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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生命不息,相亲不止……扯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正传卷十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26 18:42:28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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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全 猫饼干OCR版本
作者:天野源五郎(xxx.xxx.xxx.xxx) 2001/08/27 20:36 字节:147K 点击:4713次 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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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一章─雅各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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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十二日 雷因斯 雅各城
兰斯洛成王宣言发表後的动乱,那是绝对免不了的,之所以能够号召到大批雪特
人,协助占领雅各城,那是藉由有雪的联络,许以重金报酬的缘故。目前兰斯洛还没
有想到,该从哪里去弄到这笔钱,不过若是真的无计可施,那大概只好从雅各人民身
上著手了。
掠夺,说来不太好听,但假如改说是徵税,那就比较讲得过去,反正看到时候的
情况,再做应变好了。
今日的突袭作战,成功主因还是在於妮儿。当她将随手一击将大半截城墙轰飞上
天,直冲数十尺高空後,负责城防的警备队再没第二句话说,全部投降了。
有雪也帮了不少忙,靠著雪特人提供的情报,他们事先偷袭雅各城警备队的仓库
,从中取出武器,才有办法一举控制成功。
确认已经将城内完全压制,暂时没有问题,将城防控制交给妮儿之後,兰斯洛要
去面对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首先是他的妻子,雷因斯·蒂伦的上任统治者。无论如何,将王位传予自己,是
莉雅的一片好意,而辜负了这样的好意,又用这种手段去夺取王位,对莉雅就是一件
十分失礼的事,对於这点,兰斯洛觉得自己必须向妻子道歉,做个交代。
满怀不安地进入灵柩停放处,兰斯洛轻唤两声,不见任何回应,却听见背後轻咳
,转头一看,便瞧见了妻子的身影。
甫看的第一眼,兰斯洛著实一惊。
妻子身上伏贴的,不是变成灵体以来,一直穿著的白纱礼服;也不是那种她身为
女王时所穿的优雅礼服。一反从前的长裙委地,现在她身上穿著的这件,是兰斯洛从
未看过的款式,一件剪裁合身、样式俐落的套装,白色衬衫、浅绿色的外套与窄裙,
恰到好处地穿在身上。
过腰的长发,现在仅仅是披肩的长度,外套口袋上插了两根金笔,手里捧著一本
记事簿模样的书册,再加上脸上的细框金边眼镜,妻子的新造型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
感觉。
「这……这是什麽打扮?」兰斯洛道:「莉雅,你……」
「叫错罗!我不是莉雅,躺在那具水晶棺里头的才是。」
「什麽意思?那我面前的你又是谁?我可从没听说过你有孪生姊妹。」
「莉雅·迪斯·拉普他·苍月,这女人已经死了,我现在叫苍月草。」小草微笑
道:「懂吗?老公。雷因斯的莉雅女王已经不在了,此刻陪伴在你身边的我,只是一
个和你一起从艾尔铁诺逃亡过来,叫做苍月草的同伴,往後请多多指教啦!」
妻子的话,让兰斯洛有片刻的沉默,不久,他低声道:「为什麽要这样子做呢?
」
「因为我要把过去的牵扯全数斩断,既然老公你认为那些东西没法给你助益,只
会带给你困扰,那我就把它全部丢掉,一样不留。」小草道:「以後不管你做什麽事
情,只要考虑到自己就好,不必再顾虑莉雅女王的立场,这样子就轻松多了吧!」
兰斯洛一时无言以对。会以夺取雅各城的手段,来宣告自己成王的方式,有相当
大的因素,是因为不愿意就此继承妻子的嫁妆,感觉上,那样不是靠自己努力所挣来
的东西,就算坐上去了也只会被人暗中耻笑。
或许这只是无谓的自尊在作祟,但要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兰斯洛觉得无法忍受
,因此才和妮儿、有雪密谋,以致有了今日之事,没想到自己这番心理挣扎,似乎早
已看在妻子的眼中,而她非但全盘接受自己的任性,还做出这麽大的努力来配合自己
,想到这其中的情意深蕴,兰斯洛著实感动。
「呵,怎麽好像总是瞒不过你啊!」
「我也很努力地装作被你瞒过啊!可是老公你的思考方式太直线条,实在是不难
猜嘛!」
「唔……其实,我也喜欢叫你小草,多过叫你莉雅。」兰斯洛牵著妻子的手,让
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问道:「为什麽要叫苍月草?有什麽特殊意义吗?」
「苍月是指雷因斯·蒂伦的苍月郡,女王的直属封地,历代女王都是以苍月女公
爵的身份,出任女王之职。」小草柔声道:「妈妈用我的封地,来做我的名字。对我
而言,这是妈妈宝贵的遗产,就算把有关雷因斯的一切都丢掉,我也想保留它,老公
,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你为我所抛弃掉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兰斯洛叹道:「我真是
个没用的男人啊!一直都只会给你添……」
没有再让兰斯洛说下去,小草站起来,微笑道:「由於莉雅女王已经玩完了,所
以我也跟著破产,现在身无分文,只是个没用的小女人,除了一己的才能,什麽实质
遗产也无法给你,所以……往後就拜托老公你养我了。」
「胡扯些什麽,养家活口,是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啊!」兰斯洛将妻子搂过,忽
地想起一事,问道:「小草,那你以後要现身人前地跟在我身边罗?不怕被人认出来
吗?」
「所以我才变装啊!而且到时候我会把头发放下来,遮住左半边脸,这样子人家
就不太好认了。」
看著妻子展示垂下头发、遮住左半边脸的模样,兰斯洛叹道:「你真的是越来越
像厉鬼了……」
「呵,我这边摆平了,那另外一边该怎麽办呢?」被夸奖作越来越像厉鬼的小草
,拨起头发,笑道:「我只要被老公你抱抱亲亲就好了,但这种方法对他可行不通唷
!」
的确是行不通啊!
面对这个样的源五郎,兰斯洛别说拥抱,就连话都不晓得该如何启齿。
之前他曾说过,世上没有披头散发、抠著鼻孔的邋遢神官,现在他虽然没有抠著
鼻孔,但却是鬓发凌乱,两眼无神,十足一副几十天没睡的狼狈模样,实在瞧不出与
一个时辰前台上那名斯文儒雅的美男子,有何相同之处?
「呃……这个……关於刚刚的事情……我想……」
「唉……不干啦!不干啦!另外找工作罗!」浑没看向身旁的兰斯洛,源五郎叹
著气,迳自将先前整理的计画书,一页一页送进火炉,在炽盛火焰里化为灰烬。
「讲的话没有人理,每次提出的意见都没有人在意,连答应的事都会临时被变卦
,还要当个让人讨厌的家伙,随时会被气到脑溢血倒地……唉!干不下去啦!干不下
去啦!不如归去兮~~归去兮~~~」
源五郎说著说著便唱了起来,声音无复平时的高雅,充满了沧桑的市井味道,像
是一个叫卖破烂的流浪汉,悲惨的感觉,让兰斯洛听在耳里,是阵阵冷汗直冒下来。
「不要那麽难过啦!就算没有别的,起码你也还有妮儿不是吗?只要妮儿还在这
里,那你就不会跑掉吧!」
这话的目的是为了劝解,但想不到源五郎闻言,止住歌唱,瞪大眼睛瞧著兰斯洛
。
「你……老大你居然这麽说……难道你以为我之所以协助你,就只是为了妮儿小
姐吗?」
「呃……难道不是吗?对不起,我真是错怪你了,我……」
「……其实就是。」
对方低著头,半沉默的回答,让兰斯洛很想一拳直接挥过去,但最後,他仍是把
手上的麦酒递一瓶过去。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是比较容易说话的。
「再怎麽不好,事情也已经作了,不可能回头了,你乾脆就看开一点,去拟定新
的企画书吧!」
「说得容易!没钱、没兵、没人手,半点资源也不给我,你叫我拿什麽去拟啊?
」源五郎沉默半晌,道:「老大,就算是夺取雷因斯,也不是你想像中那麽容易的,
首先就必须要有军队……」
「啊!有你我和妮儿三个,该抵得上几十万大军吧!」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破坏,光是妮儿小姐的深蓝判决,就有十万大军的价值。」
源五郎道:「可是建国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能够杀掉几十万人,并不代表能统治几
十万人,纵然你有天位力量,也不可能无所不在,没有底下的部属辅助,最後你只能
拿到一个居民跑光的空城而已。」
「这……这麽麻烦啊!」
「成王的责任是很重大的,只要有一下思虑不周密,你的决策就可能危及千千万
万人的身家性命,像老大你这样思前不顾後的恶搞,实在不是一个英明君主该有的作
法。」
源五郎道:「别说往後了,光是怎麽支付那些雪特人酬劳,我看你就很难摆平,
虽然说横竖也恶搞到这个地步,洗不洗劫全城差别不大……可是,最重要的是,你明
天要怎麽进入稷下呢?如果稷下仍然拒绝你入城,你今天在台上讲的东西,就变成一
件大笑话了。」
说到如何进入稷下,兰斯洛仍然感到头大。自己这篇成王宣言,的确是威势十足
,但是稷下乃是雷因斯王都,内中的稷下学宫卧虎藏龙,奇人异士无数,要说自己的
一篇演讲就能把他们吓倒,这话实是连自己都很难相信。
源五郎略带嘲弄的目光瞧了过来,兰斯洛想说话,却感词穷,这时,阴风吹拂,
一道纤细身影出现在屋内。
「老公,请你先离开,这边就先交给我吧!」
要说服源五郎,确实非己所能,兰斯洛知道此刻该借重妻子的能力,抛下一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不要做一些奇怪的事啊!」就离开了。
源五郎没有出声,看见眼前之人这样一身崭新的造型,他多少也能明白对方的心
情。
「现在的你是……」
「苍月草。我夫君大人的床伴兼机要秘书,请多指教。」
接过对方递来,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名片,源五郎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啊!不管
他做的事多麽愚不可及,你都毫无保留地支持他吗?前任女王?」
「当然。你不觉得我们有必要反省一下,当初策划让我夫君成王的理由是什麽吗
?」小草道:「给他大权,是为了让他有更多的力量,去克服将到来的险难,去做他
真正想做的事;倘若什麽事情都要他照著我们的意思来,那和操作一具傀儡有什麽不
同?这并非是我的初衷。」
「但是你要知道,治国并非儿戏,如果他不改变作法,像今日一样恣意胡来,日
後遇上军国大事,他的决策将置千千万万的雷因斯人於死地,身为前任女王……不,
作为一个雷因斯人,看著自己的祖国变成地狱,这样子你也无所谓吗?这可是你的国
家啊!」
假如兰斯洛在场,必然会十分吃惊,因为难得流露内心情感的源五郎,话语中有
很强的怒意,显然他真是对小草这样的作法深深不满。
只是,面对著这样的他,小草面上却浮现一种奇怪的笑意,几乎是冷笑的感觉;
这种笑容非她所愿,但却克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那麽,你认为我该怎麽样看待雷因斯呢?」小草冷冷道:「看待这个靠著吸蚀
历代女王的人生……才得以延续……吸乾了我妈妈一生幸福的祖国,你认为我该用什
麽样的心情去对它感恩呢?」
源五郎身躯剧震,更几乎是倒抽了口凉气。他从来也没有估算到,会有此刻这个
场面的发生,也在这时,他从对方强自克制激动的反应,确认了她的心情。
「原来如此啊!你是有资格这麽说的,正如梅琳老师所说,继承五千年历代女王
怨恨而生的你,是最有资格这麽说的人……」
「閒话莫提。你我都知道成王计画的真正意义……九州大战结束迄今已将满两千
年,当初预言的安全时段已快要过去,近年来西西科嘉岛上魔族活动频频,正可以视
作他们有大规模行动的预兆。」
小草道:「根据记载,大战爆发前,大陆上有著一大堆的贤王、圣君,但最後还
是给魔族宰得七零八落,什麽圣贤都给撕开了下酒,既然这样,那我宁愿把未来赌在
这个不贤也不圣的我意王身上。因此,我希望你以三贤者传人的身份,实现两千年前
的密约,选择我夫君作为统合代表。」
在这要求之後,室内有著一段时间的静默,之後,源五郎以一种疲惫的声音道:
「选择代表的大事,我无法仓促给你回应,而且既然他的走向偏离我当初预定,是否
要继续支持他,我需要时间考虑……」
「没有问题。我会给你时间的。」小草微微一笑,身形逐渐淡化。
「还有一件事。明天就要进入王都了,你该不会真的打算用这群雪特杂兵攻破城
门,进入稷下大屠杀吧!」
「不,那样子的作法太无趣了。」小草微笑道:「一国之主首次进入王都,这麽
重要的一刻,当然是要城里人主动打开门,欢迎我们进去啊!」
夜色渐深,已是各地人们逐一安寝的时候,但是由雅各城释放出来的记者们,正
为著第一手讯息的传递,疲於奔命。
令人震惊的新消息只有一个,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匪首,自号「我意」,在雷因
斯的雅各城宣布登基为帝。
没有实在的领土与人民、没有军队、也没有资源,这样的片面宣布,其实只不过
是可笑的狂言,尽管他确实是占领了雅各城,不过这大概也是他行为的极限,仅凭这
样的水准,没有太大意义,更不值得注意。
会令各方情报网大为瞩目的理由有二:第一,至少在表面上看来,莉雅女王确实
在遗书中让国於他,换言之,继承女王遗命的兰斯洛,是目前众多角逐王座之人里,
最没资格却又最有资格的一个。
第二个因素,就是兰斯洛的力量了。尽管资料上他的党羽数目,连雅各城警备队
千分之一都不到,但连他自己在内,却已有两名天位高手,令七大宗门的任何一家都
瞠乎其後,恃之举兵,效果抵得过万马千军。
加上白鹿洞之前发表的敌对宣告,显示出对此人的高度重视,因此雅各宣言的内
容,便以最快的速度,在风之大陆的情报传播网上流窜著。
虽是深夜,艾尔铁诺宫廷仍是接到了这个消息,但一众官吏们却无法做出反应。
首先,在他们的心中,兰斯洛仅是一名难成大器的草寇,雅各宣言的内容更是荒
谬绝伦,似乎没有必要小题大作;再者,平素下指令的艾尔铁诺皇帝,早在数天前与
宠臣石崇一同微服出游,根本就不在中都,馀人不敢擅自行动,当然也就无法及时回
应。
位於中都的麦第奇家总堡,数日前被刺客闯入,闹了个天翻地覆,虽然没伤到什
麽人,但听说屋子给拆了不少,後来不知怎地,已被擒住的刺客又破牢逃跑。旭烈兀
向属下表示,为避免刺客再来,他要暂且离开,出去巡察地方、整顿吏治,於是带著
随从,跑车一开,南下旅游去也。
宫廷派出的慰问使者,只见到负责留守的蓝眉长老,还有大批重建总堡的工匠,
彼此相顾愕然。
假如第二集团军的周公瑾元帅尚在,那倒还好,可是日前匆匆赶至王都的他,又
在曹寿出城後,与心腹蒋忠快马加鞭地离开,目前行踪不明,以至於偌大的一个中都
王城,竟是半个能作主的人也没有。
在众官吏的想法里,西北军务吃重,周大元帅必是立即赶回,以免节外生枝,然
而,世事往往难如人测,周公瑾非但没有回奔西北驻地,反而携同心腹蒋忠南下进入
自由都市,来到了号称大陆上最繁华的不夜城,「魔都」香格里拉。
「这几天以来,承蒙你的协助,我谨代表恩师,向你致上谢意。」
「不用这样客气啊!既然是代表陆大先生而来,能够为之效力,那也是我们的荣
幸。」
回答十分客气,但其中也包含另一层意义:若非你以陆游使者身份前来委托,单
凭第二军团长的身份,决不可能令她协助到这个程度。换言之,也就表示如今的关系
已是极限,拒绝更进一步的合作。
公瑾并非饶舌多言之人,但珠帘後的那名女子,却是一名应当极力争取的对象,
让他不得不违逆自己的本性,一再与之协谈。
在公瑾身後,蒋忠屏住气息,目光直盯著眼前那卷珠帘。由一颗颗拇指般大、发
著柔和光泽的浑圆珍珠,以特殊手法编织而成,使人看不清楚後头的景物,在那之後
,一名黑纱女子斜斜横卧在软榻上,与公瑾交谈。
她身旁的香炉,散著淡淡的栀子花香,白烟袅袅,配著珠帘,非独使人瞧不清帘
後的事物,更让整个斗室朦朦胧胧,一切彷似置身梦中。
怪异的是,虽是瞧不见模样,但这女子的动作韵律,却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妖豔
魅力,薄薄黑纱之下的雪白肌肤,迸发著柔美的光泽,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暧昧味
道,却自然而然令观者脸红心跳,鼻息渐粗。
冷汗流遍全身,竭力克制情绪,蒋忠不禁佩服主帅的过人定力。他知道,这女子
必是和同侪郝可莲一样,属於天生媚骨型的美人,只不过後者仍是少女,而前者却已
散发著少妇的冶艳风情。
若非身为公瑾大人的随从,凭自己的江湖地位,再隔十世也见不著这名女子,而
亦是为了表示对这名女子的尊重,所以公瑾才特地来到香格里拉,以陆游使者的身份
提出委托。
当日在中都,公瑾曾做出前往雷因斯的决定,但细思一层,兰斯洛此时毕竟是雷
因斯亲王,虽然明知此人对艾尔铁诺有大害,必须尽快铲除,但若就这样与他实际武
力冲突,雷因斯宫廷纵使不愿,也得维护於他,那样一来,公瑾一行人就会处於深入
敌境的不利局面。
早已推知莉雅会将王位传予夫婿,再收到紫钰的传信,更为肯定,公瑾於是改向
自由都市,藉助青楼联盟的情报体系,策动雷因斯人最喜欢的舆论攻势,提早揭露兰
斯洛可能继承王位的消息,令雷因斯人发动抵制。
计画到目前为止都很成功,效果也十分显著,直至地板下传来异响,一名黑衣侍
从自地板秘道窜出,将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报知主人後,又消失在左边柜子里。
一张纸飘过珠帘,落在公瑾面前。那是兰斯洛占领雅各城的消息,与被後世称为
雅各宣言的全文。
「很遗憾啊!公瑾大人,对方的反应似乎有些异乎寻常呢!」
「确实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没想到他会采取这样的动作。」
公瑾不禁苦笑。虽然早知自己能力有所不足,未能掌握一切,却也委实想不到对
方的作为会离谱到这等地步。只能说,要用人类的智慧,去推测猴子的作为,有时真
会啼笑皆非。
照紫钰的情报,兰斯洛身边有源五郎这样的足智多谋之士,没理由坐视他犯出这
种自陷绝地的过错,那麽……这个雅各宣言,恐怕是把所有幕僚瞒在鼓里的胡作非为
吧!跟随这样的首领,下头的人真是辛苦啊……
自己亦是棋差一著,当初是顾虑艾尔铁诺与雷因斯的关系,尚未敌对,不便直接
对兰斯洛诉诸武力,这才改向来到自由都市,哪想到这个进入雷因斯的傻猴子,居然
做出这样荒唐的宣告,要是自己当初尾随其後,如今就有足够的大义名分,直接动武
将他铲除,不用坐视良机消逝,徒负扼腕。
雅各宣言中所说:成王後的唯一目的,就是统一风之大陆。这句话包含的意思,
也就是同时向现今大陆上的各势力宣战,便是狂傲自大如花天邪也不敢做的事,兰斯
洛却做了,这与其说是狂妄,不如说是蠢吧!
公瑾不喜欢随意贬低对手的智能,因为如果对手不值一哂,那与他敌对的自己也
没什麽了不起。可是此刻凝视雅各宣言的他,真的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彼此都没有什麽谈话的欲望,在短暂礼貌寒暄後,公瑾结束了此次拜会,随著侍
从的引路,行出这间会客斗室,预备离去。
一直到远离那斗室,蒋忠才如释重负,长长地呼了口气,从紧绷的压力中解放出
来。
身为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的副手,他早已惯见各方大人物,照说不该有这样的紧
张,但适才所会见的那位女士,却委实非同小可,在某些方面而言,是个地位等同三
大神剑的人物。
曾听公瑾说过,每三年改选一次,负责掌理青楼的委员会,只是个蒙骗世人的幌
子,真正统治香格里拉与青楼联盟的,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一名没有人知道其真
面目的女子,风之大陆的暗之女王。
青楼联盟的势力运作,远比其表面上看来更要深远,纵使仍不知内中有多少高手
,但光是长期以来所收集、各种不为人知的情报与秘闻,就足以令各方强人深深忌惮
。
公瑾此来,除了委托舆论战之外,也存著能进一步交好,缔结同盟关系的期望。
如今的艾尔铁诺,外有兰斯洛等人的潜在压力,内有石崇、花天邪的不稳因素,曹寿
本人庸碌无能,诸王子无一成材,旭烈兀又动向未明,仅靠公瑾一人支撑,委实是需
要些强而有力的同志。
无奈,对方婉拒了进一步的合作关系,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离开对方所居的大屋,公瑾信步走来,看过一幕幕香格里拉的夜景,繁华喧闹,
歌舞升平,胸中感触良多。
西南方数里处,是一栋富丽堂皇、外型极具艺术气息的大建筑物,朱红龙柱,金
黄琉璃瓦,在夜里仍闪烁瑰丽光华,端的是气派非凡。那是本地最大的演艺广场,也
是香格里拉著名景点之一,凤香楼。
灯火通明,即使隔著数里,仍可以感受到那边的人声鼎沸、热烈气氛,香格里拉
最当红的歌手冷梦雪,今晚正在那边举办演唱会,因此,凤香楼的某个昂贵包厢内,
大概可以找到艾尔铁诺皇帝与第一军团长的身影吧!
