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acrosoft (生命不息,相亲不止……扯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姿正传卷十六全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26 18:50:16 2003)
风姿正传(卷十六)第一章─苏生水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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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 雷因斯 北门天关
经历一场激战,北门天关可以说是处於极度的混乱当中,倘使有敌人趁隙发动攻
击,情形肯定一发不可收拾。
连串事件的激烈变化,把当事人以外的相关人士全看傻了眼。原本的花家子弟兵
还好,毕竟身为降卒的他们,多少抱持著一种事不关己的想法,冷眼旁观这一切,但
来自稷下的贵族兵心情就很复杂。
长久以来,驻守在恶魔岛上的五色旗,是雷因斯人民在国内武风不盛之馀的最大
荣耀,又因为宫廷刻意包装,所以只要提到这群抛弃一己安乐,甘愿在孤岛上与魔族
对抗的英雄军队,雷因斯人无不衷心钦佩。然而,自从实际接触後,他们发现这支传
说中的英雄部队,实力比想像中更强,但却被层层黑幕所笼罩,越来越没有「圣者之
军」的感觉。
若说忠诚心,五色旗是绝对没有问题。任谁都肯定,不管面对怎样的强敌,这支
健旅都会悍不畏死,争先完成任务。不过,他们效忠的对象究竟是谁?这就是个很大
的问题了,光是看他们两次掉转枪口的行为,就让众人惊疑不定。
「五色旗真是很强,这支军队没有成为敌军,是我们的幸运,不过……他们好像
也算不上友军。」
当有人苦笑著说出这样的感言,其馀军官都只能点头默认。而将秘密主义当作行
动准则的五色旗,则是一点解释的打算都没有,行动如常,就像之前的一切全然没发
生过一样。
只是,还是有一些事情,是没法装作没发生的……
当稷下城被核子导弹大洗礼的消息,传遍风之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北门天关自不
可免地接到了这个噩耗。五色旗的幕僚一致主张,必须要封锁这个势必会动摇军心的
消息,以免大军未战先溃。
「这不是感情用事,或是流於无意义的人道精神的时候,这些新兵都来自稷下,
这消息若不封锁,估计有一万以上的新兵会叛逃回稷下。」
这份评估源五郎如何不知。担任一名幕僚,他有足够的冷静与判断,情知这个要
求的正确性,但他心中感性的一面,则排斥这样的做法。左右沉吟,最後是理性取得
了胜利,他以自身智慧作出了最妥善的决定。
「这个提案很正确,但我想大家都明白,我并不是全军主帅,仅是一名幕僚总监
,对於这个结论,大家没有异议吧!」
「……」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麽我就把这项提案呈报主帅,由她来作决定,如何?」
「……」
结果就一如源五郎所料,负责为此事下最终裁定的妮儿,当听见众人有事求见,
起先是很不高兴地表示「打扰少女美容睡眠的家伙罪该万死」,但听完整件事始末後
,脸色大变,爆发了火山般的狂怒,人型暴龙的吼声,响彻北门天关。如果不是因为
她伤势不轻,犹自下不了床,肯定要诉诸武力解决。
「搞什麽嘛?大家不都是一国人吗?为什麽要做出这种事呢?」妮儿气急败坏地
吼道:「敢作为什麽不敢当?既然有胆子作这种事,就不要怕被人知道!」
在少女的怒吼声中,五色旗成员全都往外退走,只留下默默挥手致意的源五郎。
而当一轮发泄之後,妮儿自己也有些意外,这些人退走的姿态极为恭谨,却看不出半
点落荒而逃的样子,换言之,他们并非因为畏惧自己而退,那退走的理由是什麽呢?
自己可没有傻到去相信这些冷血家伙会认同自己的观点。
「这个嘛!很简单,因为你现在是主帅啊!」源五郎耸肩道:「白家人对於领袖
命令是绝对服从的,而妮儿小姐你已经正式被任命为五色旗统帅,别说是这个,就算
要他们去跳海,他们也不会反抗啊!」
给这样一说,妮儿才想起来,昨日那个死矮子临走之前,敕令五色旗,往後听命
於己。就是这一点特别讨厌,明明就是敌人,为什麽自己要领他的情呢?再说,自己
统领北门天关所有兵力的指挥权,是由兄长亲自授权,凭什麽要接受他的任命呢?
越想越是生气,偏生手上痛得厉害,两条臂骨都给震断,手掌根本是体无完肤,
好多处皮肉都被整块削去,露出森森白骨,瞧来著实恐怖,打从拥有天位力量以来,
从没受过这样的伤,虽说天位高手肉体回复力较常人稍强,但没有十天半个月,这些
伤肯定是好不了了。
心中气恼,妮儿用裹满绷带的双手抱紧枕头,独自坐在床上生闷气。伤痛乏力,
少女的穿著显得很随意,一件花格子图样的睡衣睡裤,再抱著个大大的枕头,看起来
实在很孩子气。
一旁的源五郎心中有著惋惜。能得到妮儿信任,自由出入於她闺房内的男性,北
门天关内可是仅己一人,若是妮儿能像同年纪淑女那样穿起丝质睡袍,对自己而言,
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不过……如果妮儿变成郝可莲那样的艳姬,自己恐怕会
很伤脑筋吧……
「你这个人真是没用啊!打都不打就认输,害得我们一败涂地,丢脸死了。」
「没有办法啊!因为美丽的妮儿小姐变成了人质,没用的我只好举手投降啦!」
「所以才说你没用啊!我和那个臭矮子打了那麽久耶,你如果早一点到,我们合
力战他,早把那个死矮鬼扯成十八块了!」
「嗯……如果他给我们这种机会的话……」一如以往,源五郎微笑著述说己见,
没有直接顶回妮儿的话语。
长时间的相处,妮儿也听得出话中另有所指,沉默半晌後,怯声问道:「那矮子
……有这麽强啊?」
源五郎摇头道:「不是强不强的问题。和我们比起来,对方非常地熟悉争战之道
,如果我在你败战之前赶到,他会立刻丢下我们,瞬间远遁,不会给我们同时对付他
或是车轮战的机会。」
「对嘛!我就这样想,那个臭矮子其实也没什麽了不起的,要不是忽然使那种阴
险怪招伤我的手,我昨天早把他撕成碎片了!」妮儿说得气愤,在床板上捶了一下,
却碰痛手上伤处,哀叫出声。
源五郎微微一笑,轻拍著妮儿肩头,柔声安慰。
虽然资质绝佳,但心上人的战斗经验还嫌不足,特别是对付杀手的攻击模式!过
去在逃亡往基格鲁的路上,虽然有遇过杀手,但一来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二来有自己
从旁照应,并没遇上什麽凶险,而恢复天位力量後更是无往不利,不需要担心这问题
。
然而,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武者,都知道一个常识:一名成功而杰出的杀手,往
往可以杀掉超乎本身实力十倍的高手!
把目标放在杀死敌人,和一心要击败敌人,两种战斗模式截然不同,而那种绞紧
神经、把握住敌人每一分破绽,作最大限度的利用、看准破绽伺机一击而杀的心情,
更是妮儿所无法体会的。
拥有天位力量的优秀杀手……光是想像就觉得一身冷汗啊!
妮儿不喜欢源五郎这样的眼神。虽然常常斥骂他「世上最软弱没用的生物,就是
像你这样的男人」,但心里却是明白,自己与这男人之间,仍有一段难以超越的距离
,那些耻笑仅止於玩笑而已,若是认真,自己就成为最可笑的笑话了,特别是被他以
这样的眼神注视,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头脑简单的小女孩,在接受大人惋惜兼莞尔的
安慰。
「如果两败俱伤也就算了,我们两个人都伤得惨兮兮,却让那家伙得意洋洋地全
身而退,让哥哥知道了,我要怎麽向他交代啊!」
最让妮儿火光的就是这一点。自从由源五郎送来的那个机械,目睹基格鲁擂台之
战的全貌,从中学到魔龙皇拳之後,自己便加意苦练,与自身天魔功结合,期待下次
与强敌交手时,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哪知道好不容易有了实战机会,却在敌人手里
惨败,练的武功一点意义也没有。
「对上这样的敌人,如果是老大自己,只会输得更惨,所以你不用惭愧啦!」源
五郎笑道:「至於说他全身而退,这点我想应该不至於吧!」
「什麽意思?」
「妮儿小姐太小看天魔功的威力了,以你目前的修为,小天位里没有任何一人可
以硬接你这许多记天魔功之後,仍能毫发无伤的。如果我没有料错,白起的两条手臂
现在大概比你更惨,坑坑疤疤的血洞,加上溃烂、中毒,就算用乙太不灭体,恐怕也
要折腾个两三天才能痊愈。」
源五郎回忆起对峙时的种种,自己固然心理紧张,但对方又何尝不是在强撑?用
那样伤痕累累的手臂连续催用核融拳,伤敌之馀,恐怕本人也快疼昏过去了吧,但这
家伙却能强行压下各种痛楚,冷静如常,不露痕迹,单是这份功夫与定力,就让自己
不想与他为敌。
「喂!看你的样子,好像还知道点什麽,说出来啊!」妮儿晓得源五郎原则上都
对自己很老实,但也有些事,自己不问他就不说,这时候就得要主动问了。
「嗯!其实是些蛮没意义的事,我的资料不全,说出来意义并不大。」
从源五郎口中说出的,是有关於白起的身世与来历。尽管不像兰斯洛拿到的那份
资料一样清楚,但综合小草说过的只字片语、青楼的情报、自己的推判,源五郎仍然
把大概事态掌握到八九成。
「用太古魔道作出来的人类?好恶心啊!」
「嗯……我想并不完全是人类。九州大战後,太研院就在作一些禁忌研究,人类
的身体强度有限,如果要制作完美战士,大概会同时混入精灵与兽人……甚至魔族的
血统基因,综合这些种族的优点,制作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悍生物!」
「恶,我鸡皮疙瘩都要掉出来了,那根本就是大杂种嘛!」妮儿吐吐舌头,道:
「早知道那家伙是这种怪物,根本就不该笨得和他公平动手。」
「那该怎麽样?」
「那种专门为了战斗而制造出来的天才怪物,我们正常人类和他交手太吃亏了,
应该让我和我哥哥联手,再加上你也行,我们一起围殴,赶快把他了结,对这个世界
比较好。」妮儿道:「你看,他在稷下城里杀了那麽多人,这种人留在世上,太危险
了!」
说著,少女想像著那种怪物的制造过程,多半是在制造时期,就已经用太古魔道
灌输了一堆武功技巧和杀人手法进去,年纪小小,就已经懂得用刀子冷静地分割人体
,这种怪物才真是应该早点被消灭,早死早超生。
「妮儿小姐也算正常人类吗?我想很多人会对这个自我评价有异议喔!」急忙躲
过妮儿盛怒下重手砸来的茶几,源五郎沉吟道:「不过,天才战士啊……有这麽简单
吗?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什麽意思?你有话没对我坦白喔!」
「暂时缓一下吧!因为这是连我自己也不确定的事,现在说出来,没有什麽意义
,不过,或许连小草小姐也没有发现就是了……」
「什麽嘛!神秘兮兮的。」妮儿皱眉道:「还有那个像小孩子一样的女魔法师也
是,有这麽厉害的人,就应该早点出来啊!看著我们挨揍,很好玩吗?」
源五郎哑然失笑。妮儿指的,当然就是梅琳老师,这位雷因斯的首席长老,就连
小草自己也指挥不动,她要作些什麽,是没有旁人能勉强的。
「妮儿小姐有些事弄错了。」源五郎道:「白起并不是因为梅琳老师的出现,才
赏脸地退走;梅林老师也不是因为要阻止我与白起对战,所以才现身的。」
「呃!那是为了什麽?」
「因为阿草已经到了城外,为了避免事情进一步扩大,他们必须要让这一战就此
了结。」
「阿草?」妮儿楞道:「昨天……那个女人也来了吗?」基於个人心结,少女并
非每一次都很坦率地称呼嫂子。
「不,不是阿草小姐。」源五郎的笑容忽然变得充满讽刺意味,「是阿·草·先
·生!」
在深沉的夜里,少年偶尔仍会想到从前。一些虽然没有刻意去遗忘,但却不会主
动想起的过往,在这连星光都为之沉淀的深夜,会缓缓地自脑里流过。
自己的过去,到底是由什麽元素组成的呢?依照太古魔道的学说,世上万物都是
由一些肉眼无法看见的元素所形成,那麽,当把「过去」这样东西作分析,会得到什
麽样的元素呢?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记忆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是待在苏生水槽里,那种特殊黏液的气味,闻
久了像是某种尸臭,到现在还常常会嗅到。连续大半年都待在苏生水槽里,身上插满
了各式各样的管子与线路,旁边则是住著一些奇怪的邻居,左边的那个魔物,身上起
码有著十二条触手,右边的那个也很奇怪,毛皮、鳞片、肌肤、硬甲……这些构造都
可以在它身上发现。
一直看著这些东西,恍恍惚惚,就觉得自己也化身为其中之一,变得那麽样的怪
异。而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就会看见水槽外的那些研究员,用一种看著魔界怪物的眼
神,在凝视他……那时候,他就有一种欲望,想要把这些人的眼珠子全挖出来……
「怪物」、「异种」、「魔物」这些称呼,早在幼时他就已经听惯,而在那些之
外,还有什麽印象深刻的东西吗?
有!记忆中,那张大大的手掌,总是毫不留情地朝自己挥来,而伴随而至的,则
是一句比「异种」更让自己永烙於心的称呼。
「你这不出色的东西!」
这句斥骂,每次都造成锥心之痛,因为如果不是一记耳光掴来,把头骨打裂;就
是一记重脚,让跪倒在地上狂呕的他,以为肚破肠流,所有内脏全部流了出来……
并不是每一次都是那样默默挨揍的,曾经有一次,虽然只有那样的一次,但当时
仍年幼弱小的他,仍尝试对面前那道过於高大的身影反击。
「我有什麽地方作得不好?为什麽爹你要这样打我?我、我是不是你的儿子啊?
」
相较於流著眼泪,嘴里不停喷出血沫的小鬼,父亲的回答则充满了压倒性威势。
「儿子?这样不出色的东西,哪有成为白家人的资格?你这让我蒙羞的不良品,
别用那恶心的称呼叫我!」
与这回答一同飞来的那记重腿,威力实在不简单,说不定父亲就是在这样的过程
中,创出了光电腿的三绝式也不一定。
跟著,在每一次痛殴之後会出现的,总是那麽样的一双温暖怀抱,将他搂在怀里
,随著那渐渐泛起的圣光,心里慢慢变得温暖,好像什麽痛楚都渐渐消失。
「乖儿子,没关系,妈妈在这里,妈妈疼你唷……」
「哗啦」一声,水花飞溅,整个苏生水槽在乓然声响中,迸裂成碎片,大量黏稠
的营养液,随著强化玻璃碎片流往地面。
本来忙碌的众多技术人员,闻声全都放下了手边工作,匆忙地赶了过去,安静地
看著那从苏生水槽中踱出的纤瘦身影。
将黏在身上的各种贴线扯去,一名负责监视各项纪录数值的技术人员前来报告。
「大公子,您刚才的脑波很不稳定啊!」
「我心里有数,有劳了。」
接过部属们递来的长袍,白起迳自披了上去。个头不高,身材再好也有限,他并
没有什麽兴趣只穿著一条短裤,向部属们展露自己实在不怎麽样的排骨身材。
打从许久之前,白起就已经习惯在苏生水槽里冥想,用以代替睡眠。心灵在完全
安静之下的休眠,比寻常睡眠效果更好,短短半个时辰就能回复所有疲劳,而自从习
惯这方式後,他就很少再作过梦了。
但是,最近的梦似乎多了点,当过去的镜头一一在脑里重现,已经平静的心湖再
次泛起涟漪,所以才会有梦的出现,才会再像平常人一样,自梦中冷汗涔涔地惊醒。
只不过,为何让自己惊醒的地方是如此特别而尴尬啊……
「奴隶甲到哪里去了?」
不再把精神浪费於无聊思绪,白起向部属查询韩特的去处。一如所料,研究人员
仅是苦笑著回答,似乎是又偷偷躲起来,尝试用天位力量解毒了。
这回答不算意外,以韩特目前的心情,一定是非常希望尽快解除身上毒素,跑离
雷因斯越远越好,回复开开心心的赚钱生涯,怎麽也好过在这场内战中越扯越深。不
过,白起非常肯定,今晚韩特只会再次解毒失败,然後触发潜伏「毒患」,明天早上
忍著疼得快昏过去的胸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随便他吧!我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白起的指示极为简单俐落。首先替白天行拟定讲稿,对於稷下城内的人民进一步
施加压力,同时整备武器,但也要预防有敌人前来突袭,破坏此地军武。另外,压力
也要直指太研院,让那几家收了重款的媒体,持续照这边的意思发布言词攻击。
「之前已经说过勾结了,这次要换点新东西,如果没有什麽特别点子,就直接照
他们的提案,说他们两个人恋奸情热,搞著不乾不净的男女关系吧!」
听到主帅这样命令,旁边的技术人员都觉得有些想笑,即使是疯狂的白家人,对
媒体也从来都不抱好感,现在要以这样的形式来作攻击,那感觉实在是很怪异。
「对了,奴隶甲如果出现,立刻要他来见我。」将手上新到资料翻阅一遍,白起
皱皱眉头,有了新的主意,在否决掉自己亲自入城动手的必要後,他决定把这样的苦
差事丢给韩特。
「不过……有点奇怪,我是不是忘记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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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六)第二章─劲爆丑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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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城的百姓,自昨日以来,便遇上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内战进行至今,不管
他们心理拥戴的是哪一方,手上没有任何力量的他们,根本无法对战局产生影响,只
能被动地旁观著战局演变,不甘不愿地成为战争中的受害者。
然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凝聚自己的力量,将这场战争结束。城
外的白天行发表了公告,只要献出兰斯洛亲王的首级,出城受降,那麽这场战争就此
完结。
内战持续良久,百姓们确实是觉得烦了,而在经历过大洗礼的震撼後,稷下人民
更是强烈地厌恶战争,希望能早日结束这没有意义的厮杀,只是,对方开出的条件委
实不易,就算现在局势摆明了,兰斯洛一方没可能在内战中获胜,但面对拥有天位力
量的兰斯洛,即使倾尽稷下的人力物力,也不可能杀死这样的强人,更何况兰斯洛若
是一心要走,城内又怎有人拦他得住?
想不出实际解决办法,百姓们笼罩在一副沉闷难耐的气氛中,特别是想到十多天
後,白天行即将发动第二次毁灭攻击,所有人的心情就格外恶劣。
之前稷下学宫里,曾有学者分析表示,稷下是雷因斯首都,包括象牙白塔在内的
众多珍贵建筑,更是雷因斯人的信仰,白天行便是向天借胆,也不敢进行大规模破坏
。而今,当白天行宣誓要屠城,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决心,当初自信满满做著那些分析
的学者们,早就与自己的研究报告在大洗礼中一同化为灰烬。
「稷下城没什麽了不起,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臭虫,在我眼中更是一文不值,若
是十五天後你们仍冥顽不灵,我就用核能导弹夷平稷下,让你们与那伪王陪葬,然後
我另选其他城市当首都,你们则以无知愚蠢的形象,永留在我雷因斯的历史里!」
这是白天行在宣示文告中发表的话,曾与他有同窗之谊的稷下学士们都很吃惊,
不理解他为何会忽然变得这样霸气滔天,视一切若无物。而仔细想一想,等若已将雷
因斯全土掌握在手中的白天行,确实没什麽好顾忌的,之前虽有人预测,他要取得稷
下的丰庶财力,不会放手破坏,不料白天行一出手就毁了价值最大的象牙白塔,充分
证明了决心。
现在的问题非常棘手,尽管已经有人开始觉得,兰斯洛亲王的为人,其实也还不
坏,但是再怎麽说,他都不像是历代女王那样,会为了百姓牺牲自己所有的伟大人物
,纵使他不眷恋权位,甘心退让,也不可能自己把脑袋砍下来,当作求和礼物吧?
烦躁不安的气氛,让人民的心情极度恶劣。丧失亲友的难过心情、十五天後大有
可能与亡故亲友拥抱重聚的可能,让稷下城内充满著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任谁都担
心,大规模民变一触即发。
即使没有刻意挑拨,暴动气息也已极为浓厚,何况这两三天媒体一直传送出让人
侧目的消息。那是有关太研院特别小组负责人爱因斯坦博士,其实是奉兰斯洛亲王之
命,潜入太研院,意图将整个太研院纳入掌控中的消息。
这些内幕越揭露越是荒谬离奇,先是指称爱因斯坦博士的真面目,是一头矮人族
的异种,而在这项谣言不攻自破後,又再度刊出了让稷下百姓目瞪口呆的报导。
这份以「劲爆!皇室丑闻大揭秘」为题的报导,主要说明爱因斯坦博士与兰斯洛
亲王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早在兰斯洛还在艾尔铁诺为盗时,他们就勾搭在一起,而
後一直流亡到基格鲁,仍是恋奸情热,两人在夜里互打麻药後,进行极其不堪入目的
性行为,种种怪模怪样的丑态,竟将无意间撞破此事的莉雅女王活活气死,呕血驾崩
於基格鲁……
不知是真是假,但即使只有一成的真实性,那也委实非同小可,让阅读过这篇报
导的稷下人民,个个脸色凝重,面面相觑。
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稷下人民回答不出。兰斯洛亲王、爱因斯坦博士,对他们来说都是外来者,早半
年前,他们甚至不晓得这两个人,现在要对他们的人品作出论断,资料实在太少了点
。
不过,有几件事是他们不会忘记的。姑且不论兰斯洛,人们对於那个在大洗礼之
後,扛著沉重仪器,率领大批研究员,在稷下城内到处清除辐射影响的少女,印象非
常深刻。
从清除辐射,一直到挖掘救人,这个看来个头不高、娇怯怯的少女,最早到场,
一直撑到体力不支,才被部属们强行架回去休息。除了指挥、使用仪器,每当发现有
生还者讯息,她第一个扑到砂石堆中,急切地守护著所有生命,虽然嫌没理智了些,
但看在旁边所有人眼中,却都感谢著她的心意。
是像报导中说的一样,这些作为都仅是在作秀吗?
