吧……)
而想到六师弟旭烈兀,另一个念头在脑里冒起。
(权谋、权谋……自来权、谋不分家,要保住权位,在武力之外,谋略才是最
重要的,这点紫钰你或许还无法体会吧!)
发现蒋忠仍是一副不安表情,由静思中清醒的公瑾微微一笑。
「不用这样担心啊!用人之道首先就在于信人。若是我只能对一些才干不如我
之人放心,那莫说四铁卫,我便连驾驭这第二军团的资格也没有啊!」
再次对元帅的气度心折,蒋忠应声后,率着那三名伪扮铁卫离去。
亦在众人都离去后,公瑾才认真思索起一个绝对隐密的问题。
(陆游首徒……哼!当初的事还有活口吗?)
一路往北门天关行去,源五郎与妮儿的行程没有预期中的迅速,那些层出不穷
的暗杀者是导致这状况出现的一大原因。
暗杀者本身并不具什么威胁,但出手将他们轰下,却是件浪费时间与心力的
事,对源五郎来说,这样也不错,总好过每日心上人脾气无处发泄,石头全砸在自
己脑袋上。
可是连续十几天过后,妮儿也大喊吃不消,与武功无关,只要一想到不管自己
在做什么,或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紧蹑在后,甚至就在旁窥视,那种精神上的不快
感就教少女难以忍受。
暗杀者未必是什么武功高手,甚至有许多时候,几十名村夫村妇挥舞镰刀、锄
头就这么偷袭过来,他们未必晓得眼前两人是什么人,却知道假如杀掉这对男女,
可以换取他们十世也花不完的金钱,解除他们年年向地主交租的恐惧。
面对这样的袭击者,妮儿感到荒唐,但实际与这些人动手又绝对是个叫人笑不
出来的问题。除了不愿对他们动手外,源五郎亦分析过出手的后果:只要妮儿杀伤
了这些里头的任何一个,花家绝对会大肆宣传,把妮儿讲成一个暴虐不仁的杀人女
魔头。
光是应付如附骨之蛆的暗杀者就已令妮儿感到身心疲惫,假如整个艾尔铁诺,
甚至全天下的所有平民百姓也将己视作人民公敌,那她可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那么,不动手,只是逃,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吗?
源五郎又提出一个疑问,「纵然你有心避开,但如果你的敌人一路追去,顺道
大量屠戮无辜之人,却又把帐全记在你头上,让你成为千夫所指,妮儿小姐,你会
有什么感受呢?」
妮儿瞪大眼睛,全然答不出来。她与兄长兰斯洛个性类似,尽管不笨,却也不
是多爱用脑筋的人,哪里想过世上会有这么复杂的状况?
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那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不知道。」当妮儿求助的眼光望来,源五郎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苦笑,
「做人就是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而每个人也会有每个人的做法,我希望妮儿小姐
能找出自己的做法,无论对错,至少在日后你比较不会后悔自己的人生。」
碰了个软钉子,妮儿仍未找到答案。假如她能抛开一切束缚,直接使用深蓝的
判决轰遍方圆半里,不分老幼贵贱来个杀无赦,倒也可以解决这窘状,但始终也未
能适应多数天位高手视人命如草芥的价值观,妮儿宁愿自己去忍受这问题。
将少女的心情全看在眼里,源五郎心内慨叹。
自己提的问题并非杞人忧天。以目前的状况,花家是有能力将之付诸实行的,
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也只是没想到这种低贱却有效的手腕而已。
但今天敌人没有做,并不代表他日敌人就不会这么做。就如同很难想像世上有
这么多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样,妮儿根本想不到,世上就是有这样多卑鄙龌龊的对
手,使着她所不耻的手段,却百分百地具杀伤力。
「剑仙」李煜如今这种冷僻孤傲的个性,和他在剑试天下时的历练大有关系,
石家的身段比花家低得多,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被他们屠杀掉后栽在李煜手上
的人命,恐怕也不少吧!不管怎样,只希望能让妮儿有点心理准备,改天若真的遇
上这种状况,打击多少可以减轻一点吧!
而还有另一个问题同样值得自己注意。自那日宰掉马福林德之后,就没再遇过
花家子弟有组织的袭击,这代表花家本身下了禁制令,不再让本身实力作无益的耗
损,而是让一些为钱拼命的杂鱼打消耗战。
这是非常正确的判断,换自己作花家主事,也会有同样的做法,只是有点想不
到,目前的花家能有人看出这一点,采用这样犀利的策略……
不过时间拖到这时也差不多了,那日紫钰被自己一唬,心神不定,必然会回白
鹿洞向她师父求证。而陆游会给她明确回答才有鬼,虽然不晓得是怎样的推托法,
但拖延到现在,紫钰的耐心也该到达极限,以她驾驭飞龙的速度,约莫也是这一两
天该对上她的攻击了。
这样,正好……¨
这个想法刚刚结束,源五郎便接到了一封密函,那是青楼联盟给自己这贵宾的
传讯,言明在一日前,有人在山区目睹十数头飞龙掠过枯耳山,直往东而去。
从方向来看,自是冲着自己与妮儿而来。源五郎衷心感谢这则情报,天位强者
的感应范围有限,对于飞龙这种高机动生物要等感应到再做反应就已经来不及了。
再怎么聪明的智者,一旦与最新情报脱节,就只能被动地随机应变。看来青楼联盟
的立场还不至于一面倒,她们肯在这时候给自己通风报信,就代表她们没有完全站
在白鹿洞与艾尔铁诺那一方,这倒是十分有利。
掌握情报就等于掌握一切。既已知飞龙骑士团的行程,便能事先整备出最利于
己方的条件去应付。所以……
「妮儿小姐!别再练了,有个能让你试验自己所学,又可以轻轻松松击败敌人
的机会喔!」
轻轻松松击败敌人?
那家伙在讲什么疯话啊!如果这样子也算是轻松,那自己宁愿选择光荣战死算
了!
妮儿瞪着脚下尚未完成的巨幅图形,心里直把源五郎咒骂得狗血淋头。
知道不久后将再遇上飞龙骑士,源五郎立即与妮儿商议对策。评估实力后,两
人相信,妮儿的深蓝判决足以让飞龙们灰头土脸,但若遇上天位高手压阵,那就绝
难讨好,当日在枯耳山妮儿初试深蓝判决,就是被一股强横至极的天位力量硬生生
摧破,导致她内伤数日。
因此,这几天源五郎与妮儿特别修练一样秘密武器。
「白家六艺,每一套都不容小觑,在后三艺里头,双重禁咒曲确实不像另外两
套那么惊世骇俗。」源五郎笑道:「但这样东西之所以能位列六艺之一,便在于其
无限的可能性,凭着它的法契,本是一介武者的你,却几乎可以兼通黑白魔法的一
切神通,甚至是魔导师对抗天位强者的王牌,五极天式!」
讲完之后,源五郎就传授给妮儿一篇咒文,要她以双重禁咒由的心法加以编
排,再独自练习。
几日来应付追杀之馀偷闲锻链,如今已有小成,只是这源五郎口中的五极天式
威力似乎非同小可,为了让它发挥最佳效果,除了要挑一个不会伤及太多无辜的山
里,更要在地上画这让人发昏的巨幅魔法阵。
「双重禁咒曲创制的时候,假想敌只有地界修为,而寻常人以地界修为去挑战
飞龙,那是自杀行为。」源五郎道:「我们现在是要一次伏击一群龙,又要赢得漂
亮,当然要事先准备一点小道具。」
源五郎讲得轻松,自己可快要画到头晕了。姑且不论个人绘画天分,要自己这
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外行人,照图绘出数十尺方圆的复杂魔法阵,这种东西自己哪会
啊!
不过想到四十大盗死难兄弟的仇恨,再困难的专,也只有埋头干了。把源五郎
留下的半成品补完不成问题,但完成后一阵头晕眼花是免不了。都是这死人妖不
好,说要凭他的高速轻功先到前头与敌人纠缠一阵,让敌人没有戒心地被引过来,
一举中伏。若非如此,这该死鬼图本该是他的工作。
正忙个脑袋昏昏,忽然后头传来呼喝声。
「你……就是那个什么女贼寇山本五十六了吧!在我斩下你脑袋之前,有什么
遗言要交代吗?」
声音不远,那还真是挺怪的,自己竟毫无所觉,难道真是因为画图画得太专心
了吗?如果是平常,早就一脚把这家伙送上西天,但现在给这副鬼图弄得眼冒金
星,哪有闲工夫去做多馀的事?
「你们这些家伙很烦耶!我都已经尽量避开你们了,你们还是给我追过来,行
行好,让我耳根清净一下吧!」
「呵呵!真有趣,但今日不管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让你四手四
脚,把你的绝招全部施展出来,然后安心受死吧!」
声音不难听,但怎么讲话这么讨厌?
「我不知道你这傻瓜是谁,总之本姑娘懒得理你,要动手的话你就从背后砍过
来吧!」
懒得回身,只要这家伙一动手,立刻就一脚把他踢到天边去!
只不过,那人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意料。
「你……你这样太狡滑了啦!我从来不斩背对我的人,你这样要我怎么出手
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动手了,拜托你,勉强撑一下也好,和我比个高下
吧!」
怪异的话语,加上声音实在不难听,忙到昏头的妮儿终于回首一顾。果然,与
其声音相符,说话的人相貌不俗,白皙脸庞、乌黑长发,虽然不像源五郎、旭烈兀
那样俊美得祸国殃民,但也足以令周遭人感到视觉享受了。
仔细打量,这男子甚是年轻,看外表似乎仅比自己年长少许,却又像源五郎一
样,给人一种摸不清实际年龄的奇异感;身上穿着件墨黑长袍,朴素样式有些像是
神职人员的打扮,特别是黑袍边角的十字绣纹,挺像是耶路撒冷一派的宗教纹饰。
不知为什么,自己对这人有些提不起敌意,不过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不解决
他说不过去,还是赶快把这人料理掉。刚刚打定主意,正要用最快速度闪电出手,
哪知招式未发,那人都好像抢先一步察觉到了。
这不大合理,这人身上根本感觉不出高手的气势。只是自己刚想动手,那人的
目光立即移到自己要发招的左手,更露出欣喜的表情,说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是
最理所当然的解释。
而那人接下来的反应,则更是让自己想转头就走。
「主啊!您真伟大!无聊的日子过了那么久,今天还能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
再和人动手,还有这么漂亮年轻的大腿可以看……这样的生命才叫做人生啊!感谢
主!阿门!」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听错,这人的胡言乱语荒唐到极点,而如果他是认真的,
那这人脑子肯定不正常。想他死盯着自己大腿不放,一副色眯眯的眼神,本来该直
接就一颗大石扔过去,可是看他双拳合握,好像感动得快掉眼泪的模样,妮儿一时
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喂!你到底战是不战?我恨忙,摆平了你还有一推事要做,你要是没胆子,
就滚远一点,别妨碍我办事!」
看这二楞子傻里傻气,大概可以省掉杀人灭口的功夫了。
「战!当然要战!」被妮儿一叫,那男子从感动中惊醒,刚要动作,又皱眉
道:「等等!你说你还有事要忙,这样的话,你不能专心与我交手,岂不是好无
趣?这样吧!你要忙什么事?我来帮你!」
说着,在妮儿意会过来之前,这男子已闪到她身侧,蹲下来,审视她辛苦大半
天的魔法阵图。
「蛊冥为首,魉魅在东,中有被军……这是接通五大暗黑神明的法阵啊!可
是,既然会画这么高深的阵形,又为什么画得这么不伦不类呢?这里写错了,破军
的神名也不该在那个位置,到底有没有学过基础魔法啊……嗯!还有更不可原谅
的,好丑的字啊……」
摇头叹息的模样,让妮儿心头火起,就想一记肘击敲下去,但瞧着他全神贯
注,盯着魔法阵细瞧的着迷样子,就算打昏了他,恐怕他也没感觉。
是曾经听哥哥说过,世上有些武者嗜战如狂,为了满足战斗欲望,什么事都做
得出来,但这二楞子瞧来土不拉矶,怎样也与那种武者形象连不在一起。
「笔!」也不回头,那男子把手往后一伸,向妮儿要笔。
「啊?什么?」
「你画这魔法阵用的笔呢?拿来!」
「喔!你说这个啊!给你!」
「树枝?!你用这种东西在画魔法阵?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半点尊重神明的精
神了吗?主啊!请宽恕这个愚昧无知的女人吧!虽然她那双腿实在很漂亮……」
嘴上抱怨,这男子的动作却是好快,拿起树枝,连妮儿手里的指示图也不必
看,迳自以百倍于她的熟练速度,笔走龙蛇,开始画了起来。
(呃!等一下,我在这里做什么?这个家伙又在这里做什么?)
当意识到目前发生的种种,妮儿一时间感到愕然,只是难得有个突然冒出来的
蠢蛋,帮自己搞定这个会把人画昏头的东西,那不管他是疯还是傻,暂且就由他去
吧!
不久后,只见那人把树枝一抛,数十尺方圆的巨幅魔法阵已经绘制完毕,而盯
着自己代笔完成的东西满意地直点头之后,他好像也蓦地惊醒。
「等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画这个东西?啊!想起来了!长腿小妞,现在我们
可以决一死战了吧!」
快要翻白眼了,妮儿刚想要答话,一阵由远而近的强烈破风声,再次打断了两
人的专注。
展开九曜极速,源五郎全力奔驰,尽管失去天位力量推动,无法飞翔于空,但
在各树丛顶端急掠飞窜,仍是可以发挥高速,一种令身后飞龙追之不上的高速。
得知飞龙骑士们已出动对付自己与妮儿,源五郎一面预备破敌之策,让妮儿准
备;一方面则亲自出马,担任诱敌任务。紫钰不是傻子,没有相当程度的演技和对
话,她岂会冒冒失失就跟上来?而能够把飞龙甩在后头,没练过九曜极速的妮儿是
做不到的。
另一方面,自己还不想与龙族彻底破脸,那样只是徒让某人讪笑而已。不论传
承武学、团体实力,龙族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劲旅,虽说兰斯洛目前与他们敌对,
但一切也未至无可挽回,只要有一丝可能,自己还是希望把龙族给争取过来。
所以,一切自己已经算好,今日一战,做戏意味大于实质,既可以让妮儿试练
新武学,而发招时的强烈震撼效果也可以对龙族产生一定的阻吓作用,省得这群讨
厌的蜥蜴得意忘形,真箇咄咄逼人到了教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只不过……¨
「哈哈!飞龙有什么了不起!追了那么久远不是给我丢在后头!不嫌烦的话就
继续追吧!」
唉!为什么每次当诱饵,都要讲这种降低智商的台词?想想还真是悲哀啊!
第二章 五极天式
源五郎身后,紫钰与手下骑士们乘龙紧跟着。这个自称是陆游首徒的男人,其
身法之快绝,简直是骇人听闻,远远胜过素来以身法迅捷为傲的花家武学,更从未
在任何典籍里见过这种身法。
只见一道虚虚渺渺的人影,鬼魅般在下方闪动,观之在前,忽焉在后,单是看
都让人眼花撩乱,若非众人骑乘飞龙居高临下,能够掌握主动,一定早八百年就给
这家伙甩脱了。
不过,饶是这家伙奔驰如电,己方既然掌握制空权,要俯冲下去,瞬间将他包
围封死,似乎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只是由于摸不清这人修为深浅,兼之顾虑动手
时,这人说不定会乱嚷出一些败坏师门名誉的话,所以到无人山区去把他解决,也
是比较稳当的主意。
或许是源五郎那副与敌人不期而遇的惊惶表情,装得实在太像,紫钰等人全然
没有考虑埋伏的可能性。当然,纵使有埋伏,亦能凭本身实力去克服的自信,也是
他们一步步走入源五郎陷阱的主因。
当察觉到前方已无人烟,而林木渐多,为了怕源五郎藉地形掩蔽给溜掉,紫钰
终于下了攻击命令。
由这些飞龙骑士组成的龙骑兵威力实在不凡,从空中喷火急速掠近时,没有天
位力量护体的源五郎亦不敢轻忽,以九曜极速斜飞避开,只是,当十来条朱红飞龙
此来彼去,结阵将他围在中心时,纵然九曜极速的闪电移位能令他得保不伤,却也
无法再轻松突围而去。
这看起来没什么稀奇,但当七大宗门里任何两家合力围捕,源五郎也有自信说
走就走,能够将他困住就是件高难度的工作。
(好强啊!无怪当年连魔族大军也忌惮三分,不敢轻犯升龙山,纯以兵种而
论,龙骑兵几乎是天下第一啊!)
脚下一点,斜斜地朝右下方急退,刚好避过一道高温龙火,源五郎大叫道:
「小师妹,有必要这样紧迫逼人吗?说到底,我们可是有同门之谊耶!」
「卑鄙无耻的奸徒,谁和你有同门之谊?」既以男装打扮出现,紫钰就不希望
让外人晓得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偏生这人每次都口没遮拦地叫唤自己「小师
妹」,怎不令她暗恼在心?
「别以为学了两三招白鹿洞武学,就可以冒充本门门人,我今天就以白鹿洞嫡
传弟子身分,铲除你这偷学我师门武学的败类!」
「哎呀!带着大票飞龙来清理门户,你这白鹿洞弟子可真是「正宗」啊!」源
五郎正色道:「好!既然小师妹你苦苦相逼,那大师兄就和你一对一的分个高低
吧!」
收神敛气,架势已经摆出,剑指横胸,冷眼睥睨中,果有一番惊世绝招的气
势,紫钰瞧不出端倪,又暗想实际比拼,众部属无人能稳操胜卷,当下也决定亲自
出手,朱枪一提,紫影晃动,已飞身离开坐骑,朝源五郎攻去。
但是,也在紫钰出手的刹那,见到源五郎面上奇异笑容的她,顿时产生怀疑,
自己是否又中计了?
「感觉到了吗?小师妹,那就好好记住这一刻吧!」源五郎大笑道:「两仪翻
天震!」
长笑声中,一股莫名异劲自他脚下迅速往外延伸,迅速窜遍他此刻立足榕树的
一枝一叶,跟着,无数灌满强横真气的树叶,化作千百暗器,猛往四周飙射。
(白鹿三十六绝技的两仪震!他不用脚踏实地也可施展?)
紫钰心中的震惊非同小可。两仪翻天震在白鹿三十六绝技里并不是什么绝顶武
学,主要目的是由脚下传暗劲,震荡地面,制造混乱,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两
仪震需得脚踏实地,方可尽展其功,换自己易地而处,虽也有足够内力推动两仪
震,却势必震碎整棵榕树,要像他那样把力量精准控制,迫得千百树叶如箭齐发,
却是万万不能!
但飞龙皮厚甲坚,驾驭的骑士亦非庸手,夹劲树叶虽锋利,却对他们没有威
胁,顶多扰乱一下视线,改变不了源五郎的处境。
「是的。小师妹的想法绝对正确,所以在绝学之后,让你见识点旁门左道的小
技艺吧!」源五郎一摆手,长笑道:「伊贺隐身术!」
两仪震迫飞的树叶被源五郎的潜劲巧妙一引,似漩涡一般打转起来,紫钰晓得
不妙,加快出手,一枪刺下,却误中副车,将一截树干轰成粉碎,回手再要出招,
源五郎已趁众人视线不清之际,由合围空隙溜了出去,逃之夭夭!
「卑鄙小人!不是说一对一分个高低,为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错啊!咱们师兄妹一对一,不过比武功太伤和气,我们来比比看谁跑得快
吧!啊哈哈哈~~」
连串得意笑声传入耳内,紫钰险些气炸了肺,连龙也不骑,朱枪一提,迳自迫
发天位力量,从后头急迫而去。
(唉呀!真的追过来了,真要和这丫头硬碰硬,我可没什么胜算呢!)
源五郎暗忖,以地界功力和紫钰硬拼,那是必死无疑;就算回复天位力量,和
她小天位对拼,若这丫头不顾死活,用龙枪连出三击,自己恐怕也是死多活少。只
是,就算力量不如对方,仍是能以种种应变掌控局势,这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
双方以直线急驰,不再左闪右拐,九曜极速的效果就渐渐限于功力,不能全面
发挥。只是,感应到紫钰越追越近,凌霄杀意迫得背后发凉,源五郎却忍不住微笑
起来。
两人一追一逃,一时竟将那十馀头飞龙甩在后方,见它们慢慢追上,将经过那
预定地点的上空时,源五郎纵声高呼:「阿里巴巴,大麦西瓜!」
不知所谓的话语,却是与妮儿所约定的暗号,这句话才一喊完,树林下方立时
黑芒流窜,邪气冲天!