虽然知道,但公瑾并没有靠近过去的打算。石崇与他素来不睦,若是碰头,少不
得一番明嘲暗讽,顺道向曹寿挑拨离间。若是挑在酒酣耳热之际,挑拨奏效,说不定
曹寿糊里糊涂签下圣旨,将他这第二军团长撤职了。
其实,当前艾尔铁诺的五大军团长,各自拥有坚固的势力,根本由不得皇帝主宰
人事权,倘使曹寿下旨要撤换第三、第五军团长的职务,未待两名当事人表达意见,
愤怒的麦第奇、王字世家子弟大概会立即兴兵杀进中都。却只有自己这第二军团长,
明知圣旨所说是错,却也只有服从,至少不能正面违逆……因为这是自己对某人的承
诺……一个绝不愿收回的承诺……
「大人,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由於身在异乡,蒋忠省略了主帅姓名,询
问下一步行动。
「去雷因斯吧!」公瑾道:「多绕了一大圈,最後还是得走回原点,既然他们已
经表明态度,那我们就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事情解决。」
听见这番有明显动武意味的说话,蒋忠不禁有些忧心,那日莉雅女王死讯传出後
,公瑾曾经分析过,天草四郎到婚礼上大开杀戒,以他绝世神剑,兰斯洛一方岂有幸
理?但最後虽然莉雅亡故,兰斯洛等人却无一伤亡,这代表他们必是用了某些方法,
击退天草四郎。
尽管不晓得是什麽样的策略,但是能越级击败强天位高手,他们的实力就不可小
觑,换言之,就必须以等同一名强天位高手的程度视之。
己方的天位实力,花残缺、郝可莲都是一等强手,加上小天位第一人的紫钰,这
种组合绝对强横,但对上一名强天位高手,能有多少的胜算呢?蒋忠实在很担心。
「不用这麽不安,既往之,则安之。」公瑾淡淡地安抚著属下的忧心,将目光望
向两人身後的那座马车。
「在必要的时候,这件最後武器,就绝对有扭转战局的力量……」
蒋忠顺著主帅的目光看去。马车里的事物,是他们在离开中都前,公瑾亲上白鹿
洞去取的,之後就一直封藏在马车中,不见天日。自己曾隐约瞥过一眼,发现那是个
棺材模样的东西。听主帅所言,那竟是一件「武器」,究竟是什麽样的神奇武器,值
得公瑾大人如此寄以厚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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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二章─稷下议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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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上报,雅各宣言的内容,已在香格里拉掀起骚动,遥遥国外尚且如此,就更
别说与雅各距离不过百里的稷下王都了。
兰斯洛的宣言明白表示,若稷下不主动打开城门,那他将以实力强自破门。因此
,负责王都防卫的指挥武官们,正彻夜忙碌作著调度。
假如来犯者仅是一群手持武器的莽撞雪特人,他们很容易便可将之射杀城下,然
而,兰斯洛在雅各城所展示的,除了那狂妄宣言,还有他本身的天位力量,要是他以
天位力量的强绝威力,正面攻城,从没遇过这等阵仗的一众武官,可委实不知该如何
处理。
雷因斯·蒂伦传国久远,在历史上也不乏天位高手进攻王都的记载。那是九州大
战时期,魔族二皇子胤礽率军进攻稷下,当时「日贤者」皇太极、「星贤者」卡达尔
联袂抗敌,血战两日,惨胜敌军,令胤礽铩羽而归。稷下这边死伤惨重不说,城墙在
连续两日的天位战里,几乎给拆了八成,城内建筑毁坏坍塌的不计其数。
如今历史重演,侵略雷因斯的恶魔将要来到,但稷下城内别说天位高手,连一、
两名宗师级的地界强人都找不出,原本像雷因斯这样擅长魔法、太古魔道的和平国度
,就不容易出什麽武道强人,只是刻下危机迫在眉睫,天晓得明日要拿什麽东西去防
卫城壁?
莫可奈何,指挥官只得硬著头皮,与白家的太古魔道研究院交涉,希望能借一点
太古魔道武器来增加实力。鼓动起关闭城门、不让新亲王入城这动作的,正是稷下学
宫的诸多学生,现在人家给气得就要杀过来了,他们也该负点责任吧!
负责城防的武官,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文官们也是动作频频。
在雷因斯,原本亲王得以兼任宰相一职,但上任女王,也就是莉雅的母亲,在丈
夫亡故後,宣布废除宰相一职,改为提升底下的六部尚书为内阁,辅佐执政,因此,
当女王不在时,以内阁之首总领朝政的,就是宫务尚书。
现任宫务尚书白德昭,是白字世家硕果仅存的长老,以辈份论,是本代家主白无
忌的九叔公,江湖资历与大雪山的教务长严正同级。自前两任女王执政时,便於宫廷
内任职,由莉雅之母拔擢为宫务尚书,直至如今,近三百年的行政生涯,大半的宫廷
派系都属於其门下。
在这之外,白德昭亦负责一个神圣任务:以祭酒之职,打理被称为「稷下学宫」
的雷因斯王立学院。虽然对太古魔道没有研究,但这名亲眼目睹白家兴衰的老人,却
有著渊博学识与亲和气度,令学院内各派学者对之甚是推崇。
稷下学宫是一个能够左右雷因斯行政方向的存在,朝廷要职多出身於稷下学宫,
让一个与学宫关系密切的学者,出任阁揆,那当然是一件极具拉拢性的人事安排;以
学宫本身的立场,假如打理学宫行政的祭酒,由帝国重臣出任,那当然也是种非常荣
耀的事。
事实上,经历长期权力斗争、合并後,雷因斯宫廷、稷下学宫、白字世家,这三
者几乎要合而为一,譬如此刻,与会者八成以上与白家有血缘或亲戚关系,就某个角
度看来,还真像一场家族聚会。
和诸多耀眼的白家天才相比,白德昭并无杰出才干,但稳重谦和的个性,却使他
深获三任女王的好评,也赢得各大贵族的尊重,亦是这样的一个人,才得以胜任宫务
尚书的重责。
可是这样的个性,现在在众人眼中,却显得温吞迟缓,成了让众人不耐的重大理
由。
「尚书大人!请您立刻下决断吧!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啊!」
「那个无法狂徒占领了雅各,请您立刻下令整顿军备,明天将他与他的同党一举
铲除於城下吧!」
「不!雅各的百姓,正受著他魔掌的蹂躏,我们一刻也不能耽搁,应该立即出兵
雅各,解救我们的同胞啊!」
「蛇无头不行,都是因为继承人未定,才有这许多事端,祭酒大人,我们应该立
刻推选一个领头之人啊!」
雷因斯宫廷、稷下学宫的重要人物,齐聚於稷下学宫的大会议厅,你一言、我一
语,对眼前的局面发表看法,努力说服著意见不同之人。
雷因斯的保守制度,使得官僚体系极为重要,女王既然不在,有权下令军队出动
的,就是宫务尚书。馀下众人地位相若,各执己见,偏生是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
已经吵闹大半晚,却始终未有结论,只等待白德昭的决断。
弓著背、缩身坐在过大的皮椅里,眼睛眯得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睡著,这名留著两
撇长长白须、满面皱纹的老者,却将众人的话语全数听在耳内。
无疑他已年迈,但却绝不老朽,虽没有过人智慧,但身为年长者的见识,仍让他
清楚把握到每个发言者的心意。
嚷著说要整顿军备的人,已看得出色厉内荏,想来是听到对方拥有天位力量後,
便已寒了胆,想要纠众壮胆而已。
喊说要出兵雅各的年轻贵族,生平从未重视过平民福祉,现在这麽说,大概是弄
不清楚状况,单纯对那名盗贼的憎恶之心所致。
而一直嚷著说要选出首领的那几人……是白天行的同夥吧!在这种时刻仍专注於
此事上头,看来这後生晚辈真的是志不止於白家家主,而是想要夺取雷因斯全国了。
臣子采用有相当历练、阅历丰富的老臣;坐帝位者却必须是有朝气的年轻人,这
是首任雷因斯女王的训示,也是稷下学宫一直倡导的理想政治。
雷因斯的新一代,并没有多少足以登上王座的年轻俊才,放眼够资格的人选中,
白天行的确是佼佼者,加上他与稷下学宫的关系、与宫廷众臣的交情,由他登位的呼
声确实很高。
其实,雷因斯在九州大战後,本著不参与大陆争霸的行政原则,这使得国家得以
和平两千年。但一直以来,反对的声浪就不曾减过。仍是有许多人认为,九州大战时
,雷因斯以盟主的角色统领各方势力,对抗魔族,若非战後主动放弃领导地位,偏居
一隅,迄今整块大陆仍是在雷因斯的统治之下,哪有艾尔铁诺、武炼蛮族出头的份?
白字世家强盛时,颇有问鼎天下之志,但随著大灾变的发生,这理想於焉破灭,
只是白家子弟却无不一直缅怀那段荣光日子。
这次女王亡故,继位无人,稷下学宫内也开始掀起一股声浪,要求不能让雷因斯
再这样弱下去,应该选英明有为的男主登位,重振雄风。
这主张与白天行不谋而和,若是让他登位,大概有许多人会极乐意见到此事吧!
但白德昭却不做如是想。他的慎重其来有自,身为白家在大陆上硕果仅存的耆老
,他知道许多旁人所不知的秘辛,更清楚在风之大陆上已然衰弱不振的白家,内幕重
重,未如外表上看来的单纯,而参与大陆争霸更是不如想像中简单。全然不晓得这些
的白天行,帝位决计难以坐稳,到头来,非但连累白家子弟徒然伤亡,更将害得雷因
斯一蹶不振,那他就变成千古罪人了。
「选出继承者,那是很重要的。」白德昭开口後,周围的争吵立时平息下来,人
人聆听这长老重臣的话语。
「雷因斯的王统,以血继承,代代俱是由亲子相传,若是由一个没有王室血缘的
外人来登位,如何能使百姓心服?」白德昭道:「虽然莉雅女王已经不在,但论血缘
,她兄长白无忌才是最正统的王位继承人。」
此言一出,登时哗声四起,原本提议要推选继承人的那几位大臣,尤其反对,因
为如果要用血缘来算,那白天行根本差上十万八千里,怎也与王位挨不著边。
但赞同的也是不少。
虽然在反对者眼中,白无忌胸无大志,除了商业天分外别无长处,又过份性好渔
色,常常被批评为「满身铜臭的色鬼」,但是这人的和气、豪爽与挥金如土,却也令
他在国内大受欢迎,是个毫无架子的平民王子。他是莉雅女王的兄长,人民不免推爱
,加上他与国外的强大势力多半交好,由他登基为皇,虽然未必会有什麽发展,但肯
定不会比现在坏。
「祭酒大人,这样是不行的,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不能再靠血统来选继
承人,能承担雷因斯国运的,应该是有能力、有担当的强人啊!」
「你这样说,莫非你是认为无忌公子没有能力、没有担当吗?」
「两位大人,现在不能为此事争执,我们应该先对雅各城的那狂徒做出处断啊!
」
白德昭保持沉默,眼看场面又要再度乱起来,一个由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众人
的争执。
「难得各位对小弟的能力,有如此多元化的评价,这还真是令我受宠若惊。」说
话之人缓缓步进房来,面上满是不羁的微笑,缓缓道:「讨论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
,似乎还是没有什麽结论出来啊!」
惊见这人,室内顿时安静一片,继而重新鼓噪起来。
白字世家称霸雷因斯已久,在此开会的宫廷、学宫重要人物,八成以上具有白家
血统,会令他们产生如此巨大的震撼,来者并非旁人,正是当今白家家主白无忌。
自莉雅女王亡故後,他始终没做出反应,彷佛事不关己一般,肆无忌惮地大搞男
女关系,十天里换了十个不同的女伴。本来支持他的人,对此感到失望;反对他的白
家子弟,则批评更烈,一名连自己妹妹死亡都行若无事的冷血之人,如何能够领导白
家?
而今,他却主动在此地现身,这是否代表他要与众人同一阵线呢?不管怎说,身
为白家家主的他,手里掌握大量资源,有他相助,众人抗敌的成数大增。属於白天行
的一派,则是心中揣揣不安,担忧这人会正式出马角逐帝座。
「九叔公,许久未曾向您请安了。」
未失礼数,白无忌首先向长辈执礼,而白德昭亦未敢托大,对这身为家主的晚辈
还礼,而当应有的礼数尽到後,白无忌开始说话,尽管料到他来此必有所为,众人却
想不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直接。
目光瞄过白天行一系的人马,白无忌摇摇头,微笑道:「叫天行小子死心吧!白
家家主的位子,他没可能坐上的,就算我让给他坐,他也坐不稳的,早点放弃,他还
可以保有一条生路。」
白天行表露欲竞争家主之位後,白无忌是首次对此事发表意见。支持白天行的,
颇多青壮派的白家子弟,这时纷纷为所支持的人抗辩。
「胡说!你都坐得了,天行公子为什麽坐不上?」
「你既然没本事,就别死占著这位子,应该把白家大权交给真正有能的人!」
「天行公子文武双全,别的不讲,至少在品德上,就高出你这好色的冷血混蛋几
百倍!」
连番喝骂,结果引起支持白无忌一派的愤怒,挺身为家主说话,两边再次骂成一
团。身为会议主席,白德昭只是不语,静待白无忌的反应。
「我的『能』,不是一般的人所能理解,至少……我能让你们站在这里,高声骂
我冷血混蛋而安然无恙。换做是其他世家,你们倒猜猜看自己现在的下场?」
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由於雷因斯的言论自由,他们一向把批评家主当成自然权利,事实上,七大宗门
多半有森严族规,绝对维护当权者的尊严,像他们这样任意辱骂自家家主,除了武炼
王五与白无忌这怪胎会浑不在意,换作其馀的世家定难轻易了事,旭烈兀或许会想出
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处罚,若是石崇、花天邪,大概是立刻全家剥皮处死,捣泥示众
。
「我是个好色的冷血混蛋没错,而天行小子之所以没资格坐家主位,就是因为他
不是。」白无忌缓缓道:「能坐白家家主位的人,绝对不能是个正常人,也绝对不会
是个正常人。」
匪夷所思的话语,让众白家成员议论纷纷,为首的白德昭却大有感触。
「天才的白家人、疯狂的白家人」,这是当日白家实力鼎盛时,外界对於白字世
家的印象。历代杰出的白家先人,凡是能力特出者,都不只是一般的俊杰,而都是数
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在自己所擅长的科目上,有惊人进展,将众人远远甩在後头,
他们所留下的研究贡献,足够白家子孙享用几个世代。
可是一如他们的绝世资质,这些先人也都有著怪异的个性。多半是性格乖戾,有
的就像白无忌一样,是个整天追在女人後头的好色之徒;有些是偏好美男子与男童的
反向性癖者;也曾出过如第五代家主白圣明一般,视性为畏途,孤洁一生的怪人。
最恐怖的,是创出核融拳的第七代家主白末日。这人是个极度的嗜血狂人,死在
他手里的武者,足以堆积如山。在他强行欲晋级天位,练功走火暴毙之前,每晚要先
毙一人方能入睡,特别是刀刃斩过骨头的声音,分外能使他行房时高潮叠起。
这些先人无疑贡献卓越,但或许正是因为超越常人太多的才能,使他们本身人格
支持不住,扭曲变形,必须藉著疯狂行径来发泄,这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动力。事实上
,早夭、自杀而亡的白家俊杰,族谱里满满皆是。
白德昭很清楚自己的平凡,清楚那和自己血缘较近的白天行,亦应只是个平凡之
人,不似白无忌、莉雅三兄妹,在平凡外表下的不凡,因此他数度在私下会晤时,拒
绝了白天行的拉拢,现在既然白无忌站出说话,必是要有所动作了……
「家主。」一直沉默无言的老人开了口,「关於帝位继承一事,您以为如何?」
白德昭之前曾表示,希望由白无忌坐上帝位,此一相询,也就是确认白无忌是否
有登基为皇的意愿。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白无忌没有改变表情。妹妹与自己都十分喜欢这个叔公,
能够认清自己的份量,不做非份之想,这并非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
「帝位还是让正统继承人坐上去吧!我虽然有神官资格,却从不是个虔诚信徒,
要是让我代替女王来为诸位祈祷,那会给雷因斯带来厄运的。」
白无忌道:「所以我今次来此,只为了一个问题。请问各位,我们到底有什麽理
由,不让正统的继承人登基呢?」
这话一出,室内顿时吊在一片悬疑气氛中,众人推敲话意,确是不敢也不愿相信
他话里的意思。
「家主的意思是……?」
白无忌道:「诸位身为雷因斯人,不是都发誓过要服从女王的命令吗?既然女王
遗命要传位於人,王位就早已有主。现在要在这里推来推去,选来选去,莫非已再没
人把女王的命令放在心上?」
众人面面相觑,终於,一名廷臣道:「女王遗命自然是重要的,但怎能让一名外
人来……」
「不能算是外人吧!」白无忌道:「不论出身,既与女王正式结亲,便是我雷因
斯亲王,之前又从花家万军之中,守护女王的安危,对我雷因斯有大功。论关系、论
功绩,新任亲王已不能说是外人了。」
一片惊讶声中,众人这才弄清楚,白无忌之所以到此的目的,竟是为了要帮助那
外来盗匪登位称王,这下他们大为恐慌,不分派系,全数联合起来,要阻止此事。
「无忌公子,就算那厮不是外人,又对我国有大功,但是这样一个残暴不仁,只
懂得以武力服人的莽夫,若是让他坐上王位,那只会是我国的浩劫啊!」
「哈!让你们坐上王座,那才真是雷因斯的浩劫。」白无忌冷笑道:「学宫里一
直也有重振国力的声浪,刚才你们自己也说,王位传承不能再靠血缘,是需要有能力
、有担当的强人,新任亲王诚然以武服人,但他拥有天位力量是事实。依照你们的论
点,这种强人正是领导雷因斯争霸的最佳人选,由他登位,你们应该拍手叫好了。」
众人提出抗辩,反对声浪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白无忌随口分析,辩才无碍,
将所有反对意见一一驳倒,更让反对者哑口无言。众人这才忆起,白无忌在稷下学宫
是出了名的雄辩滔滔,能与他进行舌辩的,只有包括莉雅女王在内的极少数人而已,
现在与他进行口舌之争,那自是谁也争他不过。
既然口舌之争无用,那便从最著力的地方去下功夫。
「无忌公子,也许你说的都对,但是请别忘了最近的报导,这个新任亲王委实大
有疑点,在基格鲁的婚事,没有可靠的证人能够证明,很有可能是他以暴力胁迫女王
成婚,甚至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婚事,一切只是他与其同党的阴谋,假称与女王成婚,
意图夺取我国的王位啊!」
终於说到问题的重心,众臣连连称是,将沉重的否定压力推回白无忌身上。
白无忌一摆手,哂道:「何必明知故问?那种程度的报导,能证明什麽吗?只要
我愿意,明天雷因斯各大报纸的头条,都会另外推选出新的凶手,保证各位的名字全
在上头,人人有分,绝不落空。怎麽样,要嚐嚐看千夫所指的滋味吗?」
忆起他身为白家家主的力量,这话一说,哪还有人敢接口,只是不服气的目光,
仍是朝白无忌望去。
「事发当时,我在稷下抱女人,无法证明基格鲁的事件真相。」白无忌笑道:「
但要说是没有人证,那却是未必。」
「无忌公子,此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说是人证啊!」
「真有人证?那人是谁?」
讨论已经到关键处,群臣俱感好奇,不知白无忌如何解决这关键难题。
「是我……」
声音清脆,自门口传来,群臣回头探望,却没瞧著人,将视线调低八度,这才看
到发言者的身影。
一袭黑袍,大大的魔法黑帽斜戴在头上,梅琳缓缓地走进会议厅。有些人认出这
个笑嘻嘻模样的女童,常常在稷下学宫游移摆摊,桌上放个水晶球,专门帮年轻学生
占卜爱情、命运,极受到学子们喜爱,却不知道这样一个低三下四的人物,为何会来
到重要的议事会场。
在会议桌的最前方,始终如同一颗石头般沉默无言的老人,忽然有了动作。
白德昭慢慢地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对这名女童弯腰行礼,颤声道:
「宫主,想不到会惊动您老人家,真是非常惭愧……」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脑里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莫非传说中的稷下学宫宫主真的
存在?!
雷因斯王立学院,又名稷下学宫,最高执掌者应是学院院长,也就是俗称学宫宫
主的职位。一开始学宫是由宫主所执掌,以其过人能力,统合各大派系,奠定如今学
宫规模,并使之成为维护雷因斯安定的基石。但根据传闻,千馀年前宫主外出游览後
,再也未曾归来,前两任女王感念宫主恩德,另增设祭酒一职,代为掌理稷下学宫。
时日益久,稷下宫主的真面目早已不复为人所记忆,更有许多年轻子弟认为,那
仅是个编造出来的伟人形象,根本就没有宫主的存在。而今,身为雷因斯宫廷元老的
白德昭,如此谦卑地向这女童行礼,难道她便是长老中的长老,稷下学宫的主人?!
「宫主,为何您……」
「文明古国最大的好处与坏处,就是老不死的特别多,换做是艾尔铁诺与武炼,
想找些老骨头来罗唆,还真是不易。」
接受了白德昭的行礼,梅琳道:「诸位好,我是梅琳·格林,雷因斯王立学院的
院长,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在座各位九成以上都是我们的学生。基格鲁事件发生时
,我跟随在女王身边,可以证实新任亲王的功绩与清白,如果这还不够,魔导公会的
两千名魔导部队,都可以为此事做出证明。」
梅琳声音不大,女童的外貌也没有丝毫威势,但身为稷下宫主、雷因斯第一长老
的身份,却使得她的话有种不可抗逆的压迫感,令得众人无法出声反对。
「新任亲王是个富有侠义心的勇者,对於这样的人,魔导公会将会全力维护,希
望在座诸位不要怀疑我们的决心。」
「白字世家的立场也是一样,除非有人对我高举叛旗,不然凡是效忠於我白无忌
的子弟,请给予新任亲王应有的支持与尊重。」
事所共知,雷因斯女王是魔导公会的主席,但群臣都在基格鲁事件中明白,雷因
斯宫廷并没有统御魔导公会的力量,他们甚至连如何去与之接触都不晓得。现在,魔
导公会终於表示立场,再加上白字世家的支持,两股势力合一,就有绝对力量去影响
雷因斯,压下各种反对声浪。
「我不管你们怎麽决定,反正明天稷下城门是开定了。」梅琳冷冷道:「女王遗
命是真,虽然里头还有些值得商榷的馀地,但若有任何人主张封闭城门,不让女王灵
柩还都安葬,那就是我魔导公会全体的敌人!」
旁边的白无忌,点头道:「我赞同梅琳老师的说法。」
於是,在兰斯洛众人仍苦思要用什麽方法,攻陷稷下城门的当口,稷下城门已经
在这议会厅里,无声地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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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三章─约法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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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十三日 雷因斯 雅各城
议会厅里,雷因斯众臣已经散去。看得出来,他们心中仍是高度不满,只是一时
被白无忌的威势压下,无计可施而已。
白无忌抱怨道:「暂时是摆平了,要我在这浪费时间喷口水,真是件讨人厌的事
啊!」
「其实,你应该可以有更好一些的方法的……」梅琳瞧著白无忌,道:「该不会
,你想要帮的……是白天行那厮吧!」
同样是处理,白无忌应该有能力以柔性策略,抚平群臣的不安,换取他们的支持
,但适才他却毫无保留地,以强硬压制的作法,令群臣配合。可以想见,心中愤恨不
平的雷因斯群臣,多数都会倒向白天行,谋求较可靠的未来,换句话说,最迟数日之
内,武力冲突是无可避免的了。
这样一来,虽然打开了城门,但实际获益者到底是谁呢?