这就难以判断了,不过,当有人拿这句话向太研院的研究生查询,却被他们愤怒
地将手套丢在面上。
「虽然我们还无法完全证明,但我们相信爱因斯坦博士的心意,有谁再说出这麽
下流的话,全太研院的手套都会丢在他脸上!」
根据贵族礼仪,丢掷手套,代表著要求决斗,研究员们以这样的姿态,全心支持
著敬爱的领袖,坚决的态度,震慑了所有登门采访的记者。
不满一个月的时间,竟能够让这些眼高於顶的研究员,这麽样地爱戴,这个少女
的魅力可想而知。事实上,研究员们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但每个人都记得,当要进入
核爆中心工作时,他们都有著顾虑,即使穿上防护衣,处於那麽高辐射的危险地带,
仍然是有危险,倘使真的被辐射毒物入体,除非是拥有天位力量的高手,否则任谁都
是无可救治。
爱因斯坦博士当然没有天位力量,但她却毫不犹豫地当先抢了进去。那麽娇小的
个头,却作了这麽多的事,发挥著让他们这些男儿汉都要低头的勇气,这样的她,如
果还要被污蔑成故作姿态,那不是太没天理了吗?
对於那些喧嚣的谣言,所有研究员都希望能够早点厘清真相,然而兰斯洛亲王迄
今却未作任何说明,由於象牙白塔被炸毁,亲王殿下又忙得东奔西跑,一时间实在找
不到他究竟落脚何处?
当好不容易探清了他落脚的住宅,一处由宫廷大老白德昭暂时借出的宅院,众人
赶了过去,却看到爱因斯坦博士已经先到一步,正敲著那扇闭得死紧的大门。
「大郎先生!你出来啊!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是不是真的只是在利
用我?」敲打著厚重铁门,少女是那麽声嘶力竭地叫喊著,「为什麽?为什麽你不肯
出来见我?我在等你亲口对我说话啊!」
少女脚边,机械狗直绕著打转,不时更助威似的吼上一两声。以卡布其诺一张口
便轰穿研究院合金障壁的火力,要弄破这扇门实在轻而易举,但少女却希望能让被要
求会面的一方主动出来见面,因此并没有打算动用武力。
距离消息被揭露,已有好一段时间,爱菱始终在等著兰斯洛的前来,只是等来等
去,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最後实在按耐不住,查出兰斯洛亲王目前的行馆,亲自登
门造访,却是吃了个闭门羹,内里的管家迟疑了一阵後,说亲王殿下此刻外出,不在
府内。
怎麽听,这都像是推卸之词,爱菱也不顾路人奇异的眼光,迳自在门前苦候,久
了,更直接敲起门来,内里却来了个相应不理。
无论外界的说法如何、自己怎样去猜想,事实的真相应该只有一个。在爱菱心中
,她仍努力地想要去相信一直协助自己的那位大郎先生,同时,她也不得不想到对方
身上的那半面铁牌。
当日在阿朗巴特山,自己曾亲口答应皇太极老爷爷,会全力帮助持有这半面铁牌
的传人,基於对已逝者的尊重,自己怎样都不会反悔,即使是那个讨厌的兰斯洛亲王
,如果持著那半面铁牌来要求协助,自己纵是不愿,也还是会去做,更何况现在兰斯
洛亲王可能就是大郎先生……
爱菱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她知道,政治这种东西,没有自己所想像得那麽简单,
很多时候,必须用一些己所不愿的手段,她虽然厌恶,却可以理解兰斯洛先生的做法
,因此,即使证实对方有意利用自己,去谋夺太研院的支持,她也可以原谅,毕竟,
她曾经从这个男人身上获得许多,而若没有皇太极的栽培,她更是不会有今天……
可是,这些谅解都有个大前提,不管怎样,她都要听见兰斯洛先生的亲口解释。
只要对方用著歉然笑容,低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声对不起,那麽她也可以宽大地回
以谅解的笑容。
(拜托,兰斯洛师兄,只要一句话就好,为什麽你连这一句抱歉都不肯给我?)
对於爱菱的这个问题,兰斯洛确实是没法回答,不管他本人想说的是什麽,当他
根本就不在这间屋子里,怎麽有办法回答爱菱的质问?
与爱菱的关系一被揭露,兰斯洛非常恼火,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放火烧了所有相关
报刊,不过,在民主风气盛行的雷因斯,这种做法是不可能的,另外,城内此刻混乱
的气氛,也让兰斯洛多所顾忌。
起先,他是想见见爱菱,和她解释一下,一切的偶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过因为
爱菱始终不离太研院,找不到适合的说话机会。到後来,他开始这样想著。
相处过这些时间,那丫头应该了解我是什麽样的人啊?为什麽我非得去向她解释
呢?她对我的信任,该不会这麽脆弱吧?
抱著这样的想法,兰斯洛在解释行动上就不是很积极,转而处理其馀让他困扰不
已的问题。一直到妻子揪著他的耳朵,把他给拉了起来。
「啊!痛,这样会痛啊!婆娘,你在做什麽啊?」
「拉你去向人解释啊!你这麽拖拖拉拉,要弄到什麽时候才去把话讲清楚?」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谎,当初她也是用假身分骗我啊!还有你这扮什麽白三
公子的人妖,要道歉你也要去。」
没有直闯太研院的打算,两人最後来到爱菱在酒店街的住处,进了那间小木屋。
本来,爱菱曾打算让研究员们每日到此接自己上班,藉此强迫他们走入民间,多了解
一些他们平日不关心的事。不过,後来诸事纷至沓来,爱菱自己又常常在太研院忙得
头昏脑胀,连又常常在太研院忙得
头昏脑胀,连间回这暂时住处,那个构想也就随
之泡汤。
「喂,那丫头该不会整天不回来吧?」
「这个……老公你这样问,我也不晓得啊!」
「你不是魔法女王吗?随便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老公你还是天位高手呢!这麽想知道的话,用你的天心意识去感应啊!」
在小木屋里枯坐了一个时辰,看著室内简单的摆设,一张挂著蚊帐的破旧木床、
一张茶几、几张凳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两人都觉得烦闷,这时,提议买些点心回
来的小草,却带回了一份刚刚出刊的号外。
「什麽?居然说我是同性恋?我要杀光写这篇号外的浑蛋!」
看了报导上的消息,兰斯洛怒不可抑,死瞪著那再次被翻掀出来的丑闻,指称自
己有著不正常的性癖,和手下的男性,从俊美的源五郎到肥胖的雪特人,都曾经有过
一腿,而平常在自己身边跟进跟出的雪特人,最近之所以不见踪影,是因为自己害怕
丑闻外泄,已经将他偷偷灭口了。
「混、混帐东西!到底是什麽人敢写这种恶心谎话?」
「这个……好像是一种叫做狗仔队的奇特生物……」
不像丈夫那麽明显的反应,但小草也是盯著这份号外,对里头的描述感到吃惊。
「你看,这里真是胡说八道,就算是和老婆你,我们每天晚上作的那些,是不堪
入目的行为吗?是怪模怪样吗?呃……等等,现在想起来,好像还真有那麽一点怪…
…可是,至少我们没有互打麻药啊……嗯,那都不是重点啦!」
兰斯洛把桌一拍,怒道:「要是本大爷还在当强盗,立刻就率领兄弟,砸破他们
所有门窗家俱,再一把火把他们的狗窝烧得乾净。」
「嗯,可是,至少有一点,他们没有说错喔!」小草凝望著纸上文字,频频点头
道:「我确实是常常被老公你气得要死,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变成幽灵,说不定真的会
吐血身亡呢!」
看著丈夫一副愧疚的表情,小草笑道:「不用太介意啦,而且,这种事我以前就
常常遇到,那些媒体总想要挖王室的丑闻,找不到妈妈她的破绽,爸爸不在,二哥根
本是会走路的丑闻大合体,没东西好挖,最後矛头就通通指向我,一下子说我施打麻
药,一下子又说我在稷下开乱交派对,还说我逼所有教授叫我女王,图谋不轨……啊
!那段日子才真是不好过啊。」
「这麽过分?你忍得下?」
「当然忍不下啊!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在深夜拎一桶油,带好火种,想要放火烧
掉他们的屋子。」小草吐吐舌头,道:「不过,最後都是被梅琳老师逮个正著,说什
麽未来的女王不可以在半夜偷偷当纵火魔,然後就把我抓回去跪了。」
听著妻子当年的糗事,兰斯洛不禁微笑,忽然,他想到一事,笑问道:「那麽,
後来这些问题是怎麽摆平的?」
「是……」小草欲言又止,最後点头道:「老公,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是你哥哥帮你解决的吧?」兰斯洛刚刚想到,在那时候,最适合帮忙妻子
解决这些问题的,大概就是财可通神的二舅子白无忌了。
「二哥那时候直接把这些东西全部买下,自己当了老板,就没有类似困扰了。」
小草的回答,也正代表著一件事。既然这麽长的时间里,白无忌都能压下这些荒
谬报导,那此刻这类东西的一再炒作,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或许是碍於兄弟之情,他
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体来说,白无忌已然作出选择,站在与妹夫相反的方
向了。
「伤脑筋啊,两个舅子都是一看见我就打,我是这麽讨人厌的一个家伙啊……」
再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兰斯洛多少有点泄气,特别是在白天行的威迫公告发出
後,遇到的人嘴上没说,但都是用一种希望他自动退位的眼神,哀求似地看著他。置
身在这种环境里,分外地让他感到意志消沉,提不起斗志去和敌人重新拼过。
「不要这样嘛,这些并不代表什麽啊!」
「可是……」兰斯洛的语气显得很迟疑,慢慢道:「小草,你认为,如果我不占
据这个位置,你觉得会不会有什麽不好?」
小草心中一凛。大洗礼的事件,对兰斯洛还是有所影响,毕竟,如果事情重来一
遍,他并没有把握能够阻止,还是只能眼睁睁地坐视事情发生。长久以来的自我怀疑
,当听到敌人的攻击预告,心里终於产生了动摇。
假如兰斯洛是个彻底自私的人,这时候的压力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要死抓
著王权直到最後一刻就可以了,不过,虽然在某些方面的道德感比较差,但是面对这
种涉及万人生死的重大关卡,他不得不开始学著思考大局,以大局为重。
「现在的事实是,如果我还一直呆在这个位子上,稷下百姓就会失去他们的所有
,没错吧?」兰斯洛道:「从北门天关把妮儿和老三调回来,或许可以解决目前的困
境,但那也无法保证能尽快结束战事,如果这样继续拖下去,给稷下百姓的伤害,我
想只会更深,甚至让前两天的那种惨事一再重演。」
小草聆听丈夫的说话,充分感觉到了兄长对他造成的压力。自己已经试著联络枫
儿,但是应该在自由都市的她,目前却下落不明,联系不上,希望不是已经遭了兄长
的毒手。
「你那个老哥,实在是不简单,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不能不承认,他是一个非
常麻烦的对手,那份资料上面说,他学什麽东西都一学就会,看起书来也是一目十行
,身体不但百毒不侵,连魔法诅咒也拿他没办法。和这样的人作战,我总觉得敌人像
是靠作弊在赢,不过,我确实是拿他没办法啦……」
兰斯洛续道:「要像他那样心狠手辣,我做不到,可是,如果我做不到,大概就
没办法与他竞争,最後反而牵连到很多无辜的人。我这个人啊,最讨厌的就是牵连无
辜,让自己一辈子不舒服,所以,如果真的不行,我不想勉强支撑下去。」
小草为之沉默,像这样关乎个人意愿的抉择,身为妻子、要与这男人共享未来的
她,并非没有发言权,但是,这时的她却希望以一个友人、知己的身分,让兰斯洛能
够选择最符合本身意愿的道路。
「如果这麽做,对你会很抱歉,不过王位最终是由你大哥来继承,对你们家来说
,也算交代得过去。」兰斯洛道:「所以……如果我放弃王位,可以吗?」
经过这麽多的努力,最後仍是做出这样的决定,让所有心血付诸流水,小草自是
有著遗憾。不过,这遗憾只是少许,对於丈夫能够自己做出选择的喜悦,足以盖过那
些不快……
微微一笑,小草道:「没关系啊,这世上除了当国王之外,还有很多职业可做嘛
!就算离开雷因斯,我们也是饿不死的,看你要做什麽都行,我们再去找个新的人生
吧!」
获得妻子谅解,兰斯洛心中如释大石,轻松之馀,却又有几分意外地失落,无声
无息地袭上心头。
「那麽……既然人一直没等到,我想今天大概不会回来了,我们回去吧!」
小草站起身来,却给丈夫牵著手拉住。
「怎麽了吗?」
「你九叔公的那间房子,人多眼杂,回去以後,很多东西你不觉得很不方便吗?
」
「不方便?不会啊,你觉得那边会缺少什麽东西……哎!」话没说完,一声惊呼
,已给丈夫打横抱起,整个人平放在後头床上。
「不好吧?在这里?」
「有什麽关系?这里隐密,有没有别人会来,难得已经有了决定,当然要做点事
情来庆祝啦……呵呵,你知道吗?你穿男装的样子,看起来好俊俏啊!」
「你好变态啊!想要在这种地方……」
「呵,谁叫你不反抗?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尖叫让人来救你啊……」
夫妻俩人贴面低语,相互调笑,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小木屋里,享受著不被打扰的
隐密时光,直至女方终於发出尖叫,打断了本来的甜蜜气氛。
「啊~~~~~~~」
尖叫是伴随著开门声一同响起,两者虽有先後之分,但兰斯洛一时间还真弄不清
发生什麽事。
「你、你们……你们两个男人在我床上……在我床上作、作什麽……」
忽然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虽然室内光线昏暗,两人身上衣著也算完整,但却足
以让哭累回家的少女,感到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撼。
「白、白三先生……为、为什麽你的胸口有……有那种东西?老天,你们果然不
是正常人……我、我要离这里远一点……」
颤声说著已经语无伦次的句子,少女掉转过头,在机械狗的吠叫声中,飞也似地
掉头就跑。
「看吧!都是你不好,早就和你说不要了,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方啊……」
「可是你又没有强烈反对,而且,我们根本都还没开始,谁知道她会那麽大反应
……」
「人家是纯情少女啊!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变态色魔吗?」
「唷,抱歉喔,你不觉得把你这个字换成我们会比较贴切一点吗?」
「……」
由於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兰斯洛和小草因此忙著在附近到处找人。以兰斯洛的
天心意识,要找到爱菱是很容易的事,但对解释东西感到麻烦的他,却不希望在这上
头大费周章,因此并不运转天心,故意放慢脚步,在酒店街漫步,希望由妻子先碰到
爱菱,两人把话讲得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出面结尾。
那日轰炸稷下城的两枚导弹,一枚摧毁象牙白塔,另一枚的落点离稷下学宫颇近
,因为距离、加上爆炸范围被压制的缘故,并没有伤到酒店街这边,反倒是日前兰斯
洛与白起一战所造成的破坏,弄塌了不少墙壁房屋,现在仍未修复,看在兰斯洛眼里
,又是一阵感慨。
或许是因为自身由太古魔道的技术所造,所以白起才会那麽冷冰冰地没有人性吧
!又或者,他是因为根本就不把自己当人类看,所以才有办法杀这些非己同类的生物
毫不手软?
完美的天才战士……或许这些以天才著称的怪物,思考和个性都有异於常人吧!
这家伙是这样,自己的结义兄弟李老二,也是这样的怪脾气,一个比一个难相处,偏
生一个比一个强。这种人物的存在,对风之大陆上的生灵是好是坏,非己能评估,但
反正是弄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就是了。
雷因斯的王位,并不是非要不可,虽然就此放弃很是可惜,但既然自己不希望牵
连无辜,那就索性让出位置。纵然退让,白天行那蠢蛋是没可能坐上王位的,下一任
雷因斯王究竟是大舅子还是二舅子,这个伤脑筋的问题,就由他们兄弟俩去决定吧…
…
想著想著,发现了爱菱的位置,确认她已经和小草碰头後,兰斯洛朝那方向走去
。转过几个弯,穿越几条巷子,最後来到一条光线昏暗的陋巷,听到两人正在说话。
「我们那个时候只是在说话,没有作不该做的事,你误会了啦……」
「可是,白三先生,那时候,我明明看见你的胸口……你、你是女人吗?」
「这个……」
「该、该不会你真的是人妖吧?」
少女惊恐的问话,让小草为之莞尔,更想起当年的一段旧事,自语道:「说来也
是啊,我以前还常常被人叫做兔子呢!」
「兔、兔子的意思是?」
「不是什麽好意思啦,大体上,都是一些男妓、男娼、脔童之类的东西,是好孩
子不该知道的东西喔!」
陷入回忆中的小草,不经意地随口回答爱菱,却没发现身旁少女瞬间苍白了脸,
就连躲在不远处墙後偷听的兰斯洛,都吓得张大嘴巴,猜想妻子在与自己相遇前,究
竟是过著何等糜烂的颓废生活?
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爱菱向小草问起了自己的担忧,还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天,我看到大郎……不,是兰斯洛先生的那半面铁牌,假如他确实是老
爷爷的亲人,那他就是我的师兄了。」
这句话让兰斯洛全然摸不著头脑,在他生命中有一定地位的老头子,除了养父就
是义兄东方玄龙,听爱菱的语气,当然就是那个被自己丢在山上的臭老头。然而,那
臭老头到底曾帮过小爱菱什麽忙,让她这样死心塌地?
还有,那臭老头虽然常常离山他去,可是怎麽也不像这麽有本事的人啊!大从师
兄王五、小至小爱菱,怎麽会有那麽多人受过他的恩惠,一直想要报恩呢?
「我答应过老爷爷,要帮助他的传人,所以,只要兰斯洛师兄亲口向我证实,那
……那我就可以不介意之前的一切,继续站在他这一边……」
这句话倘若在一个时辰之前,让兰斯洛听见,势必大起鼓舞作用,但现在,他却
觉得有些伤脑筋,果然,小草接著问话。
「可是,这样一来,你会受到整个太研院的排斥,没办法再继续你现在的职位,
这样都无所谓吗?」
以兰斯洛与太研院目前的关系,若爱菱公开表示对他的支持,肯定会引起强大阻
力,研究员们也不可能接受表明政治立场的爱菱,继续当特别小组首领,特别是,在
两大阵营激烈斗争的此刻,兰斯洛明显落在下风,没有足够实力去支持爱菱什麽……
爱菱不得不沉默下来。她之所以表示支持,主要是看在彼此的交情、对皇太极的
承诺,可是这段时间与组员们的相处,真的是很愉快,甚至可以说是一生中最快乐、
最受人尊重的时光,忽然间说要舍弃,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啊……
「把这些东西撇开不谈,爱菱,你还打算继续这样子待在太研院吗?」小草道:
「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继续用这面目待在太研院……很辛苦吧?」
「我……」爱菱回答不出来。尽管在太研院的生活很快乐,但是心里确实存在著
一股恐惧,特别是每次自己照著镜子,看著里头那张陌生的脸孔,总是不禁会问,这
个人到底是谁?