比鬣狗更饥渴的饿鬼,
比饕餮更贪婪的死灵。
速自生畜道中而来。
应汝之所期,
将此生灵肉厕血,
皆为献祭。
咒文声甫入耳,紫钰立刻惊觉不对,回头一看,后方地面的树林里,一股浓密
黑芒迅速在林木间流窜,阴森森的邪气笔直冲天,正是强力咒术施放的前兆。
(原来有术数高人埋伏!不妙!)
飞龙骑士的武力、龙兽的强横,碰上任何同级数的武者都是大占便宜,但若有
魔导师以咒术针对弱点攻击,那就大大不妙。虽然说,龙兽本身有相当的抗魔能
力,使寻常咒术无力化,但看飞龙们在空中已露出惊惶模样,想加速飞离此地,显
然将要发动的那个咒文非同小可,绝非寻常法术。
(这股邪恶的阴森感定是黑魔法强招无疑,那究竟会是什么?啊!莫非是传说
中的五极天式……这怎么可能?)
已无暇再想,担心部属们应付不来,紫钰转身折回,朱枪晃动,往黑芒最浓的
地方射去,要在对方尚未完成咒文之前,先行将施术者杀掉。
「蓬!」的一声闷响,枪尖在半空便如中败革,跟着就给弹了回来。魔导师在
施放咒术时,周围会有一定自护力场,以防止敌人在咒语完成前偷袭,并在咒语施
放时保护自身,不然强力破坏咒文横扫四方,置身咒术核心的施术者岂非死第一
个?
惊讶于对方自护力场之强,紫钰面上煞气顿现,天位力量灌注枪内,再次出
手,人与枪化作一道紫线,威凌之至地朝黑芒中心攻去。
「嘿!趁人念咒时攻击,形同偷袭,白鹿洞嫡系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九曜极速再度奏功,源五郎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紫钰身后,猛地一记偷袭,光
剑就往她背后斩落。
内力大量集于枪上,护身劲道大减,实没有把握硬挨这一剑,紫钰只得撤枪回
招,先与源五郎拼上一记。她才回身,源五郎已凭高速身法飞退两丈,大笑道:
「唉!都说过偷袭是不对的,我又怎么会做这种教坏小师妹的事呢?」
狂妄大笑弄得紫钰再次失控,一时决定不下要继续攻击,还是先全力毙了这令
自己不得安宁的讨厌苍蝇。
源五郎摇头微笑道:「来不及了,小师妹,就好好和师兄我一起开开眼界,见
识一下黑魔法中至高无上的五极天式吧!」
紫钰心头剧震,跟着就听见下方一声女子娇喝。
「蛊冥恸哭破!」
发声的同时,缭绕在树林中的黑芒忽然像有灵性一样漩涡状打转,较原先更快
千百陪地运转着,所经之处,过物不伤,却将所有生命一次吞噬吸取过去。
树木瞬间枯黄,失去所有生命能源的树叶飘然凋落,才飘至半途,就已粉碎灰
化,跟着就是树枝、树干亦像着火的脆弱纸扎,脆裂崩坏。一种类似天魔功施展时
的吸蚀异劲疯狂席卷四周,吞噬生命。
紫钰心中骇然。她曾听师父说过,掌控风之大陆所有黑暗的魔王,名曰深蓝,
在其之下有五大黑暗神明,当魔导师们成功与五大閤神缔结契约,藉其神通施咒,
那便是黑魔法里头唯一能威胁天位强者的至高秘传,五极天式!
根据传闻,五极天式至难至深,纵是九州大战的颠峰时期,也未必有魔导师能
将之完成。两千年来,仅有传说中的大魔导师梅琳.格林、武炼的救国神将颜龙静
儿,曾练成过其中部分。这理应早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秘招,为何今日能再重现?
旁观紫钰的震骇,源五郎大感值得。五极天式的威名,任何天位高手都会戒备
于心,所以只要使出三分像,便可轻易把人唬住。双重禁咒曲约高明,就在于融合
法咒、自身内力,妮儿在大幅提升本身威力之馀,还能模拟出类似该咒术的效果。
蛊冥恸哭破是向掌管饥饿的闇神蛊冥借力,正式施放时,来自地狱之底的极恶
饿鬼,藉由咒力暂时重回地上,吞噬所接触到的一切生命。仅是以双重禁咒曲模拟
的妮儿,自然无法做到这一步,也无法真正发挥五极天式之所以威胁天位强者的真
正功效,但却已能够营造出一种类似天魔功的吸蚀劲,让敌人心胆俱裂。
鼓动朱红双翼,飞龙们往上拔升,分头飞散,想离开蛊虫冥恸哭破的吸蚀范围。
在大陆上诸种族里头,龙无疑便是一种超越人而接近神的存在,强横的生命使得一
般武者难以伤害它们。
而看准这点,源五郎改用魔法攻击,当感应到黑气里蕴含的黑暗气息,对于閤
神蛊冥的畏惧,立刻使得飞龙们变得恐慌,失去了平时的水准,无视骑士们的指
令,没命地想要逃开,却反而更快被黑气缠住,加快往下拖去。
「可恶!一切也是你在搞鬼!」
情势虽然不妙,紫钰犹能镇定下来,连起天位力量,再度抢攻黑光之中的妮
儿,杀掉施咒者,咒术自解,而且,只要攻击源五郎的同伴,才不信这家伙会不来
救援。
果然,发现紫钰抢攻,源五郎身形晃动,再度以九曜急速飞身搁在紫钰身前,
不让她攻击无暇分神的妮儿。
「小师妹!有话慢慢说,戏法看得不开心,也不必忙着动手吧!」
「动手?我要把你这奸贼碎尸万段!」
终于迫得源五郎与自己硬碰硬,紫钰非但催起天位力量,枪尖更爆起丝丝火
花,撕风而过,正是龙族镇族绝学的焚城枪法,两强并会,誓要一招就将这狡狯奸
贼毙于枪下。
只是,为何在这生死关头,这男人仍能成竹在胸地微笑呢?
「唔!终于拿出看家本领了。小师妹!单纯小天位硬拼,师尊的七大弟子里,
恐怕无人及你。但除了逃跑和硬拼之外,你道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源五郎微笑里,手中光剑蓝影变幻,一道熟悉已极的剑势,千织成网,拦在焚
城枪法的无匹攻势之前,令紫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抵天三剑!」
正是陆游所创,仅七大弟子得传,号称天下第一守招的抵天三剑,充满柔韧绵
劲的剑网缠附在朱枪枪尖上,圆转无定,试着将焚城枪劲的沛然神威化去。
焚城枪威力惊人,剑网才一里住枪尖,立即就发出将要崩溃的撕裂声,但当源
五郎把长空、柔柳、中流三式瞬间交错运用,紫钰的焚城枪也只能无功而还,不仅
如此,还有一股怪异力道作祟,把先前攻出的焚城枪劲加倍反挫送回,她这一枪使
得太老,护身力道不足,受这突来一震,登时气息不顺,眼前微量。
「这……抵天三剑怎会有这样的变化?」稍一回气,紫钰见着源五郎脚踩黑
雾,凭着绝顶轻功,随着无形黑雾起伏不定。
「因为师妹你不该用白鹿洞内功推动焚城枪。白鹿洞内功虽然能让耗力巨大的
焚城枪得以持久,但面对白鹿洞的同归反冲诀,我就能把你的焚城枪劲反折回去。
这个技巧师父没教,师妹你就领悟不到吗?」
源五郎微笑道:「而能把抵天三剑用得比你更精、更好,紫钰师妹,现在你信
不信我是你的大师兄了?」
无关乎信与不信,紫钰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男人。明明只有地界级
数,号称小天位第一人的自己却收拾他不下?白鹿洞绝学用得比自己更妙更好,连
只有七大弟子得传的抵天三剑,都用至如斯精湛,难道他真是师父的……
「你!」
一字甫吐出口,场内异变陡生!
第三章 天草四郎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 艾尔铁诺
五极天式,是连自己都不能掌握的恐怖绝招,以双重禁咒曲模拟施展的妮儿更
远远不如。在源五郎的估计里,这不完全约蛊冥恸哭破杀伤力有限,飞龙们被暗黑
冥气触蚀,将受到些许的皮肉伤,一时难以痊愈,但休养上几个月后,并不会有大
碍。
安全起见,明知道妮儿不可能画好魔法阵,自己也留下个破绽百出的半成品给
她,虽能成功借刀,但效果有限,更难以持久。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妮儿报仇过
瘾,在狠狠教训龙族之馀,又不会有多大的实质损伤,可谓一举数得。
但现在,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超过了预定时间,本该因魔法阵破绽而宣泄减弱的黑暗冥气非但未弱,还比原
先更强、更阴寒,黑气狂扫着四周,大片树林在黑暗冥气经过的瞬间,便给吸乾所
有生命力,摧枯拉朽般灰化无踪。
飞龙们的情形更糟,纵是世上神兽,但被黑暗冥气缠锁至今,能抵挡千刀万剑
的龙鳞终于抵受不住吸蚀,呈现灰败颜色,嘶嚎声里亦满是痛楚。若放弃坐骑逃
生,或有机会脱离困境,但骑士们试着以拟态化与飞龙融合,希望能合两者之力突
破这可怕的吸蚀力,却只让两者一同深陷于斯,慢慢被黑气雾团中的魔法阵拖下
去。
「你、你快点让开,否则……」
看见族人陷入险境,紫钰面上终于出现了急惶,一手反握住背后龙枪。情知言
语不会有什么作用,她预备豁出一切,以雷霆万钧的攻势,强行突破源五郎的阻
挠。
「……」
出奇地,源五郎没再阻拦,反而面色一沉,身形变幻,抢先朝黑气雾团急掠而
去。
为了族人忧心的紫钰自然想不到。非独是她,源五郎心内亦开始着急。留给妮
儿的魔法阵草图破绽百出,没有足够魔法知识的妮儿,连及时画完都很难,更遑论
修正其中错处。
可是……眼前这情形,摆明是魔法阵以最完全的阵势在运作。蛊鸣恸哭破和天
魔功的蚀劲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能将吸蚀的能源增进本身功力,魔法阵再运转下
去,毫无魔力修为的妮儿,又怎么承受得住?
黑气雾团激烈运转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气漩涡,源五郎的九曜极速如光如
雷,黑暗冥气无一能及时将他缠住,顷刻间使接近雾团外围,然而,却终究迟了一
步。
轰然巨响,邪恶冰寒弥漫四周,阴森黑气笔直冲天而起,隐约凝成了一个穿着
黑袍的骷髅巨影,那是五大闇神之中,司掌瘟疫、疾病、饥饿等灾害的毒神蛊冥,
魔法阵随着他的形影渐渐清晰,疯狂地飙转至高峰。
(再议阵势运转下去,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源五郎抬起头,这时紫钰已一路破开黑暗冥气而来,天位力量运集朱枪,就朝
黑气雾团刺下。
(好机会!)
九曜极速,神通再现,几乎是肉眼难辨的速度,源五郎已飞身拦在朱枪之前。
(紫微玄鉴.星移日换!)
使着昔日星贤者卡达尔的不世绝学,源五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朱枪威力转
向,附加上自己的内劲,击向魔法阵最弱的破绽。纵使明知这石破天惊的焚城一枪
会往借助过程里让己受创,也要尽早让妮儿脱险。
「邪恶褪去,解阵!」
暴喝声中,合两大高手之力的擎天一击已轰在魔法阵的弱点上,轰然声响,蛊
冥形象消失,黑雾登时溃散。源五郎心中着急,却听见一声妮儿的惊叫,半途嘎然
而止。
(妮儿小姐!)
饶是源五郎冷静多智,在听见妮儿惊叫的瞬间,脸也吓了个惨白,而之后闻到
的强烈血腥味更让他的心脏快跃出胸口,也因此,当他再注意到黑雾内里凛冽剑气
大盛时,已经晚了一步。
(有高手!糟糕!)
一道靛蓝剑气,强大无匹,碎裂黑雾而出,直击向源五郎胸口,猝不及防之
下,给击个正着,身体像断线风筝一样远远飞出去。
漂浮在半空的紫钰全然弄不清楚局势发展。自己一枪刺下,源五郎出现在眼
前,自己刚想另出招将他打开,他已将焚城枪劲转向,破了魔法阵,跟着,自己还
没从惊愣中回神,他又给击飞了出去。
「何……何方高人驾临此地?」
适才击走源五郎的那道剑气威力不算太强,但却感觉得出是发招之人刻意收敛
的结果,而内里隐隐透出天位力量的气息,换言之,这人武功恐怕不在己之下!
「不在你之下?小丫头,你这可猜错了,我根本就远远在你之上啊!」
想不到自己想法全然破人洞悉,紫钰大吃一惊,一道靛蓝剑气已闪电打轰至她
眼前,朱枪赶忙护在身前,要及时挡住这一剑。
挡到了,可是挡得住吗?急涌过来的力量沈重得远远超乎想像,全力抗拒,最
后凭着焚城枪劲的独有爆炸力将剑气粉碎,但自己却也给那股大力震得直往天上飞
去。
好惊人的力量!自己是以小天位力量全力对抗,却感觉得出对方仅是随意挥
洒,这么样强绝的力量,当今大陆闻所未闻,回忆平生所见,除了师父陆游之外,
实不知有谁能及?究竟来者是何方神圣?
举手间连挫两大高手,对方似乎意犹未尽,积压多年的战斗欲望尚未满足,跟
着将注意力移到了摆脱黑暗冥气束缚,却还来不及高飞的飞龙骑士们。
「龙族吗?有趣!睽违多年,不知道这班爱骑大蜥蜴的家伙,有没有让人满意
的进步呢?」
从对方的语音里,急急回奔的紫钰,感到他骇人的意图,连忙出声警告族人。
「小心!最快速度脱离!」
说话时已经晚了一步,凝缩如针的强大剑气朝四面八方急劲射去,地面破裂,
土石如泉高高愤起,却又立刻被剑气浪潮粉碎。倘使周围树丛仍在,肯定瞬间就被
摧毁殆尽,而没有任何屏障物稍减剑威,正面承受冲击的飞龙骑士们伤亡就绝对惨
重。
殿后的两头在接触剑浪的瞬间就被吞噬淹没,连人带龙,惨叫都不及发出就给
活活生剐成一团血雾。剑浪威力未减,直接涌向剩馀的飞龙们,倘若击实,这群堪
称大陆上最强的兵种,极有可能在这一击之下全军覆没,幸而,他们的确有个好族
长。
「我的族人!快退开!谁要过来,先闯我这关再说!」
娇叱一声,紫钰已抢飞到剑浪最前端,护身神功「龙体圣甲」全力催运,先抵
挡着毁天剑浪,同时朱枪舞成一条红线,施展杀着「焚城天火」,要凭己力把剑浪
尽数接下。
但是,剑气是朝四面八方放射,紫钰纵是竭尽所能也仅能截住一半,眼睁睁地
目睹另一边的族人置身于剑气威胁下。
危急之际,一道身影闪电窜出,就与紫钰一样,抢先拦在剑浪之前,双臂一
分,要以他的方式去接下如浪剑气。
(是他?)
惊见源五郎,紫钰全然不知这人的用意。其实,源五郎的用意很简单,今日乱
局已然失控,若他不出手相助,这里的飞龙骑士必定死伤惨重,而纵使日后不能为
己所用,他亦不愿为此与龙族结下深仇,更不愿见到如今已所剩不多的龙族再有所
损伤。
考虑的因素很多,但却得先接下这重剑浪。手中光剑摆着抵天三剑的架势,内
里亦运起独门内功预备。
(焚城天火!)
(星移日换.极限化气!)
不同心思,一样目的,刚才还在激烈火拼的紫钰、源五郎,此刻竟联手抗敌,
两人俱是使出浑身解数,去面对眼前的噬天剑浪。
放眼当今天位高手,紫钰武功无疑强横,但这一轮硬拼,只证明对手功力更高
一筹,轰然暴响里,焚城枪的爆炸劲道将剑气粉碎,紫钰却也再被拉飞,比原先更
远,若非龙体圣甲的护身奇效,这一下便要她呕血当场。
地界的源五郎当然飞得更远,但他却是以九曜极速主动配合后退,在把剑气大
量化去的同时,预备进行他的另一个打算。
两大高手全力施为,将剑威减至最低,但这明显已超越小天位的一击纵然只剩
些微,亦非已弱的飞龙骑士们所能抵挡,虽末造成致命创伤,但十多头红龙身上细
小伤口无数,痛楚悲鸣里,血珠似雾,凄惨地洒向地面。
「哈!当年接不下我一剑,现在还是接不下,一千七百年了,你们这班大蜥蜴
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狂妄的长笑,他终于从黑雾之中缓缓现身。仍是一身神职人员的打扮,素净长
袍上绣着十字纹饰,散发着王侯贵族般的感觉,但早先妮儿在他身上所感觉不到的
强者气势,此刻千百倍地炽放出来。见血之后,俊雅面上满是狂态,更感觉得出他
的兴奋与快意,袍角的血红十字迸发无尽的邪气。
「唔!血吗?」
血雾轻洒在面上,嗅着那睽违已久的气息,他脸上先是几分迷悯,片刻之后,
他慢慢地舔舐唇边红渍,像是享受着那份令他振奋的特殊味道,不久,那抑制不住
的疯狂笑声,再次迸发开来。
「哈、哈哈哈~~~主啊!多谢你!我还真是喜欢这股味道,已经好久没有这
样饥渴的感觉,这才是人生啊!阿门!」
狂之又狂的笑声,虽未刻意运功,仍是震得众人耳内轰隆作响,飞龙们加速振
翅高飞,本能的恐惧、隐约的记忆,它们要离开这煞星越远越好。重新奔回的紫钰
浮在半空,未随族人一同离去,身为族长,她要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族人。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虽未动用龙枪,但紫钰自信小天位内罕逢敌手,这人能如此轻易挫败自己,莫
非已经超越小天位?而当今世上凌驾小天位的高手……三大神剑!
有了这推测,再观察这年轻男人的相貌、举止、服装,答案立刻出现在紫钰脑
海。她晓得这人是谁了,一千七百年前他独闯升龙山,一人一剑,将当时并无杰出
高手的龙族屠戮得近乎灭族,若非月贤者陆游驾临制止,龙族说不定就亡在他手上
了。
「剑爵」天草四郎!
曾经一度席卷大陆,令无数武者心胆俱裂的嗜血狂人;亦是龙族长老每次提
及,咬牙切齿之馀,更带着深深畏惧的人名。
但是,他的外貌为何这样年轻?论辈分,他是与三贤者同时期,扬名于九州大
战时的强者,两千年过去,纵是强如陆游、山中老人,亦难耐岁月侵蚀,外表呈现
老态,为什么这人的外表一如青年?莫非他的武功修为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浮在空中,紫钰心中惊疑不定。这魔头远台海外已然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让他今日重新踏足这片上地?如果他再度出手,为了让族人安然撤走,自己必须阻
挡他,但面对这与恩师同级数的高手,自己又哪有阻挡他的本钱了?
察觉到紫钰的不安,天草四郎从对血雨的陶醉中醒来,斜眼瞥向她。先是脸
蛋,慢慢地往下,最后定在她手中朱枪,露出不屑一顾的蔑笑。
「能使焚城枪,便是本代龙族族长了。只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所谓的龙族绝
学仍是这等令我失望,是否敖洋之后龙族已再出不了半个强人?」
敖洋是多代之前的龙族族长,亡故于九州大战时,勇悍无双,更将多门龙族神
功推至颠峰。在他之后,龙族再出不了那样的绝世强人,当然,其中一个理由亦是
数门龙族神功的精要,随敖洋亡故而失传,后人花了许久光阴,才将一些典籍里的
残招编组成功,这直接影响了龙族武学中衰。
受到侮辱,紫钰正欲开口说话,倏地一道飞电身影闪过,正是源五郎!
(他……以地界级数接剑,却能这么快就回气,这人真是不简单啊!)