「怎麽会,老师你说笑了。」白无忌笑道:「再怎麽样,我也不可能去帮助一个
想踢我下台的人啊!咦?这是什麽东西?」
梅琳将手上的信札递了过去,道:「这是她要我交给你的,最新一步的委托。」
白无忌将信接过,看著信封上娟秀的「苍月草」三字,微微一笑,拆也不拆,迳
自将整封信撕得粉碎。
「你──」
「我妹妹的名字,是莉雅·迪斯·拉普他·苍月,这个叫苍月草的人是谁?我可
不认识啊!」
白无忌笑道:「帮助新任亲王打开城门,这是莉雅女王委托我的最後遗命,也是
我最後一次的劳动,以後再有什麽事,那可不关我的事,像今天一样对傻蛋们喷口水
,害我对美人儿爽约的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针对白无忌的话,梅琳微微一笑,饶有深意道:「原来如此,你已经做出抉择了
啊!」
「是什麽抉择不重要,只要能让我像现在这样閒閒度日就好。」白无忌道:「天
好像已经亮了,浪费一晚时间,肚子也有些饿了,老师,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学宫食
堂吃个早点,怎样?」
对这个提议,梅琳则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喂!你这小鬼,不要开老人家的玩笑,你该不会是连我也想钓吧?」
「有何不可?我的外号是『无花不采』。从八岁的豆蔻闺女,到八百岁的老妖怪
,全在我的狩猎范围之内。」白无忌笑道:「老师你兼具两者特长,简直是极品中的
极品,唯一的遗憾,就是情敌尽是些强天位的怪物,真要是竞争起来,伤亡太大了…
…」
「太恶劣了!谁是八百岁的老妖怪?你这小孩子讲话,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啊!我看恐怕还不只八百岁吧!」
对於来到稷下王都城门前的兰斯洛一干人,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昨夜与有雪、妮
儿商议半晚,推敲届时该如何入城,也拟定了十多种不同的方法,虽然敢肯定一定能
够进入城内,却没有想到,真正来到稷下时,王都会大开城门。
虽然没有列队欢迎,但比起之前的坚决抗拒,城内主动打开大门,已是善意的表
现,众人没有什麽地方可以挑剔的了。
仰望城门,有雪长声叹道:「唉呀!真是可惜,昨天晚上想到的妙计全用不著了
。」
源五郎的决断未定,小草又没来干涉,昨晚的战术讨论,就只由兰斯洛、妮儿、
有雪三人进行。对於此事,源五郎也感好奇,这三个臭皮匠是否真的想出了什麽破城
妙计?
「本来照妮儿小姐的想法,大家直接用天位力量把门破开,连城墙也轰掉他妈的
大半截,看这群雷因斯人还能有什麽作为?」
「唔,那也说得是……」源五郎点点头,本来他也就在想,三人会使用的策略多
半是武力破门。
稷下王都的建筑与道路,经过特殊设计,整体形成一个极为强大的结界都市,有
一定的防卫作用,但如果无人操作,遭逢两大天位高手齐力攻门,多半还是承受不住
。
「可是老大说这样不妥。我们到雷因斯是来称王,吓吓百姓,让他们俯首听命,
这事并无不可,但若动不动就大开杀戒,搞得血流成河,就算人命不值钱,但把人都
杀光了,这个王位就坐得很没意思了。」有雪道:「所以我们最後想出了一个不流血
的攻城法。」
「愿闻其详。」兰斯洛会这样想,那表示还可救药,不过这三人都不善谋略,能
有什麽不流血落城的妙策,源五郎实在很好奇。
「呵……呵……哇哈哈哈!」彷佛故事中的邪恶小人,有雪嚣张地抬头大笑道:
「这还不容易嘛!说穿了,我们手上有人质啊!」
「人质?」
「就是那个女王灵柩啊!」有雪大笑道:「如果城门不开,我们就在水晶棺上斩
个一千刀,或者在上头撒尿、浇上狗大便,或是拖在马後头绕城跑,让那些雷因斯蠢
猪吓白了脸,乖乖地把城门打开。」
「果……果然恶毒下流,你如果这麽做,一定会遭天谴的!」
十分符合雪特人的行事作风,源五郎只有苦笑,但认真说起来,这方法说不定出
人意料地有效呢!
以雷因斯人对女王的尊崇,让他们目睹灵柩被如此污蔑,那比坐视祖先的坟被刨
还严重,肯定会主动大开城门,不过之後的结果,可能是稷下百姓群起暴动,几十万
人冲出城门将凶手斩成肉酱!
另一边,以新装束站在兰斯洛身边的小草,凝望城楼,亦有无数感慨。这是她从
小生长的故乡,有著数不清的回忆,却很难想像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
心情,步入王都。
「在想什麽?你的表情好奇怪唷!」
「没什麽。」小草握住丈夫手掌,微笑道:「以後,这就是你的城池罗!她的兴
盛、衰败,全数系於你的肩上,请好好地善待她吧!」
「嗯,对於选中我的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兰斯洛笑道:「从一城之主,慢
慢变成一国之主,你就好好看著自己丈夫的雄姿吧!」
「呵,我会拭目以待的。」
迈过城门,进入稷下,看著前方的街景,骤感耳目一新的兰斯洛,觉得自己接触
到了一个崭新的雷因斯·蒂伦。
不仅是视觉,稷下所给人的印象,由嗅觉、听觉、触觉,甚至超越感官的灵觉,
不住传来。
在雷因斯历史上,稷下王都因为战火被摧毁过三次,现在的建筑是第四次重建後
所留下的规模。为了增强防卫力量,以女王居所「象牙白塔」为中心,主要干道环绕
形成一个五芒星图,附加上各种强化设施,让整个稷下成为一个拥有强大防卫结界的
魔法都市。
在稷下范围内,一切神圣系的祛魔、疗伤咒文,都会被强化,毋须费什麽力气,
就可以使用。相反地,所有邪恶力量会受到压制,使得入侵的魔族力量大减,令城防
者得以屹立固守。
现在战争平息,魔族亦已不在,但踏进城内的瞬间,兰斯洛仍是可以清楚感受到
,一股神圣清新的波动,让人心境平和,精神大大振奋起来。
一如之前的雅各与其他雷因斯都市,稷下有著同样整齐清洁的街道。白白的石子
路,笔直延伸向道路尽头,就连路旁的排水系统,看来都井井有条,开阔的景象,使
得胸中充满爽朗的感觉。
稷下并不是一个单纯呆板的都市,虽然一切都照规格化建设,但各处建筑仍是富
有自己的特色。几千年的文化薰陶,稷下的建筑不求华丽,纯在简单大方上求表现,
屋瓦、窗台上,红、黄、翠、蓝四色,或是描绘吉祥图形,或是编组成一幅又一幅故
事彩绘,与街坊邻居串连在一起。整个稷下看来非但具有浓厚的文艺气息,甚至本身
就是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了。
麦第奇家主旭烈兀,在到此游览访问时,曾感叹道:「典雅而平凡,美丽却不迫
人,不愧是数千年文化累积的成果,而这也是稷下最大的艺术价值所在。」以他当时
的钦慕心情,大有长居稷下的打算,无奈事与愿违,只有在回去之後大肆翻修麦第奇
总堡。
在稷下,每家的庭院,遍植花木,未算是繁密,但却布置得恰到好处,与整体街
景合为一体。空气中闻得到淡淡的百合花香气,源五郎说,宫廷对稷下王都有特别规
划,每一个区域,都请民众合作集体栽花,像甫进城门口的这个区域,就是有名的百
合区。
十一月已是深秋,近乎冬季,空气中带著萧瑟的凉意,但稷下的气候偏乾燥,翠
绿浓荫的树木,也发挥了调节效果,晴朗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甚为舒服。
「呵,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啊!」
兰斯洛未曾到过艾尔铁诺的中都王城,但他却知道,自己从踏足稷下的此刻开始
,已深深喜欢上这个美丽的都市。
「幸好没有打起来啊……」
步行走在兰斯洛身後的妮儿,也有同样的感受,幸好没有使用到武力破城的手段
,不然损毁了此地一分一毫,那都是种值得惋惜的伤害。
如果是平时,会看到人民牵狗散步的情景,在雷因斯,养猫狗当宠物的情形十分
普遍。不过,今天情形特殊,为了迎接女王的灵柩,大批民众都跪在自家门前,双手
合什,满面哀凄,虔诚地为已逝去的女王陛下祈求冥福。
「唉呀!真是伤脑筋呀!」兰斯洛环顾周围,叹道:「为什麽每次死掉人,都得
那麽臭著一张脸,办这些无趣的东西呢?与其办追悼会,还不如把好酒、好菜拿出来
,大家痛痛快快吃一场,生者死者各得其所,这样才比较好吧!要是有一天我有丧礼
,大家就为我办个疯狂的庆祝会吧!」
後头的源五郎闻言,摇头道:「不会有人帮你办那种东西的啦……」
这番话虽然说得不大声,但仍是有旁人听见。特别是跟在两旁稍远处随行的雷因
斯官吏,他们没听清楚兰斯洛的话语,却十分肯定里头有对女王不敬的意思,十几双
白眼恶狠狠地瞪过来。
兰斯洛颇感懊恼,左後方的小草贴近过来,悄声道:「老公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喔
!我也有同感呢!」
「你有同感个鬼!你自己就是当事人,丧礼办成这样,还和我说你有同感!」
「这……这也是一种安慰嘛!又不是我愿意把丧礼办成这样的。」
夫妻两人低声谈笑,行不多时,高耸宏伟的象牙白塔,已经呈现在眼前了。
讲说是塔,其实有些不正确,因为整座皇宫是一个占地十分辽阔的宫殿,中央的
祈愿塔,笔直参天,是女王平时向神明祈求国家安康、百姓和乐的所在,亦是雷因斯
人民的精神指标之一。
整座宫殿呈圆形,高大的白色石柱,撑起巨型拱门,上头书写著兰斯洛看不懂的
字体。长长红毯,笔直往内延伸,两旁的水晶拱廊,折射日光,散发著瑰丽的七彩光
华,奇幻无方,浑然不似身在人间。
雷因斯本身几乎是政教合一,统治上当然也有浓厚的宗教色彩,这完全反映在皇
宫设计上。各个建筑多半是高耸巨大,站在门下,相对地就让人感到自我的渺小。朴
实平凡的风格,分外营造出神圣肃穆的气氛;特别是类似神殿一般的吸音设计,随著
逐渐步入宫殿内,耳里尽是最深的沉静,恍若踏足一个不属於人世的神之领域,越来
越与神明接近,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简单来讲,与其说象牙白塔是女王居所,倒不如看做是一座供奉神明的宫殿,更
为适合。
首次接触这样的建筑,有雪觉得分外不自在,喃喃道:「盖这宫殿的人,脑子一
定有问题,什麽东西都盖得那麽大是要死啊!一个房子就要有点人气,这样才像是人
住的,静悄悄成这个样,像个坟墓多过皇宫,难怪住在这里的人代代短命!」
兰斯洛也有几分紧张,所以听见有雪的抱怨,颇有同感,正想夸他一下,就听见
他的最後一句,立刻变脸,一记肘击就敲在他脑上,低声道:「别忘了,死胖子,你
以後也要住在这死人坟墓里头啊!」
「啊!对啊!」有雪慌乱地抓著头,开始思索有关的破解之道。
兰斯洛道:「看这宫殿盖成这个样子,真是花了不少钱啊!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呢?」
「宫廷本身出了大部分的钱,不过也有相当多数,是雷因斯百姓捐钱修筑的。」
或许是因为还没决定去向,又或者是脑溢血尚未回复,源五郎说话的声音显得有气无
力。
「等一等,关於这点我实在觉得很奇怪。」兰斯洛皱眉道:「神职人员不是要救
济贫苦的吗?为什麽搞到最後,这些干邪教的会比我们强盗还有钱呢?」
「讲说干邪教的未免太失礼了,稷下再怎麽讲,可都是全风之大陆的宗教信仰中
心,会特别有钱不足为怪啊!」
「信仰中心又怎麽样?那只不过是从邪教变成第一邪教而已!」兰斯洛道:「我
们真刀真枪去拼命才赚到钱,这些家伙随便说说,就有蠢蛋乖乖把钱送上来,这可真
是让人不服气。」
「精人出嘴、笨人出力,只好怪你没有当骗子的本钱了。」源五郎摇著头,心内
著实在苦恼。
兰斯洛已经要入主象牙白塔了,但连串的问题才正要开始,是最需要努力冲刺的
时候,然而,在自己的眼中,兰斯洛还没有成熟到足以凭个人力量稳坐王位的地步,
要是照苍月草的打算,一切放手让他去干,酿造出的祸害可能比魔族入侵更惨。
既然知道这情形,那自己还应该继续辅佐於斯吗?
苍月草的要求,要自己以三贤者传人的身份,公开表示支持兰斯洛。以三贤者神
话人物般的崇高地位,若表示支持兰斯洛,那的确是大大强化了他的立场,特别是在
雷因斯,三贤者的大名对一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有出人意料的震慑作用。
时间越来越紧迫,自己必须在这一两天之内,认真地拿个主意了啊!
在雷因斯大小官吏的领路下,兰斯洛一行人进入象牙白塔,不过,由於对方态度
诡异,兰斯洛一时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以什麽身份入主象牙白宫的。
事实上,众人也没有什麽退路。在动用小草的私房钱,支付给雪特人报酬後,那
群协助占领的雪特人就全部跑散光了。失去了他们的协助,也不可能再继续占领雅各
,所以当众人来到稷下的同时,雅各城也已形同解放。
雷因斯人应该会对此加以戒备,要凭天位力量在城里大肆破坏,那是不难,但要
故计重施,号召雪特人占领稷下,那大概是不可能了──再说稷下不同於雅各,以城
防规模而言,就算把附近区域的雪特人都集中起来,也发挥不了什麽作用。
但兰斯洛才进宫没有多久,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有没有搞错?这麽大的宫殿,这麽少的人,该不会什麽东西都要我们自己动手
做吧!」
情形大概是这样,偌大的王宫,平时连警卫兵在内,该有万馀人的规模,现在却
仅剩数百人留守,虽然不至於死寂无人,但也几乎令象牙白塔的整个机能瘫痪,无法
运作。
「这到底是怎麽搞的啊……」兰斯洛皱著眉头说著。
旁边的源五郎过来补充,道:「刚刚和这里的人聊过了,他们说,军队和宫女,
因为不愿意服侍杀人魔王,所以通通都跑光了,剩下来的这些,是胆子特别大的。」
「杀人魔王?」兰斯洛奇道:「为什麽这样叫我?我有杀很多人吗?」
「老大你在雅各城干的事,在雷因斯人眼里,就是这麽解释。」源五郎摊手道:
「别把这里当作艾尔铁诺,雷因斯人几乎两千年没发生过战争,国内太过和平,女王
又治理得不错,就算有什麽特别不好的事,媒体也会合作去掩饰。对老百姓来说,真
正的恶人像天空那麽遥远,现在老大你实际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是那麽一副横行霸道
的样子,对饱经患难的艾尔铁诺人来说,或许不算什麽,但对雷因斯人而言,你已经
快变成大魔王了。」
回头望向小草,她抱以一个十分抱歉的认可眼神,确认了源五郎说的事实。
「伤脑筋,这样子就变成大坏人……真是群没见过世面的死老百姓。」
望著空荡荡的皇宫,前方好像看得见几个人影,但大概是畏惧自己,不敢靠近,
兰斯洛叹了口气,分外感受到前路不易行。
「老大!老大!糟糕了!」大呼小叫,有雪狂奔了进来。已经没必要再做躲藏,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行动,虽然是大多数雷因斯人唾弃的对象,但身为雪特人,自然有
他蟑螂般无孔不入的管道,获得一些情报。
兰斯洛皱眉道:「什麽事这麽大惊小怪的?曹寿老小子驾崩了吗?」
「不是啊!老大,好像是因为你在雅各城干的事太过激烈,已经有很多人心中不
满,现在稷下决定开城让你进来,等於是承认你的继承权,刚才有个叫白天行的家伙
,在外省发表宣言,说是要讨伐你这个卑鄙的阴谋家,鼓动国民参与,已经有七个省
表示要支持他,共同把你推翻啊!」
兰斯洛耸耸肩,没有太大的意外,侧头瞥向源五郎与小草,见到他们也是一副意
料之中的样子。
并不算是太意外,因为当初在发表雅各宣言的时候,兰斯洛也大概想到与雷因斯
人的武力冲突,虽然说稷下的主动开城不在预期中,但是与其让敌人在暗中筹画阴谋
,还不如让一切浮上台面,痛痛快快地一战解决。
「这种事不算什麽啦!兵来将挡,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兰斯洛道:「你们在这
里待著,我要去找这皇宫的负责人商量一下,不然这样拖下去,说不定连午饭都没得
吃。」
「你还敢在这里吃午饭啊?」有雪摇头道:「这里的人那麽恨你,小心他们在菜
里下毒,把老大你干掉,那就一劳永逸了。」
「喔!毒这种东西是没什麽好怕的。」兰斯洛大笑著,在有雪肩上重重一拍,道
:「因为每一道菜你都要吃第一口啊!」
想像往後的悲惨命运,张大嘴巴,有雪的表情就像食物中毒一样惨白。
而凝望著兰斯洛的背影,源五郎低声道:「这种时候还能像没事情一样,到底该
说是粗神经呢?还是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啊?」
结果,兰斯洛果然没能吃到午饭。
没有所谓的皇宫负责人,被兰斯洛揪住领口的那名官吏,在几经交涉後,将兰斯
洛带到宫务尚书白德昭的面前。
当然不只是这名宫廷大老,还有十数名分别代表宫廷、稷下学宫的重要人士,一
起参与面谈。
对兰斯洛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很恶劣的经验。如果对方恶言相向,态度无理蛮横
,那自己也可以相应摆出架势,用各种方法去抢占上风,压倒对方;然而,这些长者
的年纪均长兰斯洛十倍,人生阅历更多得难以计数,他们的态度至少在礼仪上找不出
缺点,始终也和颜悦色,态度认真地与兰斯洛恳谈。
也便是因为这样,双方面谈才开始不满一刻钟,兰斯洛就深深後悔,为何不找源
五郎来代表发言。以他自己的个性来说,光是看到整间会议室,十几个白头发、白胡
须的老头,笑眯眯地围绕著自己,慢条斯理,说著温吞的话语,那几乎就已经是一种
精神攻击。
就某个方面而言,这或许比天草四郎的镇魂音剑还要厉害,双方没讲到几句话,
兰斯洛就觉得精神痉挛,想要大叫投降,只是以全副定力勉强镇静下来,这才没有上
演破门逃跑的丑态。
整个会议过程,长达两个时辰,大体上来说,白德昭等人表示,愿意尊崇女王意
愿,承认兰斯洛的继承权。但是,目前仍有许多百姓,对新主君不信服,发动叛乱,
身为一国之主,不能在国家分裂的时候登基,如此则有伤君主尊严,所以,必须等待
国内叛乱完全平定之後,才能正式尊兰斯洛为雷因斯王。
但群臣也提出了几个要求,希望兰斯洛遵守:
第一、平乱的军队、经费,必须自行募集筹备,雷因斯宫廷无法提供。
第二、不得对一般军民使用天位力量,滥杀无辜。
第三、三个月内,必须让雷因斯的一切经济、政治回复平稳。
如果三个月後,兰斯洛能完成这些约束,那麽群臣就正式为其举行登基大典,若
是不行,那便代表他没有成为雷因斯王的能力与资格,届时,希望有辱女王期望的他
,能够主动离开雷因斯。
「以兰斯洛殿下的武勇与侠义,要完成这些,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我们都很
期待,请您在这三个月……哦!不,以您的能力,或许一个月之内,就能展现您的才
华与能力,让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大开眼界吧!」
倘使神智清醒,兰斯洛或许还能够采取正确的判断,或是争取一些对自己更有利
的条件,但在连续两个时辰的疲劳轰炸後,他几乎连自己的姓名都要忘记,只求尽早
离开这催眠地狱,所以……
「啊!这个没有问题,雷因斯的未来就交给我吧!我绝不会让各位长辈失望的!
」
跟著响起的是一连串如雷掌声,恍惚中,好像那十几个老头一一站离座位,到面
前来,亲切地微笑,和自己握手,拍著肩膀,说著称赞的话语。
那种感觉是挺不错的,当众人一一离去,兰斯洛斜倚桌沿,就地小睡了一刻钟後
,他睁眼环顾周围。
「唔……我刚刚好像答应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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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四章─月夜思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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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大捆大捆的资料,回到众人之前的兰斯洛,将整件事情简短说过一遍後,扔
下了这样的一句。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部下们,用你们那不太灵光的脑子,去想点办法
出来吧!」
得到的回应先是一片沉寂,之後是小草举手发问,「老公,可不可以再说得清楚
一点?」
妮儿的反应则火爆且直接得多,「你白痴啊!糊里糊涂答应人家这种东西,这样
子做事会很麻烦耶!再说,你哪来的军队和经费啊?就算是豆腐脑,偶尔也该想一想
吧!」
「住口!作妹妹的,怎麽可以批评哥哥是豆腐脑?」兰斯洛道:「是因为人家长
辈信任本大爷的能力,而我身为一个有心上进的男子汉,当然要表现我的能力给他们
看,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喔!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有雪赞叹道:「英明神武,志气不凡,真是堂堂
男子汉啊!」
「呃……是这样吗?还是你根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莫名其妙就答应了人家?被那
一堆白胡子老头包围,轮流轰炸,感觉很不好受吧?」源五郎叹道:「其实,你自己
心里也正在後悔,只是为了面子,打死也不肯承认,对不对?」
心内感受全被揭穿,兰斯洛顿时有种快要崩溃掉的感觉,但仍是板著脸道:「不
管怎麽样,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要想办法做到,临阵退缩是不行的。」
「大家慢慢讨论吧!我要去想一点事情。」没再答腔,源五郎一摆手,迳自走出
了室外。他的背影仍是潇洒自在,但望上去,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萧瑟……
兰斯洛皱眉道:「这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逃跑!」
「原谅他吧!看得出来,他也是很苦恼的。」小草微笑地说著。
源五郎的困惑,她完全可以明白,但现在也只有让他独自去思索,毕竟,有能力
去影响他决定的那人,并不是自己……
将兰斯洛放下的大批宗卷接过来,小草道:「基本上,这些约定对我们而言是有
利的。只要把约束的内容公开,那麽就会变成雷因斯王廷与你做的约定,当老公你完
成他们的要求,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位。这样子,总比大家闷著头一直玩暗盘游戏要
好得多。」
「哦?这麽说,我果然没有做错事啊!」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兰斯洛著实松了一
口气。
「事情没有对与错,有办法的人总是能将危机变成转机。」小草微笑道:「不过
老公你实在是应该争取更好一点的条件啊!」
谈话间,小草动作俐落,已经将资料堆里最重要的几样资讯找出,整理记下,道
:「守城、平定叛乱都需要兵力,目前雷因斯各城的警备队兵力,我们都无权掌控,
简单来说,就是无兵可用。」
妮儿道:「一点都没有吗?我记得你……嫂嫂你不是魔导公会的主席吗?现在还
可以调动他们吧!」
「是可以。莉雅女王亡故後,魔导公会主席之位,暂时由梅琳老师唯一的弟子,
也就是我苍月草打理。」因为妮儿刚才的称呼,小草几乎是用一种感动的表情在回望
小姑。
「把魔导公会能够上阵的兵力统筹,大概是两万名魔导部队。但因为对我这忽然
冒出来的新人不满,估计会有部份人马流失。」
「敌人的兵力呢?」
「七省内各大城市的兵力总和,加上响应其号召而前往的稷下学员、白家子弟、
雷因斯百姓,还有来自国外的投机份子,全部算在一起,估计有不下五十万的兵力。
」
「两万对五十万?」妮儿喃喃道:「不用天位力量怎麽打得下去嘛!」
「有一个值得欣喜的消息。驻守在西西科嘉岛上,雷因斯最精锐的部队,五色旗
,是宣誓站在我们这边,愿意服从我们调度的。」对於妮儿的欣喜,小草歉然道:「
可是根据资料上说的,他们也同时宣誓,不参与此次的雷因斯内战。」
「不参与雷因斯内战?可是我们现在就是在打内战啊!」妮儿的喜悦表情立刻垮
下来,道:「那样的话还不是等於没有用。」
「以我们如今在雷因斯的名气、人望,招募军队的可能性不高,不但可能被奸细
趁隙混入,训练上也来不及。我想过了,最快的方法,就是用钱招募佣兵。」小草道
:「在西西科嘉岛上,除了驻守的五色旗,佣兵部队也是不弱的一支劲旅,有那样的
战力,应该足够应付这次的内战,不过要实现这个想法,先决条件是要有钱,所以怎
麽弄到资金,是我们的当前要务。」
「你以前在这里是干女王的,像你们这种干邪教的,私房钱应该贪污了不少吧!