「有个故事,美丽的公主到了晚上十二点,就会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一个平凡
的杂役姑娘。」小草道:「时间的大钟已经在摆动,虽然舞会还在进行,但是十二点
总会到来,爱菱,你打算怎麽办呢?」
凝望著小草美丽的眼眸,爱菱无法回答这问题,特别是自己的心态……
「我……我讨厌骗人,也讨厌被人欺骗,可是,如果能让现在的快乐继续下去,
我好想一直继续这个谎言,永远也不要醒来。」爱菱低声道:「但是,我又开始慢慢
地讨厌自己,不喜欢这麽没用的自己,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麽办?」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无关好坏,人生有些决定,必须由自己来下,然後不
管结果是什麽,自己对自己负责。」小草轻拍爱菱的肩头,柔声道:「你的兰斯洛先
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而你……就要试著找出自己的决定。」
这答案显然不是现在的爱菱能够答出,就在她们两人对望无语的此刻,事情有了
新的变化。在一旁把所有对话听在耳里,既然自己已经决定离开,兰斯洛便决定为小
师妹作一点事。
确定身後有二十多人往这边靠近,感觉上都是太研院的成员後,兰斯洛有了动作
。从隐身的暗处走出,迳自来到爱菱身前,也不多话,揪住她衣领往下撕扯开後,反
手再给了她一耳光,然後在两名女子的愣然眼神中,朗声道:「没用的家伙,本来还
期望你能进太研院,帮我做一点事,谁知道你这麽没用,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本来想要说些什麽的小草,在看见後方赶奔过来的大批人马之後,也就沉默不语
,慢慢地退後,与两人拉远距离。
「大……兰斯洛先生,你、你真是……」极度震惊,少女的目光集中在兰斯洛身
上,甚至看不见他身後的东西。
「就是玩你了?你想要怎麽样?你能怎麽样?早知道就别浪费那麽多时间在你这
小贱人身上,白费了我那麽多功夫,真是……」
说完临时想出的台词,兰斯洛慢慢回转过头,打算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看见
後头一堆愤怒的脸孔,然後发怒拂袖而去。
「啪!」
「啪!」
「哗啦哗啦!」
雪亮的白光,此起彼落地交错闪著,大批人马手里拿著奇怪的太古魔道工具,对
准著自己,不知究竟在干什麽地操作著。汹汹来势,将兰斯洛整个看得呆了,一直到
不久之後,他才靠著妻子的解说,理解发生的事。
「什麽?不是太研院的研究员,是记者?他们手里是……相机?那道光是……什
麽?镁光灯?拍出来会像真的一样……真见鬼,他们以前不是用画画的吗?什麽时候
这麽先进了?嗯?你说可能是你哥哥们提供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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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六)第三章─恶魔岛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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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 雷因斯外海 西西科嘉岛
位於雷因斯外海东北方的岛屿群,名为西西科嘉群岛,其中面积最大的主岛,就
是风之大陆上无人不知的恶魔岛。
九州大战後,连结人魔两界的空间隧道,都已经被封死,仅馀下几处由於天然地
气、磁场的强烈异变,无法以人力封闭的洞穴,持续作为人间界与魔界的联系,其中
最具规模、最大的一个,便是西西科嘉岛上的恶魔洞窟。
激烈的地脉阴流、磁场波动,在这巨大、深邃的洞窟中来回撞击,迸发出来的能
量流,能将任何试图封锁的结界与魔法瞬间摧毁,根据魔导公会在九州大战前做的秘
密调查,他们认为这是当初神明创世时,一处废弃的能量储存地,换言之,倘使一切
成功,这个洞窟应该像传说中的四大地窟一样,具有储存风之大陆上自然能量、调节
磁场变动的功能,只是不知道受了什麽破坏,最後就变成这样一个预计之外的境界通
道。
这麽深奥的道理,大多数人自然不会懂,他们只知道,有大批的魔物不断从这洞
窟来到人间,伤人毁物。为了防止这样的破坏波及风之大陆本土,雷因斯·蒂伦在恶
魔岛外张设强力结界,不让千百魔物离岛,更调派国内最精锐的五色旗,长期驻守於
岛上,与试图冲破封锁的魔物激战。
人头鸟、骷髅怪、食人魔、哥布林……这些自恶魔洞窟中出现的异类生物,在五
色旗的专业眼光里仅能算是魔物,尚不够格称为魔族,事实上,真正的魔族已经将近
两千年之久未曾现身於西西科嘉岛了。不过,当这些异生物成千上百地一次冲出来,
那场面非独是有震撼性,光是想一想该如何阻挡,就让岛上的佣兵部队感到一阵恶寒
。
自从岛上成立佣兵部队之後,五色旗就已经减少了工作量,把不少第一线工作交
给这些薪资低廉的外来者,更由於五色旗本身的保密、高度效率,以至於佣兵部队往
往只能看到五色旗出动之後,遍地残尸的战场,没能目睹战斗过程。
在恶魔岛上生存绝对不易,自恶魔岛的佣兵部队退役,回归大陆本土的战士,之
所以能一亮出服役证明,便技惊四座,广获各方骑士团以高薪厚酬邀请入团的理由,
就是因为佣兵部队的淘汰率、死亡率奇高,平均十个入团的新人,在第一天就会少掉
三分之一,之後逐次递减,能够安然活完三年役期,获得认可证明的,不过是一两个
人而已。
来到恶魔岛上,与其说是参与战斗,不如说是玩一场生存游戏,每个人都凭著自
己的武力、智力与胆识,竭力在这终日血肉横飞的残酷环境生存下去。
这是一直以来大陆人民对於恶魔岛的印象,不过,这印象却在最近有了改变。这
项改变的源头,是身在稷下的兰斯洛,发布五色旗撤防恶魔岛的命令,此举令得风之
大陆百姓惶惶不安,以为世界末日要到了,但是恶魔岛上的佣兵部队,却因为对外通
讯不易,完全不晓得这个消息。
他们只知道,那天,有一个貌不惊人的新手,配著一把无鞘钝刀,背後背著一个
装了过百本经书的大包袱,活像个落魄的推销员,引人侧目地申请加入佣兵部队,跟
著就从那天起,许多维持了两千年的纪录相继被打破。
首先,佣兵部队的成员,别说兽人,就连半兽人也从来没有。远在西南武炼的他
们,会万里迢迢地赶到大陆东北外海,来参加低薪水、低阵亡抚恤的佣兵部队,本身
就是一件荒唐的事,因此,当佣兵部队的长官,看到这样一名新人混在一堆报名者中
,著实为之讶异不已。
报名表上填的名字是王虎,由於本人的懒散个性,字迹写得歪七扭八,殊不符合
其响亮称号。而对於这个罕为人知的本名,众人自是瞠目不视,虽然说从姓氏与种族
上,推测他可能与王字世家有关系,武功或许值得期待,但当他真正出手,那情形仍
不是一句震惊所能形容。
一切就像是风……
这是佣兵部队共通的印象。那天,当大批魔物自洞窟中飞啸而出,佣兵部队排好
阵势,预备冲杀上去,老手们相互嘲讽一副紧张表情的新兵,估计今天晚餐只要准备
一半就够的时候,呼呼风声忽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不是那种轻轻拂面的细微春风,这阵忽然激起的高速气流,像是数个飓风朝同一
个方向合并发威,强烈而急劲的强风,瞬间迫得人人睁不开眼,踉跄後退,整支队伍
乱成一团,隐约只看见前方有道人影,乘著强风所造成的高耸气浪,像是与风同游一
般,随意挥动著手臂,而阵阵激流刀风,便随著他的挥手,席卷整片天地……
佣兵部队的军官,多半都是来自白家。能在恶魔岛上待这麽久,自然不是无能之
辈,但在这股千里疾风之前,也只有闭眼後退的份,心中更是不胜讶异。
寻常高手要激起掌风、拳压,并不稀奇,白家的压元气弹就是此类武功,但这阵
夹带刀气的罡风,虽然直若扑天盖地,势无可挡,但却非常地自然,吹在身上也没有
任何刮肤如刀的痛楚,反而极是柔和,曲折转圜,自在如意,每一处微小地方都流转
无碍,足见力量控制已到达炉火纯青的颠峰。
而当众人觉得风声停息,能够睁眼视物後,打量眼前的种种,则是难以置信地瞪
著遍地的魔物堆积老高,单是数量就已经数百近千,外表没有半点伤痕,内里也没有
受到伤害,大部分甚至意识清醒,只是无法动弹,不住发出各种怪叫,在地上滚动挣
扎。
眼前的情形和被点住穴道类似,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些非人生物身上,并不适用
正常武术中的点穴,到底出手之人是如何在不伤到他们的情形下,将这些魔物全数给
定住,这委实是匪夷所思。
当天,恶魔岛上「入队新人在第一天肯定阵亡三分之一」的定律,就此被打破,
不仅如此,自那天以後,佣兵部队罕有地不用每周开哀悼会,事实上,别说阵亡、受
伤,他们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著一式式传说中的神技,在眼前施展。
力与柔,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就在这人的刀里全数包含,推到极限。这样的刀
术,除了天刀之外,更有何名能够匹配?
「请问……您与王字世家的王五家主,如何称呼?」
对於这个问题,自成名後就一直被人叫错名字的当事人,有些困扰地抓抓头发,
点头道:「武炼人并没有用数字来命名的习俗,王字世家的族谱上,也没有一个叫这
名字的。不过,你说的那个人,嗯……大概就是我吧!」
这个回答所引起的震撼,可不是简单就能了事的,特别是当时还忙著与稷下联系
,要取得家主和最高领袖的指示,裁决三小姐驾崩後如何处理眼前变局的五色旗总部
,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等若是被凭空投下一颗大炸弹。
五色旗虽然强,但在没有天位高手压阵的情形下,并不足以抗衡「天刀」王五这
样的强者,换言之,他在恶魔岛上根本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受控制。若是他发现了五
色旗的秘密,那里之白家的存在,就会整个曝光出去,若是他直闯外岛的太研院本部
,发现里面正在做的各种邪恶实验,白家……甚至整个雷因斯,都有可能变成大陆公
敌,可能不出三天,那位避世多年的月贤者大人就会亲临此地,将一切不该存在的东
西摧毁殆尽。
但是,人家远来是客,又是有著无比正当的理由,五色旗无法也不可能将这位强
人驱逐出岛,或是秘密干掉,在一阵忙乱後,由家主亲自裁示,满足这位外来客人一
切需求,将之奉为上宾。
白无忌看得很准,远道而来的王五,仅是单纯为了一探西西科嘉岛上的情形,虽
然察觉五色旗的动作诡秘,似乎有什麽不对,但是为了不多惹事端,也就不多加干涉
,在这一点上,白家人或许应该庆幸,个性閒散的王五,并不是一个有著强烈好奇心
的人。
有了这样一位强者压阵,佣兵部队的工作量大减,除了厚著脸皮,每日央请王五
指点武功,剩下的时间,就充当搬运工,将每日被击落下来的魔物中低智能、无法理
解人言的那些,一一送回恶魔洞窟,直接扔回家去。
至於有智能、可以理解人言的高等魔物,情形就比较悲惨了,虽然得以免於一死
,但是所面对的处境,或许反而让它们觉得死了还比较痛快……
「……基於以上的理由,我不同意『某些生物生而就带有侵略性和伤害性』这种
说法,即使大家的种族不同,但只要能相互沟通,应该就可以理解对方,和平共处吧
,大家认为呢?」
「……嗯?你说因为要吃东西,所以才袭击人?这样就不对了,如果是肉食性生
物当然不好勉强,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是杂食性生物啊!即使吃素,也可以生存下去吧
,青菜并不难吃,只吃肉类对身体也不好,这样吧,我们从今天开始来试试看吃素。
」
「……嗯?你说人肉比较好吃?不想改变?嗯……我不想说你不对,不过这个想
法的本身是有些问题的,我现在念一段经书,大家想想看,然後我们再来讨论……」
自从王五到来,恶魔岛上就出现了一幕奇景:数百头形貌凶恶的魔物,围成一个
又一个的圈子,在这个圈子的中心,则是一个盘膝坐著的汉子,由旁边的经书堆中拿
出书来,不厌其烦地讲解和平理论。
远自九州大战之前,人间界与魔界的生物相遇,都是毫不问理由地就进行杀伐,
这样的过程反覆数千年,人们都以打倒魔物为英雄的殊荣,就他看来,实在是厌烦的
举动。
出身於半兽人、兽人遍布的武炼,加上自己也非人类,王五的眼界与想法,比一
般人类宽广得多。在他的观念里,这些魔物与自己同样都是生命,只是因为出生於魔
界,彼此立场不同,才造成了战争与对立,若是能够沟通,协调彼此的不合,应该也
是能够和平共处的。
这想法未必正确,只因之前从来没有人做过。与其继续待在大陆上,忍受著毫无
意义的权力争霸,王五决定到恶魔岛来,试著将这想法付诸实现。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这条路的尽头是什麽,王五都有很长的一段旅程要走,对他
如是,对那群心不甘情不愿,被逼著听经、吃长素,如同生活在地狱中的魔物亦然。
就在这群吃素的食客逐渐增加数量、五色旗的主事们苦笑著将丧葬费转为伙食费
时,恶魔岛上又出现了新的访客,与上趟背著大包袱来到的王五相同,这位访客也同
样让港口的管理员看傻了眼。
同样也是好大一件行李,足足两人高的大木桶,宽度也需两人合抱,内里盛满金
黄色的酒液,重量惊人,酒香更是满溢。行李的主人,是一位任谁一看都会浑身炽热
的绝艳丽人,要不是亲眼见她行若无事地托著这样一件庞然大物,以轻功渡海而来,
说不定还会有些太久不见女色的家伙,过去讨个几句便宜。
这位丽人来到岛上的用意,不是为了加入佣兵,只是单纯地找人,而当看到她亲
腻地与丈夫相拥,所有观众在欣羡之馀,不禁也泛起一股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为什麽这样绚烂的美人,当初会看上这样平凡无奇的男子?这个问题,据说迄今
仍是武炼的一个谜,就连昔日的「武霸」忽必烈都为此扼腕不已。
「喂!你在这里到底还要呆多久啊?把这麽漂亮的老婆一个人丢在家里,小心她
空闺寂寞,一个放荡起来,让你头上戴满绿帽。」
「这个嘛……我个人是比较同情那些情夫啦!每天要当你的拳靶肉垫,白天揍完
不算,晚上睡姿又不好,不但会打呼抢被子,抢不到的时候,还会自动用天位力量踢
人下床,这样算一算……他们大概没过几天就尸骨无存了。」
「你这乌龟!怎麽可以这样说自己老婆?」将丈夫手中的酒碗抢过,一口饮尽,
公孙楚倩皱眉道:「就算是义务帮忙,也该够了吧!看看这些资料,你那个师弟实在
是大有问题。」
王五正在看著妻子所带来的各种资料,里头清楚叙述了兰斯洛在稷下的种种作为
,其中有七成以上,都是笨拙或是足以列入丑闻的事迹,但通篇看完,他却只是微笑
著,瞧不出有任何的不快。
「其实,我一直觉得,不但你这个师弟有问题,你整个师门都大有问题。当初皇
太极传你武功,照我看就没什麽好心,不然他为什麽传得……」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我都有分寸。」简短一句,王五截断了妻子的劝阻,道:
「还有,不要一直往那边看,那座山的後面,是五色旗的驻扎总部,外人不许进去的
。」
「鬼鬼祟祟,一定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一起去看看怎麽样?」
「人家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为什麽一定要去揭开它呢?这样会让人家很困扰啊
!」王五摇头道:「既然是为了帮助我师弟而来,我不想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对了,
这个消息很有意思,花家总堡大火,是怎麽回事?」
明知丈夫是在转移话题,公孙楚倩亦只能点头道:「就是前两天,北门天关那边
有骚动迹象後不久,花家总堡发生大火,对外是宣称意外失火啦!但组织那边的情报
是说,被一个敌人闯进去杀人放火。」
「一个人?是天位高手?」由於妻子与青楼的特殊关系,他们夫妻手上向来不缺
各种机密情报,对於这人的身分,王五也已经心里有数。
「应该是吧!最後是四铁卫的花残缺、郝可莲忽然现身,与对方交上了手,才逼
退了敌人。听说双方都受了点伤……」说著,公孙楚倩目光一亮,喜道:「以一敌二
,还能打成平手,这家伙武功不错啊,好想干一架试试看……」
「那你可得费些功夫了,现在将他列为决斗对手的人,长得可以排到海外去……
」王五笑道:「委托你查证的那件事,有了结果吗?」
「传闻中有白家人尝试修习五极天式的消息吗?是有一些进展,可是意义不大。
」
自从白起出关,在恶魔岛上的王五虽然没说什麽,但却私下委托妻子调查相关资
料,希望能给师弟一点帮助。在青楼联盟的纪录里,曾有白家人尝试修练传说中的五
极天式,并将之转为武学,以纪录上那人的年纪来看,有可能就是现在的白起,问题
是,他成功了没有?
「五极天式之所以被称为魔法师对抗天位的最後秘技,除了它本身的强大威力,
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没有魔法基础的天位武者,绝对不可能练成。根据组织的研究,
基於某个我们所无法掌握的理由,我们认为基本上天位力量与魔力互冲,以至於连三
贤者那样的修为,虽然能修习魔法,但没能练成五极天式。」
公孙楚倩耸耸肩,道:「所以,如果那麽容易就可以把五极天式转成武学,我们
早就作了……」
王五点点头。这该是个很好的解释,要论起魔法修为,九州大战後没有人类能及
得上三贤者,但世所共知,三贤者中并无人能修成五极天式,反而是武炼的一名武术
修为连地界中下级都算不上的小辈,颜龙静儿,将之完成,这里面应该说明了一些事
……
「正常情形当然是这样,不过,毕竟是白家人啊……」
在世人眼中,白家早已没落,但唯有清楚白家过往的人,才会始终对这一系血脉
维持敬意。尽管在私德上大有问题,但千百年来,这个世家的历史上,没有不可能的
事,任何的常规对他们都没有意义……
「把这消息传过去吧!不管是真是假,如果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吃上大亏,那
就太冤枉了……」
在王五的委托下,公孙楚倩预备将这条得来不易的情报,转传给身在稷下的兰斯
洛。
「不过,我还是很不喜欢这样啊……」公孙楚倩凝视著丈夫,语气转成了少有的
严肃。
「你这师弟,我总觉得有些心术不正,你这麽义无反顾地帮他,难道就不怕自己
有一天会後悔吗?」
被迫与自己立场一致,妻子是有权表示不满的。对此,王五轻抚著妻子的脸庞,
微笑道:「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
端视妻子微带哀凄的眼神,能回答这问题的,既不是眼前的她,也不是人在稷下
的兰斯洛,而是已成为故人的一名英雄。
当初……在鹏奋坡上分出胜负的那一刹那,你,有没有後悔过当初你我结义时的
誓言……
虽然处於战事频仍的状态,稷下的报业、杂志行业是一点也不受影响,发行号外
的速度奇快无比,绝对第一时间把各式各样的名人丑闻送到读者面前。
兰斯洛所说的话,被忠实纪录,成为报刊头条,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是配上旁
边的数幅全彩相片:领口被撕裂,紧紧用残破衣衫遮住裸露胸口的少女,面上满是惊
惶之色,眼角泛满泪水,左边脸颊高高肿起,淤青颜色明显可见,又是愤怒、又是伤
心的疑问眼神,看著身前一副嚣张跋扈姿态的男人,作著无言的质问……
单是这一幕,就已经说明一切,任谁都不会怀疑,向来就恶行恶状的兰斯洛亲王
,确实就是这一切事件的罪魁祸首,利用少女的纯真与善良,心怀歹念地诱骗於她,
使她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根据上头的报导,兰斯洛本来还欲趁著地方偏僻,对少女施暴,只是被记者和太
研院的研究员们所撞破,这才悻悻然地掉头就走,毫无悔意地以天位力量飞离现场。
整个报导的最後,还附上一张全彩照片,那是披上组员们递来的上衣,在镁光灯下泪
眼斑斑的爱因斯坦博士。看她那麽一副伤心的样子,任谁都会感到同情,并且相信她
的无辜。
可以想见,在事实真相公诸於大众後,累积多时的民怨将会爆发,全数涌向邪恶
的施暴者,并且乘著这股民怨所激起的勇气,将会有人民代表递书予兰斯洛亲王,要
求他签署退位宣告,离开雷因斯。
对於这些,当事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真是的,什麽叫畏罪而逃,有天位力量的人需要干这种事吗?我如果真的
要非礼小丫头,难道就不会先把你们这些碍事的全部杀光,然後再上吗?用得著畏罪
而逃?你们应该庆幸是撞到我,不是撞到白家老大或李老二……」
看著手中的号外新闻,兰斯洛直叹著气。原本是以为有大堆太研院的研究员来到
,让他们看到这一幕,就会同情爱菱,让她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待在太研院,怎知道
不但研究员来了,还有大批手持相机的记者,把自己的丑态全数拍照存证,公诸於世
,这下可真正是糗大,要是号外号到北门天关去,让妹妹以为自己居然落魄到对弱女
施暴,那就真正是不用作人了。
「唉……没办法啦,打包、打包,准备被驱逐出境吧!」
一面叹气,兰斯洛一面作离开准备。事实上,除了一口风华刀和身上的衣服,他
也没什麽东西可以带走。象牙白塔早给轰成平地,现在住的地方是白德昭所有,多带
了什麽,反而会给人多讲閒话。
小草比较伤脑筋。虽然说幽灵没行李,不用打包,但却有一堆无形的责任。随丈
夫离开雷因斯後,魔导公会主席的位置,大概就要让出来,然而,一时间却找不到可
以接手的人选,又联络不上梅琳老师,很是麻烦。至於雷因斯宫廷本身的各种机密与
资源,两位兄长比自己还熟,横竖他们两人避不见面,自己就不必多事担心交接问题
了。
「开溜以後,有很多麻烦事就不必做了。不必指挥城防,不必担心白天行用太古
魔道兵器轰城,也不必担心白老大高兴起来又大洗礼一次……」等待著宫廷大老们的
通知,兰斯洛已经开始往後的生涯规划。
「等会儿可以委托青楼联盟传个讯上恶魔岛,告诉我师兄可以回家了,一个人呆
在那里怪无聊的。嗯,离城以後先去北门天关,路上可以和有雪会合,再把老三和妮
儿都带在身边,五色旗就回恶魔岛去吧,然後我们去自由都市接枫儿,休息一下,再
来决定往後要干什麽……」
兰斯洛屈指算道:「我、老三、妮儿和枫儿,我们就有四名天位。有老婆你的鬼
点子,加上老三一肚子的坏水,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吃得开,即使回艾尔铁诺当强盗,
应该也没人挡得住了,如果学李老二那样直闯王都,虽然我们没他那麽有气势,但这
麽多人一起上,要轰掉中都该不成问题,然後……」
忙碌著手边文书工作,小草仍倾听著丈夫的说话,只听他然後然後说了几句,似
乎仍然想不到该说什麽,方自一笑,却忽然冒出一句惊人之语。
「嗯,然後我们就到杭州去……」
「去杭州?为什麽?」
「那是我们相识的地方啊!趁著有机会,去那边度蜜月,你不觉得挺理想的吗?
嗯,带著一堆碍事的家伙度蜜月,是有些不便啦……」
当丈夫的第一句话出口,尽管是幽灵之身,小草刹那间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跃
出胸口,急忙用理性抑制住险些脱缰而出的情感,告诉自己,丈夫仅是说著那段存在
而非实在的记忆。
「不过,既然到杭州去,那就顺道上山去看看死老头吧!他孤零零一个人被扔在
山上陪猴子,搞不好比师兄还可怜……」
说这些话的时候,兰斯洛偷瞥著小草,似乎对於这个主意甚是腼腆,刻意装作行
若无事。
「在艾尔铁诺的日子、在雷因斯的这一段大闹,最後是没有什麽成绩,不过也算
是轰轰烈烈干了一堆事,又有了自己的家庭……带这些东西回去见老头子,应该可以
好好向他夸耀一番吧!」
兰斯洛淡淡说著,小草却感觉得到他的兴奋与紧张。早在自己和妮儿变成他的亲
人之前,皇太极就一直以其独特的方式,呵护著这名养子,督促著他的成长,尽管两
人之间的关系,始终是互相对抗,但彼此却都乐在其中。
对於兰斯洛而言,那名教导他一切的无名怪老头,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存
在。
虽然,记忆中的他,仅是一个似乎有著显赫的过去,最後却一败涂地,沦落到深
山里隐居,只剩一张大口气的坏嘴巴,在酒後缅怀著往日荣光的落魄老头。但是,这
个老头却给了他所有,影响著他的每一个观念,不知不觉中,兰斯洛有了这样的想法
。
(嘿!老头,没什麽好遗憾的啊!你那些来不及完成的梦想,就通通交给我吧!