没注意到紫钰的惊叹,源五郎面色铁青,瞪视着这修为远高于己的骇人高手,
沉声道:「你把妮儿小姐怎么了?」
与这问话同时,紫钰发现到天草四郎的左手兀自拖着一个女人。黑雾并未完全
散去,瞧得不是很真切;拉扯着头发,像拖拉尸体般的动作,那女子的身上亦感觉
不到生命气息,血腥味满溢,任谁也会有最糟的联想。
「妮儿……你是说这个叫做山本五十六的女强盗吗?我答应了人家要把四十大
盗残党杀掉,我言出必行,你说她会有什么收场?」天草四郎淡淡道:「你与她同
路,这么说,也是四十大盗的馀孽了?」
说话中,天草四郎的目光全集中在源五郎身上,锐利的杀气更毫不掩饰地直涌
而去。
源五郎没有反应,全副心神都放在妮儿身上。他感觉不到妮儿的生命气息,这
代表她已经死亡了吗?不,以天草的能力,或许是某些扰乱自己的障眼法……但倘
若是真的,那又该怎样才好?
平常的冷静都不知去了哪里,关心则乱,源五郎必须全力克制,才能抑制住那
般冲上前去探看的冲动。但在平淡的外表下,他的心正自冒着冷汗,这一点,天草
四郎绝对感受得到。
「晤!你很关心这个女强盗吗?是否直到此刻,你仍然怀疑她只是假死,我并
没有真的杀了她?」天草四郎狂笑道:「既然你仍有怀疑,那我就给你来个实际证
明吧!」
狂笑声里,手下施劲,大蓬血雨飞溅,女人的首级已硬生生被从身体上扯下,
在无头尸身瘫落地上的同时,天草四郎随手一抛,将那首级如垃圾般地远远抛出。
「怎么样?现在你可仍有怀疑?阿门!」
怀疑?源五郎把什么冷静、镇定全忘记,在这刹那,他所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最
深沈的悲恸,和一股直冲脑门的狂怒。
「天草!你竟敢……」
模糊的声音只说到这里,因为源五郎飞身扑上,似乎要对天草四郎发动攻击!
「哈!来得好!」
天草四郎冷笑一声,剑气弹指发出,预计将源五郎斩杀。但如风剑气却刺了个
空,急扑过来的源五郎瞬间改向,朝后头空中的紫钰掠了过去。
纵然狂怒,他仍有基本的理智在运作。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什么机智、计谋全
不管用,一只再聪明的蚂蚁也不可能推倒大象,想要与天草一斗,回复原本实力是
必须的。早先剑气爆发时,自己已受内伤,现在要运气解去百花酥筋散,但内力不
足,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外借方。
身形一闪,源五郎飞身跃起,到了紫钰身侧,急喝道:「小师妹,全力击我一
掌!快!」
事出突然,加以源五郎适才救援自己族人,紫钰一时间无法判断此人是敌是
友,自不愿贸然动手。
天草四郎的杀气已然迫来,源五郎再无选择,动作快如闪电,在紫钰粉颊上印
下一吻。
生平首度破人偷香,紫钰惊怒交集,什么细节也不及想,本能反应就是全力一
掌,重重印在源五郎胸口。
(就是这样!)
紫微玄鉴的化劲心法急速运转,在将这掌的杀伤力尽量减低时,亦将掌力蓄于
体内,要以之解去体内毒素封锁。但在全力化气的同时,伤害仍是不可免地出现,
源五郎感到痛彻心肺,整个人远远地被轰飞出去。
「嘿嘿!小子想逃吗?没有这样容易啊?」看透源五郎的飞坠速度并不寻常,
是藉着这一掌之力远飞,天草四郎冷笑一声,形如鬼魅,闪身追去。
紫钰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轻提着朱枪,美丽绝伦的脸上甚至有着一丝迷
惘,跟着,转变成深深的失落。
天草四郎适才飞过身旁时,曾投下了冰冷的讯息。这代表他将会重复一千七百
年前做过的事,上升龙山「论武」。当年被他一轮,龙族近乎灭族,倘使他这次再
上升龙山……
如果恩师陆游肯再次出手,那伤害便不至于太大,可是,将近两千年过去了,
为何九州大战时排名与地位犹在三贤者之上的龙族,今日变得这般没用?而身为龙
族族长的自己,为何又表现得如此窝囊了?
她素来对自己很有信心,身兼白鹿洞、龙族两派绝学,文武双全,有勇有谋,
即使是七大弟子中最杰出的公瑾师兄,在自己这年纪时也绝无如此成就,除了生为
女儿身,她没有任何的遗憾。而肩负着长老们的期望、龙族的光荣历史,她要将龙
族发扬光大,让世人再次对这近乎被遗忘的地方重生敬意。
但是,出道以来,自己的表现就很不理想。虽然在武功上力压群雄,整体上却
没有精彩的成绩,特别是那个源五郎,明明武功不如自己,但凭着智慧,一直玩弄
自己于鼓掌之上。
而对着天草四郎这高过自己一辈的前辈,在错身刹那,自己更能感觉到他的可
怕,晓得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或许有生之年自己都没法追上他。
当这想法充斥脑际,颓丧的感觉终于袭上心头,也在此刻,紫钰听见远方传来
的轰响,大概是天草四郎与源五郎终于动手了吧!
忆起源五郎之前的反应,紫钰降落到地上,看看适才破天草拖出来的那贝女
尸。靠近一看,赫然发现这「女尸」身首完整,除了浑身是血外,甚至看不见半点
外伤,而那被抛出去的人头竟只是一截烂木头。
听说东瀛忍术里头有这样子的障眼法,早先源五郎才拿来戏耍过自己,没想到
立刻就被天草回报,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少女也该是四十大盗之一,自己所追杀的目标吧!可是,砍人人头这种事自
己却下不下手,特别这人并非死于自己手里……
靠近尸体旁边,紫钰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具「女尸」忽然有了动作,一下翻身
跃起,跟着就往巨爆声响的方向快速奔去。
奔跑之急,把背心要害全暴露出来,若紫钰此时出手,定能轻易把人重创、擒
下,但到最后,身心满是疲惫的紫钰只是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掉头离去。
紧紧跟在源五郎之后,天草四郎只是细观对手的动作。诚然他的轻功极高,但
双方功力差距这样大,便是自己不出手阻截,单凭天位力量催动轻功也可轻易超过
他。只是,一来自己对他的武功感到好奇;二来,这人似乎要做些小动作,让他能
发挥最高功力来迎战自己,这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乐事。
「小子,你不用太急,只要你不是打算逃跑,不管你想要出什么绝招,我可以
让你慢慢蓄劲啊!」
功力运转,百花酥筋散的药效渐褪,源五郎可以感觉,天位内力在体内逐步出
现。天草四郎的嗜战与狂傲自己早有所知,利用他这性格,当自己恢复天位力量,
非但要自他手里逃生,更要给他一记意想不到的重击。
「当能以天心意识模拟各派武学,流传最广的白鹿洞武技就成了天位高手掩藏
自己身分的最爱。但小子你的抵天三剑尽得精髓,并非单纯模拟,那你与陆老儿想
必是有点关系的。究竟你的出身是什么?我恨有兴趣啊!」
「怎有兴趣也好,您是与我陆游恩师同辈的高人,这般欺压后辈,不怕破人说
以大欺小吗?」
「随便你怎么说,天草四郎岂是在意俗名之人,我说了要战你就是要战你,若
你不平,我可以只用小天位力量,但一样能在十招内杀你!」
两人一面说,一面快速奔走,不住绕圈,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而当天草四郎
做出这承诺后,源五郎脚下一点,飞跃而起,居高临下,刚要出手,却已找不到天
草四郎的身影。
以更快速度飞越源五郎,反居于敌人上方,天草四郎预备出手给这小辈一个
「迎头痛击」,然而,源五郎仰头望向上方,眼中流露的是守株待兔已久的冰冷眼
神。
(天草!你去死吧!)
虽然捕捉不到对方速度,却可算出天草必是跃高于自己上方,这正中他下怀。
既已用言语挤住对方,又占了一个最具杀伤力的角度、距离,源五郎预备将百花酥
筋散全数驱退,当天草给自己一击得手,任他再怎么强,也绝对会非常后悔。
「晤!这无限辽阔、却又凌厉冷澈的感觉……哈哈哈!小子你果然有意思!
好!我们就痛痛快快火拼一招!看看你有否令我配剑出鞘的资格吧!」
源五郎并不答话,忆起适才妮儿的样子,忧心如焚之际,更有无穷的怒火。剑
指隐隐蕴发寒光,他的一击已经预备就绪。
朝着源五郎与天草四郎的方向奔去,妮儿满心疑虑。
死源五郎,叫自己操作那个什么鬼魔法阵,刚才阵势运转到颠峰,一股股让人
发寒的邪恶气息不住充斥体内,痛苦难当,险些就要爆开,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
掌贴在后心,强横至极的内力传进体内。
痛叫一声,随着大口鲜血喷出,那般邪恶冷气亦离体而去,只是或许血吐得太
多,一时间有点头晕,跟着就给人背后放掌,点了穴道。
「丫头!你躺着别动,那小子很是有趣,我要利用你好好与他斗上一斗!」
妮儿听见天草四郎这样讲。之后发生的战斗她全听在耳内,只是给天草四郎的
点穴制住,动弹不得而已。而当两人远去,紫钰靠近,天草四郎原先下的禁制立刻
自动解除。她仍是一头露水,但却总觉得要去阻止这一场战斗,至少,源五郎实在
没必要为自己这么拼命地与人一战。
于是,妮儿大步跑了过去,天生的快跑速度,让她趁着前方两人绕圈追逐时直
线追了上去,没多久,她便看见正飞身空中,预备对拼一击约两个人。
「喂!源五郎!我还好好的啊!」
(啊!妮儿小姐!)
骤见妮儿出现,源五郎大吃一惊,虽然立刻镇定下来的心情不至于让他招数上
出现破绽,但严重的问题却才刚刚开始。
(若我这时动手,一切就会落人妮儿眼里,让她知晓……)
妮儿个性虽单纯了些,却并非蠢人,若让她见到自己使用天位力量,进而明白
当日枯耳山之役,自己袖手旁观,导致四十大盗溃灭,以她对四十大盗的感情。势
必从此痛恨自己一世。想到那张愤恨、鄙夷的表情,自己真的能够承受吗?
从理智上看,在男人做大事的世界里,管她一个女孩怎么想!可是……
(开玩笑!要我被她这样子恨一辈子,那不如死掉算了!)
一瞬间有了决定,却不是凭理智,而是情感冲动。源五郎急吸一口气,将散出
的百花酥筋散全数吸回,将要轰出的天位力量自然全面崩溃,连维持浮空的力量也
没有,整个人往下坠去。
「天位强者决斗,你却因为其他事物分心,不肯发挥实力,这样侮辱自己武
道,你怎配做我的对手?今日我就奉主之名斩了你!」
源五郎的分心让天草四郎为之愤怒,没有使用实剑,单纯一记掌剑就轰杀了下
去。
当世绝顶天位强者,威力岂容小觑纵是随手挥洒,地面就像纸糊般轻易给斩
裂一道巨大裂缝,刹那间尘沙满天,冲击波远颺数里范围内的妮儿一下站立不
稳,给冲击波一吹,滚地葫芦般倒飞出去。
(好、好恐怖!这样的威力,这家伙真的是人吗?天位力量修练到后来,真的
可以有这种破坏力?)
妮儿脑里乱成一团,还来不及站稳,一道劲风从旁掠过将她一把搂住,快速急
奔。
纵然尘沙迷眼,看不清来人相貌,但仍可从那熟悉感觉知道,来者正是源五
郎。真惊奇,那样的重击居然杀他不死,还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偕己逃命。
「你……」
「什么也别多说,妮儿小姐,请记好我现在讲的话。」
看不见样子,但一开口,妮儿才发现源五郎的嗓音模糊,血腥味大盛。在那一
击下,他已受伤,还是相当严重的内伤。
「死人妖!你……你还好……」
「三大神剑里头,天草四即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但在某方面而言,他也是最好
对付的一个。他天心意识的锁魂范围有限,在我拖延他的时候,你务必跑出百里之
外,只要一出百里,他就找不到你了。」
源五郎说话时,后方隐隐响起暴雷怒喝,却是敌人已发现他二人位置,正自急
追过来。
「不行啊!你杨成这样,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跑掉?」
妮儿的话一讲,脸上立刻挨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从未受过这等屈辱的她,一
时全然呆愣,不晓得该说什么。
「不要意气用事!面对天草,你能像我一样随时脱身吗?假如你有个什么事,
我怎么向你哥哥交代?」
怎么向兰斯洛交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样也不想你有事啊……
或许是被源五郎的气势所慑,或许是不得不当机立断,妮儿放下源五郎,毅然
地往前奔去。
而看着妮儿离去,源五郎欣慰之馀,心底亦在苦笑。
天晓得自己有多舍不得打这一耳光,但为了让她明白事情严重,有些事定必须
的。今天真是倒楣,先后对两名美女的脸蛋做出侵害动作,只是现在想想,那两个
动作应该调换对象,这样自己才不亏啊!
杀气凌空,是天草追来了,若要追杀妮儿,他必可办到,但要同时杀灭两名敌
人,纵然是他也力有未逮,现在,他必是在做着取舍。
想想也真是有些愤怒。自己不是一向深信能从容应付大陆上的众强者、智者,
纵使他们实力超越自己,也能凭着智谋与应变,让敌人挫败不起吗?
那为何今日自己一再犯错,让情绪影响理智,使得局面演变至这等窘境,倘使
早先能更冷静地处理,别仓促下决定,情形是可以不必那么糟的。
现在想这些都是多馀了,在自己有时间慢慢懊悔之前,先设法摆平眼前这一关
吧!
「天草!我们来战吧!」
「战?你这小子只配在我手底死无全尸啊!」
妮儿大步飞奔,有着源五郎的掩护,加上她本身的速度,些许时间后,她已经
成功地跑出百里外了。
天位高手能对目标猎物进行「锁魂」,一经锁定,纵是天涯海角也无所遁形。
听源五郎说,纵是小天位,也有能力在方圆数百里内锁定单一敌踪,像天草四郎这
样的绝顶高手,销魂范围只会更广,为何源五郎说只要跑出百里便没事,这实在颇
费疑猜。
江湖儿女,不该婆婆妈妈,得要当断则断,这是妮儿之所以独自逃跑的原因,
但当她确信自己已脱险时,一股强烈的懊悔感让她忽然顿住脚步。
(哥哥说,他这一生最光荣的事,就是从没有丢下弟兄独自逃命。我现在这么
做,岂不是给他丢人?不行!我不可以变成哥哥的耻辱!)
这念头一起,少女调转步伐,重新又回奔过去。那死人妖纵有千般不是,好歹
也算自己同伴,更是为了自己而身陷险境,假如就这样弃他不顾,怎样也没有脸去
见哥哥的!
越是靠近,就越是觉得前方沙尘滚滚而来,强烈的冲击波迫得呼吸不顺,再靠
得近了,甚至连脚步都站不稳,冲击气浪撞得自己直欲飞起。
终于,一声巨响,所有声音渐渐归于寂静,只是尘沙迷眼,一时还看不清东
西,妮儿捂住口鼻,确保呼吸后,正想要大声呼唤,后颈已是一寒。
「主啊!真是感谢您,跑掉的兔子居然会自己回来,谁说守株待兔不是好办法
呢?阿门!」
呃!哥哥每次冲去救兄弟,不是都可以全身而退的吗?为什么轮到自己时就会
被敌人当场活逮?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惨啊……
第四章 真情告白
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女王莉雅止处身在小茅屋里,接收部属们自各方传来的
情报,以之思考做出种种应对的决定。
兰斯洛一行人目前正朝基格鲁前进,照行程来算,七日内便可抵达,这实在是
一件大喜之事。但对于枫儿在利加斯的事故导致唯一的妹妹亡故,即便聪慧如莉
雅,也感到一阵惊愣。果真天不从人愿,这世上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未能尽如人意
啊!
虽然枫儿的传书仅寥寥数语,但熟悉她的自己依旧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悲伤。
唉!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自己原本并没有打算把枫儿牵扯进来啊!
除此之外,那个名叫郝可莲的女人也使自己留上了心。高手这种东西不会平白
无故冒出,拥有一身天位修为,手段既绝且狠,武学来历又神秘莫测,连枫儿也觑
不出虚实,这样的厉害角色究竟是何来历呢?
根据手下回报,郝可莲目前任职于艾尔铁诺宫廷,是直属于皇帝的御前监察
使,另外赐封女伯爵的地位,甚是得宠。监察使只是虚职,过往她并未做过什么,
甚至也没人知道她会武功,反倒是这女人艳名远播,在中都烟视媚行,不知有多少
王公贵族与其结缘一夕,并拜为裙下之臣;此外,她的婚姻……
「好、好厉害!先后出嫁一百零七次,最长一次只维持七日,过半新郎死于新
婚之夜,果真是一代妖姬,令小妹我自叹不如啊!」
虽非未解人事,但对于报告上的惊人纪录,同为女性,雷因斯女王也只有咋舌
的份。但最后,她留意到纪录末了的小字:曾有传闻,此女由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元
帅引荐给皇帝!
假设这项传闻属实,莫非这头超级黑寡妇竟是与周公瑾有关,那样的话,就是
隶属白鹿洞一脉的势力了!倘使向青楼联盟查询,该可以得到进一步资料,但周公
瑾并非常人,也该与青楼联盟保持一定联系,假若青楼重视他甚于己方,说不定还
反过来替他封锁情报。
为着敌人资料而困扰,即使是魔法女王,一时也不能得知,这名叫郝可莲的黑
寡妇正是周公瑾身边的四铁卫之一;也仍不晓得,在这众多小天位高手尚未能重定
势力平衡的此刻,三大神剑之一的天草四郎已然渡海西来,轻易击溃源五郎与妮
儿。
思索间,身边的侍女团传来一个讯息,花家家主送来鲜花,并希望今夜能邀女
王陛下一同晚膳。
些许讶异,莉雅很快有了决定,在侍女们担忧的眼神中,她俏皮地笑着,「能
够有男人约出去吃饭,看来我这女王陛下还有几分魅力啊!」
莉雅决定赴约。倒不是说吃怕了难民营的粗食,想去享受点好料的,毕竟这几
天都为公事忙昏头,整日闷在屋内看企画、啃馒头,有好吃的也没空享用,而且雷
因斯女王的头衔压在身上,放下难民不管,自己独自大吃大喝,虽然心里很过瘾,
但外面终究交代不下去。
答应赴约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工作忙昏了头,闷得发慌,刚好趁这机会扮白痴
女王,去看看那个疯子耍猴戏,回来以后可以笑上几个时辰,比什么笑话集都能调
剂身心。
在花天邪相约处,大批花家子弟把守在外,不让侍女们跟随,言明家主有令,
希望这一餐仅与雷因斯女王单独共进。
装着白痴外表,莉雅心下寻思:这倒是很有趣,莫非那骄傲的家伙被自己一再
拒绝,终于老羞成怒,想要制造个孤男寡女的机会,霸王硬上弓,让生米煮成熟
饭?
假如事情真的发生,结果一定很耐人寻味,特别是,当眼高于顶的花天邪发现
自己已非完璧,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呃!可是犯不着为了看他吃鳖的脸色,
就牺牲自己吧!太划不来了!
「花家家主乃守礼之人,你们不用多心,先回去等我吧!」
轻声细气,对脸色苍白的侍女们这样交代,莉雅独自走进屋里。在她想来,以
自己对花天邪的了解、以这人一贯的自傲,该当不屑使用这种手段,而若他真是存
这种心,那自己只好让他知道,永远也别小看女人!要当霸王,他还不够格呢!
屋内灯光昏黄,鲜花、薰香布置得甚是典雅,整套银器餐具,以示食物无毒,
桌上的佳肴香气四溢,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的。桌子的另一边,却果真是只有花天
邪一人负手站立,等待着自己。
靠近餐桌,尚未说话,莉雅陡觉身体一沉,四肢百骸像是给什么重物压住,行
动变得迟钝,魔力运使亦受到阻碍。
是封锁型的强力结界!而且还是自己最不熟悉的东方仙术,效果强得骇人,连
下四重,专门克制魔力高强的魔导师。好家伙!事先完全看不出徵兆,白鹿洞究竟
借了什么宝物给他?没想到花天邪深藏不露,动得出这等手脚,自己还真是小觑了
他。
不过,花天邪还是太小看自己了。或许在雷因斯史上,有足够魔力抵抗这四重
强力结界的女王不出五入,但自己仍敢断言,若花天邪真是心怀不轨,在他了解发
生什么事之前,就会绝对狼狈地给轰飞出屋外!