不要那麽小气,拿出来用吧!」
「很遗憾,雷因斯是神职人员治国,身为女王,要为全国人民表率,於理不能积
囤太多的金钱。」小草叹道:「私房钱是有一些,要拿出来也不是问题,但要筹措佣
兵部队的薪水、粮饷,那笔钱顶多撑上十日,杯水车薪,无济於事啊!」
虽然不满,却也晓得对方说的是事实,妮儿转头向兄长怒斥道:「都是你不好,
做贼就做贼嘛!偏要做什麽义贼,把赚来的钱又送了出去,搞到现在不但被全大陆通
缉,还连起码的资金都没有,要不是你这样滥当好人,我们用得著这样穷哈哈的吗?
」
「啊!你怪我?」兰斯洛摇头道:「你自己那时候煮粥送钱,还不是干得很高兴
,现在有事才怪我,不公平吧!」
兄妹两人正要斗嘴,有雪已迳自走到墙壁旁,先是摸摸墙壁,再打量一下屋内摆
设,最後推开窗子,凝望外头的景物。
「老大,就算你还不是雷因斯王,但至少现在你可以支配象牙白塔没错吧!」
「是啊!那又怎麽样?」
「你看看这些摆设、建筑,好像价值不菲耶!」有雪道:「我瞧这宫里古董玩物
之类的东西著实不少,通通拿去卖了,可以换不少钱吧!就算是外头那根白色大柱子
,雕工那麽漂亮,我想也一定有很多人愿意买的,这样的话,军费不就有著落了吗?
」
兰斯洛与妮儿对望一眼,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仔细看看,象牙白塔虽说是
建筑朴素,但镶金嵌玉的地方著实不少,又因传国久远,具有历史价值的珍奇古玩不
计其数,把这些通通算起来,那是一笔很大的资产。
「好!决定了,先把这个桌子卖掉,连带这一套白玉椅子,就够我们这阵子的生
活费了。」
「哇!不可以啦!」慌忙阻止的是小草,「这套桌椅是人家妈妈的妈妈最喜欢的
一套,不可以卖掉啦!」
「那把墙上那几幅画拿去卖好了,画得歪七扭八的,横竖也没人看得懂,卖掉省
事。」
「也不行啦!那是以前白鹿洞掌门送给雷因斯的礼物,拿去卖会产生外交纠纷啦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你作主还是我作主?」兰斯洛桌子一拍,站起身
来,拔出腰间风华刀,朝外走去,喃喃道:「那只好砍柱子去卖了,这麽大件,多少
可以换个几百枚银币回来吧!」
小草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是拖著丈夫,阻止他往前走去,「哇!那样不行啦!
那根柱子人家小时候常常在那里玩,砍掉的话,就没有回忆童年的地方了,呜……」
「放手,不要拉住我,你……你这算鬼压身吗?」
财政纠纷一时无法解决,有雪慨叹著望向门外,道:「除了钱,人的问题也很麻
烦啊!老三一副要跑要跑的样子,不赶快想个办法把他拉回来,真的让他跑掉,我们
一定会很头痛的。」
这句话点醒了兰斯洛,他思索半晌,最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哼!区区一个死人妖,不怕他飞上了天去,本大爷自有对付他的方法。」彷佛
是名军师一样的成竹在胸,兰斯洛摇头晃脑,道:「我有条妙计,只要依计行事,明
天死老三就会回来帮我们料理一切,这个妙计就是……」
当兰斯洛把他的计策说完,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出现一声沉重的闷
响。
虽然房里找不到现成的大石头,不过让一个白玉凳子砸碎在头上,那也实在够痛
的了。
「你……你用这麽硬的东西砸我!想要我死啊!」
「要自己妹妹做这种事,你还算是人吗?」
「开个玩笑而已,有什麽关系?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你还算是女人吗?」
惊见兄妹两人剑拔弩张,有雪慌忙劝解道:「妮儿小姐,其实你没必要这麽紧张
,说不定人家对你根本就没有兴趣,又或者咱们的人妖老三性向特别,爱男人不爱女
人,那即使你脱光衣服大跳豔舞,对他也是没有诱惑力的。」
这话之後又是一声闷响,只不过凳子没碎,另一样东西抢先倒地──没有天位力
量护体,也没有乙太不灭体催愈,结果就是必然的惨重。
妮儿甩门出去,而兰斯洛的惊叫声在房内响起。
「不得了了,老婆,你赶快救人啊!你……你看,老四的血像鲸鱼一样噗噗喷个
不停啊!」
「时势如此大好,真乃天助我也,大家好好的干,我们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
」
兴高采烈,白天行鼓舞著同志,让他们相信前方有可期的未来。
近一个月的时局演变,彷佛溜滑梯一般大起大落,复杂到让人意会不过来,当白
天行定下神来,却只发现一切情势均是大好於己。
他并不是一个野心太大的人,虽然期望能坐上白家家主之位,但多少也还知道自
己的地位与分寸,不曾奢望没可能属於己的东西。
但现在综观雷因斯境内,时局乱成一团,有能力角逐王座的人,看来看去实在没
几个人比得过自己,若说自己对雷因斯王位无心,那只是把王位让给一些不如自己的
人罢了。
何况那个脑袋里装豆腐的白痴亲王,一举一动都如此地配合,还没到王都,就已
经让雷因斯人民憎恶有加,心中鄙夷,相形之下,本来有窜夺王位之嫌的自己,反而
成了替天行道的英雄角色,特别是白家子弟,许多都表示过,希望能追随自己,赶走
那可鄙的盗贼头。
只是在这种情形下,稷下学宫的反应就很难理解,本来自己也安排了人,在其中
鼓动,一面阻止那亲王入城,一面给宫廷派的诸位大老压力,希望能获得他们的认可
,名正言顺地取得合法继承权。
可是莫名其妙,一个多年行踪不明的稷下宫主忽然出现,以雷因斯第一长老的身
份,压得各派系大老噤若寒蝉,而白无忌也挺身表态,让正统继承权落到了那粗鄙强
盗头的手上。
其实这样也好,因为情势现在已经演变到非靠武力不能解决,而在别无选择下,
越来越多的人力与物力,集中在自己旗下。本来自己仅有把握去掌控五省的兵马,但
因为那白痴亲王在雅各城的暴行,现在已经扩张到七省,并且推举自己为盟主。
如今,自己可说掌握了雷因斯一半的军队,随著人才与钱财的汇集,正以无人能
及的实力,逐步问鼎王座。
「根据估计,即使是正面爆发武力冲突,在西西科嘉岛五色旗不参战的情形下,
纯以军队对决,我方的胜算在七成以上,这是十分有利的局面。」
集合众心腹与同志召开的战略会议上,聆听这样的报告,众人都感到满意,仅有
少数人能听出这段报告另有所指。
「纯以军队对决啊?那如果对方直接出动顶级高手,不以军队战来决胜呢?」
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质问,而在座众人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深深担忧起来
。
众人皆已知道,随著兰斯洛一同来到雷因斯的,还有数名部属。其中,兰斯洛本
身还有妹妹山本五十六,都是已经晋身天位级数的强人。天位力量到底有多厉害,这
点已经可以逐渐从大陆上的众多风波得到证明。
当日李煜剑试天下,凭著一人一剑,打得天下群雄束手;兰斯洛与其妹,率领区
区四十名马贼,与石家、花家对峙,周旋有年,不落下风。这都是天位力量的最好证
明。
而重新翻阅昔日有关九州大战的纪录,内中对於双方高手的描述,在过去都被认
为是一种被夸饰的神话,现在则被重新赋予定义,想像到要与那些拳能撕天、足可破
地的强人作战,不管动员多少军队,也未必能取得优势。
众人的忧心,白天行全看在眼内,他必须要设法消弭这种忧惧,否则尚未开战,
众人便已被敌方的气势压倒。
「关於这点,各位不用太过担心。单纯的暴力,没有推动历史的力量,天位力量
虽然可怕,但并不代表一切。」白天行道:「第一,我得到消息,稷下已对那贼头做
出约束,若他与其党羽在战时对一般军民使用天位力量,他将被取消正统继承人的资
格。」
这件事让众人大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有无法安心的地方,毕竟那贼头残暴不
仁,若是他毁诺使用天位力量,那己方仍是处於不利地位。
「第二,天位高手并非仅仅敌方所拥有。」白天行朗声道:「在我诚意感召、重
金礼聘之下,亦有天位高手加入我方的阵营。」
顺著白天行的手势,众人注意到了房间东首,一个始终背对众人的座椅,在白天
行说完这段话之後,彷佛要配合他一样,无比沉重的压迫感,令得众人气息不顺,冷
汗不由自主地流遍全身,充分感受到这位神秘高手的不凡威力。
「第三,我白家的太古魔道研究,天下驰名,我已掌握到相当有利的武器,绝对
能在战时对天位高手产生箝制,给他们一个意料之外的惨败。」白天行朗声道:「而
第四点,亦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邪绝不胜正,代表人民与正义的我们,不管怎麽
样,绝不会败给那群邪恶的盗匪。」
这句话配合著激昂表情说出,立刻产生了相当激励作用,赢得满座掌声,更给予
众人强大的信心,有把握去赢得接下来的那一仗。
而坐在座椅上,已沉闷至快要睡著的他,则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谁说白天行不是纯正嫡系的白家人呢?
要说不正常的地方,他确实是有啊!
……一般人想蠢成这个样子,还真正是不容易呢!
管他去死,只要这蠢蛋肯老老实实按时付钱,就先替他卖命一阵子吧!
赏月,是一件极度风雅的事,尽管仰望明月的源五郎,此刻心中乱糟糟的极是烦
闷,但以他的翩翩俊逸,倚窗观月静思,看在旁人眼里,仍然是一幅几乎可以成画的
美丽景象。
许久没有来到稷下了,象牙白塔还是一样的美丽,月色迷人也一如当年,只是自
己熟悉的许多东西却已不再……
凝望月色,源五郎思潮如涌,面色变幻不定。
在雷因斯官吏看来,兰斯洛一行人里头,这个相貌俊美,举止谈吐都流露丰富学
识、温雅风度的神官,无疑是最得他们喜爱的人,倘使女王嫁的人是他,说不定国民
就可以欣然接受,不会有任何反对动作。
但暗中戒护的魔导部队,却是以一种更为恭谨的态度,在看待这名来历不明的年
轻人。他们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如他表面上看来那麽简单,特别是他所持有的特
别神官资格。
通常,能在雷因斯当上神官,必须是正统的雷因斯人,「天野」这个姓非但不属
於雷因斯,甚至根本就是海外岛国的姓氏。如果依照正常惯例,源五郎想参加神官甄
试,起码得再过三代。
而他如今所持有的神官印信,是由雷因斯女王所亲自颁发,等级极为崇高,足堪
代表传说中的古老圣王、贤人。这样的印信,众人只晓得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周大元
帅手上有一颗,现在源五郎持有同样的印信,无论如何,起码他就是一名地位不逊於
周公瑾的非凡之人。
这些想法,源五郎全都感受得到,只是他此时正为其他的事所困扰。
或许没什麽人想到,但在兰斯洛阵营里担任「常识派」角色的源五郎,思虑远比
其他人更深更广,也因此,他受到的束缚远比其他人更多。
为什麽生物会拥有天位力量?
为什麽我会拥有天位力量呢?
这样的想法,曾反覆在源五郎脑中盘旋,即使是现在,在閒暇无事时,这些念头
仍会偶尔掠过脑际。
找不到答案……因为这或许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慢慢地,这样的想法开始有
了转变,他认为,天位力量是一种莫大的力量,一发一动,均会对这块大陆、居住在
这块大陆上的生命,产生巨大的影响,便是因为这样,天位高手所肩负的责任,也就
远比一般人要重,很多事必须要三思而後行。
这种想法看在天草四郎、韩特、李煜……等大多数的天位高手眼中,真是一样难
以理解的约束。因为就算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重大影响,会变成一种几乎是
罪恶的破坏,但多数的天位高手仍不愿抑己从人,对他们来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才
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一群人是该杀,如果胸口有一种欲望叫自己去杀,那麽他们便会大开杀戒
,便是让所过之处尽染赤红亦无所悔。
这样的事,源五郎亦能做到,只是在其他强者顺从自身情欲之时,他却先用理智
来束缚住自己。
倘使有一天必须摧毁千万生命,那麽,至少先确认这是不得不做、不得不牺牲,
然後才执行……
这种慎重,源五郎不晓得是好是坏,但最起码,他希望这样的慎重,能让自己没
有遗憾,在回首生平每段回忆时,能无愧无憾;只是,事与愿违,似乎也是因为这样
的个性,让他的人生尽是覆盖著悔恨的尘土……
好比当初决定辅助兰斯洛成王,以这股力量将全大陆统一,达成一个力量的统合
,以面临不久之後的重大变局。
但现在兰斯洛打算要自行其是,以他的力量与作法,去处理眼前一切。若失去苍
月草的支持与压制,高唱反对论的自己,只是孤掌难鸣,而目前已看得很清楚,苍月
草将会毫无保留地支持她的夫婿。
兰斯洛不是不好……呃!说实在地,以一国之主的角度来看,他根本就是一个最
烂的选择。自大任性、倨傲粗蛮,为侠则可,为王则必酿巨祸,很多事他做来或许非
常快意,觉得出了一口气,但因此造成的负面影响、收拾善後所花的成本,他事先却
想也不想。
行侠仗义可以只凭一口气,但为王却是百年之计。假使兰斯洛照著自己、苍月草
的安排,一步步行去,当可以逐步扫除雷因斯的积弊,以稳健脚步达成理想;但若一
切由他做决定,自己仅能负责妥善执行与善後,那等若是让一头瞎眼疯马来驮车,雷
因斯人肯定要大大遭殃。
这几日,自己与苍月草沟通过几次,最後仍是谈判破裂,她所持的理由,自己虽
未必认同,却也能理解。
「既然选择了他,本来就该让他放手去干。既然要他成王作个领袖,却又要他像
傀儡一样照章行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领袖?又或者这只是你我仍想把持大权不放的藉
口?」
「要培养一个人,自然也要让他靠自己去闯,失败过、痛苦过,纔会从中得到成
长,什麽都帮他铺好路,要他执行既定的路线,就算最後成功,你真的认为这样能培
育出什麽东西?」
这些道理自己可以理解。
但若当真欲权,不必推选兰斯洛成王,大可独力建国,以自己的才能与武功,玩
几次建国游戏都不算为难。
培育人才固然重要,但在他感到痛苦之前,可能已有无数人齐声哀哭。就为了成
就一个人,要让千千万万子民牺牲,这样的作法,真的可以吗?
但苍月草一句简短的话,封死了自己的疑问。
「对於现在的我来说,他一个人的存在,比整个雷因斯·蒂伦要重要多了……」
看来,在彻底与莉雅之名脱离关系时,她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吧!
仍对未来举棋不定的,看来是只有自己了。一直到此刻,自己也无法认同苍月草
的作法,而如果不愿附和於她,离开就是最好的作法……
「叩!叩!」
「谁?」
问这话其实多此一举,虽说因为分心,他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但此刻仍可从来人
的呼吸与感觉,洞悉对方身份。
「是我。」
「可疑的家伙,只这样说,谁晓得你是什麽人?」
源五郎笑著这样回答,却不敢怠慢,连忙凑去开门,生怕动作慢了几拍,被她大
小姐一脚把门踹破,顺道把鞋印碾在自己脸上,连鼻梁也踹歪,那就倒楣得很了。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会惹人閒话的。哈!我该不是这麽有福份,让妮儿
小姐来向我求爱吧!」
戏谑的语句,却在开门瞬间止住,假如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有力粉拳,源五郎或许
不会那麽意外,但他现在却是百分百愣住了。
妮儿一贯的穿著风格,都是俏丽中带著三分野性美,给人健康帅气的印象。众人
也一向认为,卖弄风情的事,直线条的她绝对做不来,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主观看法
有修正的必要。
换下平日惯穿的劲装、短裙,妮儿穿著一件轻便的睡衣。样式是相当符合少女的
可爱型,娇美而不失典雅,只是香肩以下,两条玉臂整个裸裎出来;一双雪白美腿少
了长靴的遮掩,更是美得让人不忍将目光移开。
睡衣的料子十分单薄,源五郎眼力又不差,虽是黑夜,仍是隐隐窥见少女柔美的
曲线,在这有点露又不会太露的睡衣包裹下,分外把妮儿腰细腿长,窈窕纤巧的优点
展露出来,纵然未施脂粉,但那种清新的少女俏美,仍是教观者怦然心动。
「不请我进去吗?」
「呃……喔!」
大失平时的机灵应变,源五郎几乎是呆若木鸡一样地动作,迎妮儿进门,之後就
是忙著拉凳子、冲茶,像个仆佣一样把茶杯呈上。
只是,这些动作没有让他稍微安心,反而是更加紧张了,因为妮儿并没有坐上凳
子,反而一屁股就坐到床沿,也不接茶杯,迳自道:「唉,你觉不觉得……今晚好热
啊!」
热?会吗?现在是十一月,稷下虽然没有飘雪,却也是寒风阵阵,你穿这样不冷
,还会觉得热?
「不知道为什麽,今晚一个人就是睡不著,真是麻烦!」
一个人睡不著?这是在暗示什麽?莫非……你想要我陪你一起睡?