我会帮你全部搞定的……)
或许连兰斯洛自己都没有察觉,但小草从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确实是感觉得到,
丈夫有很多的人生决定,都受到其养父的影响。也因此,在兰斯洛对自己成就感到满
意的此刻,他不期然地有了衣锦荣归的打算。
可是……
看著兰斯洛这样强自压抑喜悦的样子,小草实在说不出口,无法告诉他,那个曾
经在杭州山中等他回来的红袍老人,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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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姿正传(卷十六)第四章─不羡云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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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事都非常地水到渠成,当宫廷有意无意间,传出兰斯洛亲王有意退让,主
动弃位离开雷因斯後,稷下百姓立刻组成了代表团,由旧宫廷的众位大老为领导,预
备向兰斯洛递交退位书。
内战终於得以结束,对於稷下人民而言,自然是件舒了一口气的喜事,尽管因为
之前的死伤,不好放炮庆祝,但人民心中确实是充满喜悦的。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满心欢喜,至少兰斯洛就得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然
被逼退位还欢天喜地,恐怕会被人骂作不知羞耻。
相较之下,心里最不高兴的,大概是以受害人身份,在太研院中备受怜悯的爱菱
了。
没等那几张照片刊出,她是如何被兰斯洛利用、欺侮、抛弃的消息,就已经传遍
整个太研院。本著对她的支持,再亲眼看见兰斯洛的丑恶面孔,人人无不口耳相传,
兰斯洛是如何利用她的善良,蓄意隐藏身份地接近她,想要利用她的才能与身份……
尽管事情的细微关节处,是谁也说不清楚,但无分男女,人人绘声绘影,被发挥
到极限的想像力,所编织出的内容,即使是编写桃色绯闻的专业写手也要为之咋舌。
带著浓浓的同情,所有人都支持著她,曾经一度动摇的地位,重新稳固起来。感
受到众人的关注,爱菱应该是要高兴的,可是,她真的笑不出来,兰斯洛说的那些话
,让她心里好难过;打在脸上的那一记耳光,更是让她一直疼痛难消……
为什麽会这样呢?
如果兰斯洛先生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与己相遇,为了某些不得以的理由,这
才利用自己,那自己并非无法接受。可是,自己却无法忍受,他明明已经作得不对,
却仍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丝毫没有悔意。这样的高姿态,任自己再怎麽希望去
原谅他,都说不出口了……
由於丑闻的关系,长老们下了暂时的闭门思过令,让爱菱不用工作,回家休息。
这是个很没意义的命令,特别是在收到命令书的时候,爱菱才黯然地发现,能够
被自己当作家的地方,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没敢让旁人知道,爱菱偷偷地再到了兰斯洛的住处,远远地向他打了招呼,希望
能私下再谈一次,但对方却完全不理睬,反而表情冷漠地比了个粗鄙不堪的手势。
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麽表情,爱菱几乎是再次掉著眼泪,跑离兰斯洛门前。
稷下城里,除了太研院,自己没有其他熟识之处。太研院有著会关怀自己的人,
但此时此刻,自己并不想去,不想接受那些建筑在自己虚假形象上的关怀,最後,找
不到地方可以回去的少女,失魂落魄地走回了酒店街。
以现在的心情,与兰斯洛会面的那间酒馆,并不是个好地方,自己不想再碰见那
人,再多受一次伤害。
如同初到此地时那样,爱菱在外头披著一件灰色斗蓬,浑没意识地走著,心里对
自己的虚伪外表充满厌恶感,很想抛开以前的一切,到一些最肮脏污秽的地方去。
无奈,越是这样子想,偏生一时间就是找不到什麽看起来很下流龌龊的地方,最
後,眼前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招牌,上头画了个上空的裸女图案,热情四射地放送香
吻,招牌长匾上写著「不羡云」三个大字。
顺著阶梯走往位於地下室的酒吧,推开木门,立刻便是一片乌烟瘴气,粉红、碧
绿的灯光,烟雾缭绕,味道极是刺鼻,而眼前的种种,更让爱菱以为自己进了另一个
世界。
左前方的那座舞台上,有数名舞娘正激烈地扭摆著身体,下身穿著用珠子串起来
的短裙,上身则是完全赤裸,种种带著明显挑逗意味的性感舞姿,让围在舞台下的酒
客们疯狂叫好。
除了吧台,其馀地方用皮椅分成一区一区的座位,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看里头男
男女女勾肩搭背,不时发出一些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谁也知道里头大不寻常。
「嘿!帅妞,和我来一场下半身的交往,经过天堂,直冲地狱吧……」
里头的某个包厢中,传来了这样的话语,跟著就是一串女子的吃吃笑声,爱菱皱
皱眉头,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虽然环境恶劣,但因为全然没人认识自己,爱菱心中反而觉得轻松,迳自走向吧
台,褪下斗蓬头套,才想要向酒保点杯东西,旁边已经有客人主动道:「给这位漂亮
小姐一杯东西,我请客。」
遗传了母亲的美貌,爱菱本来就是一名很具吸引力的少女,又是孤身一人,才坐
下来就已经引起了周围男性的注意,相争向前攀谈。
(呵……原来我也满有魅力的啊……)
这个想法很是快慰,兴致起来,爱菱全然忘记自己没有多少饮酒经验的事实,酒
到杯乾,连续四杯都喝得一滴不剩。初时,只觉得甜甜的很是好喝,但过了一会儿後
劲上涌,立刻便脑袋晕晕,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见到少女露出醉态,那几个一直勤於劝酒、小流氓似的几名酒客,登时换了一副
表情。
「嘿!你不就是这两天号外上头的爱因斯坦博士吗?听说你和那个伪王搞过一腿
啊!既然他玩过你了,那也不差便宜我们一下吧……」
当这几个人露出狰狞面目,慢慢逼近了过来,爱菱一点也不紧张。她的武功虽然
很差劲,但也不是这些市井混混所能及,两三下便可打发。哪知,实际动起手来却全
不是那麽回事,全身软得像是一团面粉,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甫一抵抗,就给人打
下了座位。
身上痛得要命,而随著这三个人逐步靠近,周遭的人却视而不见,一股恐惧更袭
上心头,偏生全身没有力气,只能坐视局面渐渐恶劣下去。
所幸,在最坏的情形出现之前,救星现身了。三只飞砸过来的酒瓶,不偏不倚地
打中这三人後脑,令得他们头破血流,哇哇大叫。
爱菱脑里一片昏沉,慢慢没了意识,但在她昏睡过去之前,看到那三名凶徒吼叫
著往丢瓶子的方向跑过去,之後,她只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要打我吗?可以啊,有
种的话就朝著我的脸打,不过……这样一来,你们就等於是和这条街上的所有女性为
敌喔……」
(好……好无耻的人啊……)
心里浮起这样的念头,爱菱昏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坐在吧台,
嘴巴里像是给人塞了几百支辣椒一样,又辣又麻,一股股滚水般的热气,烧灼著喉咙
与口腔,不住从口鼻间往外喷,当下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很有效吧!这是我老哥的独门配方,天府麻辣汁,听说原本是用来拷问魔族,
後来意外发现了解酒用途,不管有多烂醉,或是像你这样中了轻微迷药,只要少少一
杯,立刻回复清醒……」
伴随著话,身旁有人递来一杯冰水,爱菱接过後一口饮乾,这才开始打量旁边的
人。
那是个长得很帅气的青年,斯文的外表,却给人一种不受任何羁绊的閒适感觉,
而自己对这人似乎有点印象……
「啊!我记得你,上次卡布其诺就是一直追著你在咬……」
「嗯!说得没错,那头笨狗呢?如果有它在,你就不会遇到这种麻烦了吧!」那
人说著,目光斜瞥向酒保。
「真……真是抱歉,不晓得原来是阿猫公子的朋友……」酒保满脸尴尬地陪笑著
,像这一类的酒店,为了生意,有时候会应熟客的要求,在酒里加入迷药或麻药,刚
才爱菱喝的酒里头,自然是另外参了东西。
「我……我刚刚喝的东西里头有迷药!」
「没看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什麽都不知道就来这里瞎混,陌生男人点的饮料问也
不问,拿起就喝,这样子能生存到现在,倒也是异事一件。」
阿猫没好气地说著,对自己的作为大感不满。以自己的立场,并不适合对这笨女
孩施以援手,在兄长那边很难交代,不过,如果像往常一样冷眼旁观,恐怕这女人的
下场……一个太古魔道的上好人才,如果以後在自由都市嫖妓时撞到,那确实是很伤
脑筋……
「你想要作什麽?心情不好,就想要故意当坏孩子来发泄一下吗?真是幼稚!不
属於这里的人,不要随便到这边来混。变坏的代价很高,不是你这种好好学生负担得
起的。」
起初,爱菱很讶异,不明白这人怎麽会这样了解自己,但听得久了,一股火气直
往上冲。
「幼稚又怎麽样?谁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会……会作这种事,人家不过是来喝点东
西,就坏心地在里头下药,这麽做难道就是对的吗?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就不要乱讲,
你、你们这些男人都只会对女生有不良企图,利用我们来得到满足吗?」
不知不觉,爱菱把对兰斯洛的不满,也一起发泄了出来,但却没能引起眼前人太
多的反应。
「对与不对,我从来就不在意,我的家族也向来不管这种无聊事。」阿猫摇头道
:「但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男人本来就会对女人有不良企图,不会对漂亮女人有企
图的男人,那才叫做不正常。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有能力的男人,自来就是利用女
孩子来混饭吃的,怎麽?你因为找不到肯利用你的男人,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吗
?」
爱菱生平所遇到的恶人与毒言,恐怕就以此人为最了,看他这麽忝不知耻地说著
这种话,少女打从心里愤怒起来,看见旁边有一杯水,顺手拿过来,就要往他脸上泼
去。
哪知,对方却似早知有这一著般,已经先拿好一个桶子在旁,爱菱的水泼过来,
他举桶接过,跟著连同酒桶里的酒液,顺手之至地往少女当头罩下,哗啦一声,若说
这和被一盆冷水浇下有什麽不同,那就是洒了满地的酒液确实是香得多。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想要泼我水的女人吗?哈!来来去去都只是这几招,我早就
有准备了。」
从头上摘下木桶,浑身湿淋淋的像头落汤鸡一样,狼狈到了极点,身心俱疲,适
才酒醉引起的头晕与反胃,又不住翻涌作怪……少女失魂落魄地呆坐著,表情一片迷
惘,不久,小颗小颗的泪珠,自脸上滑落,混著酒液,也看不出到底是酒珠还是泪滴
,只是她微微颤动的双肩,说明了一切……
「玩不过人家就只会哭,所以我才讨厌这种对手……」
阿猫嘀咕著。尽管他已经熟识女性的各种抗争动作,却唯有这最原始的一招,始
终让他感到棘手,特别是眼前这个丫头,总不能像平常那样直接吻过去,把她吻得意
识不清,然後直接拐上床去吧?
为什麽自己要坐在这里,违背立场地与这女孩说话,还多管閒事呢?大概又是天
性作祟吧!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忍不住凑近过去,想多看一些她们的情绪反应,久而久
之,就对撩拨她们情绪的技巧特别拿手,却又总在她们认真落泪时感到愧疚,也许自
己并不是个当花花公子的好人才呢……
忽然间,阿猫不禁哑然失笑,虽说发生在爱菱身上的事,在自己看来,连拿来当
笑话一哂的价值都没有,但这个女人却是认真地为此感到困扰。唉!女人这种生物,
不管在理智上有多聪明,为什麽在这方面就特别笨拙呢?
「听说,那个没良心的猴子亲王利用过你,发现你没利用价值後,又把你一脚踢
开。」阿猫摇头道:「不过是被利用一两下,用得著这样大呼小叫的吗?有些人打从
来到世上,就一直被人利用,整个人生都乱七八糟,真要抱怨,也轮不到你啊……」
「什、什麽意思?」虽然打定主意不想再和这人说话,但话题扯到自己,仍是忍
不住接口,爱菱忍著反胃呕吐的感觉,疑惑地看著这个男人。
「算了,人蠢也该有个限度,就那麽几句话,就把你骗得昏头转向,你这女人脑
筋也太简单了吧!」阿猫道:「那头猴子利用你的时候,有没有要你帮他这样……然
後再这样……然後要你骑在他身上,和他一起这样……」
连番比喻,让爱菱整个听到傻掉,慌忙地摇头,脸红说没有。
「这些事通通都没作,那算是什麽利用?你和他都太小儿科了,要玩阴谋把戏,
远远地不够格啊!」
「可是,那天是他自己承认的,我亲耳听见,所有旁边的人都听见了呢!」
「是啊!所有稷下人都听见了呢!可是,明明只要你和他晓得就可以的事,为什
麽要让所有稷下人都知道呢?这种三流的开脱把戏,言情小说读多的人一眼就看穿了
,大概……只能耍到你这种蠢蛋吧!」
阿猫摇头道:「故意摆出笑容,装作一副善良模样的人,绝对不可以相信,不过
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模样的家伙,一定也很有问题。喂!看你这副没人要的样子,小
时候有没有和小男生交往过啊?」
「没……这不关你的事吧!」
「那就是没有了,难怪你不知道。男生在小时候,是一种很笨拙的生物,明明喜
欢一个女孩子,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不断地恶作剧,装作凶巴巴的样子,把女孩
子弄哭,来引起她的注意。即使是长大了,有些没人缘的猴子男人,仍然是只能用这
种方法来和女人交往啦……」
「真……真是这样吗?你是说,兰斯洛先生他……」
「这种问题没必要问我吧!你们两个不是朋友吗?还是说,所谓的朋友,也就不
过如此?你对你朋友的信任,只有如此而已吗?」
直接了当的说话,让爱菱若有所思。这反应看在面前男人的眼里,却连讪笑的念
头都懒得有,这麽简单的伎俩,就可以把这女的弄得又哭又笑,看来这两师兄妹的白
痴程度有得拼,自己实在没必要陪他们玩家家酒下去。
「嘿!阿猫先生。」爱菱道:「如果照你刚才说的,那你一直对我凶巴巴的,就
是想要追求我吗?」
就爱菱一向的口才,这不失为一个凌厉反击,但若她以为这能让对方有一丝窘迫
,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对方只是侧过头,邪邪地笑道:「是啊!我和你说话,就是
希望能够搞你!漂亮的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来一晚下半身的交往啊?我可以让你穿
越地狱,直达天堂喔!」
这样露骨的挑逗,爱菱根本不敢回答,讪讪地低下头,知道自己没法在这话题上
与人竞争。
忽然,一个念头从她脑里闪过,让她猛地抬起头来,低声问道:「阿猫先生,你
……你是不是为了让自己不去在意一些东西时,才会这样讲话,平常……或是你遇到
自己真正关心在意的人的时候,你的态度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这实在是一记极为高明的突袭,因为对方刹时间表情一愣,呆了片刻後,敛起原
本那副不耐烦的冷淡表情,本来就极其俊朗的面孔,曲线变得很柔和,嘴角绽放出来
的,也是一抹让女孩子非常心动的温和微笑。
这微笑是代表奖励吗?
当他的手轻抚著少女发丝,爱菱瞬间感到一阵悸动,可是,她并没有来得及确认
答案,因为一阵强烈的反胃感,刺痛著食道,让她再也忍不住,俯身狂吐起来。
这样的位置与距离,可以想像,自然是吐了对方一身,起初周围的惊呼声,头晕
到眼冒金星的爱菱并没有听到,直至她神智稍清,这才被周遭的尖叫声所惊醒,发现
自己正处於一个极尴尬的姿势。
因为弯身呕吐,两手找不到东西扶,待得自己惊觉,却发现双手正按在对方大腿
上,他的手仍按在自己头上,而自己竟然就这麽埋首在他胯间狂吐不休……
满心的尴尬与愧疚,爱菱胆怯地慢慢抬头,预备看到一张愤怒的脸庞,谁知道,
头抬到一半,陡觉左边银光闪烁,刹是刺眼,原姿势不动偏头看去,只见那边不知何
时来了大票记者,每个人手拿相机,镁光灯直闪个不停,而在昏暗的灯光下,自己和
这男人的尴尬姿势……想也知道明天的号外新闻会是什麽了。
没有多说什麽,在历经多次
没有多说什麽,在历经多次处之泰然,只是
简单撂出一句:「我懒得解释了,想怎麽写就随便你们吧……」
望著前面表情肃穆的人们,兰斯洛不禁哑然失笑。以角色而言,自己应该是最紧
张的人,可是看著这些人民代表人人谨慎恐惧,似乎担心自己随时会动手杀人的模样
,就觉得很想笑。
「不用那麽担心,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动手伤人,嘿!因为自己的喜恶,随便
伤害过万人民,这种事我还真是作不出来。」
微微一笑,兰斯洛在退位承认书上签下名字,将之递还前,他摇头道:「不过别
忘记一件事。记好你们今天的选择,是因为稷下百姓要我走,所以我才离开,而我衷
心祝福你们,希望在这样的统治者之下,你们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对於自己最後这段话,兰斯洛自己实在很怀疑。不管怎麽看,他都不觉得那个死
矮子会把万民福祉……甚至最基本的生死放在心上。让这种人成为领导者,雷因斯人
恐怕不会太好过……
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如果自己再争下去,以这矮子下手之辣,死伤只会更
多。在自己并无力保护稷下人民安全的情形下,退让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纵然手段毒辣,但无可否认,白起是一个计算绝对准确,将整个大局考虑周全的
人,由他来主宰雷因斯,怎样都比自己要妥当,加上他是妻子的亲戚,以血缘来说,
让雷因斯回归到他们家手中,也说得上是物归原主。
刚刚收到了师兄的秘密传讯,要自己小心,白起武功的真相,很可能是某种藉助
魔法力来完成的神奇武术,尤其是融会五极天式後,对天位武者有相当的克制作用。
随信附上了一份秘密记录,照时间上看来,是有一名推测该是白起的少年,曾秘
密进入雷因斯·蒂伦的暗黑神殿,并与里头的邪恶神明订定契约。
对於师兄的好意,兰斯洛很感激,不过在自己打算退让的此刻,这些东西是用不
著了……
但做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自己没有什麽可以再退让的馀地,要是做到这一步,
仍无法让对方接受自己的善意与付出,那唯一所能作的,就只剩拼死一战而已了……
兰斯洛亲王宣布退位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遍稷下。短短数个月时间,发生了许
多事,讲起对这位亲王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想到他就此被驱逐出境,在松了一
口气的同时,却也感到一丝怅然,然而,怎样都好,让人民感到痛苦的战争,终於可
以告一段落了。
而对这消息最为欢喜的,自然是敌对阵营的白天行。心腹大患终於放弃王位,甘
心离国远走,对白天行来说,再没有什麽消息比这更棒了,只是,还没开始享受胜利
滋味,他就已经皱眉开始动脑,思索要如何排除异己,拔去那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
白矮子……
兰斯洛将要退位的消息,也在五十万大军之中引起轰动。战争实在是一件令人心
疲惫的事,一直紧绷著精神的他们,也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特别是在大洗礼发生
之後,遥想著城内的种种,精神负担实在是很重。
同样收到这个消息的太古魔道技工小组,也开始作著撤退准备。原本他们就是为
了支援白起,特别从恶魔岛上被调来的好手,现在一切事情有个底定,虽然仍不知道
最高领袖有何打算,但应该是不会让里之白家的实力久现人前,该准备撤退回本部了
。
不单单仅是他们,就连韩特也开始收拾行李。兰斯洛既然主动退位认输,要离城
他去,这场战争肯定是没有搞头了,自己捞钱也已经捞够,就算接获新命令,要继续
追杀兰斯洛,那也是离开稷下才能办的事,收拾行李是必要的。
人人都在忙碌,唯独不见身为最高领导的白起。事实上,这两天一直找不到他的
踪影,也不知他究竟上了哪里去,直到众人在忙著打包,他才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奇怪……总觉得我把一件很重要的事给忘了,到底是什麽呢?)
一面摇头,白起一面想著一件记不起来的事,走了进来,见到众人忙著收拾封箱
,不由得一愣,皱眉道:「你们这是在作什麽?」
「耶?不会吧?怎麽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吗?」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的,目前自是
仅有韩特一人。他诧异地走了过来,将兰斯洛表明退位的种种,全让白起过目一遍。
(这样就说要退位……没出息的家伙……)
没人猜得到这位白家最高领导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晓得他将资料放下後,面色严
峻地说道:「因为他说退位,你们就要撤退了吗?」
「仗没得打了,敌人也跑了,就算要追击也得转换阵地吧!」韩特耸耸肩,打从
一开始,他就不认为白起会就此善罢干休。
「那不是重点。我当初在宣告里说的是什麽?宣告里有要求他退位吗?是不是一
个个都听不懂话了?」白起冷笑道:「嘿!你们该不会把我讲的话全当作废的吧?」
听见他这样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寒意,尽管不明白他想要作些什麽,不过明
天的受降典礼,肯定是难以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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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六)第五章─出尔反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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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兰斯洛签署退位书的隔天一早,负责在他住处服侍的仆役们,发现已经找不到前
亲王殿下的身影,也找不到一向负责处理各种事物的首席幕僚苍月草,看来是已经连
夜离城而去,不想再多添耻辱。
这消息自是让人一阵心安,为了安排稷下新主白天行入城的手续,诸位宫廷派大
老、人民代表们,组成了代表团,预备向白天行递交兰斯洛的退位书,还有承认他为
雷因斯正统王权继承人的文件。
为了标榜开明,雷因斯一向就有专供女王谘询的人民代表,让民意直接参与国政
,话虽如此,普通的平民并没有能力参选成功,能够成为人民代表的,往往都是一些
没有贵族血统的富商土豪,藉以谋取官职。
负责统领这个代表团的,本应是首席大老白德昭,不过他昨晚忽染急病,今早临
时向代表团宣告不克前来,因此另外选了代替者。
白天行列军城外,自己也特别换上了礼服,要在这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表现出
王者风范,让所有雷因斯人民都拜服在自己的泱泱大度之下。
为了让受降的这一幕永留青史,他还特别找白起商量,希望能藉助他在太古魔道
方面的技术,让所有雷因斯子民目睹这伟大画面。白起没说什麽,却依照他的要求,
成立转播小组,再设置两百五十个转播站,让雷因斯各大都市都可以看到受降大典的
立体影像转播。
想到成功终於掌握在手里,白天行虽是坐在马上,却欢喜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
尽管城墙在大洗礼时崩坏不少,许多人民仍纷纷站上城头。稷下的代表向城外征
服者递交降书,这是连九州大战时都未曾有过的丑事,但由於是内战形式,百姓感觉
不到什麽屈辱感,只是安静地旁观。
在众多观众中,只有一人显得特别,他并非站在城头,而是独自倚坐在城墙角落
,手里拎著酒瓶,斜眼望著慢慢走出城外的代表团。这个惯以阿猫为名,流连在酒店
街的白家家主,今天难得地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看情形,他只是想要静静地旁观,无
奈烦人的访客,总在不适宜的时候出现。
「哥!」
能够在此时找到他的踪迹,并且大胆凑上来说话的,自然是只有妹妹莉雅了。对
白无忌而言,自己妹妹并不是那个叫做苍月草的陌生女人,这麽说或许很奇怪,但却
是当事人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
穿著斗篷,遮掩住形貌,小草毫不避讳地在兄长身边坐下,拿过他手里的酒瓶,
就这麽喝上一大口,当她还没登基时,两兄妹就常常这样子嘻闹,在这世上,他们是
彼此所剩不多的血亲,不管是什麽理由,都没有必要闹得像是仇人见面。
「我家老公要走了,嫁鸡随鸡,我也要跟他一起离开,虽然不可能说永远不回来
,不过总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雷因斯了,所以……一切就拜托哥哥们了。」
与其说是临别委托,其实只是走之前来见兄长一面的道别。对於两位兄长的动作
,小草自然不至於会认为他们是为了夺取雷因斯王位,而支持白天行,主要成分应该
还是由於对自己夫婿的不满意,但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更要坚持,两位兄长已经连
成一气,若自己不站在丈夫这边,那还有谁会帮他呢?