「花宗主,你邀我前来,就为了吃这样的一顿东西吗?」彼此也不是傻子……
至少不至于傻得太厉害,既然是对方的布置,那不妨把话挑明讲。
另一方的回答,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因为,莉雅你向来是一个重视筹码与实力的人,如果我不摆出能令你重视的
一定实力,你非但不肯真心与我对谈,就连正眼看我也不愿,只会一直戴着你怯懦
女王的假面具,来嘲笑这男人的愚蠢。」
呃……自己是这样的人吗?想想还真是没错,被人家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还真
是有些汗颜呢!
然而,莉雅微微有些吃惊。眼前的花天邪全然不似平时看到的狂妄轻浮、自大
无知,反而展现出一种冷静沈着的气质,文质彬彬,像个最守礼的绅士。
而他跟着所做的事让莉雅不仅是惊讶,更开始懊悔自己脑筋迟钝。
「这些日子来对莉雅你的无礼骚扰,我在此致上深深的歉意,希望莉雅你能原
谅我。」
说话的同时,花天邪欠身一礼,以他平素的倨傲自大,这姿态非独是有礼,甚
至几乎是谦卑了。纵是当日在稷下学宫,也不记得看过他这样低姿态,实在想不出
有什么理由,他的态度会这样急遽转变,难道这也是一种欺敌计策吗?
「接掌家主之位以来,对内我面临那杂种的压力,对外又有石家、麦第奇家的
威胁。为了巩固花家,我必须做很多不讨人喜欢的专,那里头有很多实非我愿,只
是身为家主,一切得要以花家利益为考量,好比此次对你的骚扰,真是很抱歉。」
那「杂种」在花家……特别对花天邪本人来讲,是个忌讳语,代表的是一个耻
辱,却又曾有资格与花天邪竞争家主位的长男。花天邪会主动提起他,难道真是要
对自己做心里表白?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种种丑态,会令莉雅你对我毫无好感。但从
我们在稷下相识开始,除非对方拥有令你重视的实力,不然你绝不肯认真相待。我
不希望一直只能接触外人眼中的那个蠢女王,所以只好依照你的游戏规则,在我已
掌握一切之后,来让你正视我的认真,让你明白我不是为了雷因斯女王之位而
来。」
这句话有多少真心呢?会不会是这家伙黔驴技穷,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来施展诈
术呢?
这念头在莉雅心里一闪即逝,而当她与对方目光相接,从那愈发深沉的眼神,
她确实发现了这男人的认真。
花天邪面上浮现一丝极罕见的苦笑,「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莉雅,我爱
你,真的很爱你!打从在稷下同窗之时,就已经爱上了你!」
承受着对方灼人的目光、言语,莉雅瞬间只觉得呼吸不顺,在此刻,她真的开
始懊悔,今天或许是来错了……
「既然已就家主位,勤政爱民才是长治久安之道,此次荒灾你的作为尽失境内
民心,这样也能巩固花家基业?」
「得民心而后有天下。这是稷下的腐儒之言,当日就连你也不信,为何现在对
我大谈此道?我们所在的这个时代,弛而未乱,但乱象已现,曹家皇族积弱难返,
再没有了统治艾尔铁诺的能力;眼下石家、花家、麦第奇家分据国土,内有白鹿洞
快速坐大,外有武炼随时叛离,只要任何一个势力发难,勉强维持的平衡假象立刻
会被打破。比当年艾尔铁诺取代大石国而称霸的情形更糟,这次的乱局会牵连到整
块大陆!」
在回程路上,莉雅回忆着适才花天邪所言,在点明眼前局势后,他这样说着。
「乱世之中,向来是强者主宰一切,推动历史的从来也就不是平民百姓,他们
喜欢也好,不满也罢,最后亦只能跟着时代潮流被推动。真正能影响大局的,还是
只有世家本身。所以,纵使我尽失民心,但只要花字世家全心向我,我就有与群雄
争锋的本钱,至于贱民……当我花家统御一切,还怕领地内无人吗?」
仍然狂妄,但起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自己不见得完全认同他,不过个
人选择个人的路,若有朝一日花天邪成功了,他的手段又有谁能说是错呢?
「我和白家的白天行约定,由我挟持住你,而他会牵制白家与雷因斯的救援行
动,让你在此孤立无援。事成之后,我助他取得白家家主之位,双方再一同瓜分雷
因斯。」
「无疑我珍惜花家,也重视我现在拥有的权位,但我现在要告诉你,在我心
中,你的存在重要过一切,只要有你,我可以把这些东西都舍弃掉。」
「若你肯委身于我,花字世家的高手与军队会立刻助你平定雷因斯与白家的反
对势力。莉雅,你从来就不是甘心平凡的庸俗女子,你想要的肯定不只是雷因斯女
王宝座。当我们结合,我会把花家家主的大权转交给你,你便可以统御白家、花
家、雷因斯三方之力,逐鹿天下!」
「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我的聘礼,今夜邀你前来,就是为了让你了解这些。我
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心意。」
这是花天邪在两人用餐时所说的话语。整顿晚餐,他表现得极是彬彬有礼,虽
然狂傲,但杰出之人恃才傲物自来皆然,只要没有愚昧无知,也就不会让人无法接
受。整体说来,晚宴气氛极佳,倒还有点像回复到昔日稷下同窗的感觉……
回忆许多年前,那时自己尚是公主之身,以天生聪慧与丰富学识在稷下学宫屡
惊四座,名声远扬,却又因为个性叛逆娇蛮,常惹事端,身旁更没有多少朋友。
而比较能与自己谈得上话的,便只有这眼高于顶,同样对任何规范都嗤之以鼻
的花家少主。自傲的两个人一见面就开始瞧对方不顺眼,却在几次冲突后,发现彼
此有共通之处,日子一久,竟奠下了极深的交情。
和花天邪的交情是在双方都没什么选择的情形下建立,稷下学宫里的才俊虽不
少,却多半是墨守成规,没胆子去干一些又刺激又好玩的事,死气沈沈,让人觉得
没劲。而当时学生里具有起码智商,又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的,除了自己莉雅公
主,也就只有这花家少主。那段时间里,二哥白无忌、花天邪与自己常常联手在稷
下学宫内搞出各种破坏,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
唉!回想起来,那时候确实是挺愉快的。真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子啊!特别
是……怎么自己就从不知道,这男子对已有这等情思?嗯!回忆一下他当时的眼
神,这人因为出身问题,一直是愤世嫉俗,更自大狂傲,不过偶尔与他目光相处,
那种目光……呃!似乎是有几分情愫的……
雷因斯女王必须要有个夫婿。为了让雷因斯政权稳固,更得到白家全力支持,
宫廷一直隐约有声浪,要自己与白家联姻,讲白一点,撇开没人敢提的大哥,女官
们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嫁给二哥白无忌了。
皇室婚姻向来以利益为先,近亲婚配更是贵族间常见的把戏,横竖二寄人好,
不算词人献,只是自己实在不喜欢什么都照人安排去做。那时曾经想过,假若自己
不愿照她们的意思去做,剩下的唯一选择,恐怕就是这花家少生了。
「手快有,手慢无……花家少主,你的动作慢了实在不只半拍啊!」
最后,莉雅也只能这样叹气。若在数年前,自己并未对任何男子倾心,又是那
样的叛逆个性,花天邪做这样的要求,说不定真会如他所愿。但现在这自然只是痴
心妄想了。
怎样去面对花天邪变成了一件麻烦事。如若他还是像原先那样,自己也可以无
视往日交情,把他当成一个迷失于权势的无知蠢货,毫无保留地憎恶他,把他当个
小丑般看待。诚然自己对他有所低估,但自认已掌握一切的他,却只把自己低估得
更厉害,两边底牌一翻,他只有狼狈滚下牌桌的份。
但现在,聆听了他的这份心意。无论他的手段如何,只要想到那种愿意付出的
认真,自己就很难无动于衷,说到底,人非草木,念及当日的故人之情,实在不晓
得该怎样狠心下去。
人情债果然是所有智者的致命伤!
「老公!你看你运气多好,捡到个价值等同花家全体的抢手货,我可不是没人
要的唷!如果你只顾着去抱风华姊姊,我也是会飞走的啊……」
凝视星空,莉雅这样轻声说着。此刻的兰斯洛,未必会与己一样共看星辰,但
却也一定笼罩在这片星光下吧!只要想到这点,心里就多了一份支持下去的安定
感。
回到小屋内,魔导公会的部下们传来了枫儿的最新讯息,他们一行人已然出
发,估计在数天内可抵达基格鲁。
「很好,终于要来了,再等下去,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事呢?」
对这消息感到安心,莉雅却发现部属们的表情有异。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
「不……主席,事实上……」
聆听部属们惶恐地报上另一则消息,莉雅瞬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苦笑。果
真世事未能尽如人料,本以为阿朗巴特魔震之后,众多急速窜升的小天位会有一段
重定势力的混乱时期,哪想到激烈互斗还没开始,一个更麻烦的大风暴又没半点预
兆地突然而来。
「剑爵」天草四郎西来,妮儿、源五郎全军覆没,一人遭擒,一人下落不明!
第五章 厨艺课程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 艾尔铁诺
「兰斯洛大人,请您小心了!」
「没有问题!对我有信心一点嘛!放马过来吧!」
一面赶路,兰斯洛也把握机会与枫儿拆招。四十大盗横行多时,与真正高手比
试的机会却不多,和乱扔石头的妮儿比试毫无意义,源五郎又整天神秘兮兮,现在
终于有了好对手,自然要尽量利用。
枫儿的剑法很好,既狠且辣,尽得大雪山剑术的精华。那种快剑与花家不同,
不是利用速度变幻出朦胧剑影让人迷乱,而是以最直接的动作,一击便致敌死命,
绝没有半丝多馀动作。
除此之外,剑上的内力也不容小觑。当枫儿成功将山中老人所授绝学及东方家
六阳神功融合为一,她击出的火焰也由原本单纯的赤红转化为艳紫,每次交击,兰
斯洛都感到一股炽热火劲,要撕裂自己手臂攻上,令他穷于应付,却也大呼过瘾。
世上武学千门万派,各有奥妙,能好好地感受其中之秘,实在是快事一件!
「熊火显乾坤!」
枫儿剑上劲道忽敛,火焰急遽收束成一点,跟着就反爆碎开来,焦热火轮伴着
点点星焰,甫一发招,就把周遭数尺之地轰得体无完肤。
暹罗事件期间,兰斯洛对上六阳尊诀的次数着实不少,识得此招厉害,未等焰
火全然爆开,神兵一舞,左足踏出,连续几下移位,仗着神妙快步,身形赫然化一
为八,奔左窜右,看得人眼也花了,正是鸿翼刀的「江山如画」,取其「一时多少
豪杰」之意,千变万化,乱人耳目。
朦胧变幻,兰斯洛瞬间已闪过大小火网,形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枫儿身
后,宝刀笔直劈下。
若是旁人,此招确有希望奏功,但传承大雪山武学一脉的枫儿,当有人出现在
背后,听觉与触觉已同时发出警告,攻出去的长剑近距离回身拖斩,炎劲再变,烽
火神剑直击而出。
「好厉害!」
兰斯洛惊呼一声,撤刀招架,鸿翼刀妙着再现,「多情应笑找」不可思议地将
袭来火劲转向,全数反挫回击,攻她个措手不及。
劲道一爆,两人身体俱是一震,各自退开。交手多回,枫儿连变多套不同武
术,但兰斯洛凭着鸿翼刀御简抗繁,始终固若磐石,让枫儿对这刀法钦佩不已。
「谢谢你了,枫儿,有你的帮忙真好,能这样练习,武功一定进步得快。」兰
斯洛哈哈一笑,跟着就有些丧气地瞥向另一边,「相较之下,这家伙就实在很没贡
献……」
躺平在一颗大石头上,流着口水,睡死到人事不知的,自然是那与米虫无异的
雪特人。最近走的路线是山区,有雪没机会发挥他的谋生伎俩,也不可能帮助兰斯
洛练功或是思考,除了赶路,就只好每天睡觉养肥肉。
枫儿的存在真是给了许多帮助。接过枫儿递来沾过冰凉溪水的汗巾,兰斯洛不
由得这样想着,有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是种压力,却也是种
受宠若惊的温馨。
这几天,枫儿帮忙把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凝视她那淡淡的微笑,实在看
不出她是个刚刚承受丧妹之痛的人。不过,枫儿的笑脸并没有那么容易看到,至少
对雪特人来说是如此。就自己所见,枫儿与其他人应对时总是彻底贯彻冰山美人的
一面。
有雪曾经向自己抗议过,但自己总觉得,如果冰冰冷冷是枫儿的性情,保持这
样总好过让她装出在青楼工作时的职业笑容。
不过,人没有十全十美。冷艳美貌、武功高强,这是枫儿的优点,但三人一同
上路之后,仍是让他们发现了这冰山美人的弱处。
事情的发生是启程后的第二天傍晚。荒郊野外,自然找不到什么餐馆,预备啃
乾粮的兰斯洛受到了雪特人的怂恿。
「呃!让枫儿做晚饭?这样好吗?虽然她是女的没错,可是……」
「老大,你担什么心呢?能让美女为你下厨,这是天下男人的梦想啊!就算是
妮儿小姐,也会做点烧烤什么的,何况是枫儿小姐这样完美的女性。有一位特级厨
师曾经说过,做饭就是火的魔术,枫儿小姐这样会用火,做点小东西算不了什么
啦!」
似是而非的言论,兰斯洛频频点头,毕竟比起吃乾粮,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是比
较好。但为求慎重,他仍是把枫儿找来。
「枫儿,如果可以,今天的晚餐就拜托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这是兰斯洛大人您的意思……」
枫儿在躬身一礼后离开做准备。由于她答应得太快,使得兰斯洛没有发现,对
方的允诺是基于对自己命令的绝对服从,于是,惨剧就必然地发生了。
「嗯!厨艺果真是门奇妙的学间,在这之前,我都没有发现东西这么容易就碳
化了呢!」
当枫儿满怀愧疚地将当天晚餐带到兰斯洛面前,她是这么说的。
兰斯洛与有雪满怀疑惑,瞪着面前这堆乌漆抹黑的东西。起初,他们以为枫儿
带来木炭,要现场生火做烧烤,直到反覆翻看之后,才确定这堆焦炭就是今晚的食
物。从那刻起,枫儿冰山美人的形象便在雪特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讲起来是满悲哀。但在枫儿的生命里,从来也没什么机会学习厨艺;在用火的
技术上,她所钻研的也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使目标焚尽灰化,无关乎火候控制,骤
然下厨,实在是不知所措。回忆起来,为了有效毒杀目标,山中老人也曾考虑设立
厨艺课程,但最后却遭全体教职员反对,「学习那种娘娘腔的东西,严重打击身为
杀手的士气」,因而作罢。
两天后,努力控制火候的枫儿,终于成功做出了烧鸡,看那油皮酥滑的鲜美
样,有雪食指大动,立刻就想饱餐一顿;兰斯洛也有同样冲动,只是向来敏锐的直
觉阻止了他,而且,虽说外表看起来很棒,但近距离之下,竟闻不到半点烧鸡的香
味,这实在是件诡异的事……
刀子切下,稍一施劲,才割破油皮,蕴含在其内的六阳紫焰立即爆发,将整只
烧鸡化成了一个熊熊大火球,要不是手缩得快,肯定连手臂都给焚烧殆尽!
「老……老大!这只鸡好危险啊!我从来没看过会无故自焚的鸡啊!」
「……有雪,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厨艺就是火的魔术,对不对?」
「是……是啊!又怎么样呢?」
「我想……魔术这种东西,果然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啊!」
「削好了……来,吃苹果。」
「你这个人啊……喀滋喀滋……真是卑鄙无耻阴险到了极点,讲什么要堂堂正
正的一战,结果却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哦?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喀滋喀滋……你们这些所谓的高人,一个个都是心理变态,每次出
来不是用假名就是伪装,从没一个敢以真面目示人。如果你一开始就表明身分,我
们也会比较有防备,才不会这样被你突袭打败。」
「嗯!有道理。可是你也替我想想,如果我一出来就直接对你大声嚷嚷,「我
是天草四郎,现在要与你一战」,你又会有什么反应呢?就算你没有反应好了,在
你之前我碰上了十七、八个看起来有一点功夫的家伙,听了我的话却全英倒在地上
了。」
逮到人后,天草四郎押着妮儿丢到附近的花家分舵,将她囚禁其内。当天草四
郎亮出形同花家家主亲至的令牌,妮儿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这人与花家有关系。
花家子弟并不晓得他的身分,只是听他说,「这是四十大盗的馀孽,要押解给家
主,由家主发落」,跟着便依言为他打理一切。
「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你快动手吧!」
「别紧张,小丫头。杀男人我从不手软,但美女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杀的,
所以找不会杀你,可是我又偏偏答应过朋友,要提你的人头去见他,所以只好麻烦
你和我走一趟了。」
「什么意思?」
「我只答应要把人头提到他面前,至于人头下面有没有身体,这可不关我的
事。」
「你……你是武林前辈耶!堂堂天下三剑之一,怎么可以这样撒赖?」
「天下第几剑是别人叫的,又不是我自己封的。我只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才
不受任何人、任何东西拘束,天下三剑还是天下三贱对我根本没意义。」
把妮儿扔进大牢,隔着铁牢门,两人席地对谈。天草四郎更带来大批水果,自
削自食之馀,也慷慨地与他的俘虏分享。牢房目前生意不旺,只此两人,聊什么都
不怕给人听见。
若不是见到这人之前展露的绝强武功,妮儿压根就不会相信他的身分。三大神
剑之名是风之大陆习武者的最高神话,「剑圣」陆游、「剑帅」山中老人、「剑爵」
天草四郎,每一个都是盖世无敌的强者,能与他们并列的武者,早在两千年前就死
得乾净,在天位力量重新给世人震撼的此刻,人们毫不怀疑,这三名魔震之前就已
睥睨天下的强者,任一人都有独立溃灭七大宗门的能力。
就算是自己这样漫不经心,胆大包天的人,一听见天下三剑,也会心儿一跳,
想像到与他们对上时,掌心也不由得冒汗。哪想到今日实际遇上,会是这么样的一
个情形。
仍然是那一句,要不是亲眼目睹,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个臭家伙就是威震
大陆的天草四郎。而且,这个人绝对有双重人格,早先的那场战斗,当场面见血之
后,这人的杀气与狂态就千百倍地提升,从他的笑声里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个男子
绝对地嗜杀,更百分百是在享受杀戮与战斗所带给他的快感。
这样的人真是恐怖,那种战斗时昂扬到极点的疯狂,会让一个人的杀伤力倍
增,尚末动手便已尽摧敌人战意。但结束战斗,他现在看来又是一副土兮兮的乡巴
佬样子,买了大批水果,说是要弥补自己的胃,好好享用近一千七百年未曾吃到的
大陆口味,还毫无架子地端坐在地,用小刀削水果。
这人的风度似乎也还不坏,起码对女性是这样。被擒至今,自己一直对他冷嘲
热讽,他似乎全不当回事,只是偶尔合握起双掌,喃喃自语道:「主啊!请您原谅
这头尖酸刻薄、幼稚无知的恙羊吧!虽然您的确给了她一双性感美腿……」,听到
后来会让人疯掉,跟这种人斗嘴根本就是浪费口水。
总之,左看、右看,这人实在和「宗师」两字扯不上关系……
「喂!我问你,我的同伴怎么了?」
「喔!那个使白鹿洞武功的小子吗?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死了,不过……
我没时间找他的尸体,要是他好狗运,说不定还活着呢!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吃香蕉吧!」
天草四郎的表情明显闪过一丝疑惑,妮儿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朗声道:
「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没有把握杀掉他。哼!什么天下三剑,连区区一个白鹿
洞弟子都杀不掉,难怪当年你会败在人家白鹿洞宗师手上……」
这句话明显引起了天草四郎的注意,他慢慢侧过头来,目中散发森冷的寒意。
本该极具压迫感的场面,却因为他嘴里塞满了香蕉泥,而让妮儿拼命忍住快要爆发
的笑意。
「你说的那是什么鬼话?」
「哼!可别以为我不晓得,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当年你就是因为在剑圣陆游手
下一招惨败,羞愧得不敢见人,这才躲到海外,永远不踏上大陆一步。」妮儿说得
有点心虚,其实她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反正横竖是传闻,就顺便加油添醋吧。
「我……我会败给陆老儿?!」
「抱歉啊!听说你和人家月贤者年纪相近,辈分相当,叫人家老儿,你自己又
年轻到哪里去?别以为仗着张娃娃脸,就可以到处招摇撞骗,现在的女孩没那么容
易上当。」
「混帐,真是混帐透顶,我……」天草四郎扔下怀中水果站了起来,像是要说
什么,却盯着妮儿,没有说话。
妮儿心中惋惜激将失败。要是自己有源五郎或雪特人那般口才,说不定就可气
得这家伙暴跳如雷,找到逃跑机会。哪知这念头才一起,对方的回答却让她险些吓
掉了下巴。
「多言无益,我说得再多,你也不会相信。好,反正我本来也就有这打算,我
现在就杀上白鹿洞,找陆老儿一决胜负,看看究竟是谁高明些。」
天啊!没想到会遇上个比自己更直肠子的蠢蛋,难道就为了自己的一句话,世
上两名最顶尖的天位强者就要决一死战了吗?