没有答话,源五郎只是半眯著眼,更是一副快要流出馋涎的表情,目光偷偷朝下
瞄去,瞥向短裤缝里若隐若现的小香臀。
「喂!你不要只是坐在那里啊!你可以……再靠近我一点啊!」努力想达成任务
,妮儿竭力平稳声音道:「就坐到我旁边嘛!我们两个又不是外人,不用那麽生疏啊
!」一面说话,一面将两条粉腿轻轻交叠摆动。
源五郎立即有了回应,而且还是超乎预期的大胆回应,他到妮儿身边坐下,也不
发声,一手按放在少女肩头。
裸露雪肩与男子肌肤相触,掌心热气烘得妮儿一惊,本能地想要闪开,却终究是
没有躲避,任他抚上自己颈子。
「你……你胆子很大嘛!不过,如果今晚你也睡不著,我们或许可以做一点特别
的事唷!」
没有答话,挥手弄熄了油灯,源五郎轻声道:「妮儿小姐,我……可以让我吻你
吗?」
「喔!可……可以啊!」
「那,你先闭上眼睛好不好。」
「呃……好,好啊!欢迎……请随便……」
紧张之馀,妮儿有些语无伦次,全然顾不了自己话意。闭上眼睛,感受对方灼热
气息越来越近时,慌张、微怒、羞怯里,也有一分能够达成任务的安心。
但是,预期中的热吻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叹息之後,淡淡的话语传入耳内。
「妮儿小姐的尺度到哪里?是到我亲吻完毕?还是到我要再有进一步举动的时候
,你的拳头才会打在我脸上?该不会让我做完这整个过程,然後坐在床边慢慢抽烟吧
?」
本来就是直线条的人,思虑当然不难猜,陪妮儿做戏到这里,也应该足够了。
风声急响,妮儿想要拦截,已经慢了一步,被源五郎飘身移开,情急之下,也顾
不得别的,欺他在斗室之内,轻身功夫施展不便,与源五郎玩起捉迷藏,只希望能争
取多和他谈话的机会,把这男人说服。
「你不要这麽急,坐下来,我们好好沟通一下嘛!」
「理你才怪!我明天一早就会向老大辞行,有很多事是不能勉强的,也勉强不来
,就因为我重视妮儿小姐,所以我希望你理解这一点啊!」
九曜极速神妙无方,虽在狭窄空间,仍是趋退迅捷,妮儿几下扑了空,反而撞得
桌翻椅碎,最後,她觑准位置,往前一扑,确认锁死源五郎位置後,环臂一抱。
手足不动,源五郎就这麽直挺挺地瞬间上飘、左飞,脱出妮儿怀抱,让她抱著了
椅子,环臂一收,将那椅子勒得段段碎裂,收势不住,扑倒在一堆碎木块里。
室内一时间沉静无声,直至源五郎开口,做出他的最後交代。
「我喜欢妮儿小姐,也始终希望与你有进一步的关系,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这样子的你,我没有办法抱得下去……」
源五郎的声音里有著些微怒气,不是针对妮儿,而是对自己。
怎样也好,妮儿是一个很美的女孩,而且大概也是这世上唯一能牵动自己心弦的
女子,看著她这样的打扮,该有的反应根本一样也不少,只是没被察觉而已。
对於这样的自己,他的怒气远大过一切……
「兰斯洛老大是不错的人,但他的确不适合为王,既然我明知这一点,就不能去
协助他,让这错误被扩大。而妮儿小姐,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理解。」
源五郎道:「对一个男人来说,一生中有某些抉择,是必须要认真决定的。不可
以拿女人当藉口,就算再怎麽心爱也好,这种时候,就该对自己负责,要不然……就
真是个最烂的家伙了。所以,妮儿小姐你也不用再求,因为……」
仅说到这里,源五郎想要先离开房间,让彼此保持冷静,只是入耳的声音,让他
微讶地停下步伐。
「谁……谁想要求你啊!」
语音轻颤,听得出来,少女的声音非常激动,甚至……是种快要哭出来的咽呜。
「为什麽……为什麽要帮助哥哥非你这种人不可呢?比起你、比起你们,我是那
麽样地想要帮上哥哥的忙……为什麽我却……」
不甘与悔恨,纵然没有面对面,源五郎却知道,此刻少女的娇颜上,泪水正自横
流……
「可是我人很粗鲁,也不懂得设想计谋,不知道怎麽考虑仔细,做什麽都会坏事
,除了练武还有力气大,什麽长处都没有,所以……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啊!」
蹲下身来,月光下,清楚地看见少女泪眼朦胧的脸庞。刹那间,源五郎脑里只有
一件事,就是此刻胸中抽痛的感觉,是那麽样的真实。
「拜托,请你继续帮助我哥好吗?」
仔细回想,苍月草曾对己问过一个问题:在你的一生中,是否有过比起造福千万
人,你更想让某人得到幸福的感觉呢?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就是此刻,因为看著妮儿的眼泪,尽管清楚那并非为己而流
,但只要能令那泪水永不再现,要他做什麽都行。
「妮儿小姐,我有一个问题。」几乎是像呻吟一样的声音,源五郎低声道:「不
管怎麽样,你都希望我帮助老大吗?」
「要我做什麽都行,只要你能继续站在我哥这边……」
「嗯,那麽,我答应你……就让那千千万万的人全都去死吧!」
拥有天位力量之人,行事必须慎重,可是在这一刻,自己却只想当一个懦弱的男
人……
或许自己根本也就是个自私的东西,但正如苍月草所言,眼前这人的存在与幸福
,比世上的一切都来得重要。
「喂!你答应了,我也没有什麽东西好谢你,如果……如果你还想……那我也可
……」
「不需要那麽勉强啦!」拂开少女额前的浏海,在眉心轻轻一吻,他说著衷心的
话语。
「只要妮儿小姐你说一句:请为我而死吧!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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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五章─民心向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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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 雷因斯 象牙白塔
入主象牙白塔已经十数日,众人乍看之下,似乎无所事事,但那却是尚掌握不到
今後方向的关系所致。
白天行掌握了七省,但效忠兰斯洛的却连一省都没有。雷因斯·蒂伦馀下的五省
,暂时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换言之,兰斯洛目前所拥有的,就单单仅是一个
稷下王都。
所幸,白天行明显心有忌惮。目前雷因斯人的勇敢,多半是建筑在未曾亲眼目睹
天位力量之上,要是兰斯洛等人一心毁诺,以天位力量对自己的军队大屠杀,会不会
搞到军心涣散,这可难说得很。
因此,他仅是将大军慢慢推进,目标反而先放在稳定所统治的各省。
源五郎则是感到怀疑。照青楼提供给自己的资料,白天行手边的资源,并不足以
维持这等规模的大军,现在能把军队整顿得装备齐全,他的经费究竟从何而来,委实
大费猜疑。
另外,白家家主白无忌的动向也成谜。知道自己的入城他曾出过大力,知道他是
妻子娘家的唯一亲人,知道他是风之大陆最有钱的首富,可以拯救自己一行人脱离赤
贫,兰斯洛立刻就想拜访这名小舅子。
无奈,在稷下开城门之後,白无忌随即销声匿迹,非但兰斯洛找他不著,全雷因
斯感到徬徨的白家子弟,都不晓得这位现任家主如今身在何处。
兰斯洛向妻子询问,但曾许愿往後一切对丈夫坦承以待的小草,却支吾其词,给
不出个答案来,事实上,就连她也不晓得兄长如今的所在,而她更明白一件事,就是
兄长有心在躲避自己。
既然一切没有著落,身为最高决策者的兰斯洛,暂时无法对大方向做进一步的指
示,因此,身为第一幕僚的苍月草,也只能让手边工作全部停摆,整天陪著丈夫谈情
说爱,在象牙白塔内閒逛。
相较之下,心内已做出决定的源五郎,动作就很勤快。得不到最高决策者的指令
,无法做任何策划,他便把精力放在整备目前的资源,尽可能搜集足够的筹码,去应
付各种变局。
招摇自己的名声、锋芒毕露,这不是源五郎的风格。在他想来,幕僚人员就该无
名无闻,将所有的荣光归於领袖,自己潜身幕後,让所有敌人低估,甚至不去防范,
这才是最好的保身之道。
无奈,现在顶头上的领袖太不值得信任,他唯有以张扬的方式,快速建立自己的
名气与声望,让雷因斯人民晓得,这批四十大盗的残党,并非全是一无可取的粗鄙之
辈。
进入稷下学宫,他特别神官的身份,立刻受到高度重视。在这十数天之内,源五
郎积极参与各项学术研讨,并受邀发表演说、吟咏诗文。不涉及政治,而是以一介学
士之身,快速与学宫内各派系打成一片。
起初,由於人尽皆知他是四十大盗的残党,对他理所当然地抱著戒心,认为他是
「伪王」的奸细。为了消弭这样的隔阂,源五郎不得不将可用的资源发挥到极限。
本来美男子、美少女之类的人物,就比较容易获得大众青睐。当源五郎换上洁白
的学士服,以他那柔和好听的独特嗓音,在学宫第三广场与一众学者就「形上学的迷
思」进行辩论,他引经据典,证例不绝,雄辩滔滔,将对方学者一一驳倒,甘拜下风
。
丰富学识、高雅谈吐,没有半点架子的亲和力,配合那几乎可称是大陆第一的俊
美面容,轻轻挥洒间,吸引了无数男方女方的崇拜者,到後来,只要他登上演讲台,
下头就开始有人尖叫。
这种受欢迎的程度,大概可以媲美自由都市的冷梦雪,如果以学术而论,那只有
两千年前月贤者陆游,亲至稷下演说时,方堪比拟。因为就连许多白胡子的学者大老
,都很满意这年轻人的学养谈吐,更为著他谦恭有礼的态度,直赞後继有人。
如此刻意做作的造势,虽源五郎心内始终苦笑不断,但效果却是非常显著,本来
空洞冷清的象牙白塔,请辞的仆役纷纷回流,并且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他们
对那暴虐的统治者抱持恐惧,却都很希望能多靠近那「神仙一样的五郎哥哥」。
如果投以爱慕眼神的只有女性,那倒是还好,可是由於这张美绝人寰的脸庞,仰
慕者中男性也大有人在,每次发现到这点,源五郎就只有叹气的份,却仍要优雅地摆
出笑脸,去迷死这堆在学宫中有重大影响力的新生代。
毕竟,不管怎麽样,对於目前财政状况极度吃紧的兰斯洛政权,自己每次演说时
,那些贵族贵妇、少女所掷来的金银首饰,不无小补。
见到源五郎被一众莺莺燕燕所包围,妮儿明显有著不满。但她更不满的是,自己
也同样陷身众多少女仰慕者的包围阵中。
由於不习惯象牙白塔的閒逸生活,妮儿在入宫隔日就尝试到别处找消遣,经由源
五郎的推荐,她进入稷下学宫,并且旁观当天举办的体术竞赛。
对文艺活动不感兴趣,沉闷多日的妮儿,只想找些能活动筋骨的娱乐,体术竞赛
应该是颇对她胃口的,但或许是因为她在旁看得直打瞌睡的倦样,太惹人注目,结果
便受邀下场,参加比赛。
发出邀请的选手们,未必安著什麽好心。听闻她是那残暴贼头之妹,众人已先存
三分鄙夷,又欺她是女流之辈,小小流寇,不会有什麽真实本领,因此邀她下场出丑
。
如果他们和雅各城防警备队接触过,知道这有著少女外型的人形暴龙,曾干过一
击将大半截城墙轰上几十尺高空的壮举,势必不敢如此大意。无奈,资讯不全,这群
青年贵族便只以最短浅的眼光,小觑这窈窕俏美的少女。
马术、箭术上,妮儿都展现出非凡本领,原本四十大盗就是以马贼的形式讨生活
,当妮儿一面策骑快马,一面扭腰回身发箭,百步断柳,立刻获得了全场的喝采与掌
声。
掌声只有一小半是为了那杰出的技艺,雷因斯人并不算怎麽心胸宽大,要他们为
敌人的技艺喝采,著实不易;绝大多数的人,仅是为眼前的这名俏美少女所惊豔。
穿著轻便型的甲胄,妮儿的骑影神采焕发,象徵个性的马尾束发飘扬在後,短裙
长靴的著名打扮,令一众雷因斯贵族眼睛都快凸了出来,而当她回身弯弓发箭,专注
的神情,流露出一股不逊於任何男子的矫捷英气,这使得本来在旁暗存妒意的少女们
,得以找到心理出路。
本来雷因斯·蒂伦对女性的教育,就偏重文才,虽然不禁止女性在工作与政治上
有表现,但平均说来,女性被允许习武的实在不高,要像练到妮儿这样的身手,更是
难得之至。
就像源五郎吸引了不少男性仰慕者一样,妮儿的美貌,偏於中性,举止动作有时
虽稍嫌粗鲁,却也格外显得明快爽朗、没有寻常淑女的扭扭捏捏,看在众多贵族少女
眼中,简直是「圣骑士」三字的理想楷模。
或许也因为如此,在妮儿参与稷下学宫活动的第十天,她受邀参加棒术竞赛。抡
枪使棒并非妮儿专长,但她的天资却令她极快上手,而就是不运使天位力量、不催动
内力,妮儿的天生神力亦是非常厉害,一个时辰之内,她轻易挫败了五百名挑战者,
面不改色,没有哪个人能挡她到十招以上。
可能是天生的魅力与慑服力,失败者并不觉得屈辱,反而以能够与这样的美人过
招为乐。
竞赛结束,妮儿顾盼生姿,英气勃发的俏美,深深烙进在场之人的心中。
当她扬起长棒,高声喝问下一个上前的人是谁?冲上前去的,不是众多心生仰慕
、想与之建立更进一步关系的贵族男士,而是一群捧著毛巾、饮水,狂奔上前的少女
们。
在这天之後,妮儿获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只是有别於武炼公孙楚倩的「女武神
」,她的「人形暴龙」之名,从此不胫而走,在大陆上广远传播。
本来稷下学宫的子弟都还有几分担忧,因为这两人毕竟都是外来份子,又是那残
暴盗贼的手下与亲人,这麽样地开始信任他们,会不会很危险呢?
「我是什麽出身,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今身在雷因斯,也想成为雷因
斯的一份子,这样子不就够了吗?」
「你们很烦耶!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就是现在站在你们之前的我,什麽事情都
非得要扯到我哥哥不可吗?这麽爱攀亲带故,你们现在就全都给我滚到一边去!」
委婉与直接,两人就这样以自己的风格,扫除了身边友人的疑虑,正式融入了稷
下人的行列。
尽管妮儿、源五郎,为著自己的新地位感到些许困扰,但他们确实是以不同的方
式,在本来对他们具有高度戒心的稷下人当中,逆转劣势,建立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因为……雷因斯人需要偶像。」当有雪对这样的现象感到诧异,小草是这样地
解释的。
虽然自傲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虽然曾经一度拥有辉煌的荣光,但当雷因斯的
光环消褪,白家的显赫不再,雷因斯人所拥有的,其实只剩胸口的自尊与脑海内对那
段过去的缅怀,尽管他们都希望荣光再现,但每个人心底也晓得,相对於大陆上强者
、能人不断出现,当前的雷因斯并无杰出人才。
优秀却制式化的教育,难以刺激出任何杰出的新血,号称开明的稷下学宫,似乎
也失去了活力。白鹿洞虽也面临同样的窘境,但无论如何,白鹿洞里仍有个天下无双
的月贤者陆游坐镇,可以轻易点拨出新一代的强人,而稷下学宫的子弟,虽有心向上
,却找不到出路。
「人是很脆弱的生物,有时候,是需要一个偶像来当目标,才知道未来的方向。
」小草对丈夫与有雪这样说道。
就像兰斯洛一样,对武炼的年轻人来说,「天刀」王五就是他们的目标,就是因
为期望有朝一日,能创出像王五那般的传奇,无数少年们废寝忘食地苦练。
而对於期盼领导人物的稷下人来说,妮儿与源五郎,这两人武功强横,智黠应变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种让人乐於与之为友的感觉,很自然而然地就聚集到他们身
边,成为一份子。
不用特别做作,把不平凡的种子丢到平凡土壤中,自然就会萌发生芽。这是小草
的想法,而效果也已经出现,只是就算妮儿与源五郎已成功抓住人心,但仍只是个别
现象,包括已认同他们的友人在内,绝大多数人还是把目前象牙白塔的主人,看作是
一个残暴没人性的屠夫……
已经十数日,兰斯洛白天跑得不见人影,只有妻子苍月草才知道他的去处。而傍
晚时分,他与有雪常常溜到稷下南边的酒店街,一家接著一家喝。
当然,能与兰斯洛同行的有雪,已在小草的协助下,做过化妆,不然他一个雪特
人踏进酒店,不是他被踢出来,就是客人全部跑光。
没有太多的显赫人士,这些酒店的主要客户,是消费得起中低等价位的一般平民
,多半还是劳工,酒不算很好喝,但是与其价位相较,算得上是价廉物美了。
象牙白塔庄严华美,但在兰斯洛看来,一个长得像神殿似的地方,并不适合作为
畅饮的所在,甚至光是想像要在那种地方喝酒,就觉得精神紧绷,因此,在妮儿、源
五郎晚上也邀约不断的此刻,他和有雪便相偕出游,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只在这些
酒馆里做消遣。
和贵族惯去的高级沙龙不同,这里没有什麽太豪华的摆设,没有名画、没有雕刻
,整家酒馆除了一个长长的吧台,就是十馀张圆木桌与小凳,空气中弥漫著木头、葡
萄酒的混和气味,酒客们哄闹乾杯,几个人一起赌著小牌,或是谈论白天的工作、最
近的新鲜事。
不算什麽好环境,但兰斯洛却感到非常地熟悉,毕竟几个月前,他过的就是这种
生活……
「嘿!老大,最近过得不错吧!」有雪笑道:「新婚燕尔,有那麽漂亮的老婆,
一定每天晚上都睡得很舒服吧!」说著,他比了一个极猥亵的粗鲁手势。
「舒服个屁!每天晚上被鬼压……」兰斯洛低声道:「我不说你们都不知道,你
想想看,一个人每晚睡觉都遇到鬼压床,那种经验……很难想像吧!」
「的……的确难以想像,难怪老大你眼圈越来越黑,人也变得憔悴,大家还以为
你需索无度,旦夕伐之,竭泽而渔,想不到还有这层隐情……」
两兄弟相对叹气,有雪环顾室内,感叹道:「不过,这一个月的变化还真是大啊
!记得十月的时候,我和老大你还在艾尔铁诺喝酒大醉,现在却已经到雷因斯来了,
而且你也就快要……人生的变化真是想不到。」
「不管怎麽变,我还是我,再说,干强盗也好,成王也好,都一样是不晓得未来
在哪里啊!」
十月在艾尔铁诺时,兰斯洛、有雪和几名四十大盗的同伴,溜去酒馆大醉,当时
也有人提出,现在干强盗很风光,但未必能长久,往後不知道该做些什麽?
现在也有同样心情。虽然好不容易进入象牙白塔,但未来依旧是茫茫一片,不知
方向。
宫廷派的大老都在催促,为何还不设法出兵平乱,把国家统一呢?这样任由国家
分裂下去,对雷因斯实有大害啊!
舆论报导也在批评,象牙白宫的主人,色厉内荏,畏於义军的声势,整日龟缩在
王宫里,只想享受眼前的富贵。
讲的全都是放屁,出兵、出兵……那起码也要有士兵吧!现在手边连一兵一卒都
没有,拿什麽去打仗?源五郎好不容易才把象牙白塔的杂佣仆役弄回来,但要说募集
军队,那还不晓得要等到什麽时候!
小草虽然打算雇用佣兵,但实质问题是,众人手里并没有那麽多的钱,巧妇难为
无米之炊,纵是小草也徒叹奈何,只能尽量集中手上的力量,先稳守住稷下王都。
有雪也曾经提议过,不如号召稷下附近的雪特人成军,不必花那麽多钱,就可以
建军成行,但这个意见立刻被众人跳过。雅各城那种甕中捉鳖的必胜作战姑且不论,
要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对拼,只怕号角一响,大批雪特人就四散奔逃,徒然成为当日
晚报的头条笑柄。
其实,兰斯洛自己也有对这方面进行思考,并且有了一些个人的作战计画,不过
还没到发表时候,在这时讲出来,也仅是徒惹各人的反对而已。
想想还真是烦闷。兰斯洛举杯又饮,发现葡萄酒已空,让酒保重新添满後,离座
去观看後头那桌的牌局。
在这条酒店街上晃荡十多天,兰斯洛和有雪又是爱吆喝、爱热闹的个性,自然结
识了不少酒友。说不上有什麽深厚交情,但众人相见,却也实有几分欢喜热络,看著
兰斯洛凑过来,纷纷让出一个位子给他。
「唷!赌得不错嘛!这局是谁赢啦?」
兰斯洛拉过凳子,从腰囊里掏出铜币当筹码,要求发牌,加入赌局。
「老兄你来啦!哎呀,这几局手风好顺,又让阿猫送钱给大家了。」
叫「阿猫」的,是坐在兰斯洛斜对面的年轻人,相貌俊朗,牌技极差,偏生又嗜
赌,旁观他打牌多日,几乎就是逢赌必输,是这酒店街上出了名的送财豪客,好在他
也不怎麽在意,每次输了钱,不论数目,都是笑一笑就作罢。
听说这人是白家子弟,本名叫白什麽诗来著,反正是个挺文诌诌的名字,後来也
不晓得是谁乱取绰号,就叫成「阿猫」,他也不以为忤。
阿猫穿著一身白袍,脚上无靴无袜,而是一双拖鞋木屐,走起路来踢躂有声。小
草曾说,这是稷下学宫颇风行的打扮,叫做「狂生」,自己是搞不清楚狂生的意思,
不过看他每次在店里嚣张的德行,真的是有够猖狂了。
逢赌必输,为何还嚣张得起来?
这就必须说到此人的一个特点:从来不单独出现。大多数时候,他会携带女伴一
同进来,而且不是普通的庸脂俗份,都还是颇具姿色的中上美人,气质也不差,就与
他坐下来打牌聊天,期间任他毛手毛脚,最後再一起勾肩搭背地出去,至於上哪去,
每个人心里有数,横竖是让人口水流到胸口的好地方。
这小子为何有本事如此风流?众人一直很好奇,而兰斯洛只知道自己来此十多天
,阿猫就换了十多个女伴。这人的胆量极大,脸皮也是极厚,和女伴之间的亲腻动作
全不避人。
五天前,这间店里的女侍给他一笑就勾了魂,相偕下楼到酒窖去。不用太好的耳
力,众人也可以清楚听到那一连串声响,晓得这一男一女在酒窖里搞些什麽。你看看
我、我看看你,俱是尴尬地苦笑,兰斯洛绝不怀疑有人这时在心中发誓,要捅死这个
让人羡慕的白痴,至少自己身边的雪特人就怀著这种想法。理由很简单,如果这样的
祸害再多几个,教普天下的男人靠什麽混下去?