对於妹妹的道别,白无忌没说什麽,远比妹妹更了解兄长的作风,他压根就不认
为妹妹今天走得了。
「哥,有一件事,我想知道。」小草道:「大哥当初……是不是真的进去过巫宫
?」
所谓巫宫,那是指稷下的一处禁地,专门供奉各种黑暗神明的宫殿。雷因斯本身
的立场,是不该供奉任何与邪恶力量有关的黑暗魔神,但是魔导公会那边的黑魔法研
究,又不可能完全不接触相关知识,两相无奈,只好将巫宫设为禁地,平时由魔导公
会管理,未得女王许可,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昨天听丈夫所说,小草立即调阅了巫宫的访客资料,果然在里头发现了极为可疑
的一笔,约莫百多年前,两位兄长曾先後来到巫宫,目的不明。通常会到巫宫去,就
是为了和黑暗神明缔结契约,预备修练黑魔法,或是作一些邪恶祭祀,自己以前因为
忌讳那里的邪恶妖气与本身互冲,平时绝少涉足,只有在修练五极天式的时候,才会
造访巫宫。
纪录上,大哥曾经到那里去,一待就是四十九天,这麽长的时间,除了修练黑魔
法,还会有什麽别的事?
对於这位兄长,小草实在知道得不多,又因为当年的一件憾事,兄妹两人在那之
後几乎没有见面。印象中,那座祈愿塔是女王祈祷之地,以前曾囚禁了一些魔物於其
中,借助女王祈祷时的灵气予以镇压,後来大哥不知为了什麽,把自己关在塔内,若
非母亲和二哥主动提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亲人。
对於大哥为什麽那样厉害,能在魔震之前,凭一己之力突破天位,自己一无所知
;除了晓得他精通太古魔道技术,拥有天位力量,还练成白家六艺中的武中无相之外
,却不明白他的力量真相。唯一的猜测,只有白家的技术部门实在厉害,能制造出这
样一个杰出的完美战士,以其独一无二的天赋,轻易冲破这些常人难以企及的难关。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以前才对他有种潜在的厌恶感,总觉得他只是用太古魔
道制造出来的非人生物,并不是自己的血亲,即使是现在,那种感觉有时候仍会浮现
胸口。
听母亲说,大哥曾在一件事之後,武功突破天位,照那件事的时间来看,正好与
他来到巫宫的时间吻合,换言之,他是因为与黑暗神明订定契约,修练某种类似天魔
功那样的禁咒武学,所以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天位吗?
这实在有点怪异。虽然不知道兄长当时的武学进境,但是以他这样完美战士的资
质,想必已极其强横,只是没法突破天位而已,但白家绝学本身就已经非常强横,他
有什麽理由要再学这种魔族武学呢?难道是为了尽快胜过变态的老爸,发动政变,所
以才兵行险著吗?
一切都想不通,这些所谓的武者,有时候还真是让人难以索解呢……
「是没错,大哥和我都曾经进去过。你想要问什麽?他是不是曾经向黑暗神明订
定契约,修练武功?」白无忌笑了,那是一抹充满讥嘲的笑容,自己的妹妹诚然聪慧
,但某些事她却并不了解。
「如果你的问题是这个,我的答案是:没错,大哥确实是这样修练过。担心你的
没用老公会因此没命的话,就要他好好小心吧!」
兄长的态度古怪,小草皱起眉头,方要再问,场中已经发生异变,令得城头上百
姓鼓噪不已。
没等代表团与白天行接触,在这为数百馀人的代表团之前,出现了白起的身影。
个头不高,但森寒的眼神,散发著强大压迫感,让所有人知道他来意不善,而当城头
上百姓认出他就是那日大洗礼的元凶,更是为之骚动起来。
白起目光横移,自左由右,每个与他目光相触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确认过
一遍之後,他冷冷道:「求和可以接受,不过在那之前……我方之前开出的条件呢?
」
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看他敢抢在白天行前头说话,可见地位不低,众
人不敢怠慢,一名宫廷派大老拱手道:「兰斯洛亲王已经退位,这里是退位宣告还有
我们承认白天行殿下王权的证明……」
「王权这种东西,不需要证明的,如果拿了证明就可以命令他人,你们又怎麽会
这麽狼狈呢?要求和,就拿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出来。」白起道:「伪王的首级呢?
身为战胜者,我们要求追究战争责任,要血祭引发此次战争的罪魁祸首,为了和平,
请别包庇於他。」
「可……可是……这种事……我们实在是……」
代表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尽管当初的宣告要求交出兰斯洛首级,但是这种
根本没可能办到的要求,任谁都只以为是外交上的交涉技巧,没有认真在意,认为只
要逼兰斯洛退位,就能满足求和条件。
不只是他们,就算是白天行,也没有想过真的要以兰斯洛的首级来当和谈条件,
与其说是不想,倒不如说是不敢,他终究是个没有天位力量的凡人,就算当了雷因斯
国王,若是往後日日夜夜都要提防天位刺客,那也是了无生趣,能够逼兰斯洛自行退
位远走,可以说是最理想的结果,这时看白起跑出来横生事端,大抢主帅风采,心中
怒不可抑,只是顾忌著现场转播,不愿贸然失态斥骂。
「该不会说交不出来吧?我们的和谈要求就只有这一条,连这唯一的一条都没办
法做到,我实在怀疑你们求和的诚意。」
「但是……兰斯洛亲王已经离开,我们就算想……也找他不到啊!」
「那是你家的事。」蛮横无理的一句,白起彻底粉碎了代表团的希望,冷淡道:
「今天我已经决定血祭,既然你们交不出伪王的脑袋,那就只好用你们自己的代替了
,不过……光是你们,好像太少了些……」
说话同时,白起已经出手,起先人们以为他的目标是眼前代表团的成员,但听到
轰然崩响,连带大批惊惶惨叫,这才发现他把目标放在城头上的无辜民众。一式核融
拳的导弹势,重若千钧地轰上城头一角,天位力量肆虐下,立刻造成数十死伤。
「看热闹这种事,很有趣吗?这麽喜欢看热闹,就表演点东西让别人看看吧……
」
由左至右,核融拳机枪势的连射攻击,横扫城头,强大的杀伤力,哪有人能接挡
下来,虽然恐慌的人们狂奔窜逃,一时间也不可能跑得掉,连串爆响中,数百具支离
破碎的尸体,再次为稷下城头多添上血痕。
「住手!」
同时间高喊这两字的,分别来自几个不同方向。代表团中喊出这两字的四名代表
,瞬间便炸成了一堆碎肉;在马上喊出这两字的白天行,给一道远距离气弹打得昏了
过去;在城墙下喊出这两字,并预备挺身而出的小草,给身後的兄长拉住手臂,停下
脚步。
「哥,你们不应该……」
「没有什麽该与不该。莉雅,大哥现在要作的事,你别去干涉,有话等到事情结
束之後再说。」
「可是……」
「如果你坚持下去,这次我不会退让,你要与我这个白家家主正面敌对吗?」
兄长的表情异常严肃,让小草一时间犹豫起来,没法果决地做出判断,这时白起
已经改了方向,随手挥动,代表团中三分之一的人数,成为这一击之下的牺牲者。
「给我住手!」
如雷吼声,来自从天而降的兰斯洛。因为不想给人发现他在旁观,所以他躲在极
远的高空,以天心意识探窥下方一切,前几次白起动手时,他已急速赶来,却是迟之
一步,在这时才杀至白起面前。
他所惯用的风华刀,在大洗礼时与韩特的战斗中失去,之後一直没能找回,据推
测是给敌人收了去,现在也不管这许多,手刀灌力,迳自往白起身上劈斩过去。
「这麽慢才赶来,如果指望你,稷下城里还有活人吗?」
嘴里讥嘲,白起却没有正面迎战的打算,两臂一旋,一式太极缠丝劲已将旁边的
一名代表拉过,以一个无法闪避的绝妙角度,让他在鸿翼刀劲下四分五裂。
「你!」
情知对手阴险,但是面对这样下贱的战术,兰斯洛仍是不知如何应付,勉力招架
住白起发来的一记核融拳,藉势退了开去,冷冷地瞪视著这一再逼迫於己的大敌。
「姓白的,这是我给你的最後警告。」兰斯洛忍著怒气,道:「之前看在大家是
亲戚的份上,我已一再退让,你这矮鬼别不识好歹,把我给惹火了。」
兰斯洛并不知道,数日之前,在北门天关源五郎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但相较之下
,在白起眼中兰斯洛的威胁实在不够份量。
「不识好歹?我确实不懂得怎麽分辨好与歹,你是想要教育我吗?」白起弹指一
动,又杀了两名拔腿想逃的代表,镇住馀人,道:「哎呀!我刚刚又宰掉两个家伙,
这麽做会让你很火大吗?把你惹火了又怎麽样呢?」
「我宰了你!」
兰斯洛真的是火大了,长久以来累积的愤怒,都在此刻爆发。他不明白,为何在
自己已经表明退让的此刻,对方仍然要咄咄相逼?彼此并非有什麽深仇大恨,为什麽
非要弄到死战的局面呢?
不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是得不到解释了,面对兰斯洛的汹汹来势,白起冷静如常
,脚下几个圆形弧步,将他攻来的刀势全然化解,更游走在代表团中,顺手再推两人
过去。
爆发天位力量,还得要控制好不伤及无辜,兰斯洛已经颇感辛苦,这时看见两具
人体飞来,虽是早已有备,但将他们卸开的同时,仍不免露出空隙,被白起一拳轰退
。
尽速拿稳势子,却发现刚才抛来的那两人,一开始就已经被核融拳劲震死,自己
白挨一拳,却是什麽也没救到,全然落在白起的计算中,心头一阵气馁,怒意却是更
盛。
「火大了之後,你决定趴在地上滚给我看吗?果然是威风凛凛啊!」拳劲中含著
怪异力道,让兰斯洛一时间难以答话,白起则毫不客气地嘲弄,嚣张的姿态,让不远
处旁观的韩特感到讶异。
白起的战斗模式,是绝对的冷静与精密,没有半分差误,也不作任何多馀的事,
像这样子嚣张的放话,并不合乎他的个性,他这样刻意做作,为的是什麽?
韩特心里感到很复杂。某方面他著实庆幸,白起没有叫自己上场动手,虽然说自
己并非人类,又习惯了为钱卖命、抛开是非的思考模式,对於这样的屠杀尚能压抑自
身反应,但若白起命令自己拦住兰斯洛,让他放手大杀,甚至命令自己屠尽在场的所
有百姓,这仍是一件很让人反胃的任务。
几名高阶将领接近韩特,低声请问应该如何应变,韩特一方面奇怪为何自己会成
为询问对象,一方面也做出建议。
「情形不太对劲,我建议你们立刻把军队往後撤,别参与此事,你们家最高领袖
的样子很怪,等会儿要是发起疯来,说不定会把在场的所有人类全部干掉……」
听起来很疯狂,但韩特与其馀人都知道,白起并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局限的人,
在这建议之下,各方将领忙著安抚旗下士兵鼓噪的情绪,慢慢开始将军队後撤。
而在这同时,一个疑问慢慢在韩特心中成形了……
另一边,白起与兰斯洛的对峙仍在继续,原本兰斯洛期望,趁著自己缠住白起的
时候,这些让自己展不开手脚的人质,能够趁空逃逸,哪知道他们一个个全呆站在那
里,再仔细一看,却是全被点了穴道,想动也动不了。
「你这混蛋,有种就把这些人都放开,我们两个来决一胜负!你不是与魔神订约
,练成了什麽融会魔法的绝招吗?够胆的就使出来比较看看!」
「你会这样要求,是因为有把握在正面交战中胜过我吧?既然如此,我为什麽要
那麽听话啊?就算我把他们放开,你难道就会自在一点吗?」白起微微一笑,核融拳
再发,左手阻挡兰斯洛攻势的同时,右手的主力却已经轰上城头,惨叫声中,又是过
百死伤。
「放了他们又如何?这里可以拿来要胁你,让你心乱的东西太多了,若我直接冲
进稷下去,见人就杀,你可以阻止我吗?我现在转身,开始杀这票吃饭不做事的军队
,你阻止得了我吗?」
「可是……他们是你的属下……你……」
「那就让他们死得其所吧!牺牲个一、两千人,为你制造破绽,让我可以在一刻
钟内把你了结,这不是很划算吗?」
冷酷的语句,偏生说来如此简单,兰斯洛完全理解,眼前的敌人已经进入一种无
可理喻的状态,心中怒火狂炽,偏生就是想不出办法,该怎样击败他。
「你、你是雷因斯人不是吗?这些人是你的同胞,你为什麽下手这样残忍?」
「呵,用不著说得这麽激动,这些人又不是你的同胞,干什麽你又这麽关心他们
?当自己是王五吗?如果你真的那麽伟大,那就为这些人类牺牲自己吧!」
也不知白起是如何办到,当他再次伸出手来,风华刀已经出现在手上,扔在兰斯
洛面前。
「一切战争的起源,都是因为你,只要你用这把刀斩下自己的头,这些人类就可
以活下去,雷因斯不再有战争,艾尔铁诺也可以维持和平,嘿!一个人的牺牲,可以
换到这麽多东西,他们大概会为你建个纪念馆,在各大都市铸造你的英雄铜像来纪念
吧!」
风华刀就插在面前,白起的话语字字入耳,却让兰斯洛思潮如涌,一时间呆呆望
著眼前的神兵。
被人威胁著自尽,这并非是第一次,以前与枫儿并肩对战郝可莲时,也曾被她这
样威胁过。那次,自己曾经很慷慨地把风华刀交给枫儿,让她来作决定。
就某层意义而言,那是自己的逃避。但这一次,能作决定的人只有自己,没有退
避的地方了。
「为了让这些人类不受伤害,你不是已经主动放弃王位了吗?好了不起啊!做事
做彻底,你就把自己的命也放弃了吧!不然,在他们眼中,你仍只不过是个口是心非
的卑鄙东西。」
经由漂浮在空中的摄影机,白起与兰斯洛对话的立体影像,在包括稷下的各大雷
因斯都市播放。即使没有亲眼目睹,兰斯洛仍是感觉得到,一股千夫所指、万人注视
的沉重压力。
该如何抉择呢?
在心里,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再怎麽大方,但是为了一群全然不认识的
人,就要自己去死,这点实在是不愿意啊……
之前,以师兄作为行动楷模的自己,始终是这麽深信的。为了一己的自私,牵连
众多无辜,是莫大的罪恶,所以尽管非常耻辱,自己仍选择像尾缩头乌龟一样地退让
。
要挺身作战是很容易的,但若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血气,导致无辜之人血流成河,
那才是悔憾终生的事。源五郎虽然在许多方面有问题,但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教会自
己这个观念。
但现在这观念却面临重大考验。要往前跨一步并不难,但这样一来,所做的自私
抉择,不就把自己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全摧毁了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模仿王五吗?学他的武功,学他的为人,学他勇於退让的作风
,如果是大仁大义的天刀,应该会很高兴地为人民牺牲吧!别犹豫,勇敢地去死吧!
」
如果师兄在这里,他会怎麽做呢?在自己的观念里,师兄是那种愿意为人民牺牲
与付出的人,但如果这麽容易就能要胁於他,他怕不早已死了千百遍,哪有可能变成
天刀?
这是第一次,王五的形象在兰斯洛脑中受到动摇,令他深切地感到无所适从。
「怎麽?怕得连刀都拿不起来了吗?胆小、怯懦、自私,你学的是哪门子天刀?
」
「你给我闭嘴!」
诸多念头在兰斯洛脑中盘旋,让他难过得无法思考,最後只剩下极度的愤怒,还
有在这激愤下斩出的如雪刀光。
「呵!既然到了最後也是为了一己自私,抛弃你的人民,那之前又何必装什麽伟
大?戴什麽假面具?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一个自私、充满欲望的普通人
……」
「闭上你的狗嘴!」
盛怒之下挥斩出的一刀,除了激愤,更还有一种因为羞愧所燃起的痛楚,白起的
话,一字字都烙在心头,被迫打破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兰斯洛真的很痛,特别是想
到所有稷下人都以鄙夷的目光,在谴责自己的自私,心里怒意狂炽,化作雪崩刀浪,
直往白起涌去。
狠恶来势,即使用人质阻拦,仍会受到伤害,白起不得不先行退避,绸缪反击。
光电腿的妙绝身法,在兰斯洛的刀浪中穿梭无碍,却也因此离开了人质范围,让兰斯
洛无所顾忌,刀势更强。
每个天位高手,都有他们不同的战斗模式,对兰斯洛而言,气势是很重要的一环
,只要给他在战斗中抢了气势,他就会越战越强,让敌人一败涂地,这点白起非常清
楚,所以在过往的战斗中,他都一开始就打断兰斯洛的气势,不让他有发挥全力的机
会,这次自也不例外。
当退避到理想的距离後,白起右手的五指,快速地飞动起来。并不是核融拳的拳
招,而是某种太古魔道的精密计算,凭著这一记後著,他要在瞬间压倒兰斯洛。
紧接著,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道璀璨电光从天而降,顷刻间化作千道金蛇,疯
狂地集中打在兰斯洛身上。
是当初爱菱提供给白天行的轨道光炮,自从白起出关,白天行因为想留住手上这
样秘密武器,没有把使用方法与密码交给白起,也因此不再使用,却没想到被白起私
下破解所有密码,拿来使用。
「又想耍这种小伎俩?你以为每次都会有用吗?喝!」
在试用秘密机括无效後,兰斯洛大喝一声,护体天位力量爆发,竟将击打下来的
光柱全数拒诸体外,没有分毫能够及身,更不给白起偷袭的空隙。
看到这一幕的韩特,著实一惊,因为当日与兰斯洛交手,双方都被这避无可避的
天降光炮闹得手忙脚乱,此刻兰斯洛却能以护身气劲轻易将之击溃,可见确实在这上
头下了苦功,研究过破解之道。
「在天位决战里,这些火器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能力,你到现在还想藉助器械,
就注定你今天要输!」
过百炮柱,在兰斯洛方圆一尺不住爆成灿烂烟花,电光乱窜,刹是好看,而乘著
这股气势,他斩出的「强虏灰飞烟灭」更是威不可挡,如怒涛裂岸,直卷向白起。
对著这击,白起却没有退避的打算,右手五指在一阵快速弹动後,食指在那不存
在的键盘上轻敲了一下。
(老头子,瞪大眼睛好好看吧!让我瞧瞧你在偷窥见这技巧後,能够造些什麽东
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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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六)第六章─平凡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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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远离战场的孤绝高空,那座飘移在天上的轨道光炮,忽地强光暴炽,炸成星
尘粉碎,但在爆炸的同时,一发直径超过之前三倍的光线炮,笔直击了下来,转眼间
穿越万里云层,准确无误地击中兰斯洛。
强韧的护身气罩,竟脆弱得连稍稍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在兰斯洛满是不信的眼神
中,他大口鲜血喷出,胸腹之间给轰出一个乌黑血洞,散著嬝嬝轻烟。
(怎麽可能!)
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兰斯洛、小草、韩特的心中,与无力说话的当事人相比,小
草脸色苍白,韩特更是惊得连手中鸣雷剑都掉了地。
这个惊讶并非无因,两人都感觉到了,适才那记炮击之所以能那麽轻易就将兰斯
洛打倒,是因为除了本身威力之外,更夹杂著其他的东西……天位力量。不是小天位
,是等同强天位高手天草四郎全力一击的汹涌出力,在敌人大意、未有闪避的情形下
,轻易地将他一击而倒。
使用天位力量的关键,是以自身天心意识,组合天地元气而成,内中过程玄之又
玄,即便是天位高手本身,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讲不出个大概,更别说在体
外运用。
但这远自九州大战前便无人能解的难题,却终於在人才辈出的此刻,给白起克服
。他适才所做的事,非常简单,以无比精妙的计算,抓住了宇宙元气的流向,将之组
合融会於光炮内,由於这份天地元气的质与量,都远非地面上所能比拟,故而迫发出
强天位力量,一击制敌。
简单的理论,要实现起来却近乎没有可能,韩特敢肯定,即使是强如三大神剑,
也做不到这种事,即使是当初号称正道第一人的星贤者卡达尔,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计
算能力。能够不凭感觉,而将天心意识予以数据化计算,这死矮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
场内一时间震慑无声,却只有白起自己才晓得,这记後著的声光效果虽然惊人,
但却没什麽实用性,对上真正的强天位高手,并不具实际杀伤力,而每次发这样的一
击,自己必须花上一刻钟的计算时间,发炮时累积能量的时间过长,又因为承受不了
後座力,发炮後炮台必毁,若非之前让兰斯洛轻敌,不闪不避去接这一炮,其实根本
伤他不得。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前次与妮儿作战,手伤未愈,後来再挫败郝可莲、花残缺
的时候,也受了不轻的伤,自身真元大量消耗,不宜再使用对身体负担极重的乙太不
灭体,只得以这方式行险取胜。
「哼!现在你还道我的火器对你没杀伤力!妹夫,你大错特错了。」
靠著实绩,白起冷淡的说话,再次造成强大的压迫感,让所有人感受到他掌握一
切局势的实力。
兰斯洛著实伤得不轻,此刻创口肌肉快速蠕动,正自狂运乙太不灭体,催愈自身
伤势,但是那一击的能量太过巨大,迄今仍在影响催愈过程,伤势复原没有那麽快。
这时,他发现白起双手因为袖子被刀风弄破,露出满满缠著的绷带,外头渗血,显然
是伤口破裂,心中登时一凛。
(这矮子……他身上有伤?他是带著伤和我打?)