「长腿帅妞,告诉我,白鹿洞在哪个方向?」
「西……西边!」
话声未了,天草四郎已经破屋而出。他身法好快,才一眨眼,妮儿已经感受不
到他的气息,只有一件事颇奇怪,白鹿洞在西方,他为什么朝着北方飞驰去了?
真可惜,天下三剑之二的互斗,这是多么让人振奋的一战,自己若能亲眼目
睹,肯定以后梦到都会笑。
先不管那个,少了这人的看守,自己没伤没病,这小小铁牢怎困得住自己?
妮儿一运劲,撕裂铁门正要逃脱,眼前人影一闪,天草四郎已经出现,出手如
风,点住她重要大穴。
「差点忘了,我一去,你不就跑了吗?现在我把你制住,明天一早花家的人就
会把你送往基格鲁,我会在你抵达之前回来的。」
话声一完,天草四郎身形晃动,再次破屋而出,这次竟是施展魔导师的高速移
动咒文。奇怪的是,这次是一道光影横掠过东边夜空,眨眼就消失不见,连想叫他
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个人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东边西边都搞不清楚,这些武林高人脑子
都有问题吗?)
满心不解,妮儿放任自己身体慢慢坐倒,不久后,她稍微有点担心,自己现在
重要穴道被封,动弹不得,要是突然来了什么人对己意图侵害,结果岂不是大大糟
糕!
都是那可恶的源五郎不好……呃!其实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人一生气,就
很自然地怪到他身上,大概是这一阵子没事就把他叫过来踹,当出气包当惯了,忽
然少了他,还真有点怪。
这死人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真是笨蛋,以他那时候的身体,还想要阻住天草四郎,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嘛!
现在弄到个生死未卜,天草虽然说找不到尸体,有生存希望,但照两人激战的程度
来看,源五郎不死也重伤,绝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天位高手的肉体异于常人,一旦进入天位,肉体的新陈代谢速度比常人快,伤
势回复得也快,但回复咒文却几乎不能产生作用,特别是在天位对战的情形下。源
五郎若受重伤,现在肯定是好危险的。
当他以为自己已遇害,瞬间把什么理智冷静全撇掉,变得暴躁与狂怒,疾冲上
前的时候,将那一切全听在耳里的自己,心里忽然跳得好快。
有些着急,有些担心,好像还有几分沾沾自喜……这种心情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着想着,一种担忧与失落袭上了妮儿心头。自从四十大盗溃灭,她一直与源
五郎为伴,此刻连他也不在了,自己变得孑然一身,久违的恐惧,再次令她感到旁
徨与不安。
可恶!死人妖,你究竟死到哪里去了?要是你没死的话,那就赶快出来啊……
一阵嘈杂脚步声打乱少女的思绪,像是有什么人靠近了。这也难怪,天草他说
走就走,还弄得这样惊天动地,花家分舵里的人起码也会过来看看吧!
真糟糕,自己好歹也算是美女级的人物,偏生现在动弹不得,花家子弟多是男
性,要是趁机对自己不轨,这该如何是好?
想起一些发生在监牢里的污秽传闻,妮儿皱起了眉头,而彷似与她的想法相呼
应,一阵古怪异声响起,有人来到了身前。
一伸手便拉留了铁门,来人蹲低在少女身旁,浓厚的男子气息立刻告诉妮儿来
人的性别。戴着黑面罩、黑头套,一身夜行衣完全遮掩了本来面目,只露出一双不
怀好意的邪笑眼眸。冷笑两声,更伸手往少女粉颈摸去。
「你……你不要乱来!要是你真敢动手,我就咬你,还……还要吐口水、流鼻
涕在你身上,让你做不下去!」
「嘿!有精神说这些,那你大概没问题了……」声音刻意变得模糊,看得出这
人极力想隐藏身分。
两指点在肩头,内力所到之处,被封闭的穴道自动解开。为了怕损及妮儿身
体,天草四郎下指不敢太重,但没有天位修为亦是解不开,换言之,这人也是天位
高手?
穴道一解,妮儿立刻坐起身,却看到那人已站在北边墙壁的破口,招手示意她
快些离开。
「喂!你是谁?」
匆匆赶到那人身边,妮儿想要先弄清楚这人身分。神秘兮兮的,说不定是不怀
好意的可疑人物呢!
拗不过少女的坚持,这神秘入不愿再开口,仅是用脚尖在地上轻轻写了两个
字。
「莫问!」
沿着龙腾山脉纵走,兰斯洛一行人亦在赶赴基格鲁途中,这天傍晚,三人巧遇
一支商队,在这罕见人迹的山路上遇着旅伴,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两边一阵寒
暄,恰巧时候也晚了,便决定就地扎营。
枫儿希望与陌生人保持距离,但已对地狱伙食感到胃部痉挛的兰斯洛、有雪则
竭力找理由留下,横竖对方没认出自己是通缉犯,付几枚银币,搭伙吃上一顿,岂
不妙哉?
夜里独自练刀,行功完毕,最理想的便是进冰水潭泡澡,而仰望天上星辰,兰
斯洛有着一种特别的感受。
星空真是一片奇妙的东西,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同样的星星,纵然人与人
相隔万里,却仍可以透过这片辽阔星海,有着某种程度的联系。此刻,是不是也有
人和自己抱着同样心思,在仰望这片美丽夜空呢?
「兰斯洛大人,夜已经深了,潭水很冰,请保重身体。」
枫儿像平常一样做着叮嘱,将这当作是自己的职责。这名从不扭捏作态的女
子,纵使瞧着面前男子的裸体,表情也没有任何不自然,这是兰斯洛最庆幸的地
方,因为这样的相处模式,可以让他少花很多无谓心思。
「嘿!枫儿,口风不要那么紧嘛!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你们家小姐到底是什
么样的人?她去基格鲁又是为了什么呢?」
「口风紧是我的职业需要,兰斯洛大人。」枫儿道:「第一个问题,我很难回
答,但小姐之所以在基格鲁,是因为雷因斯女王到基格鲁赈灾,小姐与女王升下形
影不离,也因此就待在该处了。」
「哦?这么说,小草不仅是贵族千金,自己也还在雷因斯任职,是宫廷里的女
官囉!」
「嗯……是的。」就某方面来讲,完全符合事实,没有否认的必要。
「那小草的父亲呢?也是雷因斯的大人物吗?」
「嗯……曾经是。小姐的父亲,以前曾在雷因斯拥有很高的地位,是任何人都
要敬畏三分的大人物。」虽未任官,但前任白家家主,在雷因斯应该是仅次女王
的重要角色吧!
「曾经?那现在呢?是退休了?还是死掉了?」
不清楚这问题的正确答案,枫儿只能歉然微笑,摇头不语。
「是吗?连你也不知道啊……小草他们家在雷因斯有这么大的来头啊!」
几分揣揣不安,兰斯洛低声自语着。自暹罗归来后,和小草的感情日益稳固,
除了小草的付出,自己与四十大盗逐渐闯出名堂,声威日振,亦是主因。因为感觉
到身分地位提升,有自信配得上人家,这也才比较敢对她放下感情。
不过,听到枫儿所说,小草一家在雷因斯可是大到不得了的大贵族,本身还在
宫廷内任职,深获女王信任,兰斯洛心中又开始不安。而且,说到底,她是一个出
身尊贵的千金小姐,自己却是一个混身草莽的强盗头,纵使混得再显赫,那也只是
更拉开彼此间的差距。
她的父母看见自己会有什么想法?知道女儿和这样的人来往,正常人都不会赞
成吧!小草是个有主见、思想独特的慧黠女子,但两人身处的大环境实在……
还有,当初是与小草约在基格鲁见面,但是现在非但送不出礼物,还搞到四十
大盗全军覆没,以生平所未有的衰样去见她,小草应该是不会嫌自己的,但是这么
丢脸的样子,怎么能……
唉!是不是应该放弃,别去基格鲁好了……
兰斯洛不是善于隐藏心意的那种人,心里想着,自然也就形于颜色,令一旁的
枫儿全然了解他的想法。
「兰斯洛大人,在您这么认为之前,我希望您能想一想,小姐此刻是用什么样
的心情,在基格鲁等待您的到来!」
不欲对事情多所干涉,但到最后,枫儿仍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虽然这并不
符合她的个性,也不合莉雅一直以来的心意,一种不愿意给丈夫心理压力的心意…
「现在的兰斯洛大人是艾尔铁诺必诛之而后快的对象。您是四十大盗之首,与
石家、花家都有深仇,又痛殴了艾尔铁诺皇帝,只要您一现身,艾尔铁诺必定要您
的性命;更有甚者,您的武功一日千里,为了不重蹈当初剑仙李煜的覆辙,艾尔铁
诺必然将您当作大敌,要在您羽翼未丰之前铲除,换言之,收容您的地方,定会成
为艾尔铁诺的攻击目标。」
枫儿淡淡道:「这些事情,小姐都知道的,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只是衷心
期待您的到来,与您分担这一切。这样子的心情并不要求您的回报,不过如果您还
对她有所怀疑,那小姐不是很可怜吗?」
听了枫儿的话,兰斯洛也只能沈默不语了。诚然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不喜欢
让心爱的女人看见自己糗样,可是,眼下自己举目无亲、无处可去,这是事实,那
黑袍魔女华扁鹊也说,除非是雷因斯,不然找不到配解药的药草,自己与雷因斯毫
无瓜葛,又是臭名在外的强盗,他们凭什么肯给自己药草,还不是只有靠在雷因斯
宫廷任重职的小草,纵然不愿意,这人情却是欠定了。
枫儿讲得很对,现在不是执着自尊与面子的时候,要是真的不愿意欠人什么,
那就好好记下这笔人情,早日偿还吧!此时此刻,别再因为自己的无谓心结,给其
他人带来负担……
「谢谢你啊!枫儿,我现在觉得比较清楚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了,我会尽量努
力,不给小草与你多添麻烦的。」
对于兰斯洛的表白,枫儿欠身一礼,做出符合她风格的回应。
「你客气了。不管怎样,请您相信,小姐和我总是会站在您这边的。」
第六章 追查真相
自牢狱逃脱后,妮儿心有不甘,顺道放了把火,烧得花家分舵人仰马翻,这才
心满意足地开溜。开玩笑,让自己蹲苦窑的烂地方,不留下点东西做纪念,岂不是
太不合自己的作风了?
前头那黑衣蒙面人似乎不赞同这样招摇的行为,但为求尽速脱离此地,也就不
加以阻止,让少女出气之后赶快上路。
跟在这神秘人身后,妮儿满心怀疑。起初,她以为这男子是源五郎改扮而来,
但看清楚之后,这人的身形、动作肯定不是源五郎,但又有几分熟悉,似乎曾经在
哪里看过。
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署名‘莫问’的男人对身分的绝对保密,而且看得出来,
他好像极力想与自己撇清,摆明了只等救自己脱险,就马上分道扬镳的架势。妮儿
不禁有几分生气,自己难道是洪水猛兽吗?为何这男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就某方面而言,这评价其实没有错,至少,在当日参与枯耳山之役的飞龙骑士
眼中,这个一边咆哮、一边抬起大石往空中乱砸的怪力少女,几乎是和暴龙同等级
的危险生物……
‘好了,花家的入不会追来了,你趁早逃跑吧,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黑衣
人一副紧张模样,如果不是比手语浪费时间,说不定连话都不肯讲。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走。’
‘不行?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家教良好的大美人。’妮儿插着腰,神气说道:‘美少女家训第
一条,入夜之后,不可以随便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如果要我离开,最起码我要知
道你是什么人?’
这不是个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不过看这人鬼鬼祟祟,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
处。这人又有天位力量,与其就这样被他甩掉……如果能拉他入伙,万一遇上什么
危难也有点保障,嘿!跟源五郎那家伙相处多日,自己多少也学到了点他的奸诈狡
猾……
而那黑衣人摆明是快要翻白眼了,有生以来他终于理解到,女人是多么不可理
喻的生物!
‘拜托!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很危险,如果不尽快逃离此地,那我们可能就
……’
‘那……你们这封奸夫淫妇,就要双宿双飞了!’
突来的声音,让两个人面对面呆住,半晌后,才一齐转过头去,仰望那漂浮于
上空的冷峻身影。
‘你这个狡滑的死丫头!竟然骗我白鹿洞在西边,幸……幸好我精明,在海上
发现不对,不然照你说的方向赶去,差点就跑回日本了!’
(这……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啊?)
对天草四郎的指责感到不解,但妮儿旋即想起他先前在牢里的怪异举动,一个
想法登时出现在脑海。
(该……该不会这个人的方向感是……是……)
没等少女回答,天草四郎的目光已移向地上的黑衣人。
‘小子!你胆子挺大的啊!被我擒下的俘虏你也敢来抢!’天草四郎睨瞧着下
方两人,轻声冷笑。
‘不!天草前辈您弄错了,其实晚辈我只是路过,我根本……’话还没说完,
已经给妮儿从旁一把勾住手臂,毫不避嫌地亲昵贴着。
‘啊!我向你介绍一下,飘在上头的那个白痴小天天是刚刚被我甩掉的上任情
夫,姓天草,家里排行第四。个性暴躁,被怀疑有轻微的变态,附带一提,听说他
杀男人从不手软!’
妮儿抬头道:‘我也顺更向你介绍,这是我的新任男友,他是……呃!神秘人
先生!因为不忍心我这样的美少女落人你那肮脏的魔掌,特别冒险来救我出火坑
的。’
纵然想装得抚媚动人些,妮儿仍是学不来像郝可莲那样的绝代妖姬,言语上也
无法太放肆,但认清天草嗜战的个性,把目的放在弄乱场面,这点仍是可以做到
的。
黑衣人像是还想解释撇清,上方的天草话也不多说,随意一弹指,无匹剑劲直
射下来,尽封所有退路,黑衣人无奈,唯有抽剑招架。
横剑于胸,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道,长剑上火花四冒,黑衣人手腕剧痛,几乎
滑退出一丈,却终于在这一招之下得保无事,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刻掉头就跑,免得
和这超越自己太多的煞星动手,前题的妮儿已经大叫起来。
‘这把剑……啊!你不就是那个逐魔猎人韩特吗?’
‘不、不是啊!我不是韩特,也不是什么逐魔猎人……我、我是来自冰之大陆
的逐魔星人……’
心情极度紧张,根本就已经语无伦次,更立刻被妮儿抓住衣领,喝问道:‘你
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为什么一副要躲着我的样子?’
‘旭烈兀那家伙当初只委托我保护你,可没说会碰上天草四郎这种狠角色啊…
…’
‘你好歹也算是个天位高手,难道就没有半点自尊吗?天草四郎有什么了不
起,和他拼了就是。’
‘和他拼?那不是等于要我挑战陆游?我们之间差了起码一个天位,打起来稳
死的。如果给我一座金山那还有话讲,现在旭烈兀又没答应给我加钱,要我囊里空
空去战三大神剑,我去你妈的呀!’
‘混帐!你这样胆小儒弱,还能算是男人吗?’
‘哈!要讲这种话,等你这男人婆真的能算是个女人再说!’
一男一女怒目相视,彼此越说越火大,要不是有人阻止,说不定就要把大敌抛
在一旁,彼此先对干一架了。
‘抱歉……时间已经满晚的了,如果两位不介意,我现在可以动手了吗?’天
草四郎微笑道:‘太晚睡对身体不好,不过如果是永眠的话,那就不必担心了。’
他这话才说完,妮儿与韩特对瞪一眼,不约而同地掉头就跑,朝两个不同方向
飞奔而去。
(哼!天草老头的目标只是那笨丫头,不和她跑在一起,那我就没有事了!)
(哈!笨男人,天草要战也只会找男人,只要我不和那爱钱蠢蛋跑在一起,就
有希望开溜了!开玩笑,我要赶着去基格鲁阻碍他们,怎么可以被留在这里呢?)
不一样的念头,却是同样的没命奔驰,默契之佳,就连上空的天草四郎也有些
看得傻眼。
‘呵……真是有意思,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吗?主啊!您真是让我见识到了有
趣的东西啊!
’
天草四郎在空中哑然失笑,做了个类似用餐前的祷告手势,跟着睁开双眼,要
开始进行这顿令他兴奋的飨宴。
‘小鬼们!这是让你们警惕,别小看了大人!就算我一步不离,你们也未必跑
得了啊!’
天草四郎指头微曲,连环剑气弹射而出。自现身至今,与源五郎、紫钰对战,
天草四郎一直也仅是以指代剑,或是随意迫发剑气。有着身为武者的尊严,眼前这
些小辈就没有资格要自己拔剑或动用实招。
‘叫做韩特的小鬼,既然你也有天位修为,有本事就在丧命之前跑出百里吧!’
一道靛蓝剑气准确地射向韩特后心,既快且疾,若不招架,立刻便要丧命身
亡,韩特无奈,唯有止步,所幸这一剑威力虽强却留下了闪躲余地,让他可以不必
硬拼地选择后退,但是当三道剑气先后封住去路,他登时明白了敌人用意。
(糟!他想把我逼回去!)
虽然明白,但对方的力量、准确度均远胜于己,在绝没可能硬拼闯关的情形
下,韩特只有一步步地被逼回……
‘而小丫头,我确实答应过不会杀你,不过,能让女孩子回头的方法有很多,
你要是跑得下去就跑吧!’
剑气连珠,如矢如炮,交错落在妮儿左右,溅激起的土石柱直冲十余丈,声势
骇人,但在天草精准控制下,连妮儿半根头发也伤不到。
伤不到人,却仍可造成打击,三人本是位于市街,此刻夜色已深,居民早已就
寝,给三人一番嚷闹,不少人给吵起,却顾忌外头江湖仇杀,不敢探头张望。
天草四郎的剑气威力强猛,街道又没多宽,要是射不中妮儿,那落点自然就是
两排民房。以他强天位级数出手,剑气杀伤力毫不逊于天火陨雷,只听见两排民房
爆破声不绝,人们惊惶地想要逃出,却又一一在那震天爆响里,全家老小一同被炸
得粉碎,更还有许多人连发生什么事也不知,惨叫都不及发出,就此被轰成粉碎。
剑气混和血沫土石,冲起一道道赤红色约三角尖锥柱,交错组出一道怪异却壮
观的景象,也许这些东西没有实质杀伤力,但妮儿仍能感受到,内里枉死者的种种
不甘与悲怨。
少女曾奔驰过的道路,顷刻间使化为一条染血长路,极度的惊愕令她不由自主
地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看背后那一连串血腥景象,耳内兀自传来天草的长笑。
‘哈!到底是修为不足啊!这一代的年轻人历练太差,这么点人命就停下脚步
啦!我还以为你可以撑出百里的,丫头,好可惜啊!’
没法再硬跑下去,妮儿调转过头,愤怒地朝天草四郎奔去,心里感觉却是一片
冰凉,脑中反覆回响当日源五郎说过的话。
‘宅心仁厚是好事。但当进入天位,当人类拥有了本不该属于人类的力量,人
们的作法与价值观会有极大改变。假若一个人不再把生命视作生命,他的所作所为
就绝对恐怖,而面对这样的人,仍保有一颗善心的你,又要拿什么筹码与他玩下去
呢?’