好比此刻,众人就眼红兼嫉妒地,看著他与店老板的女儿眉来眼去,显然是又勾
搭上了……
这样的人,兰斯洛以前倒也是见过,就是自由都市花街中有名的老爹把子,当今
东方世家家主,东方玄龙。若和眼前这淫荡家伙搭档,倒是非常相称的一对。
打著牌,众人同时也谈论与他们生活相关的时事。象牙白塔易主的消息,自然是
当前的头等大事,除此之外,他们也谈到外省的义军,势力逐步扩张,目前已拥有九
省的势力,渐渐逼近稷下。
关於这一点,小草也曾与兰斯洛分析过,认为白天行对天位高手的存在,仍是心
有所忌,不然最快结束内战的方法,就是笔直进攻稷下王都,一举将兰斯洛等人铲除
,雷因斯就尽为他所有,根本不必这样麻烦地逐省并吞。
默不作声,但从这些酒友的谈话中,兰斯洛大概可以知道,一般平民对於象牙白
塔的新主人,虽然感到不安与忧惧,但不管是哪一方获胜,他们都只希望这场内战早
日结束。
因为,目前为止,稷下的资源充足,尚能供应城内的各种需求,与城外的商业交
流也不致断绝,但如果战争时间延长,演变成长期对峙的形式,物资不能流通,城内
百姓的生活也就会出现问题。
「听大家的口气,好像只要早点结束内战,由谁登上王位都没有关系嘛!」觉得
疑惑,有雪出声问道:「听说那个来自艾尔铁诺的贼头凶狠暴戾,让这样的人登上王
座也没有关系吗?」
众人互望一眼,最後是一名胖子说道:「那个贼头是不好,但是白天行这厮只懂
得与仕绅权贵交好,却从不重视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感受,由他进入象牙白塔,大夥儿
日子未必会比现在好过。」
「真的要说,我宁愿现在的家主白无忌大人坐上王位,他人亲切,又会为我们著
想,如果是他来当王,就算没什麽改善,起码不会比现在糟糕。」
一言一语的谈话,兰斯洛慢慢可以理解,稷下学宫诚然是雷因斯的象徵与光荣,
但对於这些升斗小民来说,他们虽然欣羡学宫所代表的光环,却也知道那些都像另一
个世界般遥远。
在风之大陆,推动历史的力量,从来就不在寻常百姓手上,他们只能跟随著各方
豪强的步伐,半被动地适应历史的流转。
酒过三巡,众人慢慢有了几分醉意,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话题自然慢慢扯到风月
閒事上,聊起了稷下的美人。
已经过世的莉雅女王,当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女王离宫,身旁必跟著大批侍
从与护卫,面上又笼罩面纱。众人说到最後,除了记得女王个头不高,身形苗条,细
部相貌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众人跟著谈起平日里偶然见到,稷下城里各个贵族的闺女、夫人,那自然是各有
推崇,意见不一。
兰斯洛初来乍到,在这些事的见闻上,当然无法与他们相比,只是听到後来,乘
著酒意,一股怒意上涌。
「吠!你们这班家伙未免太也没有眼光,要讲稷下现在的美人,怎麽可以不提我
妹妹山本五十六呢!她可是前凸後翘腿子长,火辣动人,不提到她,你们太没有眼光
了。」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是说最近在学宫里名头好响的那个长腿俏妞吗?唔……好漂亮,那双腿真是漂
亮!」
「是吗?可是我觉得还是五郎小姐的美丽更胜一筹。」
「告诉你多少次了,那个人是个男的,不是小姐。」
「哈哈,真是抱歉,我每次看到他都会忘记这件事……」
一群醉得七七八八的人谈论了一会儿,这才有人惊觉到起初那句话的不对劲。
「你说……那个长腿俏妞是你妹妹?怎麽可能?哈哈,如果真是那个样,你不就
是象牙白塔里的那个残暴贼头吗?」
「唔……就是这麽回事!」
淡淡的一句回答,语惊四座,如果是在平常,惊惶过度的酒客们可能会夺门而逃
,但在酒精已麻痹理性的此刻,他们只是爆起一阵疯狂大笑。
「怎麽可能?凭你这德行,怎麽看都不像是那种大人物啊!」
「是啊!你哪里会很凶恶?如果你真的是那个贼头,前天晚上怎麽会穷到付不出
酒钱,还要威胁酒保免费让你喝?」
「你们有所不知,王宫里的那些白胡子老头一个个都是吝啬鬼,给的钱只够吃饭
,哪有钱出来喝酒?只好干回强盗的老本行了。」
不管兰斯洛怎麽解释,众人只是不信。
「嘿!要是你说的是真话,那你就是拥有天位力量的高手了,施两招让我们这些
小人物开开眼界吧!哈哈哈。」
「我老大讲的当然是真话。老大,你就露两手给大家看看,证明你的诚实。」
「好!那我就现丑了,现在表演给大家看的这招,是我鸿翼刀的第五式,名叫…
…」
眼中醉意可掬,兰斯洛已站起身来,预备以天位力量施展鸿翼刀,众人搞不清楚
状况,不知杀身之祸已在眼前,见他架势十足,只是一个劲地没命叫好。
「没有必要吧!舞刀弄枪人人都会,就算你真的耍了两三招,也不能证明什麽。
如果你真是你说的那人,那你就请我们大家到象牙白塔去喝酒,这样就是最好的证明
了。」
说话的,是不知何时已退到角落,搂著酒吧老板的女儿,正自上下其手的阿猫。
在众人皆醉的此刻,他大概是整间酒吧里最清醒的人了。
这个提案入耳,众人皆是拍手叫好。象牙白塔是王宫圣地,能进入里头的只有神
官与贵族,虽然也曾开放让一般民众参观,但那起码也是三十年一度的盛事,进去的
民众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喘了大气,更别说在里头喝酒喧闹。
兰斯洛心中一动,随即朗声道:「这有何难?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发帖子,邀请
整条酒店街的朋友,进象牙白塔大醉一场,好不好?」
这句问话,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条酒店街,而回应的疯狂叫好声,在下一刻几乎
掀掉了各家大小酒吧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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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六章─奇谋突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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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屁!不好,当然不行!」
对兰斯洛的提案,反应最激烈的,就是目前精打细算、为众人财政操心的源五郎
。
「现在我们手头上没有多馀的閒钱,没有要老大你省吃俭用就不错了,像这种额
外的开销,能免则免,再说,开这种大宴会所费不菲,这种预算里也抽不出这种大钱
。」
源五郎花了不少力气,去和宫廷派的诸多大老混熟,靠著他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
俊脸,赢得对方好感,他们才肯多拨一些经费下来。不然,原本的预算只够支付基本
生活费,根本承受不起额外开支。
「这样吧!就当作是办庆祝会如何?人家搬到新的屋子都会开庆祝酒会,我办个
酒会,来庆祝象牙白塔换新主人,这该不过份吧!」
「非·常·过·份!老大你也不想一想,别人都是办一国之君的登基大典,只有
我们,进象牙白塔这麽久了,还只是一宫之主,既无势力,也无寸土,这样子办庆祝
会只有给人耻笑。再说,手边的钱也都各有用途,你想要办,也得要变得出钱才行啊
!」
一肩担起为众人张罗经费的重担,源五郎发言地位大增。为了让兰斯洛死心,他
列出目前的预算明细表,让兰斯洛观看。
兰斯洛打算砍掉其中的几项来筹措经费,但立即被源五郎以无法反驳的理由所否
决。
「这几笔钱都是必须的花费,随变更动会对我们很不利,如果真的要删减,那就
先删掉老大你的饭钱,或是小草小姐的那一份,横竖幽灵不用吃饭,删起来理所当然
。」
最後,是在旁默不作声的小草开了口。她轻拍丈夫的肩头,笑道:「不能另外开
经费,那大可两件事合作一件办啊!三天後的十二月二号,象牙白塔有一场大会,老
公你可以把朋友找来,大家好好喝酒闹一场吧!」
兰斯洛翻阅预算簿,果然看到了这一笔支出,那是距女王逝世满一个月,所有祭
祀大典结束的告别式,宫廷大老们拨了一笔大数目,希望表达对莉雅女王的哀思,而
若将这笔钱移来做庆祝会经费,那倒是绰绰有馀。
「老婆,我真是对不起你。你尸骨未寒,我就要在你的丧礼上开庆祝大会,想想
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死者本人也同意嘛!丧礼不一定要庄严隆重,老公你就多找些人来
,放烟花、唱大戏、演杂耍,好好地热闹一下吧!」
「喂!」打断两人情深对望的,是一脸木然的源五郎,「你们的对话可不可以稍
微像正常人一点啊!」
正如源五郎所料,听说要在女王的最终丧礼上大开庆祝会,以白德昭为首的宫廷
大老在一阵惊愣後,全都气白了脸,极力反对。
不过兰斯洛才不管他们的感受,钱既然到手,就与有雪欢天喜地地去筹备酒会了
。
对兰斯洛来说,让一众平民百姓进入象牙白塔,热热闹闹喝上一场,这个行动好
像有一些特殊意义,只是他一时还掌握不到。
然而,在准备过程中,他却有了一个疑惑,当他把这个疑惑对妻子提及,小草登
时大为惊异。
「你是说,老大他怀疑,会有其他势力趁著这丧礼的最高潮,有所动作?」聆听
完小草的转述,源五郎沉吟不已。
「不是没有可能,雷因斯内战方酣,如果外国势力毫无动作,这样反而不合理,
但到目前为止,各方势力保持沉默,我想,他们也差不多该有点动作了。」
主要的敌对势力来自艾尔铁诺,但却可细分为数股。最具直接影响力的,当然是
与雷因斯相邻的花字世家、石家与麦第奇家,但都因为当家主行踪不明,没有任何的
动作。
但在七大宗门之外,小草与源五郎绝不敢轻视白鹿洞的存在,更不会忘记眼下那
名代表白鹿洞的男子。
「老大的想法没有错,青楼联盟刚刚捎了讯息给我,我想不久後魔导公会的情报
网也会传来同样的消息。」源五郎道:「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元帅,已经进
入雷因斯,朝稷下而来,用的名义是以白鹿洞使者身份,向女王致哀,相信也就在今
明两天,会接到他希望观礼的请求。」
「该来的终於也是来了。」小草道:「问题是到来的目的何在?掂掂敌手斤两吗
?这位元帅大人似乎不是这麽浪漫的一个人啊!」
「不仅是他,所有在丧礼上另有意图的人,相信都不脱两个目的:刺探与刺杀。
」源五郎道:「雅各宣言等若是宣战公告,属於激进派的敌人,自然会想要趁老大尚
未稳定大局之前,先将他刺杀了事;至於脑子清醒一点的,该是打算利用这次机会,
摸清老大的底,看看他身边有多少人才与资源,作为日後敌对的基础。」
「依你所见,周大元帅会是前者?还是後者呢?」
「後者。但要小心,他并非没有将前者付诸实现的能力。」源五郎道:「周公瑾
代表的并非只是第二集团军。九州大战後,听说陆游开发了不少箝制天位战的技术,
如若白鹿洞的资源尽数为他所掌,那他极有可能握有我们所不清楚的利器。除此之外
,还有一样东西,也可能是他们的目标……」
源五郎说著,目光移向小草,相同的四字,同时出现在两人口中。
「女王灵柩。」
莉雅女王的逝去,无疑是这整件事的重要关键,以周公瑾的精明,必然会想对女
王的生死之谜做出查证。既然在丧礼上,女王灵柩必然会出现,那麽就是实际查证的
最好机会。
既然彼此也有了这个共识,那麽就要在这上头做出预备了。
这时,自学宫归来的妮儿,臭著脸,带来一个极坏的消息。
传递消息来的,是青楼联盟的密使,本来似这等机密大事,应该是以特殊的方法
密封,非亲面告知源五郎不可的。但是,大概是青楼联盟对源五郎的心态补捉得太好
,密使直接将消息告知要回宫的妮儿,请她代为传讯。
「花家那群胆小鬼好像有动作了,青楼联盟的最新情报,他们开始整顿军备,打
算东出北门天关,配合叛军,一举压制王都。」
源五郎与小草相互对望,均在对方目中看到扼腕与叹息。
白天行居然短视近利到这种地步!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花家军队大举出关,就
算两军合力能歼灭敌人,花家势力也不可能就此退去,到时候,白天行纵登帝位,起
码也得割个五省作为谢礼。
这样的後果,白天行不该没有想到,但他仍然邀花家参与合攻,唯一的解释,就
是想称王想疯了,只要能尽早消灭掉那几个天位敌人,怎麽样都无所谓了。
小草略为思索,也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或许白天行是别无选择,花家一败再败
之下,如今形势已是风雨飘摇,子弟离心,稍有什麽重大变动,一个叱吒已久的大世
家,说不定就此散去。
唯一的办法,只有趁著雷因斯内乱之际,出兵入境,好占些便宜,白天行便是想
要阻止,也没有办法,索性直接与他们议定利益,省得内战越打越乱,到最後整个雷
因斯也被花家吞掉。
但这件事确实不容小觑,因为对兰斯洛而言,目前仅能守住稷下城,连出兵城外
的力量都没有,一旦花家大军压境,情形就只会更加恶劣。
应变的方案不是没有,小草与源五郎脑里都出现了几条计策,只是在实行之前,
需要经过最高决策者的同意。
找到兰斯洛时,他正赤著上身,手里拎著酒瓶,指挥有雪与宫内仆役,作宴会的
准备,见到妻子与义弟行来,他眨眨眼,笑问道:「花家预备出兵了吗?」
这个问句让两名智囊大吃一惊,以兰斯洛在兵学上的资质与反应,他是没可能计
算到此事的,青楼联盟的密使也不会向他通风报信,那麽,他是怎麽知道这应属一级
机密的情报呢?
「满难解释的,总之,我觉得那位饭桶兄也差不多该有动作了。」
确实不太好解释,但回思那日擂台上的交手,自己隐约可以感觉到,花天邪的战
斗动机并不单纯,除了要夺取胜利之外,似乎也有著为争取所爱而战的感觉。
这是兰斯洛在独自检讨那日战斗时,意外所得的结论,但虽然有这样的感觉,毕
竟不好当面向妻子查证,只不过,若自己的感觉是真,以花天邪狂躁的个性,断不可
能坐视一个夺走自己所爱的敌人,在雷因斯逍遥自在,那麽,花家会有动作也就不是
太意外的事了。
这方面的考量,是小草与源五郎所没著眼的,而凭著这个结论,兰斯洛就很得意
地,欣赏到妻子与义弟难得的惊诧表情。
但更令两人的惊奇还在後头。
针对不久後花家的入侵,源五郎提出了这样的看法:虽然不人道,但索性别去管
它,花家子弟在其领地内便已横行霸道,进入雷因斯,岂有不大肆掠夺的道理?如此
作为,民怨必起,将这份责任连带归咎到与之共谋的白天行身上,届时,兰斯洛一方
就能以讨伐国贼的大义名分,俨然成为护国英雄,得到雷因斯人的全面支持了。
「当然,事情未必有那麽顺利,可是我们也可以推波助澜,栽赃一些丑事到花家
头上,只要各方传媒配合得当,那就可以有预期的效果。」源五郎的意思很明白,必
要的时候,烧杀抢劫可以由兰斯洛这边来干,横竖帐是记在花天邪头上,人民怨憎的
方向也只是朝著那边。
聆听这项提案,小草并没有说些什麽。同为幕僚,自己与源五郎的身份就应对等
,甚至该更加自持,不能利用自己是兰斯洛妻子的亲腻关系,横加置词,惹人不服。
再者,这项提案有很高的实用性。花家的出兵,与其说兰斯洛不想干涉,倒不如
说是无力干涉。如果照源五郎的提案,顺水推舟,那麽雷因斯人民在别无选择下,只
好投向兰斯洛一方,这时,原本凶恶的暴力,就反变成足以护卫家国的武力,百姓也
会重新理解到,一个强而有力的君主,所能给予国家的强力庇护。
怎样也好,决定权仍在兰斯洛身上,除非他开口徵询意见,否则小草不打算在此
时发表任何看法。
「否决。」听完源五郎的提案,兰斯洛的回答倒是简洁有力,「雷因斯是我的领
土、我的地盘,怎麽可以让那些姓花的蛮子蹂躏?身为王者,我当然要保卫我的国家
。」
这番话真是令人肃然起敬,若是记载於史册,必是不朽名言。不过,真正的理由
却在後半截话。
「掠夺人民辛劳的果实,是王者的权力,要是现在就被花家给抢光了,本大爷上
台以後哪还有东西可以搜刮?这个提案太也差劲,为了我们日後的享受,现在拼死也
要阻止花家入境。」
「老大你不要讲得那麽轻松。」源五郎皱眉道:「就算调动雷因斯的地方防卫队
,也没有足够力量阻止花家,更何况我们现在半个兵都没有,你要用哪支军队去阻挡
花家?」
兰斯洛举起手里的玻璃酒瓶,连饮几口,这才丢下他的答案,「军队?这种东西
我们不是有吗?把驻守在恶魔岛上的五色旗调来,和花家军队一战,应该是很有看头
吧!」
虽然听清楚了他的话,但两名幕僚一时间都有点不太理解这段话意,好半晌过後
,震惊才在他们面上出现。
「哪可能啊?这种作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源五郎反对道:「老大你知不知道
,如果五色旗撤离西西科嘉岛会有什麽後果?或者……你知不知道五色旗是什麽?这
种事是开不起玩笑的……」
孤悬於雷因斯北方海域百里处,被称为「恶魔岛」的西西科嘉岛,存有通往魔界
的巨大次元入口,亦是如今魔族来到人间界的唯一自然管道。而驻守於岛上,拥有「
魔法炮兵团」的五色旗,远自三千年前便名扬风之大陆,是雷因斯独一无二的劲旅强
兵。
虽然自九州大战後,少有魔族强人现世,但是仍有众多魔族妖邪试图由岛上进入
大陆,要不是五色旗始终防守於斯,组成捍卫铁壁,现在不晓得会有多少魔族在大陆
上烧杀破坏,为祸人间?而兰斯洛这雷因斯新主的第一道军令,竟然就是撤回五色旗
?
「我确实不知道五色旗是什麽东西,但既然我们用得到,而它又是我们唯一能调
动的东西,那就狠狠给他用下去吧!」兰斯洛道:「当初五色旗的宣誓是不参与内战
,可是现在这不是内战,能有机会让他们保家卫国,他们应该很高兴吧!」
「话不是这样讲,他们的任务是……」
「他们的任务就是防止敌人入侵我国,现在不过是移防驻地,由北换到西,这没
什麽不妥啊!」
「没有才怪!五色旗离开西西科嘉岛,境界入口没军队压制,要是魔族察觉了这
点,大举入侵的话,整个风之大陆都会完蛋的!」
「哦!那就让它完蛋吧!我和我老妹的武功都不错,我老婆又已经变鬼,就算风
之大陆完蛋,我们也能开开心心地生存下去。会为这种事情担心的,我们里头大概只
有你一个。」
「老大,就算你自私自利好了,也该多想一想。」源五郎的声音几乎是哀求了,
「如果魔族从恶魔岛入侵,最先完蛋的不是艾尔铁诺与武炼,而是你的雷因斯啊!你
什麽王也当不成了,这样子都无所谓吗?」
「不,不,你该换个角度想。」兰斯洛摇头道:「魔族如果入侵,就会民不聊生
,为了抵抗魔族的侵略,我们就有理由徵收军费,充实国库,也就有办法招募军队,
老百姓也会明白到,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君主来保护他们,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变成
救国英雄……咦?这段话你刚才是不是说过?」
「……你什麽时候学会旭烈兀那一套了?」
「不要皱著一张脸,你想想看,现在滨海的那几省,全都是白天行的势力范围,
魔族若是入侵,他首当其冲。假如魔族真有传说中那样强横,三个月之内要干掉白天
行那边的所有人,应该不成问题。这样一来,我们只要舒舒服服地在王都开宴会,内
战就自动结束,而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当雷因斯王了,这麽优秀的战术,你以为如何
?」
以为如何?他根本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早晓得当这人的幕僚是条不归路,但
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吧……
心中悲叹不已,源五郎仍试著做最後努力。
「老大,做事情不可以这样思前不顾後,恶魔岛的次元入口一失守,牵涉到的不
只是单单雷因斯,整个风之大陆都会被牵连,你难道想变成全人类的大罪人吗?」
「连今天晚饭在哪里都没著落的人,谁管他未来会是什麽德行?」挥挥手,兰斯
洛哂道:「既然这是全人类共同的责任,那就叫曹寿老小子派兵去驻守恶魔岛吧!只
让我们担负起责任,不是太不公平了吗?救世主的工作我不愿干,既是全人类的事就
该让全人类负责,而假如大家都只懂得相互推托,那就让风之大陆的人类他妈的一起
灭亡吧!」
笑著说出这些话,虽然身上有酒气,但在阳光下,兰斯洛的笑意出奇地冷静。源
五郎忽然明白,义兄并不是一时胡闹,突发奇想的恶搞,这十多天来他没什麽动作,
恐怕是早就在心里想到这应变措施了。
不是威严,也不是信服,但兰斯洛身上确实有一种莫名气势,渐渐压倒源五郎,
让能言善道的他,感到难以继续。
虽然讲不出明确的答案,但老大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样了?
唔,这十几天里他到底在做什麽?怎麽会有这样子的变化?
饶是以源五郎的沉稳多智,也全然无法想像,若西西科嘉岛从此撤守,那会演变
成什麽样的局面?
「老大,你真是魔族中的魔族啊……」这样的感叹才出口,却看到小草已低著头
,在手上资料簿疾笔奋书。
「你在做什麽?还不赶快劝劝你老公。」
「草拟调动五色旗的军令。如果今天以最快传讯送到西西科嘉岛,最晚後天就可
以撤守开拔,应该能比花家军队早一步抵达西边国境。」
小草说著,抬头向兰斯洛妩媚一笑,道:「老公,你看,我很乖吧!」
「干得漂亮,你真是臣子的楷模。」
听著这段对话,源五郎就晓得自己这常识派又成了孤军,正想要仰天悲叹三声,
忽然喧哗声起,本来忙著布置宴会场地的杂佣仆役们,顷刻间散得精光。
三人交谈之地,附近并没有人,但兰斯洛与源五郎的争辩,有几句确实声音嫌大
了,而刚才讨论的话题,就算只是支言片语,听在旁人耳中也是够恐怖的了。
「咦?怎麽搞的?人为什麽全部跑光了?」兰斯洛皱眉道:「午饭时间还没到啊
,这麽怠工,真是没良心……老三,你干嘛又臭著一张脸?」
「没什麽,你们夫妻俩等著上今天晚报的头条吧!」
与其说源五郎的预料极准,倒不如说这是必然的常识。当一众杂役连滚带爬地逃
出象牙白塔,把新君主有意自恶魔岛撤军的消息传出,仅仅半个时辰,这消息轰传在
稷下的大街小巷,然後经由各个情报网向外传达。
因为没有听得太清楚,众人只知道兰斯洛决意要从恶魔岛撤军,却不知其为何要
撤军?但无论理由是什麽,这件事委实非同小可,一众宫廷派大老便急著在紧急会议
上问个明白。
头发花白、胡子雪白,这群大老今次连面色也是惨白,拿著杯子的手不停地抖动
,发出清脆的杯盘碰撞声。他们本来是为了莉雅女王告别式的仪式,要与兰斯洛商讨
,但现在却要处理更严重的问题。
驻守在西西科嘉岛上的五色旗,与魔导公会相同,直接听命於雷因斯女王,是他
们所无权管理的,当五色旗已承认兰斯洛的王权,有能力调动他们的也只有兰斯洛,
换言之,只要一声令下,五色旗真的会奉命撤防。
「亲王殿下,外头谣传您打算撤守西西科嘉岛,这件事是真的吗?」
看著众大老急惶忧惧的模样,兰斯洛觉得十分好笑,而他则使用了一个新学的政
治字眼。
「各位长老,关於这件事,我的回答是……不予置评。」
说完,兰斯洛就在大笑声中往外走去,徒留下後方的一阵骚动与慌乱。
对兰斯洛一方而言,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十二月二日的那场宴会,办得热热
闹闹。好不容易讹诈来的经费,不大肆挥霍一番,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为了参加莉雅女王的告别式,宾客自四面八方而来,七大宗门多半也各遣使者参
加,或许是因为不想招摇其事,又或者是不想开罪生者,使者都不是什麽重要角色。
兰斯洛一方在假想敌的名单中,自动添上了花字世家。就算知道不可能刺杀兰斯
洛,花家也应该会想查证莉雅女王的生死之谜。至於花家究竟派了哪些人手入境,这
点兰斯洛一方并不清楚。倒不是没法查出,而是可疑人物太多,查不胜查,横竖也是
随手解决的角色,就不必多花心力了。
到最後,真正具有重量级身份的,只有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一行人。
本来周公瑾仅是代表白鹿洞而来,但或许是因为曹寿在香格里拉玩得昏了头,把
遣使致哀的大事给抛诸脑後,待得想起,已然太晚,索性任命周公瑾为大使,代表皇
帝向雷因斯致哀。
和其重要身份相比,公瑾可以说是相当地轻装简从,除了心腹蒋忠,只有十来名
白鹿洞弟子随行。
当然,明眼人心里有数,真正的实力,是不会那麽容易显露在表面的。
虽然被兰斯洛办得不伦不类,但告别式上头,女王灵柩会一直展示在众人之前,
顾忌到这是敌方的主要目标之一,保安工作著实吃重。
将工作分配好,源五郎有自信,该可以令各方敌人灰头土脸,占不了便宜,只不
过,小草这时另外要求,希望能在敌人到达的前一天,先来一个下马威。
方法很简单,而且是源五郎早就做惯的事:上台演讲。
只不过这一次,演说的内容绝对轰动,震惊的程度足以令整个风之大陆情报网为
之瘫痪。
传说中的陆游首徒,终於现身,并且在稷下发表演说,认为女王所选择的雷因斯
新主兰斯洛,是绝代王者之才,自己将竭尽心力,辅佐於斯,共创不世霸业。
这篇演说好比在稷下学宫投了一颗大炸弹,本来就已经备受瞩目的源五郎,现在
多了陆游首徒的身份光环,那简直是圣者一般的存在,众多宫廷派大老几乎是用膜拜
的态度,对之毕恭毕敬。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白鹿洞一贯立场是支持艾尔铁诺,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陆游
首徒,说要誓死效忠兰斯洛陛下,那号称当今第一大派的白鹿洞,究竟会作何选择呢
?
演说结束,小草几乎是对源五郎瞪白眼。意思很简单:希望你以三贤者传人的身
份,表示支持兰斯洛,并不是要你以陆游传人的身份发言,奸诈的家伙!
「谎话太烂了,你真以为这样说会有人信?」
面对小草的不满,源五郎的回答很简单,「信不信都无所谓,只要我伟大的恩师
陆游不出面,没人能说我不是陆游首徒。」
在演说时,也有人出言质疑这陆游首徒的身份,但源五郎以天位力量,连续施展
白鹿洞三十六绝学中的一半,震慑全场,之後,他无比潇洒地留下一句:「我是恩师
的大弟子,地位在诸位师弟之上,除了恩师,没有人够资格否定我的身份。」
不少人认为这是趁陆游闭关,无法出面的投机发言,但对於这一点,源五郎却有
绝对把握,「月贤者」陆游不会否认自己的这篇宣告。
目前代表白鹿洞的发言人,想必也知道这一点,因为隔著那闪耀寒光的金属面具
,两道冰晶似的严厉眼神正直逼而来。
微微一笑,源五郎凛然无惧地与对方目光交接。
就在这样暗涛汹涌的气氛下,雷因斯莉雅女王的告别式,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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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七章─女王丧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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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二月二日 雷因斯 稷下王都
「……很高兴今晚有那麽多的宾客,来参加我死去妻子的告别式,她生前是温柔
聪颖、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子,死後想必也不希望大家太过为她哀伤,所以就请各位尽
可能地节哀顺变,反正也就是少掉些无谓的眼泪,我看大家就乾脆开心给她笑吧!」
大型露天广场的前方,站在台上,兰斯洛以雷因斯亲王的身份致词。
身为丧家,眉开眼笑地叫宾客节哀顺变,这实在是一幕让人恼怒的光景。连带前
头的部份,整个致词不长,言者也无心,但听在满怀著对女王崇敬之心而来的雷因斯
人耳里,几乎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如果不是顾忌不可在众多外国贵宾之前失礼,这场别开生面的告别式,马上就会
掀起暴动了。
像这麽重要的致词,本来应该由源五郎拟稿,不过,根据以前的经验,当兰斯洛
祭出「死者本人同意」的王牌,写好的稿子也只会给人当废纸,源五郎便直接省了这
工作。
「来此的宾客很多,有外国的朋友,也有本国的子民……我知道,在你们之中,
有很多仍然对我不服气、看我不顺眼的人……」
这段话让场内气氛大为紧绷,人们都在担心,是否雅各宣言的暴力事件又要重演
了?