处於劣势,自己并没有资格说些什麽「我不欺负伤者,下回再战」的话语,但一
个从没想过的想法,却忽然在脑里出现。
(他……他会乙太不灭体啊!为什麽他不用?)
在这想法的同时,兰斯洛将伤口愈合六成,立即舞刀再上。就这麽输掉,他绝对
不甘心,即使刀法不够,他还有天魔功,将这两样东西合并,没理由胜不过这死矮子
。
「唔!天魔功吗……好差劲啊!连你妹妹都比你强得多呢!」说到这里,白起露
出猛然想起的表情,道:「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前两天去过北门天关,见过你妹妹与
义弟,老实说,你那个妹妹还真是……」
以下出现的百馀字,是对女性极尽污辱的肮脏字眼,再配上对方轻舔嘴唇的猥亵
动作,看起来就是绝对的恶心。
「你、你把妮儿怎麽样了?」
「你是怎麽样,她当然也就是怎麽样了。」
这话的效果,就如同一枚炸弹在脑内轰开。如果说之前的耻辱、夺目之恨,兰斯
洛都能忍下,现在白起的话,则是真正触到了他的底线。
(难怪……这两天往北门天关联络,都找不到妮儿和老三……)
就像是暴风雨前夕一般的平静,听到妹妹的坏消息後,兰斯洛面上,竟出奇地没
有一丝表情。
想到败在白起手下的妮儿,不知会受到白起怎麽样的侮辱,从刚才白起嘴巴吐出
的肮脏字眼,令兰斯洛愈想愈怕,愈想愈愤怒,情绪已到达临界点。
尽管内心汹涌奔腾,但表面上兰斯洛却是一脸漠然。
空气就像是绷紧了的弦线,气氛异常险恶。
蓦地,兰斯洛大喝一声:「白起!你给我去死吧!」
紧握著风华刀,兰斯洛疾冲上前,朝白起狠狠斩下。
从平静的气氛一转而为滔天巨浪,现在的兰斯洛,以出闸猛虎般的气势,完全不
顾自身安全的打法,将局势扭转,一直占尽上风的白起,被他的狂态压我节节後退。
此刻的兰斯洛,双眼通红,青筋暴现,神情说不出的狰狞恐怖。这种忘我的震怒
,竟将一直压抑住兰斯洛实力的心锁打破,抛开一切枷锁的兰斯洛,实力就绝对的可
怕。
杀杀杀杀杀杀杀!眼前的人,伤害了妹妹!杀!
现在的兰斯洛,只知道尽情的痛宰白起,什麽原则、什麽道理,已经在他脑海里
消失。完全忘我的攻击,大出白起的意料之外,一时间被兰斯洛的超水准表现压迫,
只能左闪右避。
可惜的是,不顾自身的打法,破绽必大。
估不到片刻的沉静之後,兰斯洛的刀势竟会充满压迫感地攻了上来,杀伤力极强
,内中却有老大破绽,这点却非战之罪,换做是韩特,甚至是白起自己,在挨了刚才
那一记炮击之後,肯定已经倒地不起,绝不能再像他这样勇猛再战。
(愤怒加强了威力,但却不能保持冷静,毫无意义……不过,了不起的生命力…
…妹夫啊!你知道我有多麽羡慕你吗……)
只是,严重的伤势终究对兰斯洛产生了影响,当白起运起了压元功,令自身功力
两倍增压後,仍是轻易全身而退,并看准破绽,一伸手就拍夹住风华刀刀刃。
斜眼睥睨兰斯洛手中的风华刀,白起摇头道:「老实说,我满失望的,鸿翼刀这
样大的名头,在你手上却不外如是,坦白说吧!你的鸿翼刀……根本没有原创者的神
髓。」
非独兰斯洛,便是一旁的韩特,也是感到一震。鸿翼刀无为无定的飘逸模式,是
在王五手中扬名天下,并恃之青出於蓝,在鹏奋坡斩原创者忽必烈於刀下,因此所有
人都知道,王五的鸿翼刀更胜於忽必烈。但是,对於修练相关武术的他们,却有一个
很重要的问题被忽略了。
在原创者手上的七神绝与鸿翼刀,究竟是什麽模样?
「还有……你这算是哪门子功力,昔日天下无敌的武功,被你使得简直不知所谓
。」似乎不愿当众说出天魔功之名,白起刻意省略了这个名词,直接撤手,一拳轰往
兰斯洛。
以刀劈拳,对兰斯洛来说是一件颇值得羞耻的事,但是以白起拳腿功夫的厉害,
空手与他对战只是自寻死路。以兰斯洛的内力、刀势,即使是白起也不愿正面揽其缨
,但这一次,他却罕见地采取硬攻,一只白皙秀气的拳头,正面与兰斯洛的刀刃对撞
。
拳是核融拳的导弹势,但内里却含了些不寻常的东西,在两人接触的瞬间,兰斯
洛明显感到,一股凌厉之至的吸蚀异劲,伴随著核融拳劲一起涌至,与鸿翼刀劲激烈
撞击著。
(这是……天魔功!没可能的,他怎麽可能学会?)
连续两个天大疑问,在对方迅速回气发来的第二拳,得到充分解答。
运起了剑拳诀,配合压元功的三倍增压,爆发出来的已经不是剑拳,而是当日白
军皇所独创,最锋锐的核融拳剑。当这柄拳剑荡漾著黝黑魔气,吸蚀周遭一切予以增
力,快速攻来,兰斯洛的刀势全然没有抵挡之力,风华刀再次脱手。
切割、爆炸、吸蚀,三种不同的杀伤力合并,小天位内仅有韩特的睥世金绝或可
一撑,馀人肯定没有招架之力,兰斯洛胸腹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破裂,整个人
往後飞了出去,再没有起来的力气。
能维持清醒,可以说是最大努力了,兰斯洛凝运乙太不灭体,可是伤口产生的吸
蚀作用,令得乙太不灭体效果大减,愈合甚慢。
但这也证实了,对方使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天魔功……
「为、为什麽你会……」
「没什麽好奇怪的吧!和你们兄妹交手多次,任何天位高手都可以用天心意识模
拟出来,有什麽好稀奇的。」
白起轻描淡写地说著,兰斯洛只觉骇然,却远不及一旁的韩特,几乎连下巴也掉
了下来。
(骗鬼,任何天位高手都可以模拟?那为什麽我从来就没成功过……)
同样与兰斯洛兄妹多次交手,恃之护身的睥世金绝,在他们的金蛊化龙功手上屡
吃大亏,韩特早就试著模拟学习,但却总是失败,这才明白,世上有些高深武学,确
实是无法用天心意识模拟的……至少小天位不行,像自己的七神绝,就不是天心意识
能轻易模拟。
正当他已经放弃的时候,却见白起已经模拟成功,怎不令他目瞪口呆?
(那发炮击、现在的金蛊化龙功……这矮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家都是小天位,
为什麽他专门就能做到些我们做不到的事?)
韩特不解的问题,同样也在兰斯洛、小草心中回盪,而白起在取得胜利後,却没
有立下杀手的打算。
「妹夫,说实在的,你还真是一个专门让原创者蒙羞的庸才,所有武功到了你手
里,都走了模样。」
这话当然不实在,够资格称兰斯洛为庸才的,世上恐怕只有那独一无二的武学天
才妮儿,但在某些方面,兰斯洛确实不理解,自己所修习武学的原貌为何?
「好好看吧!你那套功夫,本来应该是这样用的……」
踱步来到被封住穴道的代表团之前,白起随意便拎起两人,双手微一施力,天魔
功独有的吸蚀异劲发出,只听得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已将两人吸蚀殆尽,跟著又抓
起两人……
吸化旁人内力、血肉的毒功,在风之大陆并不罕见,毒皇的金蛊化龙功便是其中
翘楚,但却没有任何一门凭靠毒物施展的邪功,能像白起现在这样,直接吸蚀受害者
血肉精华,其躯体溃烂、萎缩,几乎只是眨眼间,一具好好的人体,便化作空气,什
麽也没留下来。
阴狠毒辣的手法,非独是在场所有人,透过转播,更传往雷因斯各地,掀起一阵
又一阵的怒骂与痛斥,却也将恐惧深深地植入人们心中。只有韩特一人,看见了不同
的东西。
(这……这不是金蛊化龙功啊!能够把人吸到什麽也不剩,该、该不会是那样东
西吧……没可能的啊!为什麽它会落到人类手里?)
韩特不愿承认,但体内的恐惧感,却没有别的理由可解释。数千年来,这武学在
魔界至尊无上,屠杀千万魔族,将那份俯首听命的恐惧感,深深植入魔族的基因里,
世代相传,以至於韩特一想到这念头,就觉得浑身冷汗不断。
(果然是……天魔功……)
与先前的震惊不同,韩特现在是真的感到恐惧,身为武者,他竭力抗拒这种可憎
的感觉,但汗珠却不断地从额上流下……
目睹兄长使用天魔功,小草同感吃惊,便是一旁的白无忌,脸色也是极度地沉重
。
另一边,白起挥洒如意,当把第十个受害者化为空气,他两臂一振,所有绷带碎
裂纷飞,露出内里已经完好如初的手臂,连续吸蚀多人所凝聚的血肉精华,竟让他的
手伤痊愈无痕。
「看到了吧!如果你也能这麽用,你……」
「别把我当作和你一样,我还有起码的人性……」
「人性?你所谓的人性,是用什麽东西当作标准,爱与正义吗?」
白起的嘲讽,被後头的声音打断。出奇地,代表团中竟然还有几人能够动弹,虽
然只能爬行,却是试著逃离此地,在被白起发现,晓得逃生无望後,张口斥骂:「怪
物!冷血魔鬼!」
「这名词听来不太过瘾,换一个吧!」随手一挥,也不知用的是什麽手法,已将
那人切成十馀段肉块。
「饶……饶命啊!英雄,我……」这声求饶仍然没有好结果,同样是成为十馀段
碎块收场。
「妹夫,你想要当的英雄,就是这样东西吗?我把他的同伴都快杀光了,他还不
是一样叫我英雄。」冷淡嘲笑,白起将目光移向下一名幸存者。
「住、给我住手……」兰斯洛认得白起目光瞥的那人,一名年纪很大的宫廷派大
老,家里算得上儿孙满堂,虽然平常对己多所刁难,但看他拖著老弱的身体,挣扎地
往後爬,心中确实是老大不忍。
「你、你这怪物……」
似乎是因为知道在劫难逃,那老人索性破口大骂。
「你既然那麽厉害,既然想要他的脑袋,直接把他杀了不就成了吗?为什麽要牵
连无辜?稷下的百姓,他们全都是无辜的啊!你、你会遭到神罚的……」
兰斯洛心里,确实是想过希望白起只把目标针对自己,别伤及无辜的想法,可是
听到这老头直接这麽说,多少还是有些不是味道,方自焦急,却听见白起大声地鼓掌
起来。
「神罚?说得好,不愧是宗教国家的官僚,临死放话都这麽有水准。什麽叫做无
辜?无辜的人是指谁?」
「因为你们软弱无能、因为你们没办法在战时派上用场,所以你们就是无辜的吗
?所以平民就是无辜的吗?别说笑话了,就为了这个理由,你们总是躲在最安全的强
者背後,推别人出去承受灾难,以前是女王,现在是这个冤大头,他有什麽理由要义
务替你们牺牲?为什麽不是你们通通去死?」
「总是期待有个强人出现,会在危险关头拯救你们,这样的事,每次都会那麽有
效吗?自己放弃了守护自己生命的努力,把一切交给偶像,当这偶像撑不住了,你们
和他一起灭亡,很公道吧!」
这番话在兰斯洛心中起了不小的撼动。并非因为认同,而是在这番话的背後,他
好像感觉到一点这个死矮子的真心想法,一点平时看不出来的东西……
「我、我们……谁像你们这些天位怪物,你们那种力量,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比得
上啊……」
「做不到这句话,是只有实际做过的人才有资格说的。平凡与天位之间的距离,
真有那麽远吗?」
「强词夺理!你们这些练武天才,怎麽会理解我们平凡人的难处,我们也很想…
…」
「不用说了,无能守护自己性命,就是你的死因。」随手宰掉老头,白起道:「
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性命,要靠自己守护,既然你们只懂得推人出来,那麽当这人倒
了,你们这些家伙就无辜地把性命赔上吧!」
还剩下六名幸存者,正随著白起的走近,吓得口吐白沫,稷下城内寂静无声,但
想像得到,肯定是每个人都盯著这一幕立体景象,咬牙切齿之馀,也浑身发颤。
白起手上再度缭绕起黑气,似乎打算再度运起天魔功,但在出手之前,後头风声
响起。
(哼!只有打死不认输,还有这股蟑螂般的生命力是人所不及……)
伤重的兰斯洛应是强弩之末,没法发挥原貌的天魔功、欠缺领悟的鸿翼刀,没什
麽威胁性,趁著他伤重,该可以将他一击而下。
(什麽?)
机枪势的一拳四劲全数落空,兰斯洛瞬间的身法妙到颠峰,虽受伤势拖累,却仍
将白起的拦截攻击避过,眨眼间便到了他身前。
(这是……光合作用踢?在这种情形下,没有什麽功夫比这一招更好用了,晓得
做这样的判断,他很不错啊!)
微一吃惊,这一招後半式的气缚,已经开始箝制白起的动作,只是,远比兰斯洛
更清楚此招奥妙,他身体一斜,微退半步,从死角中脱身出来,跟著就要以核融拳反
击,在那雷霆万钧的一腿发出前,抢得先机。
只是,兰斯洛也知道自己仅馀一招之力,所以将一切赌在这招上头的同时,也做
了变招,完全放弃了靠著那一腿之力扭转胜机的念头,兰斯洛将融合阳光、水分、大
气能量所提升的功力,全数加强在气缚上,铺天盖地般地将白起镇压锁住。
「你!」
「喂!还要命的就趁机快逃吧,我拖不了多久的……」
情知自己伤重之馀,无法在招数变化上与白起竞争,但纯内力比拼,小天位内无
人能及上自己,应该可以困住白起,在自己不支之前,让他无法动弹。
而趁著白起分身不得,残馀的幸存者开始努力逃亡,也有人从稷下城中奔出接应
。
「白起,你确实是个战斗天才,但只要我没倒下,任何人也不能当我是件废物!
」
白起惊怒交集,却无法震开兰斯洛的锁缚,双方的天魔劲僵持不下,面对这种取
巧不得的纯力量对拼,不愿多消耗自身元气的白起,一时间确实没有脱身之法。
「你以为这麽做会有用吗?我先杀掉你,等会儿再追进城去宰光他们,一切仍是
没有改变。」
「杀我吗?这问题我刚刚一直在想,在这之前,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的,
虽然都是败在你的奸计之下,让我很不服气,但如果你真正下手,我早就没命了……
」
兰斯洛喘息道:「所以,我得到一个结论。也许你是不想让你妹妹难过,或是有
什麽其他理由,但总之……你并没有杀我的打算,对吧?」
被问到这个问题,白起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而在他有机会回答之前,一名不速
之客,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骤觉胸口一痛,兰斯洛低头一看,一截带血剑尖裂胸而出,其势未止,带著切割
开一切的锋锐刃劲,将伤口血肉不住剖开飞溅,几乎就要把整个身体从中破开了。
「住手!这家伙我要单独对付!」
「嘿!为什麽要我住手呢?单打独斗不合你的个性吧!横竖我们两个都看这猴子
不顺眼,现在就一起把他宰了吧!」
动手的是韩特。这一战中,白起始终未对他下过命令,但他却仍然出手了。而他
可不是闹著玩的,兰斯洛全副精力都放在白起身上,对韩特毫无抵抗之力,伤重之下
,连运乙太不灭体都不及,立刻就处於半昏迷状态,这样下去,几下子就可以将他真
正杀掉。
斩杀无还手之力的敌人,韩特甚至露出了奸恶的狞笑,心中却惶恐不已,为了测
量某人的真正心意,他只好冒险赌上一赌。
伤势重得无以复加,兰斯洛再没有力气封锁白起,双手一松,心里却委实担忧那
些好不容易才获得逃生机会的幸存者。
重伤昏迷之前,他感觉到白起脱出束缚,一股大力往自己支离破碎的胸口直击而
来,同时还有一声极度愤怒的吼声。
「韩特!你竟敢……」
兰斯洛再醒过来,是不久之後的事。一如白起所欣羡的,他的生命力与肉体强壮
委实举世无双,短短一个多时辰,就从这样的重伤中清醒过来。
看看天花板,有些疑惑自己的置身之处,跟著才发觉仍待在白德昭提供的那所暂
时居处。身上的伤已经不见踪影,除了左眼犹自不能视物,其馀的重伤完全看不出痕
迹。
(嗯……小草呢?)
自己昏迷时乙太不灭体无法自愈,即使有所动作,痊愈这等伤势所消耗的元气,
肯定让自己醒来後有如整个人被吸乾了一样疲惫。现在身体完好,精神更是前所未有
地充沛,除了妻子的圣力,没有其他解释。
「醒了吗?肚子会不会饿?」
发现丈夫清醒,小草从桌上端过一碗莲子羹,在他眼神示意下,一匙一匙地喂进
嘴里,让他趁机享受伤患特权。
风华刀好端端地搁在桌上,这是与自己另一名妻子的定情之物,不管怎麽样,兰
斯洛也不想失去,除此之外,还有一束浅紫色百合花,放在桌上。
「老公,你还挺受人欢迎的嘛!有人送花给你耶!」
「嗯,是提前帮我上坟的意思吗?以现在的情况,稷下里头希望我去死的人一定
很多……」
在与白起的战斗中,露出了许多丑态,特别是在生死抉择的关头,直接了当地拒
绝了牺牲美德,尽管明知这要求强人所难,但人性自私,看到自己这样表示,稷下人
心里,一定对己唾弃万分。
「关於稷下的事,你别想太多,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小草道:「不过,这束花
是青楼联盟的信使从外地送来的,照时间来看,应该是得到你将要退位的消息,特别
送来鼓励你的喔!」
兰斯洛接过百合花,与旭烈兀喜好的香水百合不同,这束百合花上淡淡的香气,
让人觉得很舒服。浅紫色的百合花,并非是正常物种,记得在自己入主象牙白塔时,
也曾收到一束没有具名的紫色百合,没有署名,只是用一张小卡片写上「节哀 珍重
」四字。
当时自己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哪个贵族拍马屁的动作,又怕被妻子和妹妹耻笑,
随手就把花扔了,没想到在自己落魄的此刻,仍会有人送花来。
之前是锦上添花,现在就该是雪中送炭了吧!打开上头的小卡片,仍然是没有署
名,只是写著「不要放弃啊」五个清秀字体,兰斯洛不期然有一阵感动,原来除了亲
朋好友,自己在稷下的种种作为,仍然是受到人肯定的啊……
「小草,知道这是从哪边来的吗?」
「不知道,等我回来再说吧!」小草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喂!喂!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想丢下重伤的丈夫上哪去啊?」
「我刚才逼二哥答应了,他会带我去见大哥,彼此把话讲清楚。」小草道:「大
哥这次做得太过火了,我不能再坐视不管,把话说清楚以後,我就和老公你联手,一
起教训他吧!」
兰斯洛也想去,一直以来,他和白起只有在战场上相遇,从没有其馀的碰面机会
,但是,现在的情形去碰头,肯定又是一场死战,还是将一切交给妻子吧!
「对了,小草,多谢你啊!这样催动圣力,你自己也很累吧……」
「不,我其实……」小草似乎想要说些什麽,最後却仍欲言又止,微笑地离开。
兰斯洛看著百合花,心中百感交集,方自沉思,外头传来敲门声响。
「奇怪……又是谁啊……」
「妈的,好痛,那家伙到底是把谁当作敌人啊?」
在白天行的阵营里,韩特看著镜中鼻青脸肿、淤伤处处的自己,悲叹著自身的不
幸。
白天行犹自昏迷未醒,由各部将领负责处理事务,同时安抚麾下士兵的情绪,今
日白起公开的屠杀,让军队里头群情激愤,更有不少人生出了离开的念头,现在维持
住整个军队完整的,是各部将领的极力安抚,还有白起回来时撂下的一句话。
「要逃军可以,扣掉镇守各地的十万军队,在这里还有四十万人,跑掉两万,我
就杀光剩下的三十八万。」
被这句话给镇住,大军一时间彼此监视,谁也不敢妄动,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用
恐怖主义来控制的军队,必然无法持久,分崩离析只是早晚的事。
(哪有人这样统率的?这家伙一点为将之道都不懂啊!)
韩特这样想著,却也明白,对白起而言,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军队的存在与否,
一切的实力只靠自身,只要他还能行动,他有信心做到一切,毁灭一切。
回想战场上发生的事,委实让人不寒而栗。也让自己开始猜测,现在白起所展示
的实力,到底是这座巨大冰山多少比例的一角?
在自己将兰斯洛斩得伤重垂死之际,始终保持冷漠的白起,赫然爆发了前所未有
的狂怒。假如说之前兰斯洛闻得妹妹、义弟受到伤害,非常愤怒,那麽现在白起的怒
更炽十倍。
左核融、右魔龙,两式强绝拳招以压元功的三倍增压击出,当日妮儿的得意招数
,再度重现。更让韩特惊讶的是,这股透打而来的劲道,竟是完全对准了自己金绝运
行的空隙,电光石火之内攻入,使得护身劲道大减。
放弃攻击兰斯洛,凭金绝勉力接下这一击,已经感到头晕眼花,隐受内伤,还没
能喘口气,黑影晃动,白起已经来到上方,乘著灿目阳光,一腿踢来。
(光、光合作用踢!)
这想法已来得太迟,脸上被一脚踢中,所有护身劲道全部溃散,几乎是五官溢血
地往後飞去。
另一边,白起已经将坠落下来的兰斯洛接住,两手贴住他血肉模糊的胸口,立即
施展回天手段。
(第二封印,解开!第三封印,解开!第四封印,解开!进入特级模式,肉体机
能百分之百支援!)
(乙太不灭体,反向极限运转!)