原来……死人妖讲的都是真的……
天位战进行的时候,每一招过强的威力总是会牵连到附近。所以在九州大战时
期,每当高手们以天位力量战斗,不论胜负,总是拖着大量生命陪葬,作为此战的
点缀,若是战场不住转移,拉大范围,一场决战死伤成千上万都不稀奇。
可是,被牵连进去的无分敌我,都是无辜者,就如此刻,那些死伤者不全都是
自己的责任吗?
脚步加快,眼睛却不敢往旁边稍瞥一下,生怕自己目睹了那残酷的景象后,会
当场无力地跪下来,没法再支持下去。
韩特被逼回天草身前,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再不设法挣得主动,只有等着
落败身死,现在要逃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全力一拼,再找空隙逃命,就还有一线生
机,既然鸣雷剑已重回己手,那就用当日自己的得意绝招一并吧!
将天位力量灌注入鸣雷剑中,随着剑里法咒能量积聚,天上雷云急遽密布,隐
约可见金蛇窜动。手一掷,鸣雷剑直飞入空,轰雷声大作,霹雳电光急窜,疯狂地
打在剑刃上。
韩特身影如墨,急追而上,手一展,已将鸣雷剑重握手中,配合本身功力将电
劲交织组出一道金电巨剑,威凌劈下。
已入天位的内力远胜数年之前。剑未至,无数细小电流狂笞地面,飞沙走石,
地表破裂,却影响不了兀自漂浮于空,微笑仰视的天草四郎。
‘魔法剑吗?许久未见的有趣花招,但传闻中只为钱卖命的你,此刻亦有一丝
不该有的怒意,是不是刚才的景象也刺激到小子你了呢?’
‘废话!你随便杀掉的那些人,他们……他们都是钱啊!说不定他们以后也会
花钱雇我,谁准你在这里随便杀人的!’
‘唔!有意思的回答,就但愿一切能如你所说吧!’
电剑斩下,和长达丈许的闪电巨剑相比,天草四郎的身影是那么渺小,但当他
旋身一指,与电剑相抵,韩特却感觉到一股直觉的恐惧,自己的剑势不知为何开始
迅速崩溃、瓦解。
‘换作强天位的其他人,小子你这剑或有迫他们硬拼一击的实力,可是你却不
幸碰上了曾为魔法剑士的我。奉主的圣名,雷之精灵,给我退吧!’
天草四郎长吟一声,原本积聚在鸣雷剑上的炫目电光,刹那间消逝无踪,绝招
骤然被破解的韩特,更因为咒力反噬,浑身就像是血液被掏空一样,气闷难受得只
想死去。
‘临阵对敌,不一定要蛮力,小子,好好记着这点吧!或许你来世用得着……
’
天草四郎一记剑指正中韩特胸口,第一重劲道甫吐,已将他护身真气击溃,胸
骨半数碎断,鲜血狂喷,而跟着的第二道剑劲,则可有效率地将这差了一个天位的
小辈击杀。
‘天草!’
后方响起劲风声,有人跃起攻击,从声音判断,是妮儿的直拳,天草四郎毫不
在意,护身内劲一吐,要将妮儿锁停在半空。
什么?
虽是地界,盛怒之下心中无我,功力却能再长三分,不可思议她突破了自己的
封锁气网,直击而来。
就算打中,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而立即再发第二重劲力,要阻止这不知天高地
厚的丫头只是件简单小事……不过,要阻止她吗?
微侧过目光,天草瞥见了一双盛怒之中蕴含着伤悲,威风凛凛的眼眸,在那眼
神里,让他感觉到一种许久未见到的美感。
还是不要吧……
砰然一声响,在韩特快掉出眼珠的诧异眼神中,少女充满力道的拳头,结实地
痛殴在天草四郎白皙的左脸上,跟着又是一记左拳,天生神力把这不可一世的天位
强者打得跌飞了出去,像团被掷出的垃圾,狼狈地落往远方。
‘混蛋!你们这些进天位的都是变态!’
没有天位修为,一击之后,妮儿坠回地面,却仍自声嘶力竭地朝天草四郎消逝
方向大吼。
‘有了天位力量就可以随随便便乱杀人吗?这样子……这个样子……你们到底
把生命当成是什么?’
连续几句大叫,少女双肩微颤,声音里更蕴着哭音,在夜空里分外显得刺耳。
韩特亦跌落在地,天草四郎第二重劲末发,他侥幸保得一命,听见妮儿的叫
声,心中微叹,扯脱已没意义的头套,一面运功镇伤,一面想出声请妮儿来扶一
下,却忽然眼睛瞪得老大。
妮儿心中警兆一现,颈后一紧,已给人掐焰住举了起来。
‘主说,人打了你的左脸,就要给她打你的右脸,这点我可是做到了喔!’
和之前相比,这时的天草四郎显得狼狈,受了少女两记重拳,他嘴角微肿,一
丝血线笔直流淌下来,但表情却显得沉静,墨黑眼瞳更形深遂,一种让人不安的深
遂。
‘啊!托你刚才两拳的福,我现在的心情觉得很舒畅……’
声音轻缓,但生命与这人从未交集的少女,此时并不晓得他说的并非是反话。
‘你要杀就杀好了,不要再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你这种人让我恶心透了,杀掉
这么多人,你这变态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呵!被我这魔头杀掉,这些人都有机会上天堂吧!听说你们四十大盗杀
人如麻,干掉的人命不比我少啊!为什么这点小场面就让你吓成这样呢?’
‘那是别人误传!而且……就算我们杀人,那种心情和出发点也和你这变态不
一样!’
‘大家都是杀人,有什么不同呢?不管出发点和心情是什么,还是一样把人杀
掉了,就算你会觉得心痛,就算不得不杀,杀掉的人还是不会回来,那我们最后又
有什么差别呢……’
天草四郎的声音很轻、很慢,目光也跟着变得渺远,与其说他在对妮儿说话,
倒更像是陷入了一种自我迷惘里。
‘那……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这杀人狂的想法?你要动手就快一点,有本事
就把我们都杀了,不然等我们有一天武功强过你,一定也会把你这魔头宰了下地
狱!’
不愿向天草四郎屈服,妮儿愤怒地叫着,却不顾一旁的韩特面色发白,偷偷地
想找路走。
‘是啊!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好像也不能不杀你了!’天草四郎手下施劲,
喃喃道:‘可惜啊!丫头,我本来期望你能解答我一些问题的……’
正要下手,怪异而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八道黄纸片飞射至天草四郎脚下,甫一
着地,立即爆起浓烟,景色一阵错乱,黑夜街道骤化作一重重高山流水。
(有术数高手来到!)
天草四郎一凝神,发现手上妮儿重量有变,指间一吐劲,却已迟了一步,只感
觉满手碎纸屑。
(符纸?东方仙术……白鹿洞!还是……)
巨吼声在耳畔响起,全无可能的情形,三头赤红色飞龙出现在身侧,巨大利爪
连续扑击在身上,更恃着近距离之便,一头张口就咬住天草四郎胸部以上。
‘区区傀儡,会有用吗?’
暴喝声中,天草四郎护身剑气如轮飞转,刹那间就将所有障碍物破开,什么巨
龙、什么高山,全给斩成粉碎,化作杏黄纸屑,雪片般纷坠落地。
想当然尔,韩特与妮儿早已没了踪影。
天草四郎凝视自己前襟上的破口,这代表适才的巨龙并非幻象,虽是符纸傀
儡,但在操纵者的魔力下,绝对具有等同一头赤龙的杀伤力,而有这样高深魔力
的,放眼大陆,也不满五指之数……
‘是吗?我终于又遇到你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是和他在一起吗?但
愿是没有吧……不然……不然……’
注视着地上碎符纸片,独立街心,对着自己所猜的那人,天草四郎苦笑低语,
当‘不然’两字反覆说着,却找不到接续的话语,他黯然垂首了。
‘丫头!好好想想,别给人盲目设计了也不知道!’
结束与天草四郎一战后,紫钰因为身心两方面的疲惫与迷惘,发令飞龙骑士们
退回升龙山,自己亦从追剿敌人的第一线退下来。
在与天草四郎对峙时,是因为源五郎的帮助,族人们才得以幸存,这点让紫钰
对此人印象颇改,在纳闷他与天草四郎比拼的后果之余,更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人之
前讲过的话。
给人盲目设计?
他指的会是什么呢?思前想后,目前的自己,并没有任何会给人利用的破绽
啊!但归纳他之前说过的话语,难道是歼灭四十大盗这件事本身有了问题?
扫荡四十大盗,这是当日师父陆游亲自下的指令,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没有
半分怀疑,认真地去执行。
月贤者陆游在风之大陆上,几乎是神明一般的存在,除了他无人能敌的武功,
更因为他在九州大战时击杀魔族帝皇,致使魔族败退的功绩,之后一直到现在,比
起消逝无踪的皇太极与卡达尔,陆游始终主持大陆上的正义;就龙族而言,要不是
陆游出手相助,早在一千七百年前,龙族就覆亡在天草四郎手上了。
在自己身上又何尝不是呢?天生练武奇材,却又生而体弱,注定只有二十岁寿
元,若非师父和二师兄千方百计找来传说中的九天冰胆,自己早就因病身亡,哪可
能在这里想东想西?这样的恩人,自己都还对他们有所怀疑,这样不是太不应该了
吗?
但是……怀疑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不是那么容易止住的。
回想枯耳山上见到那匪首兰斯洛,这人粗蛮无礼,鄙俗下流得让人打从心里讨
厌,可是看那坦荡荡的眼神,似乎……不像是个无恶不做的坏人,至少不像有传说
中那么坏。
还有源五郎。尽管打初识起,双方就一直处于敌对,但是在两次交手里,这人
似乎就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颇为维护。否则,以自己小觑他实力的大意,他是
有机会偷袭,将自己重创的;对战天草时,身为敌人的他更可以袖手旁观,让飞龙
骑士伤亡在天草四郎手里,落得干净。
物以类聚,四十大盗若都是这样的人,那便与传说中的穷凶极恶不类,然而,
假如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不是坏人,师父又为何要自己去歼灭他们呢?
尽管情感上不愿去思考,但脑里一出现了疑问,天生的理智思绪立刻开始条理
分析,包括种种阴暗面考量也一并纳入。
天下混乱之势将现,随着新生代天位高手的一一崛起,大陆上的旧有势力版图
势必重新分配,这股冲击,就连各门派中实力最雄厚的白鹿洞,也不能幸免,那
么,抢先巩固自己实力,就是白鹿洞执掌者必须的考量。
怎么巩固实力呢?善意的结盟固然是种方法,但以手段上来着眼,也有让对方
不得不依附己方的这种作法。例如说,让对方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行为……
倘使四十大盗并不如师父所说的单纯,那么将他们消灭掉的龙族,会不会已在
无意中,与某个势力反目成仇了呢?
等等,这结论太荒谬了……那不过是个强盗团啊!没有任何背景,更谈不上有
称雄大陆的野心,自己的设想似乎太荒谬了。
但是,紫钰想到枯耳山之役,舍命阻止自己追杀的那三人,武功并非庸手,更
像是某个世家集团训练出的死士,要用这个当证据,说明四十大盗背后有人在操
控,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而且……四十大盗至今,起码有三名天位高手,不论其他,单是这三人联合,
就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实力了。
越想越是不安,最后,紫钰决定亲自上白鹿洞去询问当事人。师父陆游正在闭
关,假若他是有心避开自己,那是定然见他不着的,不过,仍有另外一人可问,白
鹿洞中有东方仙术的水镜装置,千里传形,可以省去直奔西方国境的麻烦。
隔着水镜,铁面雪衣的俊逸身影出现在水波上。与从未花时间修练术数的自己
不同,入门最久的二师兄,在精通白鹿洞武术之余,也是一等一的仙道士,不必使
用特殊装备,对着任何一滩水都能施展水镜术。
聆听师妹的疑问,些许沉默后,对着眼前海洋,也对着水波上的女子身影,公
瑾说话了。
‘假如你觉得有疑问的话,就自己去求证啊!’
‘咦?’
‘师父闭关,白鹿洞中无人是你之敌,就算对我不信任,我也打你不过,更没
能力阻止你大开杀戒,既然这样,你大可直接去求证,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实际去
了解什么才是真实,这样比询问我这个嫌疑者来得可靠多了吧!’
没有想到公瑾会还以这样的回答,紫钰一阵思索,点头告辞。亦在她关闭水镜
离去后,将师兄妹对谈看在眼里,始终随侍在公瑾身边的蒋忠,向主公提出他的不
安。
‘公瑾大人,这样子真的可以吗?如果让您师妹知道了真相,您之前所做的不
就全部完了吗?’
‘……’
公瑾沉默着,没有说什么。他看得出紫钰的怀疑,也晓得在疑窦初生的此刻,
只要自己斩钉截铁地一句‘绝无此事’,就可以暂时压住紫钰的心情,不过……
‘让她自己去寻找出路吧!这是每个身在迷宫中的迷惘者,所应有的权利……
’
只是当初还真是想不到,那个应该死在西湖地底的小子,居然还活着,并且还
以更具威胁性的姿态重新又立在自己身前。这一次,不是预感,那小子是真的对艾
尔铁诺造成威胁了。
但……真的是想不到吗?还是自己压根就在期待这结果?当时自己也曾料到紫
钰会手下弄鬼,只要亲自去确认一遍,这小子绝无生理,但自己却没有这样做。
为何总是这样了?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却又在每个可能出轨的节骨眼,半刻意
地漠视眼前的破绽,任由日后的险难出现。
一如此刻……
一如当初在西湖……
一如多年前在唐国的雨夜……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又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呢?
‘小乔……我好像变笨了,那个答案……你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让旁人听到,这是公瑾低诉给某个不在此地之人的心语。
忙着查证的紫钰首先找到了风之大陆的情报门户--青楼联盟。她出示信物,
以白鹿洞特使的身份,向青楼联盟的代表调阅资料。
‘这令符……您是代表陆大宗师而来的啊!那么……不知道您想要查阅阿里巴
巴四十大盗哪方面的资料呢?’对方的回答很客气,但也听得出些许迟疑。
‘请给我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一切犯案资料,谢谢。’
‘犯案资料啊……这倒是容易。’
如释重负的笑容,对方在片刻后拿出了四十大盗的犯案纪录,效率之快,让紫
钰极是吃惊。
‘呃!这些……要收钱吗?你们的价钱会不会贵了点?’
‘不贵。虽然贵派是我们的老客户,不过就算是陆大宗师亲至,我们也是这个
价钱的。’
付帐之后就是仔细地一一查阅。大体上而言,四十大盗的掠夺涵盖诸多物件,
在石家领地内主要是金银珠宝,趁着石家与麦第奇家三次战争,无暇他顾的繁忙时
刻,令石家的追捕队屡屡受挫,更杀掉几名石家重要人物,间接帮助了麦第奇家。
由这点来推,四十大盗或许与麦第奇家颇有关联,这可以由传闻中麦第奇家一直协
助四十大盗销赃得到证明。
而在麦石战争告一段落,石家要专心对付四十大盗时,他们已抢先转入花家领
地,在那以后的掠劫目标清一色都是粮食,直到枯耳山之役……
‘就算是为了逃避追捕进入花家领地……但在饥荒最盛的时候,还公然掠劫粮
食,这简直就是民贼!太可恶了!’
推论得到这个结果,但为了慎重起见,紫钰走访石家、花家领地做实际查询。
要了解盗匪最快的方法就是询问执法者,在访问十数名曾参与围捕四十大盗的两家
子弟后,为了担心敌对立场的仇视,紫钰又暗中查阅了石家、花家有关四十大盗的
纪录,那几乎和青楼联盟的资料一字不差,要硬说有什么不同,就是青楼联盟的版
本改过了原本错字……
第七章 设计陷害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 艾尔铁诺
「这么多的资料……结论只有一个啊!」
结束了调查,紫钰在花家领地内的一间茶馆休憩,顺道等待委托青楼联盟所调
查,有关兰斯洛目前的下落。
照目前得到的结论来看,师父与师兄的决断应该没有错,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
确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之徒。可是……自己心中好像还有些疑问,似乎还想再确认
一些东西……
当日与兰斯洛的交战,由于对方给予自己的羞辱气昏了头,但事后冷静回想,
直觉上他似乎不是个坏人;可是调查之后的这些纪录也是铁证如山不容狡辩,那么
在这两个「正确」之间,有没有合理的解释呢?例如说:四十大盗是基于某个原
因,这才不得不一直犯案……
不行啊!这种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了,自己到此是为了了解事实,不是刻意为四
十大盗洗脱罪名的。倘若调查出的结果真是这样,自己也就必须贯彻原先任务,彻
底将四十大盗消灭才行。
思量间,陶壶中的茶水已经饮尽,对于那劣质的粗茶,也实在没有再饮一壶的
欲望,青楼联盟的报告仍没有送来,凝望天边斜阳,心绪委实烦扰,这时,茶铺外
传来恼人的喧扰声。
是一群官兵正在催租,催讨不到就发起蛮来砸毁器物,将主人屋里的东西一件
件往外甩出去,看那样子是有够恶形恶状了。而不知是懔于官兵凶态,或是不愿多
管闲事,街上行人低头匆匆走过,街坊们亦掩着门户视而不见。
将这一幕看在眼内,紫钰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之前以白鹿洞使者身分,向石家
调阅资料,现在也不愿多生事端,但当官兵们把屋主,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也给重
重扔出来,头破血流,紫钰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枯坐饮茶了。
身为白鹿洞使者,见不义却无闻,那不是慎重而是耻辱了!
「看你们的胸饰,是石家子弟没错吧!催讨租税也用不着这般蛮横,而且你们
还是以官兵身分前来,这样假公济私说得过去吗?」
对于突然出现在后头,冷冷出声的紫钰,这班石家子弟并没有敏锐察觉到对方
的武艺高强,却第一时间为那俊美面容所迷醉,色眯眯地死盯,连番说出意存狎弄
的污言秽语。
紫钰快要叹气了。女子天性,她对自己的绝色美貌感到自豪,却也了解对一个
心存大志的女子,美色只会带来不便,因此才以男装行动,但来来去去仍是免不了
遭到调戏。假如自己是宫装打扮也就算了,现在身分是男的,这些人嘴里还是不乾
不净,人类的思想真是难以理解啊!
处理方法随心情而异,自己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和这群东西更不是同一
种族,说不上什么残杀同类。要是以前,一记升龙气旋就可解泱一切,不过这一
次,似乎还有个更有趣的主意……
「两仪翻天震!」
白鹿洞三十六绝技之一自己当然会,不过那日看源五郎用得巧妙,现下也想一
试。劲道一发,透过地面传震,立即将这六七人震飞上天,朝四面八方坠去,这是
自己对力量控制的极限,他们肢体尚称完好,不过是否性命无碍,那就得要自求多
福了。
恼人的家伙全处理掉,紫钰馋搀扶起老人点穴止血。龙族武学不同于西王母族,
威力强大尤有过之,但在疗伤化毒方面却远远不及,纵有天位力量,亦不会改变。
「阿爷!」
一名穿着碎花衣衫、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跑了出来,泪眼朦胧,向紫钰千
谢万谢。她的衣服有些凌乱,面色惊惶,大概也猜得出来,假使紫钰晚一步动手,
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
(真是乱七八糟的国家,君不似君,官不成官,这就是当今大陆第一强国吗?)
紫钰微叹便要离去,却不经意地听见,那老者似说未说的一句低语。
「……要是四十大盗还在,就不用看这些石家杂碎猖狂了……」
简短的一句话入耳,紫钰剧震,连忙转身探问。然而,老人矢口否认,坚决不
承认自己说过,最后甚至磕头求恩人别再问了,就连身旁的少女也是脸如土色,直
催爷爷入屋。
「抱歉!打扰两位了。这是谢礼,你们拿去交租吧!」
知道问不出什么,紫钰叹了口气,将腰间一袋金币留下转身离去。之后,她向
附近百姓打听,但一个衣着华美、气质高雅的贵族青年,忽然打听已被石家下禁口
令的通缉犯,哪里有人敢讲,最终的答案也是不了了之。
「果然是有问题……」
间不出来,但从这事件里,紫钰已开始感觉事情不寻常,横竖是有疑问,那乾
脆直接去问本人。
青楼联盟的特使在此时来到,送来有关兰斯洛一行人如今的下落:他们正沿着
龙腾山脉往北,确切位置不明。这不是问题,以天位力量空中搜寻,要在山里找人
不算顶困难。
脑里浮现兰斯洛的面容,和他那豪迈无比的破天一刀;假使不预存敌意,这人
倒还不讨厌,师父曾教诲过:人性本善,那么给他一个解释自我行为的机会,应该
不为过吧!