幸好,兰斯洛仅是挥挥手,豁达地笑道:「不过这些都没关系,看在我那死鬼黄
脸婆的份上,今晚无分敌我,大家好好地开心畅饮一番吧!」
语毕,新任亲王敲碎了放在讲台上的酒瓶瓶口,带头痛饮,後头的乐队开始奏乐
,宣告举行告别式。
既定程序该有的追思、缅怀、宣扬故人生平、祈祷冥福,全部省略,改为戏剧表
演、时下流行音乐演奏……之类的娱乐项目。
来自境外的诸多使者们,面面相觑。这等怪异的丧礼,莫说听闻,连想都未曾想
过,一时也不知是该继续严守身为使者的礼节,还是该照丧家的意思,放开身段去欢
乐。
宫廷派的一众大老,早已气得脸色发白。他们不是没有试图阻止,但却被兰斯洛
以那唯一的王牌给挡住,「此事经由死者同意,若不相信,请与往生者当面对质」。
当面对质,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众大老也曾亲赴神殿,请神官行法,询问已
故女王的意思。
虽说宗教治国,众大老对於幽冥之说,也只是半信半疑,但前後一百零八次,掷
杯都出现同样的结果,众人心头无不冒起一阵寒意,不敢多置一词。
摆平老一辈,却仍有少壮派的问题。稷下学宫的年轻贵族,对於如此蔑视已故女
王的作法气愤难当,推选妮儿为首,入宫质问新任亲王居心何在?
耐著性子,聆听完他们的诉求,兰斯洛皱眉问道:「你们说,女王陛下的告别式
,不该请一些三流艺人作低俗的表演,是吗?」
「对!这种行为简直侮辱我雷因斯的国格,还……」
「可是,如果我能像去年学宫庆一样,请到冷梦雪上台演唱,那你们的意思如何
?」
从妮儿开始,所有人都露出无限向往的表情。一年前的稷下学宫校庆,冷梦雪应
莉雅女王之邀,到此献声演唱,结果真是万人空巷,声势浩大,回想起那时聆听到的
绝美歌声,众人犹自如痴如醉。
「这……这不能一概而论,如果是冷大小姐,那就要另外考量……」
「那结果还不是都一样!」兰斯洛拍桌怒道:「混帐东西!嫌节目水准差,那就
给我钱啊!只有这麽一点经费,办得了什麽东西?你们以为这是办园游会吗?」
狂狮般的怒吼,轰走了抗议代表,一切就此底定。
飞身下台後,兰斯洛和藏身在人群中的妻子,有著短暂交谈。
「自己的丧礼自己办,感想如何?」
「这个嘛……你自己也办一次就知道了。」
辛辣的回答,让兰斯洛只有猛抓头发的份。只是环顾这场宴会,他始终觉得缺了
什麽。
「真奇怪!你到底派枫儿去执行什麽秘密任务了?她明明答应说会尽快赶回来的
。」
这个问题,小草答不上来。比较可能的答案,大概是香格里拉那边的业绩太好,
青楼联盟不肯放人,为了顾全大局,只好让枫儿继续逗留在香格里拉……
不能逗留太久,当瞻仰遗容的告别仪式开始,兰斯洛则在场中招呼自己的宾客。
大多数的熟面孔都来了,反而是那个怪里怪气、提议举办本次宴会的阿猫缺席,不晓
得又摸到什麽地方去偷香了。
轻快的乐声飞扬,兰斯洛和他所邀来的一众酒友,一一问好,饮酒叙话,平民身
份的他们,都有如梦似幻的感觉。若是平常,这种必须受邀才能进入的场合,根本就
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场内过千名群众里,他们是兰斯洛少之又少的宾客。
大多数参与告别式的贵族,在进行瞻仰遗容後,都离广场前方远远的,连食物饮
料都自备,彻底划清界限,表示自己和这场闹剧毫无干系。
也幸亏如此,不然以兰斯洛贫乏的经费,在增加这麽多额外开支後,还真支付不
出这许多宾客的餐饮费用。
可是,虽表明要划清界线,这群自持甚高的贵族们,却又没法贯彻理想,蜂涌围
绕在妮儿身旁献好,作著言行不一的怪异行为。
由於死者无法参与活动,妮儿可以说是今晚宴会最抢眼的女主角,艳光四射。
褪下戎装,也不再穿平时的短裙长靴,为了今晚的工作,妮儿换上了一袭纯黑色
的小礼服。长长裙摆直垂到地面,手腕上戴了黑纱手套,及肩长发也用缎带系住,薄
施脂粉,让本来的俏美更添深度,看起来真是有一国公主的典雅姿态。
首次见到这样风貌的妮儿,已为她所吸引的众年轻贵族,再次深深倾倒於这迷人
倩姿,特别是那暴露在外的香肩、小半截雪白的胸口,顿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彷
似众星拱月,妮儿就给大批仰慕者包围在中央。
盯著这幕景象,亦是身穿礼服的源五郎,拉长了脸。如果可以,他真想赶奔前去
,把那些碍眼的苍蝇全部扫开,让自己成为最接近明月的那颗星。
无奈,自从昨晚的宣言发表後,自己这贤者传人已成为雷因斯诸长老的最爱,给
他们层层包围,诉苦不休,而且此刻,最麻烦的那个对手来了。
众宾客中最重量级的一位,艾尔铁诺周大元帅,独自朝这边走来。察觉到他的接
近,围绕在源五郎周遭的雷因斯大老们,沉默下来,纷纷让出道路给这铁面雪衣的大
元帅。
纵然年长,却没有人敢小觑这「月贤者」陆游的代表弟子,之所以没有成为白鹿
洞掌门,也只是因为他宁愿作一个守备边疆的军人,现在猜想到这对「师兄弟」或许
有机密话题要交谈,所有人无不识趣地闪开。
对望片刻,源五郎笑道:「师弟,闻名不如见面,没有你这英雄人物的存在,不
会有今天艾尔铁诺的存在,果真是了得!」
聆听这番称赞,对方却没有任何亲腻的反应,如果说之前公瑾一直维持著冷淡的
态度,现在更是寒若玄冰。
「你是谁?」
「昨晚的宣言,我已将一切说得明白,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分,却仍是这样的态
度,看来你并不承认我这大师兄啊!」
「彼此也心知肚明,谎言已再没必要,何必再说这些侮辱彼此智慧的话。」公瑾
冷冷道:「师傅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弟子,特别是我的师兄……」
「哦!为何了?」源五郎低声笑道:「是否因为你从没亲眼见过这位大师兄,亦
或者所谓的陆游首徒根本只是笑话一件?」
简单的话语,却令公瑾为之剧震,喃喃道:「你果然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见得年代久远,真实就会随之隐没。」源五郎道
:「我之前已经说过,能否定我身份的,只有陆游恩师一人,如果你对我这师兄有任
何的不满,就请我们那长年闭关的恩师出来做主吧!」
短暂交谈,双方已把立场表明,由於两人始终态度平和,说话声音也以功力压制
,外人根本想不到,他们的对谈是如此针锋相对。
对於恩师陆游,公瑾所知远比其他弟子为多,但仍有许多事是他所不知的。这源
五郎会如此有恃无恐,莫非真是与恩师有所渊源?
公瑾绝非饶舌多言之人,话既挑明,尽管他仍看不透这貌似女子的俊美男子,觉
得对方掌握了许多自己未必知晓的秘密,但无疑地,这人必是一名极难缠的对手。
揭不揭穿已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要在祸害实际产生之前,将其歼灭。只是,要
在今晚吗?
不,逐二兔者不得其一,何况自己今晚目标已不只两个,还是把力量集中,方为
上策。
没有再答话,公瑾转头而去,临行前稍稍欠身,看在旁人眼里,倒像是他在向师
兄行礼致敬。
源五郎心中为之一凛。公瑾的动作他不意外,因为事关恩师的机密,在此时闹开
对谁也没有好处,可是这人全然不受自己挑衅,足见深沉能忍,委实是不好应付啊!
看他的模样,是已准备在今晚动手,可是,凭什麽呢?
公瑾一方目前已然暴露、且为自己所知的实力里,有花字世家的花残缺、出手狠
辣的郝可莲,这两人都拥有天位修为,但仅凭这样,并不可能掌控今晚的大局。
周公瑾本人仅有地界修为,兼之身分特殊,绝不可能亲自动手,落人话柄。那麽
,是身为小天位第一人的紫钰,已悄然潜入此地了吗?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够,若要刺杀兰斯洛,那必须在极短的时间,不让众人发觉,
顷刻间便将他杀掉,这样才不致惹起太大骚动。想做到这个目标,实力起码要超越兰
斯洛五倍以上,紫钰虽强,却也还没到这种地步。
今晚之前,小草与己就想不透,公瑾敢来此地,必是有著足以镇压一切的自信,
但迄今自己仍不了解,究竟他的底牌为何?
举目环视,源五郎发现一件奇事。公瑾的心腹蒋忠,在随行人员的名单上,却没
有出席这场告别式,公瑾把他派到哪里去了?是执行什麽秘密任务吗?
女王灵柩摆放在广场前方的木台上,在宫内侍从的指引下,人们鱼贯上台,向女
王致最後的哀思。至於死者本「人」此刻正在台下人群中,看表演看得正乐,浑没感
受到半点悲伤气氛,这点就是致哀者所料想不到的了。
瞻仰遗容的仪式,快要进行告终,但是场内仍然没有丝毫异动,源五郎知道自己
想得没错,所有意图不轨的份子,放弃了「瞻仰遗容」这似安实危的接近机会,而改
等待另外的动手时机。
要是能这样平安一夜,倒也是不错,但对方应该不会让自己这样轻松,特别是此
刻,场内已经隐然有股紧绷的气氛,择时爆发……
没有继续待在会场内,兰斯洛趁著人多混乱,悄悄开溜。
他的酒量和一般人比起来,算是好的,但也还没到可以豪饮的地步,刚才一长串
乾杯痛饮下来,颇有了几分酒意,便先溜到广场外头的树丛里,让夜风吹吹脸,清醒
一下脑袋。
除了发表演说、停放灵柩的木台,会场内另外几侧也搭起简陋的舞台,分别有艺
人在台上表演戏剧、杂耍、唱歌,另外还有几个雪特人上台说书。
经费不足,多数又拿去吃吃喝喝掉了,当然没可能请到什麽优秀艺人,那个唱歌
的有够难听,表演杂耍的那个小丑,骑著单轮车,手里拿著几个苹果抛来抛去,台下
反应冷淡,对这稀松平常的技艺丝毫不敢兴趣。
照兰斯洛的想法,起码应该骑著单轮车跳过火圈,旁边还有人用飞刀射,这样的
搏命演出才算精彩,无奈钱不够,这些不晓得从哪里请来的九流艺人,仅能表演九流
东西,只要等一下别全部翻脸变成杀手,自己就该心满意足了。
会场里头的人不少,九成以上对自己抱持敌意,剩下的一成里头,会真心为己祝
贺的,也少之又少。
冷月在空,兰斯洛顿时觉得有些寂寥。去年此时,自己梦寐以求的就是练成天位
力量,如今已然达成,为何无力感仍是这般强烈?
除了四十大盗,自己也还是有些故交友人的,只是自己在雷因斯称王,这些家伙
祝贺也没个一声,委实太没义气。特别是那没良心的花若鸿,早知道就在新婚宴上撒
手不管,任他给人剁成肉酱算了;他那死鬼岳父也是个坏东西,枉费自己在自由都市
为他扛了那麽多赌债与嫖债……
苦笑著,兰斯洛信步而游,却诧异地在前方的阴暗处,察觉到浅浅呼吸声,凑近
一看,是三个昏倒的男子,瞧那模样,是被人击晕之後放倒在此处的。兰斯洛隐约有
点印象,这些人好像是受邀观礼的宾客,换言之,有人顶替了他们的身份入场,在会
场内图谋不轨。
「好家伙!竟然敢在我的地头上犯事!」
兰斯洛一怒,正要奔回会场,忽然背後一寒,强烈的危险感觉,令他先运气护住
要害,缓缓转头後望。
「源五郎大人,有事向您禀奏……」
身为今晚保安工作的枢纽,源五郎一面维持笑容,参加宴会活动,一面也聆听来
自各方面暗探传过来的讯息。
人力极度缺乏,目前能支使的,都是奉小草之命而来的魔导公会人士,他们依著
源五郎的指示,在特殊地方搜寻,很快有了回报。
在场外方圆半里,总共有五十三人被击昏、点穴,分别包括宾客、侍者和表演人
员,被藏在隐蔽处,给人冒充身份潜入会场,这实在是一件颇可笑的事。所幸大概是
晓得多数受邀参加这场告别式的人,俱在雷因斯非富即贵,各势力的潜入者没有下杀
手,以免事发不可收拾。
「真是群讨人厌的家伙,这麽想进来,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源五郎摇头苦笑。他大概掌握了今晚潜入者的人数,认真起来,绝对可以在敌人
动手前,先把他们无声无息地消灭,但自己却没这样的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今晚究
竟会钓到些什麽东西,诚然让人大感好奇。
也是基於同样的理由,他与小草放任兰斯洛的离开。虽然是今晚敌人的主要目标
之一,但以兰斯洛如今实力,又有乙太不灭体傍身,若非三大神剑那级数的高手亲至
,要威胁他性命也委实不易。
源五郎对公瑾手上到底握有多少底牌?白鹿洞实力的底限何在?感到高度的好奇
,若能藉由今晚的交手,探探公瑾的底,对往後大有好处,故此,自己才放心地让兰
斯洛孤身行动。
环顾场内,并没有看到周大元帅的身影,显然鱼儿已经上钩,那麽,就剩自己这
边的问题了。
「唔,好像要开始了。」
风声骤响,毫没预兆的强风,忽然在会场内骤飙,令得大小烛火、灯光瞬息猝灭
。忽然发生了这样的奇事,场内一时大乱,人声喧哗。
「花家的疾风身法……呵,果然是他们先动手,有多少人……三十、三十二个,
唉!为何还想不通?办事不是人多就好啊!」
源五郎轻声叹息,轻轻摇晃手里的酒杯,静待事情的发展。
以最快的速度、最敏捷的身手,近三十名花家好手跃上了女王灵柩所在的木台。
他们要作的事很简单,确认灵柩中的莉雅女王是否已死?是否就是本人?
之前就已知道,灵柩的材质是水晶,以魔力强化而成,众人特别自白鹿洞借来一
柄利刃,上头施有特殊法咒。莉雅女王生前具有天赋圣力,体内的神圣之气也远逾常
人,只要将宝刃刺穿水晶,直透尸身,便可从剑刃的颜色变化知道真伪。
众人翻身上台,一部份负责戒护,一部份已照先前预定那般,靠近灵柩,方要动
手,陡听闻奇异声响,四块巨型泥板倏地竖起,建构出一种莫名的坚固结界,封死了
四方退路。
结界的高度有限,以花家好手的轻功,要自上方翻跃而出,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但这结界要封锁的对象并非他们,而是如蜂巢般轰然爆发的数百枝机关短箭。
太古魔道长於制造各种精细机械,在白家研究院的协助下,要装设多种不同机关
并非难事,虽然他们并不愿为兰斯洛做事,但以协助女王告别式保安任务的名义,请
他们协助,那就不是太困难,而提出这些机关构想的,则是此刻躲在暗中操控,曾在
暹罗城里被机关轰出经验来的有雪。
「老三这次挺好心的,居然分配给我一个这麽享受的任务!」
确信自己躲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有雪窃笑著连按机括,令得众多短箭、飞针齐射
。没有打算要大肆杀生,机关的方位、力道都经过设计,上头涂抹的也仅是麻醉药,
如果计画成功,应该是可以将这班人全数擒住,原封不动地送还给花家。
机关发射告一段落,有雪把机械停住,正预备打开灯光,把这一幕光景呈现在全
场宾客之前,忽地有一人自倒地的众花家子弟中跃起,闪电般迫近灵柩,举掌就往水
晶拍下。
目的不是查探,而是毁灭,只要直接把灵柩轰得尸骨无存,管那里头的人是真死
假死,立刻都得要彻底没命。
至於水晶棺里头的那人,身份究竟是真是假,下手者有一定的信心。凭著天心意
识,她感觉得到莉雅女王的身体就在这里,若非如此,那种神圣之气不会这般浓烈。
但这足以将整座木台一轰而溃的重掌,却击了个空。棺材不会跑、不会移动,但
一掌轰下,手掌却从水晶棺的影像中穿透,什麽也没碰著。
「幻影?」
确实是幻影。连带内里的尸体,整具水晶灵柩都变成一个虚幻影像,任掌劲穿透
,却没有产生任何伤害。
莫非灵柩是假?不,这没有可能,要不是感应到灵柩的真实性,自己也不会贸然
动手,就是此刻,那团幻影里的神圣感觉,仍是无比强烈……
「大胆的鼠辈!居然想要毁坏死者尸体,你等著挨宰吧!」
没能详细思索,这一下失手,强力敌人已经杀到。娇叱声中,凌厉之至的一腿,
自上方猛力踢下。
「随随便便就说要宰人,这样有失文明大国的风范啊!小姑娘。」
银铃似的悦耳笑声,她反手出掌,与踢击而来的妮儿对上。将身上的晚礼服撕掉
,露出内里的贴身劲装,妮儿在回复应有功力之後,首次以天位力量与敌人厮杀,这
腿既快且重,要把积郁多日的闷气全数发泄。
足上瞬间一麻,妮儿讶然於敌人竟能将只属九流武学的毒掌,发挥到如此厉害,
却也毫不慌乱,反而从这项特徵里,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就是那个什麽郝可莲?」
「你说是就是吗?小姑娘。」
没有承认,因为这样一来艾尔铁诺会负上责任,郝可莲仅是对这少女的武功万分
惊奇。自出道以来,还是首次遇到有人全然不畏自己的剧毒内劲,连抗毒的力气都不
花。少女的天位力量里,自有一股莫名异劲,将所有毒素全数吞噬,转化为内劲,连
同本身力量,更强更猛地攻向敌人。
天魔功能成为魔族镇族神技,九州大战时无敌於天下,实非偶然。其之吸蚀异劲
非独腐血蚀肉,吸化内劲,就连大多数的毒质也能转化为能源,不损己身。
郝可莲连攻数爪,都被妮儿封死无功。她一身毒功,过往与人交手,敌人防不胜
防,内力激盪间,就给她带有毒质的劲道溃烂血肉,哪想到今日遇上妮儿,在她天魔
功全面发挥下,竟占不了半点便宜,反而自身的手脚隐隐作痛,已为对方异劲所伤。
「好辣手的丫头,你武功说不定比你的废物哥哥还高呢!」
任务一击不成,郝可莲身形变幻,逮著空档,闪离天魔劲范围,就要跃出结界而
走。
「想跑!留下命来!」
妮儿轻功不及她,起步又迟,当下并指为剑,两掌一错,凌厉剑风狂飙而出,赫
然便是源五郎曾用过的雨花神剑。她曾蒙源五郎指点运用天心意识之道,虽未特别专
研,但在她武学天赋演绎下,也有五成真谛,此刻以天位力量为基,锋利剑气尽封郝
可莲四面退路。
「要我留下?你留得住吗?」
郝可莲半空回身,独门的碧火炎劲爆发,将阻路剑气全数焚溃,劲分六道,转轮
也似地焚烧向妮儿。
六道炎劲无疑强横,但用途只是为封锁妮儿的动作,真正的杀著却是从天而降。
不带一丝劲风,腿影如剑,破空破夜而至。虽然不是全力施展,但面对这花家腿
法的精妙杀招,若妮儿执意与郝可莲缠斗,她就只有重伤收场。
曾从兰斯洛口中,听闻对方还有这样一手炎劲,妮儿并不惊慌,天魔劲一发一收
,已与对方拼上。至於那朝著自己轰来的重腿,她理也不理,深信那绝对伤不到自己
。
「嘿!老兄,要动我没过门的老婆,问过我先!」
长笑声中,源五郎凌空掠至,九曜极速全面运转,比妮儿更精更准的雨花神剑,
已拦截住花残缺的腿招,与他交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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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一)第八章─闹剧丑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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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应到极度强烈的冷澈气息,兰斯洛谨慎地转过身。
他很少没过这样的经验,这不是像遇到天草四郎那样,天心意识对於敌人强大力
量发出的警讯。虽然尚未回身,他已感应到,来人的力量远远不如自己。
这是一种野生猛兽对危险的预感,纵然知道来人力量远逊於己,但他浑身肌肉在
瞬间紧绷起来,感应到来人对己的威胁,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夺走一切:生
命、亲友与未来……
终於转过身,在月光的照映下,兰斯洛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中等身材,瘦高个
子,和源五郎一样有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优雅气息,可是自己从没看过哪双眸子,像这
人一般内敛深沉,却又迫发著如此慑人的寒锋。
更怪异的是,自己好像与此人似曾相识。虽然记不得在哪见过此人,但却对这种
威胁感有点熟悉,彷佛以前曾在什麽地方受到过同样的压迫感。
脑里模糊,但最後,兰斯洛仍是从对方外表认出了他的身份。雪衣、铁面,源五
郎曾提过这号人物,艾尔铁诺第二军团的周公瑾元帅。
因为自己与艾尔铁诺仇怨太深,为了避免在告别式上武力冲突,所以把一切接待
工作交给源五郎处理,刚才也只远远地瞥了此人一眼,没有言语交谈。
只是,这人现在跟到自己身後是想做什麽?
行刺吗?除非他和花天邪一样没脑子,以双方武功的差距,自己肯定能将他在三
招内了结。
总不会是来投诚吧?自己好像还没有那麽英明神武,这人身上散发的强烈敌意,
也不太像是来好好讲话的。
「艾尔铁诺的周大元帅吗?这样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後头,该不会是想缉拿我归案
吧!」
手按刀柄,兰斯洛说著挑衅的话语。从这反应,公瑾心头已然雪亮。之前与紫钰
多次对谈,自己就有所推测,现在再看兰斯洛的表情、眼神,事实非常明显:他并不
认得自己,甚至可能全然忘记了发生在杭州的那段过往。
并不多言,公瑾有了动作。躬身行礼,态度十分谦恭,是那种对於友邦国君的最
敬礼,而万难想到对方有此异举,兰斯洛便万分地吃惊。
自己并未登基,此刻在雷因斯仅是一个随时都会完蛋的蹩脚亲王。他以艾尔铁诺
头等重臣之尊,手握雄兵近百万,对自己这般恭谨,可以说是给足面子,就不知道打
的主意是什麽?先礼後兵吗?