飞沙走石,耀眼的强光,以兰斯洛为中心,整个爆散出去,触及之人均是捂著眼
睛,蹲下叫痛,除了韩特、小草,没有人可以看见强光里头发生何事。
即便是韩特,也只看到兰斯洛的身体在强光中以惊人高速愈合,所有伤患消於无
形,却不明白这究竟是什麽技巧?白起神情无比专注,但隐约间,韩特好像见到他双
瞳变色,左眼金黄,右眼紫红……
而当强光消失,韩特挣扎著起身,白起扔下兰斯洛,朝这边走来,韩特还没来得
及说什麽,就被白起冷不防地一拳击中,当场耻辱地昏去,转醒过来,已经回到技术
小组的工房,几名技师传达最高领袖的命令:在这里等!
韩特可不打算乖乖听命,过去曾从挚友白飞口里听过,乙太不灭体只能自疗,不
可能用以疗人。即使是白起,强行突破这禁制,肯定要付出重大代价,自己趁机下手
,说不定就可以取得解药,从此脱离这恶魔的掌控,这样就不枉自己今日冒险一行。
在这工房里,有一间密室,是白起平时休憩所用,擅入者格杀勿论,韩特现在自
是不管这些,靠著平时留心的细节,他穿越层层太古魔道防卫机关,进了那密室。
(天啊!狗屎东西!一进门就是厕所?这家伙是怎麽设计房间的?)
不单是厕所,而且还臭气薰天,一看就知道,刚才有人在这里大吐特吐过,至於
那人是谁,则是想都不用想了。
(身为天位强者,居然吐成这样,传出去肯定被人耻笑一辈子啊!不过,如果他
身体状况真的不好,下手起来就很方便了……)
前方隐然传来呼吸声,并不似负伤的粗重气息,韩特不敢大意,掣起鸣雷剑在手
,慢慢走了过去。
(风水轮流转,现在终於轮到我报仇了……)
连推门都省下,直接破门而入,蓄满劲道的一剑未发,韩特却在目睹内里情景的
同时,如遭雷殛,什麽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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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姿正传(卷十六)第七章─难言之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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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二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披著斗篷,用头套遮住面容,小草随著白无忌来到白天行阵营的技术工房。本来
她在战斗一结束,就立刻逼著二哥,一起去拜访长兄,但白无忌却坚持要等两个时辰
,因为自己也对丈夫伤势放心不下,所以只好等上两个时辰。
见到家主到来,众多技工沉默却恭谨地弯身施礼,在白无忌的示意下,全数离开
。
「你们来这里干什麽?」
一如往常,白起坐在平素指挥众人的那张方桌上,脸色阴沈地瞧著一双弟妹。
没有看见韩特,或许是又被派了出去,执行什麽秘密任务了。
凝视兄长的面孔,小草的心里有点不安。兄妹两人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碰面了
,对於这名长久以来自困於塔中的长兄,自己似乎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不敢与他碰头
。
自从真正懂事以後,回思过往,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但心中隐隐有
种愧疚,觉得大哥之所以变成这样的个性,与己不无关系。
详细的情形已经记不得了,或许是对此有罪恶感的自己,不愿去回想吧!只记得
,那年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毫不客气地嘲笑兄长:「你这头性无能的恶心怪物」。
以前在太研院的记录中读过,类似骡子、狮虎、兔鼠,这样杂交而成的生物,因
为基因问题,并无法繁殖下一代,那时候知道这名长兄是用太古魔道技术作出来的後
,就直接想到这理论,拿来对他嘲讽。
那时,场面一度紧绷,大哥身上散发的森冷气势,让自己由衷後悔,以为马上就
要被杀掉了,後来……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因为二哥抢先拦在自己身前袒护,才让大
哥掉头离去,从此兄妹两人几乎没有碰过面了。
当初在杭州,听二哥说,自己逃家时,大哥曾出塔在城头上挥手致意,这让自己
一阵感动,想要趁机修复兄妹间的关系,但是之後进祈愿塔,却吃了闭门羹,问二哥
,他只淡淡地说:「现在,大哥不会想见你的……」之後,就是现在的兄妹会面了。
「没事的话,就离开吧!不要说些没意义的东西,来浪费我的时间。」
白起下了很清楚的逐客令,但小草却不打算这样就退缩。
「请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话家常的,把该说的话说完,我自然会走。」小草道:
「也许大哥你做事有自己的理由,但你实在做得太过火了。之前你大洗礼的时候,我
已在忍耐,但是这一次,为什麽你要那麽咄咄相逼呢?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为什麽…
…」
「没有什麽无辜不无辜,这点我已经说过。」白起淡淡道:「至於该死不该死,
既然他们身为代表,今天就是得死。另外,对於主动舍弃王座,抛弃底下人民的你,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用什麽立场说这些话?」
这问题确实让小草为之语塞。从公主到女王,在自己的生命里,对雷因斯这个国
家,实在是没有任何好感,生而具有圣力,代价是为了这国家的人民,不断地付出生
命力,转换成治愈一切的圣力。除了生命之外,连整个人生也被压榨殆尽,从出生的
那一刻起,就注定关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牢笼,一代接著一代,同样的宿命重复了数千
年,没有人知道,历代女王平和的微笑之下,却隐藏著极深刻的怨恨。
与雷因斯女王并列为人类两大圣女的西王母,在距今数百年前,曾有过该任西王
母弃族私逃,一去不返的例子。这样的勇气,却是雷因斯历代女王所无,只是把自己
的希望,不断地放在下一代身上。
累积数千年的期盼,终於在这一代有了回应,说得明白一点,包括小草两名兄长
在内,妮妲女王的三个孩子,根本是继承了历代女王的恨意而生到世间。
当兄长在宰杀代表团时,从他所说的话,小草便体验到了他的心情。自己是没有
资格说话的,但再怎麽样,自己对雷因斯所做的,只是舍弃,并非主动加害,兄长这
样的作法,实在是令己难以忍受。
「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子毫无理由的杀戮,一点意义都没有。」小草摇头道
:「你这种纯破坏不建设的作法,和一个因为讨厌上课,就动刀子杀掉老师、放火烧
学校的小鬼,有什麽不同?」
如果对方是兰斯洛或李煜,可能就会不知如何回答,但白起之所以成为白起的理
由,便是即使在此时,他仍冷淡道:「我有天位力量,他没有,这就是最大的差别。
一个软弱无能的小鬼,只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在失败後成为讪笑的话题,但一个拥有
毁灭一切实力的小鬼,却可以消灭所有阻挡在前面的东西。」
「你就只懂得杀吗?世上强者众多,哥哥你真能天下无敌?就算你无敌了,大地
上悠悠众口,你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见一个杀一个,我不相信世上的人个个不怕死!」
冷淡语句,伴随著决绝口气,自有一股压倒性的威势,让小草难以为继,正如兄
长所言,任何一个相信这套理论的独裁者,都注定了可笑的失败结局,但若这名独裁
者拥有压倒一切的恐怖力量,什麽歪理都可以被贯彻实施,洒开一条血腥之道。
而她也十分明白,单凭巧舌诡辩,是无法阻止兄长的,要令他止步,只有倚赖能
将之压倒的强大力量。
「我明白了,既然我无法说服你,那麽我们就在战场上碰头吧……」说著这些,
小草不禁有些黯然,为何当自己努力克服心结,想要重拾手足之情的时候,却遭到这
样的对待呢?
「那就在战场上再见吧!警告你那没用的老公,我开的时间还剩八天,八天之後
,如果交不出他的人头,就拿稷下的所有生命换他一个吧!嘿!还有太研院的那个小
丫头,爱惜生命的话,趁早让她离开稷下吧!」
毫不动容,白起如此回应了妹妹的开战宣言,之後,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个令他
厌烦的话题,掉头就往房里走。
「等一下!」
小草本来打算离去的,但是兄长的话,却让她感到一阵愤怒。或许是因为牵涉到
丈夫,让她不自禁地开口。
「哥,我不知道你为什麽变成这种个性,但是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比起你和
魔神结订契约,获得力量,我觉得像他那样凭自我修练来变强,才是真正的强大。」
听见这句话,白起稍稍停了步,但最後仍是加快步伐,朝里头走去。
「当初我说的那句话,对你真有这麽深的影响吗?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可是,如
果真的是个大人物,就不该那麽小家子气,哥,你实在……」
「啪」的一声响,让小草没能把话说完,而是惊愣交集地抚著面颊,瞧著这名痛
掴了自己一记的二哥。
「说够了没有?滚吧!婊子!」
与长兄同样冷淡的表情,白无忌下了极为严厉的逐客令。小草真的是傻掉了,二
哥虽然是出了名的浪荡子,但是在自己面前,向来表现得很温文稳重,从没说过任何
重话,更别说粗言侮辱,这次为了向兄长表示支持,他竟做到这样的地步?
想要还口,但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坚决,要自己什麽也别再多讲,尽快离开
此地。
不明白用意为何,小草却因此冷静下来,晓得这不是该太过坚持的时候,点点头
,朝外走去,一出门口,立即消失了身影。
确认妹妹离去,白无忌立刻抢进内里的密室,却不急著开门,而是先倒了杯水,
默数时间後,这才敲了敲门。
白起走了出来,接过清水,慢慢饮下,顺手带上了门,单从那阵气味,白无忌就
晓得,兄长刚才又对著马桶大吐了一场。
冷汗打湿了浏海,沿著额头涔涔滴下,脸色像是抹了一层灰蜡似难看,白起斜倚
在墙角,缓缓坐下,虚弱无力的样子,全然无复适才的半点威势。
白无忌在兄长身前坐下,自怀中取出预备好的绷带,拉起袖子,赫然见到本来已
经痊愈无碍的腐蚀伤痕,再度迸发,不停地淌著黑血,腥臭气味更是中人欲呕。
「唉,干什麽这麽勉强呢?你自己也该知道,你的体质不能那样子用天魔功的啊
!」
早上见到兄长使用天魔功,吸蚀尽生人血肉精华的时候,白无忌就知道会有这个
结果了。像那样的吸蚀手法,虽说是天魔功的原始用法,但却非人人可用,有时候会
产生排斥反应,在兄长以前的试验中,早证实了这一点。
不把这些吸纳的血肉精华立即排出,而是强行导入体内,配合乙太不灭体,催愈
伤势,当时虽然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回来之後却肯定连场大吐,直至将吸纳入体的
东西排出殆尽,而原本恃之催愈的伤口,也会在排斥作用的影响下,变得更加严重。
就因为知道这些,所以自己当时的表情才如此凝重。而看兄长适才急急往内走去
,知道他是难以克制排斥反应,料想他绝对不愿莉雅知道此事,所以才帮著出言赶跑
妹妹。
「不要再管閒事了,那小子如果想要当王,就让他去当吧!如果要让给白天行也
可以,看不顺眼再干掉他就行了,真的找不到人,就由我来接下王位吧!你别再管了
……」
聆听的一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摇著头,身上彷佛要把全身水分全数排出似的
,汗量惊人地湿透了衣衫。直过好半晌,白无忌才听见兄长的声音,若让其他人听见
,肯定不会相信,一直在战场上叱吒无敌的他,会这麽样懦弱地啜泣著。
「无、无忌……我真是没用……真是太没用了……」
低著头,白起的目光直视脚下地面,悔恨的泪水在啜泣中不住流下。
「妈妈当初交代的事,我、我连最基本的一件都做不到……没有好好保护小妹…
…让她死掉……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可恨啊!如果我那时候再强一点,再多给我
一点时间就好了……」
「这不是大哥你的错啊!小妹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一切非战之罪,怪只怪
时不我予,如果事情再晚一天……」
自基格鲁招亲以来,白无忌不只一次慨叹过命运的无常,一天之差,就足以令一
切改变。
母亲临终时的画面,现在仍清晰在目,当时妹妹莉雅未及回归,但自己却陪在身
边,回光返照之际,母亲的意识极为清楚,但在交代完大概後事後,却是欲言又止,
静静地看著自己。眼神中显示出母爱与理智的冲突,向自己徵询意见。
(妈,够了吧!就算是件工具,总也有个使用年限,让他休息吧……)
母亲应该是同意自己的想法,以一个身为人母的身份做出决定,所以没有再说什
麽。本来一切应该就此结束,但这时应该身在塔中的兄长,却似旋风般地飙了进来,
握住母亲的手,激动地说:「妈,你放心吧!我无论如何都会守护无忌和小妹,不管
发生什麽事,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请你放心吧……」
得到这样的承诺,母亲显得很安心,但望向自己长子的眼神中,又带著深深的哀
悯,就在这样的矛盾中过世。
作为一个智慧更胜女儿的谋略者,母亲是否後悔过自己的作为呢?这点白无忌回
答不出来……
「大哥,算了吧!做到这样已经很够了,放下手来,和我一起去逍遥一段时间吧
!」
「不能。也许我的眼光看不见太远的东西,但我仍感觉得到,敌人正在暗地里注
视著我们,等待破绽,要一举毁灭我们。他们的强大,让我感到一种焦虑与不安,现
在放手,我们的实力还太弱,只会给敌人机会……」
白起摇头道:「还要再多一点时间。在男人的世界里,有些东西,不透过生死之
间的传承,是无法深入人心的……」
白无忌说不了什麽。兄长表示得很清楚了,虽然以自己的情报网,搜索不到任何
能毁灭白家霸权的东西,但兄长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会有这样的预感,肯定是有些情
报网无法掌握的东西存在。
「无忌,我很高兴。」看著地面,白起淡笑道:「妈妈以前常常担心小妹,怕她
进入谋略者的世界後,会冷冰冰的,现在她会生气、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失去方寸,
这样很好……这样的心,是人类最贵重的东西,妈妈一定会很安心。」
小草细密的思考、丰富的才学,让她有胜任一名优秀谋士的本质,这点妮妲女王
许久之前就看出来了,在庆幸後继有人的同时,身为母亲的心理,也让她担心著女儿
成长後,若整天只懂得算计,将一切化作最冷彻的计算,在赢得所有胜利之馀,会不
会也觉得人生乏味呢?
这份顾虑,白起与白无忌都清楚,而很幸运地,小草与兰斯洛相遇,让她的心得
到温暖,在有所寄托的情形下,并未走向母亲生前所顾虑的道路。
可是,比起妹妹,白无忌现在更顾虑兄长。母亲临终前,望向兄长那一眼的意思
,自己非常清楚,因为从某方面而言……自己也是母亲的共谋者。
(孩子啊!妈妈看得到,莉雅的将来,会有个人发自生命地爱著她、守护她。可
是……你呢?会不会有人真正地了解你、爱著你呢?还是……你就注定只能这样一直
走下去?妈妈真的很担心……)
这是母亲最後的担忧,或许该说是忏悔,但一切已来得太迟,正如此刻,自己明
白,兄长的决心已无法阻止,仅能放手让他去完成。
「无忌,你今天打小妹的那一下,很不应该,不管有什麽理由,别再有第二次了
……」
「呵!是吗?老实说,我也很後悔……」白无忌叹道:「如果我十多年前就打了
这巴掌,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这是真心的感叹,只是身旁的人并没有回应。白无忌笑著一记拍在兄长肩膀上,
道:「放心吧!这次我不会见色忘义的……」
「卡布其诺,是你啊!」
开门一看,兰斯洛见到机械犬摇头摆尾的样子,颇为错愕,四下张望,没发现它
的主人,却在他口中发现一张信帖,上头约自己明日傍晚到酒店街的小木屋一叙。
收下便条,对这事感到疑惑,卡布其诺却已摇著尾巴离去。当妻子回来,兰斯洛
说起此事,本意是找妻子一起去,但却得到了奇怪的回应。
「我才不去呢!你想想看,上次碰面,你对她做了那麽过份的事,她应该气得一
辈子都不想见你了,现在却又约你,你说是为了什麽?」
「有道理啊!那是为了什麽?」
「如果不是准备了陷阱要干掉你,那就是……要向你求爱。」
「向……向我求爱?」
「当然罗,你也不想想自己上一次,不但撕破人家衣服,还摆明一副要侵犯人家
的恶狼模样,除非人家女孩子心里喜欢你,所以可以不在意,要不然,正常情况都该
想要把你千刀万剐的。」
小草的戏言,却让在这方面极为直肠子的兰斯洛,认真地伤起了脑筋,只是这份
担忧,随即便被小草讲述与兄长会面的经过,给引走了注意力。
「是吗?代表团无一生还啊……」努力拯救的对象全军覆没,兰斯洛多少有些感
叹,「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能做的,也就只剩全力一战了……」
讲是这样讲,但自己能有多少战意,则是一件让人担忧的问题。连续挫败在白起
手上,对战意有著一定程度的影响,可是真正让兰斯洛觉得提不起精神的,是在今天
交战时,对方的态度。
(奇怪,我应该很愤怒的,为什麽总有气不起来的感觉?还有……那死矮子说什
麽无辜不无辜那些话的时候,态度好嚣张,可是……为什麽我会觉得那像是一个小鬼
在哭呢……)
一些困惑在脑中盘绕,一时间没个主意,想要联络妮儿,看看她情形如何,但是
北门天关那边拒绝通讯,看来是这丫头死要面子,不愿让自己知道她在白起手上吃了
亏,但应该也没有什麽大碍吧!
「既然没有什麽事,就让老公你开开眼界吧!」小草取出了一支银枪,在丈夫眼
前晃动。
「这把针枪,是太研院本部的秘密产品,大陆上目前只有三把,分别在我二哥、
我、稷下分部的手里。你看,底部装设著药囊,内里的药物注射後,会对辐射产生抗
体,核融拳之中,含有一定的辐射毒质,打一针清血比较好,我调整了药物成分,现
在还增多了强身健体的保养功能喔!」
「打针这种事,我可不喜欢啊!」就算不用太古魔道仪器,兰斯洛也对打针这种
事没有好感。
「大男人还怕打针?刚使用的时候会有些不适,但过一下就好了。」小草笑著,
贴近丈夫身前,冷不防地拉开衣襟。
美景乍现,兰斯洛眼放红光,野兽般盯著前方诱人的景象,直到左臂一痛,才知
道已给妻子打了一针。
「别忘了我生前是干什麽的,害怕打针想逃跑的,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吗?」
对著妻子妩媚的娇笑,兰斯洛只是沉默地向她讨来针枪,收了起来。
「为什麽想要?你希望我下次再这样帮你打针吗?」
这当然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不过兰斯洛严肃著表情,说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
「不,其实,我怕你像这样帮别人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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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姿正传(卷十六)第八章─实况转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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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实际去到战场,但透过立体影像的转播,太研院的众研究员,仍是将整件惨
案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受到极大冲击,其中自然也包括爱菱。
(好人坏人已经不重要了,我要阻止这个人,不能再让他滥杀无辜下去,可是,
凭我自己一定不够,那……就要藉助兰斯洛师兄的力量了!)
那天非常幸运,本来会出现在号外报导上的超级丑闻,意外地消失了。那群得到
自己行踪消息,冲进酒吧狂拍照的缺德记者,在看清楚阿猫先生的相貌後,一个一个
脸色苍白,二话不说,抽出相机底片,道歉之後,像夹著尾巴的丧家之犬,掉头就走
。
不知是什麽理由,那件丑事就这样被摆平了。这两天,爱菱则是想著要怎麽样取
得太研院的认同,一起与兰斯洛师兄对抗外敌。
这两日白军泽活动频频,以其在太研院的地位,联合稷下城内的仕绅,将在明天
於稷下学宫举行大会,让百姓入场,一起决定往後的方向。如果要澄清兰斯洛的清白
,定要抢在这之前,毕竟,如果没有天位高手的辅助,对抗敌人根本是白日梦。
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消除以前的恶劣印象,让太研院同仁明白,这位亲王殿下并
非一无可取。为此,爱菱有了一个计画,先派卡布其诺送信给兰斯洛,自己花了大半
天时间调整,接通各种线路之後,她独自来到小木屋中,等待著傍晚的约会。
「有人在吗?」
嚷了一声,兰斯洛推门而入,便看到爱菱坐在茶几边,若有所思的模样,见著自
己进来,明显地大是紧张。
(他来了,机会只有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爱菱紧握双手,满心不安地想著今晚的计画。
在这之前,她已经接通太研院内的线路,只要启动身上的传送仪器,这间屋子里
的声音,就会传到太研院的那套播音系统,强行播放。
所以,自己的工作,就是设法让兰斯洛师兄说一些真心话语,让太研院的人明白
,他其实没有那麽糟糕。想法是很简单,实行起来却不容易,她想了好久,都还没有
想到要说些什麽,才能诱出对方的真心话。
「我……我没有准备什麽东西,请先喝杯茶吧!」
爱菱紧张的模样,看在兰斯洛眼里,自然就是心怀不轨的最佳证明,特别是在她
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一副很著急的样子,更让兰斯洛觉得不安。
(果……果然没错,这个女人……她、她想杀我!)
「兰、兰斯洛先生,请问你还记得上次见面的事吗?」紧张之馀,爱菱的口气很
生疏,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兰斯洛的本名,而且,自从上次的事件後,她与兰斯洛就一
直没有碰过面。
(为什麽特别提起上次的事?她想要兴师问罪?)
「兰斯洛先生,请……请你与我……请你对我……」
(为什麽这样结结巴巴?她要我对她怎麽样?她真是想向我求爱吗?)