晨曦时分,兰斯洛一行人辞别路上相逢的那队商旅,继续往北而行。
当然,临行前又叨扰了人家一顿早饭,这让兰斯洛与有雪共同有着感慨,下次
旅行时选择旅伴,还是得挑一个厨艺较好的,虽然说兰斯洛自小就习惯野外谋生、
有雪也知道怎样做饭,但前阵子吃惯了源五郎亲手料理的伙食后,嘴巴与胃对食物
的要求都变苛了。
枫儿歉然道:「如果我师姐在就好了,听师父说,师姐的厨艺很好,或许能满
足兰斯洛大人的要求……」
「那个死人面孔的鬼婆娘吗?算了吧!她弄出来的东西就算不下毒,我光看都
会拉肚子了……」.
仅凭上趟会面的恶劣印象,兰斯洛的批评出乎意料地准确,倘使被天草打断胸
骨,忙着咳血兼镇伤的韩特在此,一定也会忙不迭地点头。
临别时,商队首领的女儿,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亲手送了三人一句食物,
其中也包含了一只早餐时特别做好的烧鸡,用以酬谢雪特人表演的杂耍与笑话。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会烧起来的烧鸡……真是太感动了……」
捧着烧鸡,雪特人感激涕零,险些连眼泪都落下来,千谢万谢后,才被兰斯洛
拖着离开。
山脉苍郁,人踪罕见,商队之人也为着与这三人的偶遇感到热闹与欣喜。挥手
目送三人离去,休息片刻,整理物件,他们预备继续往南,进入自由都市,贩售买
自雷因斯的香料与宝石。
那名送烧鸡给有雪的小姑娘蹲在远处,看着划在地上的方格,独自玩起先前雪
特人教她的跳格子游戏。
「小姑娘……这游戏好像挺有意思的啊!」
古怪的语音,小女孩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前方出现了一道黑影,黑长袍、黑面
罩、黑绸布,来人浑身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仅有一双眼瞳殷红如血,异芒暴炽,
使人心怯。
「叔叔!你是谁啊?」
「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你愿不愿意来玩一个更有意思的游戏呢?」
「哎呀!还是这样上路轻松多了,和一堆人在一起,吵得烦死了。」
「呃!老大,说是这样说,可是我看你昨晚还是和那些人玩得很高兴啊!」
逃亡生涯很伤脑筋,除了要时时担心被奖金猎人暗算,遇到一般老百姓,总也
怕被人认出自己是通缉犯,就算没有敌对行为,千夫所指,无疾而死,也够让人难
受了。
昨晚和那商队晚餐时的谈谈笑笑,已是兰斯洛两人好一阵子未曾有的享受,也
正是因为这样,本该避开闲杂人等尽快赶路的他们,才不顾枫儿的轻微反对,在那
商队接近时没有特别避开。
「老大,我们午餐吃鹿肉怎么样?你看看,那边好像有头鹿喔!」
「你才刚刚吃过早饭,这么快就要吃午饭,你们雪特人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食色不分家,色都被你一个人享尽了,我如果不吃吃喝喝,你叫我去
哪里找寻生存意义?」
走在最后头,枫儿没有什么话,自我性情,她并非是个多话之人,只是……在
妹妹逝去之后,见着那样年纪的女孩,总是不禁微愣地露出温柔的微笑。
蓦地,枫儿停住脚步,内心警兆正告诉她,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兰斯洛大人,您感觉到了吗?有血腥味……」
「不是吧!有雪才刚刚被那头鹿蹦倒,我连刀都还没有砍下去,怎么会有血腥
味?」
讲了几句,兰斯洛止住说话,他本来也就是一个野生直觉远较常人发达的人,
静下心去感受后,立有所获。
「糟!」
匆匆擂下一句,兰斯洛回头疾奔。旁边红影一闪,枫儿挟着有雪,以高速轻功
飞驰而去。
半里多的路程,以枫儿轻功之迅,几乎是转眼便到,当接近目的地,浓烈的血
腥味扑鼻而来,她眉头一紧,知道不好,正要掠去查探,一道黑影猝然出现眼前,
身法似若鬼魅,诡异转折更几乎不是人类能办到,来势奇快,照面就是一掌。
已没有多想的时间,一松手,任有雪往下坠去,劲随意转,熊熊紫火燎遍全
身,对着敌人来势亦是一掌相迎。
「焚却阿房!六阳尊诀!」
两掌相交,只听得对方这样低语一声,似是诧异东方家何时有这样的女性高
手。枫儿动作更快,也不驱除对方攻入体内的掌劲,腰间软剑弹射入手,猛地一剑
对敌人拦腰斩去。
「什么?」
一剑得手,吃惊的却是枫儿。剑上感觉一片空空荡荡,浑没有斩中对方血肉的
触感,而在对方黑袍破口,也只见到内里黑黝黝地一片,不见肉身,倒只像团黑色
气体,再看这人一身怪异打扮,此时,小姐曾经说过的事在脑里闪过。
(他就是出现在暹罗的黑袍人!)
晓得敌人并非实体,更忆起对方有重创李煜、源五郎的实力,枫儿不敢怠慢,
正要全力抢攻,敌人却似发现了什么,闪身退离剑火爆发的范围。
「好辣的女娃子!这一仗我记下了!」
沙哑低沈的语音,黑影一晃,化作一条墨线往南方射去,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枫儿没有追。黑袍人击来的一掌着实厉害,阴毒之至,自己仓促之下凝劲有
限,已受了轻伤,现下正用家传「烈焰混元体」全力驱除。听小姐说,这种魂魄分
离之术亦会将施术者的功力分散,换言之,若是这人适才以十成功力出手,实在不
晓得现在自己能否挺住?
「枫儿?怎么了?有雪呢?」
连续三声喝问,兰斯洛亦已赶到,而呈现在他与枫儿眼内的,是一幕凌乱而残
忍的景象。
整个商队十五人,被极凶残的手法支解杀害,遍地血淋淋的红白之物,瞧上去
甚是恶心。
女子天性爱洁,枫儿虽是惯见杀伐,但见到这么多残尸肉块,仍不免紧蹙眉
头,更开始担心这幕景象对兰斯洛的刺激。
「哎呀!好过分啊!是谁干了那么残忍的事?」
兰斯洛举目环视,对着眼前景象着实不悦,更有一股反胃感觉直涌上来。
「杀了人也就算了,用得着下手这么狠吗?枫儿,我说这凶手一定是个心理变
态,你看看,满地都是手啊脚啊……去!连内脏也扯出来……真是变态得可以……
啊!这人运气不错,尸体还算完好!」
「抱歉!兰斯洛大人,那不是尸首,是有雪大人,我刚才……不小心让他摔了
下来,现在好像晕过去了。」
「去!昏的样子比死尸还难看!」
枫儿端视兰斯洛,发现他除了表情不悦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觉得这样
很好,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兰斯洛大人,您……没有什么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呵,枫儿!你在关心我啊?」兰斯洛道:「看到这么恶心
的情形,任何人都会不舒服的,但这些人和我们非亲非故,又不是我老爸……呃!
其实我也不知道谁是我老爸,说不定真的在里面……总之,我们是昨天晚上聊得很
开心的朋友,但也只是如此,要是我现在呼天抢地、悲痛欲绝,你不觉得这样反而
更不正常吗?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就帮忙把他们埋了吧!」
「……说得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兰斯洛没有预期中的反应,枫儿微感讶然,觉得自己对这位主子的性情似乎还
欠了解,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大概也没有必要特别指出,这群商旅的遇害或许是受
自己一行人之累。
「好怪啊!荒山野地,怎么会有强盗呢?虽然说有商旅就有强盗……糟!我们
自己不就也是强盗?这比喻不恰当。」发现商旅们的货物与金钱散乱满地,兰斯洛
皱眉道:「杀了人又不拿钱,倒像是把钱留下来一样,凶手的脑袋真是不正常……」
正预备掘土成坑,忽然一阵轻微的呻吟声,顺风飘进两人耳内。起初,还以为
是有雪转醒的呼痛声,但不一会儿时间,呻吟声此起彼落,在两人周围传散开来。
「怎……怎么一回事了?」
从未遇过这等怪事,兰斯洛一时间也目瞪口呆,更为着怪异景象直起鸡皮疙
瘩。那十馀具被以残忍手法支解的尸体竟似还有生命,虽然没法行动,却微弱地发
出凄厉哀嚎,听得人汗毛直竖,要不是头顶青天白日,真要怀疑自己已置身幽冥地
狱。
「枫儿,怎么搞的?为何会这样?」
「我以前曾经听小姐提过,武炼玥族有一门禁忌秘术,能够将人的魂魄拘锁在
尸身上,直至尸身败坏,在这之间肉身上的痛楚,当事人仍可清楚感受。」枫儿
道:「眼前所见,只怕就是这门秘术。」
「好歹毒的术法。」兰斯洛道:「没有破解的方法吗?让这些人这样下去未免
太可怜了……」
「如果施术人自行解开,那就可以。不然,小……现任雷因斯女王的天赋异能
也可做到;或者,本身就具有魔力的灵刀、灵剑……」枫儿停止了说话,她脑里隐
约闪过一个念头,却还无法清楚掌握住。
「灵刀或灵剑啊?」兰斯洛缓缓抽出腰间的风华刀。神兵有灵,自己的这柄宝
刀更是一样杀性极重的邪物,这事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今日会这样子派上用场。
刀锋划过,白光一现,鲜血飞机,一具残破尸身登时崩溃碎裂,却也像是解放
了受害者灵魂,兰斯洛隐约听见一声轻叹,跟着就是渺渺白烟消逝在晨光中。
帮助人从邪恶魔法中解脱,兰斯洛却有种怪异感受,特别是刀锋斩下,鲜血溅
到自己身上的刹那,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才是杀人凶手一样,那种不快感尤其让
他难以释怀。
「兰斯洛大人,要不要由我……」察觉到兰斯洛的不妥,枫儿停止思考,将注
意力改放在这边。
「别说了,既然总得要个人来做,那就赶快做完吧!」
兰斯洛一个劲地挥刀,也不管那些鲜血洒在身上,只想尽快了结这让人不愉快
的工作。
「什么嘛!不过就是抢劫,用得着这样杀人吗?就算非杀不可,把人杀掉就算
了,用得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就是因为总有这样的混帐东西,人家对盗贼的
印象才会不好,王八蛋!」
守在一旁的枫儿想说话,但想了想,这时候似乎还是保持沈默比较好,蓦地,
心头警兆一现,似乎有人往这里靠近,为数不少,有天位高手同行,说不定与那黑
袍人有关。不想惊动兰斯洛,枫儿悄然往该处掠去。
不得不动手,兰斯洛的怒气全被引发上来。实在想不通,虐杀不如自己的弱
者,这难道是一件很荣耀、很舒服的事吗?自己杀的人也不算少,但向来都是一刀
毙命,在自己的观念里,这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虽然表达方式可能有些奇怪,但
怎样也比这样的情形要好吧?
连续挥出十馀刀,周围的呻吟声渐弱,应该已经把人「超渡」得差不多了吧!
兰斯洛瞥向最旁边的一具,那是商队首领的女儿,他还记得,昨天晚上有雪说故事
时,这小姑娘忙不迭地鼓掌叫好,当时枫儿还悄悄地露出微笑,看那表情,多半是
从这同龄少女的身上想到了已逝的妹妹吧……
艰难地举起风华刀,正要挥下,一把声音让兰斯洛暂缓动作。
「不……不要杀我……」
兰斯洛一惊,睁大眼睛往前瞧去,赫然确认声音是这小女孩所发出。那张脸上
已无从确认表情,但由声音里,可以充分感觉到她的恐惧,恐怕她还搞不清楚发生
什么事,只是看到自己,将自己当作要杀害她的坏人吧!
「大哥……哥,求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童稚的语音,让兰斯洛瞬间感到为难,甚至深深为之动摇。不管事实怎样,在
挥刀的刹那,他就感觉这些人像是为己所杀,而现在这感觉正以最强烈的形式涌上
心头。
如果可以,自己当然也不想下手啊!又不是那种享受杀人的变态狂魔,这种无
意义的杀伐,自己有一种快要反胃的不适感。说是帮这些人解脱,但自己真有什么
权力去判决这些人的生死吗?
可是,如果不下手,那也就意味着一件事,这个小女孩会一直躺在这里,受着
肉身痛楚的煎熬,或许数月、或许年馀,直到整个身躯腐化,才可能得到解脱。那
么,放着她去承受这种苦楚,真的可以吗?
下手、不下手,两难的抉择在兰斯洛脑里相争不下,两边都是他极想逃避的问
题,但此刻却非得在两样中选择其一。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兰斯洛却与先前的妮
儿一样,兄妹俩都面临了生死之间的难题。
「大哥哥,我……我好痛啊!你别杀我啊!我……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呢?
那个叔叔……」
「对不起啊!」
伴随这声道歉,兰斯洛一刀挥过,让小女孩身首异处,肉体零散崩解,只是在
那渺渺白烟消逝同时,他整个心都纠结在一起,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没有出过这么
困难的一刀。
当日枫儿亲手斩杀妹妹的痛,自己好像隐约也感受到一些了……
真希望这时候有个好目标,让自己好好地发泄一下这种不快感。
冷电般的颤栗感,令身体有了感觉,兰斯洛蓦然抬头,在半空中,他发现了最
梦寐以求的发泄目标!
风姿正传八 第八章 比武招亲
紫钰实在很庆幸,自己此刻能置身此地,假如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幕,可能没有
办法让自己狠下心来,去贯彻之前相信的东西呢!
满地的死尸,金银货物散落各处,唯一的生者浑身沾满受害人的怨血,手持兵
刃,杀气腾腾地瞪视自己……这样的景象,答案是再明显也不过了。
假如说自己还曾有一丝怀疑,那也全在听见那小女孩哭着求饶,却被凶手残酷
地一刀断首后,烟消云散了。只恨自己晚到一步,目睹惨剧发生却不及阻止,不
过,幸好还来得及亡羊补牢,上趟下手太慢,让这贼子逃去,以致有今日惨祸,这
趟可不能重蹈覆辙了。
紫钰从背后取下朱枪,对付这贼子,单凭朱枪便已足够,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百
花酥筋散的解药,没法在堂堂正正的情形下,诛杀这强盗,一雪上趟之辱……
仰望空中紫衫人,兰斯洛本能地感到颤栗,他可以清楚察觉到双方实力差距,
也知道此刻身无天位力量的自己,绝无可能在对方手底走过数招,但一股想与她拼个
死活的冲动,让他紧握神兵,凝神搜寻敌人的破绽,等待机会出手。
紫钰轻提朱枪,预备动手,突然心中一动,发现附近有天位高手正在互斗,这
感觉才出现,左侧数里处一声暴响,火光、风动齐鸣,更有一道急劲紫焰笔直冲
天,声势不凡,令她微分了神。
兰斯洛将每一丝心神全集中在紫钰身上,见她分神,那是天赐良机,身形一
动,正欲跃起出刀,哪知脚才一点,未及跃起,便给人抱住双腿,身体下坠,与那
人一起跌了个狗吃屎。
「你……死老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老大你才昏了头呢!以你现在这种身体,和这烂婊子硬拼哪有生路啊?」有
雪跌得灰头土脸,却忙劝道:「英雄不逞一时之气,你如果死在这里,谁去见小草
小姐?弟兄们的仇难道要我去报吗?」
了无新意的说话,但由有雪口中说出,却足以令兰斯洛一振。报仇这种事要成
功才有意义,自己还年轻,还可以把希望放在未来,不需要硬拼死在这里,当下打
消战意,决定撤退。
「你说得对。好!我们战略性撤退!」
两人一番喧闹,空中的紫钰已回过神来,发现兰斯洛与有雪欲开溜,隔空出
指,立即便是数道「绕指柔红」指劲射来,只射得兰斯洛拖着雪特人连滚带爬,躲
得叫苦连天,正不知如何逃命,有雪已有动作。
「这是我们家小草小姐的逃生秘宝!最后的臭臭弹!」
几枚细小弹丸自有雪手中掷出,分落四方,触地后立即爆起黄色浓烟,迅速弥
漫四方,还往远方散去,紫钰指劲连发,却都击在空虚,待要寻人追赶,已晚了一
步。
这类烟雾弹本是雪特人一族的逃生必备品,扩散极速,风吹不散;但此弹中又
另行添加药物,黄色浓烟不但呛鼻,还刺目欲泪,当紫钰静下心来,欲以天心意识
施展锁魂以便追踪,却发现这烟雾里有某些特殊成分干扰自己的探测,这肯定是有
咒术高手专门调制。
(真是荒唐透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错愕之馀,紫钰恼怒万分,正要以升龙气旋将烟雾尽数驱
退,左侧暴响声急速迫近,那两名混战中的天位高手直冲了过来。
紫钰赶着追杀,根本无暇卷入这场混战,但当流窜气劲朝她射来,也只有挥枪
挡架,这一动手,那两人确认此处尚有第三名天位高手,不敢继续缠斗,以第一时
间分开,隐身在烟雾里。
这一下,局面变得万分诡异。以三人修为,要驱散这片烟雾不过举手之劳,但
情势未明,烟雾中的两人就算彼此敌对,却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友伴,倘使在出手驱
雾时给人偷袭,甚至是两人一起攻过来,那便危险得紧,三人屏气凝神,半点声音
也不敢发。
谁也知道,这种僵局闷战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气,谁先妄动,就会成为众矢之
的,紫钰并非没有定力之人,但她却急着将四十大盗匪首伏诛,心想今日若再让这
厮走脱,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者受害?师父曾说过,小天位之内,自己已难寻敌手,
那么这一点凶险想来自己还担当得起……
「大家别动手!我有话说!」
扬声一喝,果如预料,两名强敌在气机牵引下,一起往这攻来,紫钰朱枪舞
动,迳自以焚城枪法迎去,只要能接下这一击,彼此就有弄清身分、打破迷局的机
会。
气劲碰撞,紫钰只觉左面涌来的炽热炎劲,浑厚滚烫,定是当今东方世家一等
一的高手;右面的指剑如雨点般洒来,绵密迅捷,几乎让自己不及招架,似是传闻
中的花家绝学,雨花神剑!
(好厉害!想不到当今七大宗门竟有这等高手?不过……原来就只有这种程度
啊!)
微微一凛,紫钰随即浅笑,手上朱枪如灵蛇窜动,眨眼千幻,龙枪三大绝招之
一的焚城天火,以骇人之威狂乱轰去。
龙族神功,确实远在当今武学水平之上,或许对着天草四即时紫钰全处在下
风,但单纯小天位比斗,紫钰的实力就展露无馀,甫一接触,焚城枪劲就先后压倒
六阳烈焰、雨花疾剑,当紫钰再剌出第二重焚城枪劲,登时将两样绝学的联合攻势
一举粉碎。
一枪退敌,占尽上风之馀,紫钰趁势表明身分,道:「我乃白鹿剑圣座下弟子
紫钰,为缉捕四十大盗馀孽而来,两位是何人?」
十分明白的介绍,只听见烟雾里有人「啊」的一声,应道:「卑职花残缺,现
任艾尔铁诺御前侍卫侍卫长,奉命缉捕行刺陛下的四十大盗匪首,依线索追踪至
此。」
花残缺之名紫钰曾经听人提过,记忆中似乎是个相当正派、类似三师兄那样的
好人,该与自己是友非敌,那么,另外一人呢?