「兰斯洛陛下,若我艾尔铁诺与白鹿洞全力助你登上雷因斯帝位,你可愿与我缔
结友邦,互不侵犯?」
就兰斯洛目前的处境,这样的提案无疑诱惑力十足,但他仍是想也不想,一口回
绝。
「想也别想,我与艾尔铁诺的纠葛,你一句话就能撇清吗?」
「我国陛下退位致歉,对四十大盗的死难者公开表扬,并致以一亿金币为慰问金
,如此可否请陛下以百姓为念,息止刀兵,两国和平共处?」
一亿金币,便算是号称天下第一大派的白鹿洞,也要应付维艰;风之大陆上最富
有的白无忌,也得大摇其头。在不能割地为礼的大前提下,这已是艾尔铁诺一方为求
和的最大诚意。
但显然是不足以打动兰斯洛。
「去你的金币。破我心血、杀我兄弟,我与你们艾尔铁诺誓不两立,你要曹寿老
小子洗乾净脖子等著挨宰吧!」
那些条件不能说没有诱惑力,但想起发生在枯耳山上的一切,愤怒就狂涌上兰斯
洛的胸口,令他一口拒绝。
而到目前为止所摆出的低姿态、优厚条件,是公瑾为了和平解决事端,不让连场
无意义战争发生所做的努力,但既然对方始终也无意接受,那唯有让一切归诸於武力
。
那些意念兰斯洛感受得到,所以在他出言拒绝时,也已劲运全身,防备对方猝起
发难。
这时,来自广场内的杀气激盪,让兰斯洛晓得里头已发生武力冲突。四名天位高
手正自缠斗,未分胜负,这些讯息让他稍微分了一点心。
公瑾出手了。
兰斯洛预备接招,却惊讶地发现公瑾并非动武,只是捏碎了手里一个铃铛状的异
物。
不解其意,但瞬间,潮水般的冰冷杀意,浸过了兰斯洛全身。不是来自公瑾,也
不知来自何处,天心意识告诉兰斯洛,对方修为不在天草四郎之下,在暗处窥待已久
,并将全副精神锁死自己,只待时机一到,就要发出雷霆万钧的必杀一击。
劲走全身,风华刀已掣在手上,但一滴冷汗自兰斯洛额上淌下,使他完全没有把
握,去接下这将不知从何方杀来的绝命一击。
公瑾与兰斯洛的碰头,源五郎早已感知。他对於公瑾的最後底牌深感好奇,所以
虽与花残缺动手,但仍有大半心神牢牢锁住场外的兰斯洛,随时应变。
他曾推想,若自己与公瑾易地而处,那麽手边所能动用的最强力量,莫过於持隆
基弩斯之枪出击的紫钰,以她小天位第一的力量,配合这神器提升,当有媲美强天位
高手全力一击之威。
但此刻,当公瑾碎铃,凌厉杀气瞬间高涨扩散,源五郎面色大变,再没有原先的
冷静,惊叫道:「他信任你到这等地步!连这东西都肯让你带出来!」再也顾不得花
残缺,催运九曜极速,就要赶奔兰斯洛一方赴援。
可是花残缺、郝可莲却似早知有此一著。特别是郝可莲,竟不顾自身旧伤未愈,
硬受妮儿一击,全力出手,与花残缺阻截源五郎。
九曜极速天下无双,虽事发仓促,源五郎仍可改变方向,将两记重击险险避过,
但却也耽搁了少许,给予公瑾最需要的时间。
兰斯洛全神贯注,要面对那神秘的强绝一击,也要同时提防公瑾的出手,一心两
用,极感吃力,突然,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
「唉!好好一个告别式,喝酒跳舞把马子不是很好吗?干什麽非要弄得这样剑拔
弩张的呢?」
兰斯洛与公瑾俱是一惊。虽说两人全副精神都放在彼此身上,但来人能在他们毫
不察觉的情形下,如此迫近,显然绝非庸手。而当这人随话音而近,公瑾原本冰冷的
目光,更形锐利。
「东方家主?!」
兰斯洛闻声大喜,侧头一瞥,来者浑身酒气,果然是当今东方世家家主,与自己
有八拜之交的义兄,东方玄龙。
惊见这人出现,公瑾眉头紧蹙,他知道兰斯洛与东方玄龙有交情,却没想到这人
会不顾自身的立场,在此时出面袒护兰斯洛。
当前天位众高手中,自己最感到摸不透的,就是源五郎与这老人。单以力量论,
似乎只是小天位;天心意识亦仅算普通,但陆游恩师所提点,一旦爆发天位实战,自
己必须特别提防的名单中,便有此人的存在。
「东方世家一向持身中立,家主此刻的一言一行,还是谨慎些的好。」
「嘿!老夫到此是受雷因斯之邀,前来参加女王告别式,路上见你们两位泥塑木
雕一样地乾瞪眼,过来看两下而已,没什麽立场问题啊!」东方玄龙笑道:「不过,
周大元帅表情这麽僵硬,该不会是想要在人家的国土内,有什麽失礼的动作吧!」
这番言语意义,公瑾自然明白,只是好不容易有了此刻的机会,若一击不发,兰
斯洛等人下次有了防备,断不会再像今日一般,给自己落单的良机。以那件秘密武器
的威力,要同时应付眼前两人,应该可以做到──纵算不得不与东方家为敌,这个能
一举铲除祸根的机会,仍是得拼一拼。
「老夫久闻周大元帅深谋远虑,一步百计,绝不会做没把握的傻事。」东方玄龙
道:「我还有一位小兄弟,他抛苹果、骑单轮车一整晚,台下又没人鼓掌,大概也闷
得快睡著了,大元帅要是有兴致,咱们几个人大可一块儿来玩玩,且看结果如何。」
听说是小兄弟,兰斯洛立刻想到结识於暹罗城的花若鸿,登时喜形於色,只是不
知花若鸿如今武功如何,帮不帮得上忙?
这个答案实在错得离谱,因为当东方玄龙话声一毕,公瑾心头就出现了一幕景象
。
在广场内的戏台上,那个乏人问津的掷苹果小丑,倏地消失了踪影,紧跟著,源
自千尺高空,一道澎湃如怒海翻潮的绝世刀气,排开云海,遮断冷月,直迫而来。
一反平时的淡泊,刀气中的「意」就在告诉公瑾,若然他有丝毫妄动,所有後果
自负。
也在此刻,公瑾晓得自己已完全失去机会。
另一边,仍与花残缺缠斗的源五郎,心头顿松,知道今晚大局已定,公瑾等会儿
就会对这两人下撤退命令。查探对方底细的目的已经达成,能这样解决是最好,不然
若郝可莲、花残缺转移目标,要杀光在场所有宾客,自己和妮儿势必大为棘手。
源五郎没有料错,公瑾在这时候,确实是预备发出撤退的指令。这场告别式,两
方阵营全力策划动员,又有外来贵客的参与,说得上是高潮迭起,毫无冷场。
而若今晚战局在这情形下落幕,对两大阵营来说,倒也是一次成功的探底攻击,
只是,由於郝可莲的最後一击,整个局面朝向一个完全失控的方向,狂乱地奔流而去
。
在与妮儿交手的时候,精明干练的郝可莲亦细心观察周围,得到了一个结论:女
王灵柩是真,只是给某种结界护住,以致常人触摸不著。自己不通术数,无法破解,
但有一个方法,或许能产生效果。
主意一定,她忽地撮唇为哨,一声清亮长鸣响彻全场。妮儿骤闻异声,以为这是
如天草四郎般的音剑攻击,连忙劲走全身,收摄心神,要暂避其锋,哪晓得却什麽事
也没有。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一个暗处,负责操纵台上所有机关的有雪,在这声长鸣入耳瞬
间,立刻目光呆滞,表情一片空洞。上次在基格鲁附近,他与郝可莲偶然相遇,就被
对方暗中作下手脚,成了一著厉害棋子,现在经由鸣声催动,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动
作,狂乱地操作著机括。
首先是封住木台四面的结界被撤除,剩馀未发的几十支短箭也射了出去,被四名
天位高手对拼的掌风气劲碎了乾净,最後,在一阵异响中,屏护在灵柩周遭的防卫系
统被撤除,处於幻影状态的水晶棺,缓缓回复实体。
「不好!」
妮儿见情形不对,天魔功狂涌而出,要把郝可莲迫离水晶棺三尺,但却仍是晚了
一步,给敌人聚气凝劲,一记重掌凌空发向水晶棺。
「各位,向你们的女王陛下送个飞吻,正式说再见吧!」
「未必!」
九曜极速再次显威,让花残缺为之惊骇的高速,源五郎已抢至最近位置,而知道
原生肉体对天魄的重要,他将紫微玄鉴的星移日换催到最高,一记柔和剑劲,抢先将
水晶棺推开,让掌力把木台轰了一个大洞。
「哈!傻佬,我还有第二掌呢!」
占了距离最近的便宜,郝可莲又是数掌连发,只是这时源五郎、妮儿也已迫近,
分别动手,截停对方掌劲,同时也发出攻击,要敌人收招自保。
三名天位高手一齐施为,劲道何等之大,如若是寻常钢铁给挤在里头,肯定碎裂
片片,但这经由大魔导师梅琳亲自持咒的水晶棺,确有神异之处,给外力一逼,自身
也发出反震,竟在原地滴溜溜地急速旋转起来。
源五郎反应最快,见状已知道不宜再加劲道,但这种时刻,说要撤手,他又怎敢
冒这种险,结果四力相撞击下,水晶棺给弹得离地而起。
「哎呀!」
「糟!」
「哈!」
妮儿、源五郎、郝可莲心中一紧,前两者情知不妙,却已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
。
对於雷因斯的众贵族而言,今晚实在是永生难忘的一夜。先是所有灯光熄灭,典
礼台上就乒乒乓乓的干起架来,不久又传来妮儿小姐、源五郎公子的喝声,众人给搞
得糊里糊涂,只隐约晓得可能有敌入侵,跟著,封锁台面四周的结界被撤除,众人正
想看看里头究竟在搞什麽鬼,却看到一样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个闪烁著瑰丽蓝光的水晶灵柩,像是长了双天使之翼,又像离弦的神箭,快速
地从台上飞射出来,笔直地冲向云端。
此刻立足於千尺高空的绝世天刀,惊见异变,脑里一时也糊里糊涂。任这鬼东西
飞过,好像不大应该;但要说出手接住,在空中扛个大棺材,感觉又似乎不太对劲。
最後他选择侧身避过,以免给那几乎是迎面冲来的飞棺砸中,回武炼後成为妻子
的大笑柄。
「哇~~~~~~~~~」
广场内的过千名雷因斯人,正上演雷因斯开国以来的最大闹剧,他们伸长了脖子
,像傻瓜一样地张大嘴巴,异口同声喊了「哇」声的长音。一千多双眼睛,就这麽呆
呆地看著神圣的女王灵柩,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飞越广场,直落向场外。
而在人群中,有一位遮著头脸的美丽女子,此刻也如遭雷殛,像其他人那样伸长
颈子,喃喃道:「人……人家的身体……飞……飞不见了啦!」
然而,莉雅女王告别式的最高潮,却是从现在才开始。如果小草知道自己的灵柩
飞往何方,身为死者本人的她,非但脖子伸长,连眼珠子都要突出来。
驾驶著马车,独自在场外的树林待命,身为公瑾第一心腹的蒋忠,晓得自己武艺
低微,没资格参与这场以天位战为前提的明争暗斗。尽管这样,他也诚心地祈祷公瑾
大人行事顺利。
蒋忠不晓得自己身後这辆马车里,那具棺材模样的木箱,里头装的到底是什麽?
身为一名尽职的心腹,他不会开口问自己不该问的问题。
可是,就在刚刚,虽然仅有一瞬间,後方马车里忽然爆发出了恐怖至极的剑气浪
潮,恍若将席卷天地,一发不可收拾。这感觉仅仅一刹那,若非之後自己浑身冷汗不
能扼抑,他真的会以为那是错觉。
但一切归於寂静,马车中的超级武器,到底是没有发出去,蒋忠感到担心,是否
公瑾大人的行动,出了什麽问题呢?
才要再开始祈祷,广场内忽然响起齐声大叫,蒋忠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
作,天上便传来奇怪的破空声,然後,他就看到一样不该出现的东西。
「哇……」
叫的声音短得多,而仅仅一瞥,蒋忠便晓得自己绝对没有能力,去阻挡这来势奇
猛的飞棺,就算赔上性命也不能。纵然有亏职守,仓促间他亦仅能做最正确的抉择…
…跳车逃命。
轰然巨响,拉车的两匹马给撞击力波及,当场四分五裂,木块铁屑迸散飞溅,之
後一切又寂静下来。
没等蒋忠上前察看,两边阵营的众强者已然赶到,共同面对这难解的窘境。
在一片血肉、木块的狼籍碎屑中,两具棺木像是要一起合葬似的,并排停放著。
公瑾、蒋忠站在一边,黑衣蒙面的郝可莲、花残缺也顾不得身份漏泄,只担忧立
刻翻脸动手,忙赶到公瑾身後保驾。
另一边,兰斯洛、东方玄龙、妮儿、源五郎并排而立,瞪著眼前这幕怪异景象,
在想要抢回水晶棺的同时,也都好奇从哪里又多出了一具棺材。
「喂!老妹,你看这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那个铁面人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会
不会是他的东西?」
「有可能喔!听说白鹿洞的人很重礼仪,他如果真的想要在今晚干掉你,那这具
棺材可能是为你准备的,宰了你之後顺便收尸,好歹你也是一国之君嘛!」
「不会吧!这麽麻烦?如果是我要干掉曹寿,直接割掉脑袋就行了,要这麽大个
箱子不是好累赘?」
兄妹两人窃语不休,而在他们的对面,公瑾的脸色并不好看。
棺材中藏的,是此行底牌的秘密武器。既然秘密,就没有打算公开现世,虽然原
本打算拿来对付兰斯洛,但也是一现即隐,哪想到现在会演变成这样?
如果双方动起手来,这项武器的秘密可能被揭穿,而在没可能杀尽所有旁观者的
情形下,动手开战一事万万不可,更何况若棺材里的事物有个什麽损伤,自己在恩师
面前如何交代得过去?
在往後兰斯洛阵营与公瑾长期对战的生涯里,像此刻的情形确实不多见,因为这
位精明干练、长於智计的周大元帅,这时是真的感到计穷,陷於一个进退不得的尴尬
处境。
兰斯洛一方也不好过。就算最对小草没有好感的妮儿,也晓得这灵柩的重要,不
容有失。兰斯洛掌心冒汗、妮儿心跳加速,暗暗催起了天魔劲。
此刻的情境,诚然是一触即发,但只要想到爆发之後的情形,众人就难免有种哭
笑不得的感觉。
两边阵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目光尽在彼此的眼神间游移。可是也不能这样一
直下去,後方人声慢慢大了起来,显是广场里的人群觅向追来,再过片刻,难道就让
一千多人围著这两具棺材相互乾瞪眼?
今晚告别式开始时,双方的智者谋臣,曾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暗叹花家的肤浅低能
,但命运的有趣,就在於其之不可捉摸,他们现在也倒反过来,智者也好、强者也罢
,都成为了这场闹剧的大丑角。
最後,是源五郎有了动作。明白双方的底细与秘密,他是最有资格让这场闹剧划
上休止符的人。
「如果……大家都不想这样呆瞪下去,也没有打算要动手,那麽不才在下有个小
建议……」
回复了平时的潇洒自若,源五郎微笑道:「我们各自把各自的棺材抬回家去,再
喝两杯轻松一下,大家没有意见吧?」
当然是没有意见,正确来讲,双方根本就别无选择。
兰斯洛用力地猛点著头,就差没有疯狂鼓掌;公瑾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表面上维
持著一贯的冷清自若──但由於情形特殊,总让妮儿觉得扛起棺材撤退的敌我两方,
都好像是在落荒而逃。
事情当然没有这麽容易结束,源五郎被一众雷因斯长老所包围,费尽唇舌解释今
晚的问题,负责抚平他们的愤怒。
把一切杂务丢给源五郎,自己跑回象牙白塔的兰斯洛,则有自己的问题得要解决
。
「这·一·次,我真的……非常非常地生气……」
面对妻子的愤怒,兰斯洛只得设法找替死鬼,至於某个可怜的雪特人,活该被打
成猪头,那就不干自己的事了。
当晚,象牙白塔的宫女谣言不断,都说因为告别式上灵柩的保安不当,触怒了死
者。第二天,莉雅女王怨灵作祟的消息,就此不胫而走。
敌人已经退尽,危机与麻烦暂告解除,回宫後的首要大事,便是向友人表达谢意
的时刻,虽然没有向他们求助,可是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能看到他们千里而来,无
疑就是一件很窝心的事。
「听说雷因斯有个叫白无忌的,是年轻一辈的头等风流人物,这趟来我正想会会
,看看他究竟是什麽样的能耐?」
白无忌之名,兰斯洛是知道的。白字世家的主人,也是自己妻子的兄长,但始终
也没机会亲自见到,不晓得长相为何,这时听义兄一说,心里便想:什麽样的人物?
多半也是和你一样,淫虫一条。
举起酒杯,兰斯洛和东方玄龙乾了一杯。这个与他相识於暹罗城中的老爹把子,
从没摆出身为世家家主的威严,四十大盗忙著在艾尔铁诺作案的时候,自己也曾回过
自由都市,与这有趣的老头有过数次私下会面,一起喝得醉醺醺,然後拗不过他的连
番威逼利诱,终於答应认他作义兄。
「你在雅各城放的话,很有意思啊!」终於将手边一大罈美酒饮个乾净,东方玄
龙向兰斯洛说出这别有所指的话语。
兰斯洛一呆,这才想起,雅各宣言里,自己表示要以征服全大陆为目的,那自然
也包括自由都市。掌控自由都市东部实权的是东方世家,换言之,那也就是向东方世
家宣战了。
发表宣言时,为求快意与震慑声势,全然忘记还有这一层意思,听在人家耳里,
自然是非常无礼,兰斯洛不觉有些讪讪然,待要说话,已给人一掌拍在肩头。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该有豪气,不要学那儿女情态。」东方玄龙笑道:「如
果真的想要,那就给你吧,不过是区区自由都市的霸权,没什麽大不了的啊!」
「你不要说得那麽简单,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可是很严重的。」
「有多严重?我这麽大岁数了,总不会还像花家那小傻鸟一样自以为是。」东方
玄龙笑了两声,这次,兰斯洛明显可以感觉到,笑声中的垂暮苍凉之感。
「我东方家血脉,传自先祖皇太极,但世家的崛起不过八百年,到这一代,也没
有什麽杰出人物,实在愧对太极公。」
说著足以震撼大陆的秘闻,东方玄龙轻描淡写地道:「往後的时代,是天位强者
争雄的局面,除了我这死老头子,至少五十年之内,东方家没有足堪进入天位的人才
。我那女婿傻头傻脑,东方家交在他手里,完蛋更快,横竖都是要倒下,送在你手里
不是更好?」
说到此处,东方玄龙忽地诡异一笑,道:「其实,我真正想做的,并不是这劳什
子的东方家主……」
「呃?那你想做什麽?」
「印刷书籍、办杂志。」
「你脑子有病!有军火不卖,办杂志?那样有赚头吗?」兰斯洛打死也不相信,
这老淫虫会有这麽高尚的志向。
「我常常希望有个三弟,叫做玄豹,然後用我们三兄弟的名字,合办一本杂志。
」东方玄龙笑道:「这样子的一本东西,哪有不赚钱的道理?运气若是好,说不定比
贩卖军火还赚啊!」
讲了半天,兰斯洛还弄不清楚,那究竟是本什麽样的杂志?正在花脑筋推敲那本
杂志的名字,东方玄龙已一掌拍在他背後,笑道:「好啦!别一直在我这老东西这边
浪费时间,还有更重要的人在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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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姿正传(卷十一)风姿物语座谈会《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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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五郎:嘿嘿嘿嘿~哼哼哼哼~嘻嘻……
妮 儿:你在干什麽啊?好端端的笑成像大淫贼一样,很恶心耶!
源五郎:因为我很开心啊!间隔四集之後,终於又能与妮儿小姐一起开座谈会了
,而且还在这一集与妮儿小姐有亲热镜头,因为有这麽多好事,所以我
才会笑啊!
妮 儿:哪……哪有?那样子哪算是亲热镜头啊?又没真的做什麽?(说话声音
越来越小)
源五郎:那是因为尺度问题啊!由於目前风姿的尺度,所以我们只能做到那里,
如果没有尺度限制,说不定我和妮儿小姐已经◎◎,还顺便XX,说不
定还△△了呢!
妮 儿:胡……胡说八道,谁会和你◎X△,这又不是东方老头那本什麽鬼名堂
的杂志……咦?讲到这个,那本杂志到底叫什麽名字啊?
源五郎:呵,把名字连在一起,就叫「龙虎豹」啊!
妮 儿:那到底是本什麽杂志呢?
源五郎:让作者打开人生另一扇门的纪念性刊物啊!台湾读者大概不太晓得,香
港朋友就耳熟能详了,总之,是小朋友不宜的十八禁读物。
妮 儿:果然符合东方老头的口味啊!
源五郎:呵呵,如果东方家主创刊成功,说不定会找妮儿小姐当第一期的封面女
郎喔!别的不讲,单在稷下学宫就是畅销保障啊。
妮 儿:哼!就算是那样,当封面的我也会唯美迷人,不像某人,前阵子风姿读
者在网上讨论哪位明星最适合扮演风姿人物时,他的选择名单下全是女
演员名字。
源五郎:呃……这真是致命的一击,男人长得美丽,难道也是一种错误吗?
妮 儿:关於第十集,有朋友来信反应步调太慢,这点第十一集恐怕也没有什麽
改善,要不是最後告别式的一场武打戏,几乎就要创下风姿连载以来,
整整一集没有武打戏的纪录了。
源五郎:其实,自从第六集的枯耳山之役,一直到第九集末的基格鲁招亲完毕,
整个风姿都是以相当快节奏的步调在进行,虽然达成全不拖戏的目标,
不过节奏也确实快了些。
妮 儿:所以第十与十一集才特别放慢脚步,让读者们喘口气,是吗?
源五郎:是啊!毕竟,假如每集都紧绷著不放,看久了也会弹性疲乏的。
妮 儿:那麽,第十二集会有些什麽内容呢?
源五郎:有一个颇受大家喜爱的女性角色,在阔别整整十一集後,要重新登场了
。
妮 儿:是哪一位?该不会又是我哥哥的旧情人吧?
源五郎:这一位保证不是,虽然漂亮可爱,不过在某些方面而言,比妮儿小姐你
更叫男人退避三舍呢!
妮 儿:讲到这个,很多读者都很怀疑,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一见面就求婚
,整天追在我後头跑,你不觉得这种一见锺情的恋爱太肤浅、太突兀了
吗?
源五郎:突兀?不会啊!因为……我就是为了与妮儿小姐相遇、相伴,才存在於
这个世间的;从我到来这世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缘份,
这样又怎麽会突兀呢?
妮 儿:你、你讲话好肉麻啊!一个男人说这种话,恶心死了。
源五郎:单单只有言语,当然会觉得肉麻,不过如果配上实际动作……哎唷!我
还没吻到呢!妮儿小姐你又插我眼睛……
妮 儿:本期座谈会到此结束,那麽,各位读者,我们十三集再见啦!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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