「原来是花家第一高手在此,无怪雨花神剑犀利若斯,不知道另外一位是……」
「请小心!雾中的这位姑娘曾救过四十大盗匪首兰斯洛,极可能是与他同夥的
疑犯。」这人个性明显与兰斯洛背道而驰,纵然双方为敌,亦不口出恶言。
「四十大盗的同党吗?」
紫钰目中精光大盛。由于这阵烟雾的阻挠,自己不及追踪兰斯洛,只怕已给他
趁机逃逸,缉拿线索全落在这名女子身上。现在烟雾弥漫,那女子似乎又是隐藏气
息的高手,令自己无法掌握她的所在,但在两名天位高手的全力监视下,也敢肯定
她仍留在烟雾里,只要烟雾一散,她便无法遁形。
「花侍卫长,请你替我护法,我要把这阵烟雾给驱散。」
紫钰交代一声,升龙气旋缓缓运起,卷起强风,将身旁浓雾往四面八方驱散,
这时,隐约见到前方红影闪动,一线针剑如星似火,朝自己面门疾刺过来。
(果然来了!)
紫钰挥动朱枪,以长制远,灵动枪势在对方攻进之前成功将她截住,双方一照
面,紫钰瞧见对方是个极其冷艳的美貌女子,相貌之美,就连同为女子之身的自己
也为之一惊。
趁紫钰分神,枫儿便要飞身掠过,但花残缺却于此时追至,花家的优异轻功,
让他抢先封住枫儿去路,两人再度动起手来。
(荒唐!我……我这又是怎么了?)
紫钰将心一定,正要上前助花残缺先将这女子擒下,哪知才要动作,脑后风声
响起,异变忽生。
当烟雾一起,有雪狂奔在前,兰斯洛跟着也欲脱身,却想起枫儿未归,若是回
来时碰上紫钰,猝不及防,岂非大大糟糕?心一迟疑,再想遁逃便已迟了一步,索
性直接贴靠树干,稳住气息。
他自小生长于山野,独立谋生,对于这类屏气潜踪之类的技巧甚是拿手,又被
养父以大雪山训练法门刻意磨练,现下面对天位高手,虽无法像枫儿那样,即使行
动仍完全不露行藏,但凝气不动,倚树默立,当三大高手全神留意彼此,就没有人
察觉这里还有一条弱小的漏网之鱼。
紫钰枪势一发,碰巧便往兰斯洛这边移来,令他暗呼老天赏脸,待得紫钰将注
意力全集中在前,他使趁这良机,发动雷霆一击。
「臭婆娘!死你姥姥家的去吧!」
喝声同时,风华刀贯劲疾劈,双方距离既近,兰斯洛发刀角度又极为刁钻,紫
钰待要闪避,已然不及,给这霹雳一刀正中后脑。
风华刀乃当代神兵,何等锋锐,兰斯洛贯满劲道的一击,换作寻常高手,早就
瞬间把整个身体一分为二,即便是枫儿,毫无防备下硬吃这击也得头骨破裂,但紫
钰不愧是小天位中第一人,凭着龙体圣甲的护身硬功,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要我的命!你还不够资格!」
龙体圣甲确实神奇,风华刀聚劲斩下,只听见一声脆鸣,竟爆出点点星火,斩
之不下,而紫钰更能反身出掌,为求一招轰杀来敌,不让他二度发刀,这痛极之下
的一掌,实是生平功力之所聚。
但这一记早在兰斯洛预料之中,既知未必能一刀毙敌,敌人濒死反击就是理所
当然,他急速变招,腾身而起之时,「多情应笑我」一式再度奏功,凭着这绝世天
刀的得意武技,他将紫钰这掌的劲道全然转向,附于风华刀上,飞身跃起,一刀就
往正与枫儿缠斗方酣的花残缺迎头劈下。
惊见敌人来势狠恶难当,又有枫儿趁势夹击,花残缺哪敢硬接,忙使花家绝顶
轻功,在千钧一发之际,远远闪躲避开。
「哈!什么御前侍卫长,还不是被本大爷一刀砍得落荒而逃!」兰斯洛大笑
道:「蜥蜴婆娘,上趟不过看了你胸部,你就气成这样,下次落在本大爷手里,把
你剥得光光扔在大街上,教天下人都看清你男人头女屁股的怪样!」
长笑声中,兰斯洛手臂一伸,凌空搂住枫儿纤腰,携美急遁而去。紫钰全力一
击岂同泛泛,他此刻以地界功力化劲转向,虽能成功,却已不免受到内伤,只能趁
着两大高手回气夹击之前,与枫儿快快逃走。
花残缺待要追赶,却被枫儿连发七剑凌空阻住,待得破去剑劲,两人早已远
去,又受烟雾干扰,欲追无从。
紫钰一时间亦无能追赶,兰斯洛那一刀,她虽以龙体圣甲得保无伤,却也给砍
得披头散发,脑内金星乱冒,头晕眼花,踉跄坐倒在地,运气镇伤,但那阵挑衅狂
笑入耳,几乎连肺也给气炸,更险些运功走火,直花了好大功夫,这才疲惫至极地
站起身来。
迫散浓雾,敌踪早已不见,紫钰紧咬银牙,愤恨自己又错失了一次机会……
「唉……好痛啊!」
「男子澳大丈夫,不过碎了几根骨头,就叫得像要死了一样,你丢不丢脸啊!」
「你……你这女人真是没血没眼泪,你身上半点伤他没有,风凉话当然说得爽
快!要是你和我受一样的伤,现在早就哭着找妈妈了:」
置身在一处隐蔽山洞内,韩特与妮儿斗口不休,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两人
并没有什么同舟共济的精神,全把过错推派在对方头上。
当时与天草混战,正在危急的当口,忽然连串暴响,跟着就是眼花撩乱,两人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待得清醒,已然置身在这处山洞,之间发生的一切
全然莫名其妙。
韩特受的伤着实不轻,胸骨给天草四郎一掌震断,再深一些,说不定就刺入肺
脏,进入天位以来,从没受过这样的重伤。本来还期望有个女孩子在身边,能帮着
做些细心的包扎工作,但看妮儿粗手粗脚,指望她还不如直接和死神打交道,唯有
叹着气,自己点穴止痛,把断骨移正,做好善后工作。
「你还挺能干的嘛!以前当过大夫吗?」
「没有,不过曾经和一个心地恶毒的鬼婆同行一段时间,学了点……反正我和
你这种欠缺历练的小鬼不一样,可没有人花钱雇保镳来保护我,当然要自立自
强。」
「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受重伤的是你不是我,要是我丢下你不管,到外头大肆
宣扬你受了重伤,又窝在这鬼洞,后果一定很有趣。逐魔星人,听说阁下仇家不少
啊!」
威胁完全命中要害,令韩特无法作声。他在自由都市仇家遍地,如果让人知道
他重伤在此,就算身在艾尔铁诺,只怕也会有大批人马长途跋涉,赶赴此地取他人
头。
(能让人这样千里奔走,说不定老子比冷梦雪还有魅力呢……)
浮现这念头,韩特不禁苦笑,而在妮儿追问下,他大致上交代了一下。当初旭
烈兀与妮儿分别后,对于妮儿与源五郎孤身上路颇为担忧,于是再出重金,聘请韩
特跟随其后,暗中保护妮儿。
两人武功不低,源五郎又应变得体,一路上没碰上什么麻烦,韩特也乐得清
闲,哪如天草四郎忽然现身,将两人打得溃不成军。当天草一剑横扫飞龙骑士们,
躲在后头数里外的韩特,差点吓得连下巴都掉下来。
他以最快速的传讯要求旭烈兀加钱,但一时间尚联络不到,见得天草四郎离
开,有了机会,念在先前拿了人家这么多钱,得有些职业道德的份上,重重打扮,
想掩饰本来面目,不甘不愿地去劫牢房。
事实证明,这果然亏了大本。天草四郎的武功只有比传闻中更厉害,那源五郎
真是恐怖,仅凭地界力量,竟能与他缠斗这么久,自己最得意的「鸣雷断空」,给
天草一指破去,跟着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把自己重伤溃败。传说中天位差距难以
输越之事,果然不假,唉……
「奇怪,这旭烈兀干什么这样多事?我可没有要他这样做啊!」被韩特指责不
够独立,不服气的妮儿就对此事抗辩。
「呃!难……难道你真的全都不知道吗?麦石战争为什么开打?你全都没听人
说过吗?」韩特一阵错愕,继而爆发了狂笑。
妮儿给他笑得莫名其妙,不解地摇摇头。所谓的麦石战争,那是指近一年来,
麦第奇家与石家之间爆发的三次大型会战,双方均有相当死伤,更消耗大量人力财
力,也致使石家无法全力全神对付四十大盗,令得阿里巴巴四十大盗趁势崛起,这
些妮儿都晓得,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麦石战争的起因,是因为石崇在艾尔铁诺皇帝面前,公然质问旭烈兀为何收
购四十大盗掠夺自石家领地的财宝……」
当时,旭烈兀含糊混过,满不在乎地说:「是吗?有吗?不会吧!绝无此事,
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错了。」,两人都是曹寿驾前的红人,争执到最后,只有不了了
之。当时人们已经在猜,旭烈兀会以何等外交动作回敬,哪知这名素来以爱好华丽
而着称的贵公子一旦行动,程度也是骇人的庞大。
在随侍的长老与高手面前,思考片刻的旭烈兀手掌一拍,以他平时换车、想到
新玩物时的华丽笑容,回身发令。
「决定了!通知我们驻扎在与石家领地交界的军队,一个时辰后,同石家发动
攻击。注意!这不是演习,也不是佯攻,我要在这一仗把石家来个斩尽杀绝!」
麦第奇家众高手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当日武炼槿花之乱的决定性
战役,麦第奇家之所以落败,和石崇忽然叛变,率队扰乱战线有极大关系,麦第奇
家上下无不对石崇恨之入骨,但既已来到艾尔铁诺安身立命,在旭烈兀三申五令之
下,众人唯有忍住仇恨,与石家保持距离。
但现在,旭烈兀本人却主动下敌对令,并且不是外交报复之类的文书行动,而
是最具破坏性的正面战争。尽管众人早已习惯这年轻家主天马行空的作风,骤闻此
言,想到这一战代表的意义,还是给吓得呆住了。
「家……家主,为……为……为什……」
「为了什么并不重要。」旭烈兀笑道:「重要的是,诸位麦第奇家的忠臣啊!
你们想不想一出仅花之乱以来的怨气?杀尽石家的人,宰光那些平时不把我们放在
眼里的杂碎们,为我兄长复那血海深仇?」
这种说法无疑是种煽动,但效果却极为显着,只见众人立时涨红了脸,新仇旧
恨齐涌上心头,高喝着愿效死命,没人再管开战理由是什么,纷纷各自进行工作去
了。
一个时辰后,麦第奇象的军队突破界防,突袭了石家领地,石家猝不及防下,
后果只能用死伤惨重来形容。直至凌晨,石崇亲自指挥,这才暂时止住麦第奇象的
攻势,隔天,石崇面见曹寿,要求严惩旭烈兀,但在御前会议上,旭烈兀仍是一派
洒脱,从头到尾仅是一句:「是吗?有吗?不会吧!绝无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
错了」。
战事告歇,麦第奇家撤军回领地,尚给这场大战震惊得昏昏沉沉的艾尔铁诺
人,还在预测下一步御前会议发展,两天后的正午,麦第奇家再次发兵,由旭烈兀
亲自领军,攻入石家领地内,再次将石家打得措手不及。
「是吗?有吗?不会吧!绝无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错了。」
还是这样戏谑的一句,但身在百万军队相互对峙,穿着盔甲,仍这样面不改色
对曹寿说着,旭烈兀的笑容就只给身旁之人一种冷澈感,把他天才里最疯狂的一面
表露无遗。
调停无功,据传石崇极度愤怒,要求举行御前会议。但奉旨出席御前会议的五
大军团长周公瑾始终沉默,未发一言:王五遣使呈报:「身染重病,卧榻多日,行
将大归,不克前来」;眼高于顶的花天邪则是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直接缺席。从此
刻起,艾尔铁诺皇家再无力压制各方豪强的事实,清楚呈现在全风之大陆人的眼
里。
这一战,为期四月,最后在曹寿的极力斡旋调停之下,彼此休兵,暂时告一段
落。但显然双方都没什么诚意,隔天晚上,麦第奇家大军再次杀入了石家领地,根
据青楼联盟的可信情报,当时石家正调集军队,预备半个时辰后攻入麦第奇家领地
……
连续三场会战对两家的损伤都不轻,石家伤得尤重,吏使得艾尔铁诺国内动荡
不安,最后终于惊动白鹿剑圣,在陆游的示意下,两家罢斗,各自撤军,「言归于
好」。
当整件事情的始末渐为人知,而艾尔铁诺人归结战争原因时则众说纷纭,但最
为百姓采信的一个说法,就是旭烈兀「冲冠一怒为红颜」,由于不甘心爱女子受
辱,故而兴兵报复。当事人就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形下,得以晋身史上「红颜祸水」
的绝色女子之列。
依恃着一身天位修为,当时以重金受雇于麦第奇家,忙着斩杀石家大将,几乎
快成为麦第奇家头号杀手的韩特,也在频繁交易中与这多金金主有了一定友谊。饶
是这样,他也不能全然明了旭烈兀的心思。
或许,他是厌烦了与石崇的虚伪应对,索性翻脸……
或许,他是觉得麦第奇家人对石家的怨忿,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藉机发泄
……
或许,他只是为了想看长老们呆若木鸡的可笑表情……
想来想去,自己也委实猜不中他的心思。
说不定,旭烈兀还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呢!毕竟这人在完全掌握「常理」之
馀,也常常有超出常理以外的举动,或许在许多人眼里,他只是一个爱好奢华的暴
发户傻瓜,但这次他的确以实际行动证明……可千万则小看了傻瓜的杀伤力呢!
「……总之,一切就是这样。非常抱歉,之前对二师兄你的无礼,我会尽快完
成任务的。」
利用取自白鹿洞的水镜法器,紫钰与身在西方国境的二师兄取得联系,为着先
前对他的存疑而致歉。美丽的脸上稍显疲态,却也看得出一股坚持要将任务完成的
决心。
通讯结束后,双方收起了水镜。良久,周公瑾缓缓地长吁了口气,看在身边心
腹蒋忠眼里,他的疲惫不亚于适才水镜那头的师妹紫钰。
「已经刻意放手了,事情仍是演变成这样……师妹,到底是我不给你机会?老
天不给你机会?或是你不给自己机会了?」
「公……公瑾大人,您……」
「罢了!」公理道:「既然这样,那也好。联络青楼,我稍后将代表师父发送
两封最速的正式信函。」
「您的意思是……」
「一封送给雷因斯宫廷,一封送给我六师弟,在师妹行动的同时,我要彻底断
掉四十大盗的后路。」
「唉!真是头大啊!都已经快要到了,还生出这种事,难道麻烦事的发生率和
我家夫君的接近距离成反比吗?」
接到枫儿以魔法信札送来的报告,莉雅烦扰地直搔头发。这下子,与紫钰间的
误会又深了一层,在眼见为凭的观念下,恐怕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
「可恶,偏偏在那么巧的时候来,简直快成了三流的肥皂剧了,要是还能转成
大团圆结局,那可真要谢天谢地了……」
根据枫儿的报告,事情似乎不算是凑巧,之所以演变成这样,和那鬼头鬼脑的
黑袍人大有关系,极有可能是他算准了紫钰到达的时间,这才施下这卑鄙却有效的
计策。
「该死的东西,早知道上趟在暹罗就不该放过他,如果那时候把他宰了,现在
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话虽如此,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马后炮而已。一年多前在暹罗,自己并非手下
留情,而是只能做到那样而已,破去魂魄分离之术,给予那人重创,是那时候所能
做到的极限,对方瞧来亦是术数高人,何况自己与源五郎迄今仍未能肯定他的身分
……
还有一件事也很伤脑筋,从信札上的言语看来,向来默默执行自己指令的枫儿
终于颇有微词。没有明白说出,但却看得出来,她对自己隐瞒兰斯洛和紫钰间那段
失落记忆一事感到不满,假如让这两个人知道事实,有许多伤害不就可以避免了
吗?
「唉!如果真是这样就能解决,难道我会不想吗?就是因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啊……」
当四下无人,阅读枫儿的信札,感受着她的怀疑与不满,莉雅眉间亦有一丝掩
不住的落寞,虽然说演变成这样非己所愿,但责任上又确实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如果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你一定会不高兴的……所以,就还是这样
吧:」
枫儿与自己是无话不谈,亦是无话不能谈的情谊,却唯有这件事,是自己没法
坦率对她说出口的,与其让一份责任两人分担,还不如别让她知道,保持现在的立
场比较好。这是自己的判断,尽管未必妥当,但目前也只能这样做。
不过,真是值得庆幸啊!长途跋涉之后,他们终于要来到基格鲁了,比起碰着
天草四郎的另外一路人马,枫儿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当自己接到梅琳老师的传
讯,得知夭草四郎渡海西来,所受到的震惊委实非同小可,这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
外的变化,除了自己之外,大概也有不少人的「阴谋诡计」不得不被迫修改吧!
只是,自己实在太低估花家的实力了。本以为没有天位高手守护的花家会是七
大宗门里最弱的,想不到花天邪亦是深明天位对战之道,一开始就掌握了这张王牌
……
「好吧!该来的都快来了,舞台也准备好了,现在该开始揭幕了……」
莉雅低声说着,朝屋外走去。
不久后,在花家子弟的诧异眼神中,雷因斯的莉雅女王终于答应了花家家主花
天邪的结婚请求,唯一的条件是:历代雷因斯女王的夫婿,都是由竞争中脱颖而
出,花天邪必须在基格鲁设下擂台,击败群雄后,方能赢得美人归……
「太过分了,凭什么老大可以休息,就我还要劳动?我也是伤者耶!」
嘴里不停地发着牢骚,雪特人懊恼地找寻猎物。由于兰斯洛与枫儿在先前一战
中各自受伤,兰斯洛硬接紫钰一掌虽能转劲成功,却伤得不轻,此刻忙着运气调息
兼吐血,而身上仅有些微擦伤的他,理所当然地被踢出来,负责找寻今天的晚饭。
「唉!老大真好,同样都是雄性生物,为什么他的身边总是美女温柔环绕,而
我碰到的居然是大奶子蛇蝎毒妇?呃……不过话说回来,实在真是有够大了……」
回想起与郝可达的结识经过,雪特人的表情真是千变万化,时而半眯着眼,馋
涎欲滴,却又立刻低下头去,哀声叹气。
「老大真是不够意思,有了小草小姐也就算了,现在又姘上人家的丫头,好歹
也替我想想吧!我每天在旁边看,心里也是会……」
嘀咕个没完,有云的抱怨似乎永无止境,这时,眼前窜过的一只白兔引起他注
意。不可能杀虎猎豹,要战胜梅花鹿似乎也大有困难,那宰杀白兔似乎就是自己唯
一能做的。
主意一定,有雪追踪白兔,想要猎捕。哪知这白兔动作灵活之至,跑了一段路
后,猛然一扑,却碰了个空,反而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也不知撞着了多少短木
草泥,最后竟然掉入了一个极偏僻的小凹坑中。
「哎呀!好痛啊!」
有雪挣扎着起身,脑里犹自昏沉一片,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有种怪声,听起来
像是什么人受了伤,剧烈地喘息着。这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摔
跤,都会遭逢异遇,莫非老天当真有眼,要轮到自己走运了?
蹑手蹑脚地走近,拨开短木丛,一见之下,差没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前方一人背对自己,看不清容貌,正自运气疗伤,穿着一身墨黑长袍,打扮得
与枫儿描述的敌人相貌一模一样。
「黑……黑袍人!」
有雪如见鬼魅,只惊得魂飞魄散下,掉头就跑,这一下立将对方惊动,但闻后
方劲风疾响,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跟着就是眼前一黑……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下旬,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的周公瑾元帅无视于中央
王室的存在,迳自代表师尊月贤者陆游发函一封至雷因斯,质疑之前骚扰艾尔铁诺
治安的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乃是雷因斯背后支援,并警告不希望再有类似事件发
生。
雷因斯宫廷由于女王不在,并未做出回应,却在当日接到花家透过青楼联盟传
达天下的通告,十一月二日于基格鲁举办比武招亲,胜者得为雷因斯女王之王夫。
这场自暹罗事件之后最大诱惑的招亲,轰动了整个风之大陆。
与这相比,麦第奇家发表的小小声明就显得微不足道:「逐魔猎人」韩特并非
受雇于麦第奇家,其所作所为与麦第奇家无半点关系,麦第奇家不会付予其任何金
钱,并本着五大军团长同气运枝的立场,发表对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与此人的通缉
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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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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