凝望对方面上越来越严肃的表情,爱菱的心情也是非常紧张,她已经想好了一个
句子,只要兰斯洛顺著这句话去讲,就一定可以打开僵局的。
为了激励自己的勇气,爱菱抬眼看了看兰斯洛,一面按下腰间的机括,一面说话
。
「兰斯洛先生,请……请你对我……」
随著爱菱机括的打开,太研院登时一片混乱,整个播音系统,被她预先留下的设
定所占据,开始播放著她身上麦克风所收录下的所有声音。由於当初的设定是,只要
使用这一套播音系统的地方,都会接到讯息,所以即使研究员在地下深处的研究室里
,也能从身上的个人通讯器里收到这些声音。
爱菱的思虑可以说是相当周全,然而,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形下,她仍是犯了几个
过错。
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使用这套播音系统的地方,未必只有太研院……
「有一束外来的强力电波,正在占据我们的系统,该如何处理?」
白天行阵营的技工小组内,众人为著系统的异常而讶异。由於最高领袖坐在桌上
,闭目养神,似乎不便被打扰,众人唯有自己拿主意。
「有这样的事?那是病毒吗?」
「不,看起来好像是某种声波传讯。」
「嗯……接到播音系统上去。」
经由众人的判断,很快地,爱菱与兰斯洛的声音流泄出来。
「兰斯洛先生,请你向我……请你向我道歉。」
「什麽?向你道歉?你在作梦吗?」与预期中的要求不同,兰斯洛吃惊之馀,口
气也不怎麽好,「凭什麽要我向你道歉?我有做错什麽吗?」
「你当然应该道歉,那天我们见面,你撕破我的衣服,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胸……
胸口,想要对我做那种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吗?」
「我哪有错?每个正常男人都想看女人胸部,看一两眼又怎麽样?以前又不是没
看过没摸过,这麽大惊小怪。」一本初衷,兰斯洛自然不会改口,「不过,对你这种
没身材的小鬼,别说露胸部,就算脱光了对男人也是没吸引力啦!」
「胡……胡说,是你自己不懂得欣赏而已。」要求道歉被拒绝,又给这麽样地嘲
讽,爱菱也气起来,想找话反击,而实例似乎只有一个,「前两天我在酒吧里,就遇
到一位阿猫先生,样子长得比你帅,又斯文又有气质,他一见面就说要搞我呢!」
「搞、搞?!呵,呵呵,她刚刚说了什麽字眼?我们是不是听错了?」
发出惊呼的不是兰斯洛,而是此刻聚集在播音设备旁的众人。听到这麽刺激的对
话,他们互望一眼,暧昧地笑著,不约而同地催促著调高音量。
「阿猫?那家伙长得一副娘娘腔模样,怎麽能算正常男人?嗜好当然与一般人不
同,妈的,居然对这样的小女孩动手,他恋童吗?」
「我不是小女孩,是少女!人家那样哪里会不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吧,不但自大
、蛮横,而且……而且居然还喜欢男人……」
「我喜欢男人?你别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
「你想不承认吗?杂志上都说你与手下和雪特人有不正常关系,而且那天我亲眼
看到,你和白三先生一起在我床上,衣服脱掉一半,正、正在……啊!他有胸部,那
就是说……你、你和人妖一起……」
「不要散播不实的谣言!」
透过播音设备,兰斯洛的怒吼极为惊人,但在这之前,众人就已经为著听见的东
西震惊得反应不过来。
「听见了吗?看不出他那样一个健壮汉子,居然和、和人妖一起……果、果然不
愧是白家的女婿啊!」
「不,比起那个,你们不觉得应该重视另一个问题吗?为什麽那家伙会和人妖一
起在另一个女孩子的床上?」
「难道他们三个人……」
众人交头接耳,对这八卦实况转播讨论得甚是热烈,却仍不忘催促调高音量,同
时进行录音。只是,或许是因为太过专心,他们并没有发现,坐在後方桌子上的最高
领导人,虽然仍是双目紧闭,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似其弟白无忌的阅历丰富,白起在某些方面的常识远远不如,此刻尽管心中充
满疑问,却是不愿开口发问,只是一面继续闭眼,一面在心中纳闷。
(他们……他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麽东西啊?)
透过播音设备,爱菱与兰斯洛的对话,同样也在太研院内掀起骚动,只是,因为
今天早上太研院曾接到前亲王幕僚苍月草的传讯,表示敌人可能行刺爱因斯坦博士,
要加强保安的消息,众人得讯後,却又发现博士已经不假外出,不知去向、联络不上
後,登时大为恐慌,担心在这兵荒马乱之际,为敌所趁,中了刺客暗算,没敢通报长
老们,组成搜索队,在稷下城里到处找寻爱因斯坦博士的踪迹。
「每个人打开传讯系统,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原本研究员身上,就随身携带著具有通讯功能的小型器材,现在只要把频道打开
,就可以接受传讯。在分好个人区域後,他们开始搜索的行动。
搜索行动进行得颇不顺利,特别是当每个人身上的通讯器,毫无预警地大声响起
来,就在大街之上,把兰斯洛与爱菱的对话,全无保留地传送出来,大惊失色的研究
员,慌忙想要关掉通讯器,但一来怕失去爱因斯坦博士的讯息,二来他们发现这讯息
被强制执行,无法关掉,只能面红耳赤地躲往一旁,在民众的惊讶眼神中,聆听对话
的继续。
(博士,求求你,在这麽重要的关键时刻,可千万别再闹出绯闻啊!)
在一阵争吵後,跟著是一串吵杂声音,像是打翻了桌椅、茶杯砸碎,当众人正在
好奇,那两人究竟在做些什麽?一句让人不解的奇怪话语,从通讯器里头传了出来。
「啊!你的那里……有一支枪!」
与少女的问话同时,研究员的惊叫声响起,却随即被两旁民众的哗然所掩盖,每
个人脑里都闪过一个念头,却又用理智否定这想法的可能。
「你为什麽带这支枪在身上?」
「这支枪是我老婆会不会到外头去鬼混的关键,当然要带在身上!」
惊呼声伴随两人的谈话响起,曾经一度被理智否定的想法,重新又在脑里活跃起
来。
「这枪的模样,好特别啊!比平常的要大、又比较重……」
「有身份地位的人,当然会有些比较特别的配备。告诉你,这枪的真正用途,不
是射击,是用来打针的。」
「打针?不会吧!」
听见爱菱充满好奇的问句,研究员们险些魂飞天外,急著想追溯讯号的来源,赶
去现场,阻止事情的发生。
(博、博士……这个男人太下流了,居然用这种伎俩骗善良少女,你可千万不能
上当啊!)
无视於研究员们的心急如焚,兰斯洛的声音持续响起。
「你看,枪前头尖尖的,药平常装在底部,要用的时候就会从这里注射进人体,
这麽按、这麽用力就行了……对了,你应该说是一把枪,不该说是一支枪,用词错了
。」
「为什麽?」
「因为枪是可以握的,当然应该叫做把,用支来当单位不是很怪吗?」
「说得也是,那我来握握看。」
听见这些,研究员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又要尴尬地躲藏周围民众讪笑的目
光。而在这时,更重的一击再度攻来,人群中有一个小男孩,不解地向母亲发问。
「妈妈,大哥哥和大姊姊在做什麽?」
「傻孩子,他们正在玩枪。」
「嗯……妈妈,什麽叫枪?」
童稚的问话,让研究员们如遭雷殛,人人掩面蹲下,心中狂叫。
(啊!拜托,孩子,别再问了,夫人,求求你,别用这样谴责罪人的眼神看著我
们!我们是无辜的啊!)
在当事人不知情的状况下,这场风波所引起的灾情持续扩张。在酒店街的某处,
一家名叫不羡云的酒吧里,爱菱与兰斯洛的对话也传达此处。
因为是举办大会的前夕,太研院的最高长老白军泽,纡尊降贵地来到这间低级酒
馆,忍受恶劣气氛,试图说服家主白无忌与己同一立场。并不知道家主在此地的化名
,白军泽自然不会了解,周围陪酒女郎听见「阿猫先生」之名时为何偷偷娇笑?
对爱菱的放荡生活怒不可抑,更兼之把握大好良机,白军泽不住数落著这根眼中
之刺。
「这对淫贼!妖女!忝不知耻,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家主,为了不让我太研院
的声誉遭到玷污,请您下令,将他们……」
白无忌半眯著眼睛,对这些指控浑不在意,只是聆听由白军泽身上通讯器发出的
声音。
「……这样的一把枪,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有的,你以前就没看过吧?」
「才怪,军泽代院长的身上就有一把,比你的这把更大呢!」
「什麽?我不相信,他……他怎麽会让你看到的?」
「是真的,那天我和辛西雅、可儿丽、巧鹃一起送报告进去,就看到军泽代院长
在玩他的枪,看到我们,还特别展示给我们看,说为了改造他的枪,太研院花了不少
人力和经费……他那把比你的还大喔!」
像是耳边几十个霹雳同时响起,白军泽呆坐在椅子上,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看周围穿著暴露的酒女,相互掩笑低语,轻蔑、不信的目光直瞧过来,而对面家
主的眼神,则是越来越森冷怕人。
「好你个老屁精!」桌子一拍,白无忌怒道:「原来你平常就是这样子在花我的
经费,还敢抢在我之前做这种让人羡慕……不对,是败坏我白家声誉的卑劣举动,我
要立刻启奏最高领袖,将你这下流丑类剥皮处死!」
「哇!冤枉啊!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啊……」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间整垮了最大敌手,醉心於太古魔道机械而忘却本来目的
的爱菱,仍在与兰斯洛讨论那柄注射针枪,浑然不晓得自己的说话,正为在街头搜寻
的研究员小队造成天大困扰。
(博士,你醒一醒吧!别上了这种骗小孩的当,这男人对你意图不轨啊!)
满心焦急,研究员们既要承受两旁围观民众的压力,又要向老天祈祷,纯洁的爱
因斯坦博士,不会成为男人污秽欲望下的饵食,无奈,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不对劲
。
「这麽大的枪,打起针来很痛吧!」
「不会啦,开头会有点痛,但是适应以後,打这种特别针会对身体很有好处喔。
」
「真的吗?」
「你要是不相信,我们现在就来打一针试试看吧!」
研究员们几乎要哀叫起来了,他们竭力想阻止这件悲剧的发生,却苦於无法找到
事发地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只听得一声布帛撕裂声,跟著就是少女惊
呼。
「你……你为什麽又撕我衣服?」
「打针之前都是要这样的,我和我老婆也都是这样做的,有什麽好奇怪?」
最糟的事态正在发生,重大的心理压力,已让众研究员觉得自己的身心就要化灰
而散,但老天却仍无情地再发一击。
「妈妈,大哥哥和大姊姊要做什麽?」
「傻孩子,他们正要搞。」
「嗯……妈妈,什麽叫搞?」
天真无邪的问话,挡不住地传入耳内,众人几乎想当场切腹自杀,以示忏悔。
(老、老天,我们错了,让我们死了吧……)
为了怕信号太弱,爱菱在制作播音器时,是以「超强力」作为标准,而也正是因
为这个理由,传出去的信号,甚至飞越海洋,到达雷因斯外海一处使用与太研院同样
系统的所在。
自从被讯号强行侵入後,太研院本部所有的扩音喇叭全开,朝全西西科嘉岛作实
况转播,不仅是佣兵团,就连那批被迫作著素食讲经座谈的魔物们,都对里头对话的
玄机茫然不解。
「唉呀!流血了!」
「第一次难免都会这样的,等一下就好了……不过你也真是没用啊!学了那麽久
的太古魔道,居然还会玩枪玩到流血。」
「这麽小的东西,我当然不熟悉啊!我、我以前都是用炮的……」
过去,爱菱孤身一人在人间界闯荡的时候,包袱里总是藏著一支小型的阳电子光
炮,但这一点旁人自是不知,也因此,那名面露尴尬笑容的男子,在腼腆地抓抓头发
、皱皱眉毛後,向身旁豔丽无伦的妻子问道:「她说的那个炮……不知道是什麽尺码
的啊?」
这个略嫌不庄重的问题,立刻换来妻子在头上重重一拳。
「那种事我有可能会知道吗?笨蛋!」
这天晚上,实在是稷下的狂乱之夜,直传城内外各处的实况演出,不停地掀起阵
阵哗然声浪,就连原本待在房里查资料的小草,都在听见通讯器传出的内容後,让手
里资料掉了一地。
被所有观众一致指责过程不够激情的两名当事人,浑然未觉自己做出的错事,直
到爱菱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
这个省悟已经太迟,因为当少女竭力想把话题导回正途,却发现身上的传声器已
经用光能源,无法运作了。
(呜……怎麽办?今天晚上作白工了啦,太研院的同事一定已经听得莫名其妙了
……)
在无法对自己行为做出交代下,这场会面不了了之,爱菱狼狈离去前,只能叮咛
兰斯洛,明日的稷下学宫大会务必到场,之後就匆匆赶回太研院,惭愧地面对所有同
事惊疑不定的目光。
「今天的事,给大家带来困扰了,非常抱歉……大家应该没有听见什麽很糟糕的
东西吧?」
「没、没有啊……」
不知道好不好认真回答,众人只能尴尬地陪笑著,而无法析辨他们笑容真相的爱
菱,最後也只能笑著混过去。
天亮之後没有多久,就要在稷下学宫举行预定的大会,当徬徨的仕绅、百姓,纷
纷聚集在学宫前的大广场,宫廷派仅存大老白德昭亲自到场,但大会的举办人,太研
院一方的代表白军泽,却迟迟没有出现。
众人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位太研院的代院长,此刻仍为了昨晚的误会,正费尽唇
舌向当家主乞求活命,担心之下,甚至有人猜测,白军泽已经私自逃离稷下城了,为
了避免人心动摇,太研院必须另推代表,唯一的选择,自然就只有特别小组的执行长
,爱因斯坦博士了。
「那麽,我们请爱因斯坦博士,为我们说明今天大会的主要目的……」
在掌声中上台,爱菱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昨晚
虽然失败了,但现在老天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重新挽回一切,这一次,非得要让稷
下人重新接纳兰斯洛师兄不可,因为唯有兰斯洛师兄的全力配合,面对白起,众人才
有一线生机……
听了昨晚香豔火辣的实况转播,台下群众均是有所揣测,认为这名代表太研院的
天才少女,与前亲王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由她来主导大会,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果然,她上台後,凝望底下群众,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令得台下哗然一片。
「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希望,大家能重新看待兰斯洛亲王殿下,他其实没有表面
上那麽糟糕,如果与他合作,我相信大家能……」
这段话尚未说完,已让台下整个喧哗起来,很明显地,这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
提案。爱菱自己也明白,同样的骚动同时也发生在自己身後的研究员们,刚想要再说
,台下前排的群众已经将不满化为行动,不知道是由谁带头,捡起地上的东西就往台
上扔。
猝不及防,爱菱给泥巴扔了一身,退了几步,又有一大滩水,用力地从台下泼上
来,将她淋了一头脸。太研院的研究员们虽然抢上护卫,却是晚了一步,暗暗自责若
扔上来的是毒物,现在已经太迟,正想与博士说话,却见到一幕让人怵目惊心的景象
,全体呆在台上,作声不得。
「大家……我没事,别担……」
将脸上的泥巴抹去,拭乾水渍,少女抬头向同侪们说话,但接触到的,却是一双
双惊讶、震骇、愤怒、不信,与些微哀伤的眼神。
(怎、怎麽了呢?)
一股被遗忘多时的恐惧,蓦地从心底深处直涌了上来,这样子的眼神,少女曾祈
祷一辈子也别再遇上,为何此刻这恶梦会重现呢?难道……
一点、一滴,从身上滴落、慢慢积聚在地上的水滩,少女看见自己容颜的倒影,
尖耳、红瞳,是她在重入太研院後已经舍弃的本来面目,却在这重要时刻,如影随形
地又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命运的指针走到了十二点,在美丽魔法消失的这一刻,少女彷佛听见了被宣判的
钟声,整个人全然呆愣,慢慢地聚集胸口的一点勇气,望向台下的人群。
底下的群众全然呆若木鸡,无法接受地瞪著适才还站在台上发表演说的太研院领
袖,忽然变成了一个尖耳红瞳的异种少女,过大的冲击,一时间台下数千人寂静无声
,针落可闻。
「很、很抱歉,我欺骗了大家,可是,我有我的理由,我……我真的很喜欢太古
魔道,也希望能藉这个机会,为大家……」
这番话无疑是起了反效果,唤醒了本来呆愣住的群众。连日以来的逆境与压力,
他们的心情本就极度恶劣,现在见到太研院的主事就如之前号外报导一样,是一头异
种怪物,那所有的谣言,肯定都是真的了,当下怒由心起,愤怒的喝骂,响遍整个大
会场。
千夫所指的压迫力,委实非同小可,如果太研院的研究员仍站在爱菱这边,或许
有可能镇住这场面,但是受到极度震惊的他们,此时也全然不知所措,一股被欺骗的
愤怒、偶像幻灭的挫折感,紧紧攫住他们的身心,尽管有人往前踏了一步,最後却仍
是站了回去。
泥巴夹著大小石头,一起扔上台,爱菱努力抓住麦克风,想要再说些话,却给碎
石砸中,鲜血横流,在天崩地裂般的指责喝骂声中,只能紧紧抓住麦克风,眼中溢满
泪水,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应该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在经历了那麽多事,统御太研院一段时间後,自
己应该比以前更坚强、更能承受打击了啊!
可是,为什麽这一刻,自己心里仍是那麽地孤独无助?前一段时间所感受到的欢
笑、光荣,只是一套美丽掩饰魔法之下的假象,当魔法消失,所带来的虚假欢乐也随
之破灭,无复存在。
在少女的眼前,她所重视的世界,正一片一片地剥落崩毁。曾给过她友谊、协助
的太研院同侪,这时却是那麽冷漠地站在一边,旁观著她的孤军奋斗,没有半点反应
,如果说,这就是努力付出後所得的成果,那麽,难道自己不可能获得任何人类的认
同吗?
不,应该还是有一个的。即使知道自己的异种身份,他还是宽大地接纳了自己,
与己同一阵线,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而自己却在太研院功成名就後,忘记他的恩情
与心意,怀疑起他的动机……
就如同自己有苦难言一样,当初的他,一定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苦衷,为什麽自
己之前没有更宽容地去接纳他呢?
在这一刹那,少女赫然发现,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那麽样的重要,也因此,
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声音,对著麦克风大喊,出口的却是这样无助地求救。
「师~兄~~我该怎麽办~~~」
虽是透过麦克风,但在群众沸腾的怒涌声浪下,这声求救很快就被掩盖,令得台
上的少女,陷入更深的绝望与悔恨。
「混~蛋~~~!」
不带愤怒的感觉,一声大喝,如同长空扬帆,突破重重声浪而来,压下了群众的
怒叫,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里。
「就做你自己最想做的事啊!为什麽要道歉?为什麽要向这些笨蛋低头?你难道
认为自己做错了吗?你并没有什麽地方对不起这些人啊!」
在最绝望的处境里见到曙光,少女惊喜地抬起头来,越过层层人海,在人群彼岸
,看到了那伟岸的身影,正站在大会场边缘的围墙上,对己挥手高喊。
「不是人类又怎麽样?你做得比任何人类都要好啊!因为偏见而不肯用你,是他
们的损失,你用不著这样低声下气啊!」
「变装是你的错吗?就算伪装,你也是堂堂正正,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什麽人啊!
救灾的时候,你冲在所有人前面,救到的人比什麽都多,这些人类如果对你忘恩负义
,你根本没有必要道歉!」
「种族只是一种外型,在你的心里,喜爱太古魔道的热忱,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人
啊!」
连续的呐喊,一字一字都深深烙在少女心房。场面与入太研院时,给人泼水在头
上,大声奚落的情况相同,但这一次,有个人在後头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给与自己
勇气,让那颗因为孤独而冰寒不已的心,重新感到温暖。
高声喊叫,兰斯洛反而成了民众宣泄愤怒的目标,大批人群涌了过去,与他发生
推撞,在不愿运功伤人的原则下,他不但忘了飞到天上躲避,还给人群推得节节後退
。
「丫头,你不要怕,如果失业了,我就推荐你到东方家的技师小组去,那边一定
很乐意用你的……明白吗?你不是异种,你是天才啊!丫头,挺起胸膛,你应该对自
己更有信心的!」
本来就在边缘位置,连续推撞之後,兰斯洛被挤出了会场,看著台上爱菱犹自呆
住的样子,不放弃地做著最後的喊话。
「喂!丫头,你不要认输……我啊!就是喜欢你对事情坚持,永不放弃的傻样子
,你……」
看著师兄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少女热泪盈眶,手掌握得死紧,心头荡漾著
暖意。
(谢谢你,师兄,你并不知道我今天要说什麽吧?但你还是来了,到了最後,还
是只有你一直在帮我……我……不可以再让你和老爷爷操心了!)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场内的压力仍在,但心里却已经没有半点恐惧、不快
的感觉,受到呵护的暖意,充满了整个胸臆,让少女只想做些事,来回报关心自己之
人的心意。
「卡布其诺,过来!」
一声令下,始终跟在身边的机械犬,摇著尾巴,飞快地跑到脚边,爱菱在抹乾眼
泪的同时,按下爱犬背上掣钮,由它口中射出的雪亮光炮,瞬间摧毁了半座看台。
「底下的笨蛋们!给我住嘴!」
当初独闯太研院的勇气,又回到了体内,乘著摧毁看台的声势,少女的怒吼,透
过麦克风,震撼每个听众的听觉,汹涌而来的气势,直追北门天关的人形暴龙。
「光炮的威力,你们已经见识到了,现在开始闭嘴,听我把话说完,不然我发下
最终命令,引爆太研院里的所有核能火弩,把稷下轰上天去!」
气势加上实际威胁,刹时间场内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瞪大眼睛,看著台上两手
拍击在演讲台上,高声说话的少女。
「没有错,我是靠改扮进入太研院的,在这之前,我只是院里一个洗厕所的垃圾
妹,可是现在,我再也不要戴著假面具做人了。我是异种,我的父亲是矮人,我的母
亲是人类,我体内流著两种不同种族的血,对於这样的血统,我从来没有自卑过,让
人觉得奇怪的问题反而是……为什麽你们会觉得异种很可耻?」
少女道:「构成雷因斯中下层的劳动力,有许多都是你们所谓的异种。你们的建
筑、宫殿,难道不是矮人工匠的作品吗?要一个国家强大,就不能划地自限,拒绝吸
收其他优点的机会;要做出大事业,就不能只看事情的表面,忽略内在的真实。」
一反平时的拙於言词,少女在数千听众前侃侃而谈,这些话都是她平时想了很多
遍,却不敢诉诸於口,现在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我并非人类,这是事实,但是说起对太古魔道、对生命的热爱,我不输给这里
的任何人,这是真实。我改扮之後进入太研院,是希望能在这样的时候,尽我的力量
,用太古魔道的技术来帮助大家,减少伤害,这是我的心愿,请大家给我完成这个心
愿的机会,请大家不要只看我的脸……」
指著自己的胸口,少女缓缓道:「请看著我的心……这颗心,它的跳动、它的旋
律,与大家是一样的。今天我敢说自己是异种,就是希望大家能正视,即使是异种,
我们和人类也是有著同样的心情。」
激昂真挚的言词,明显地开始打动人心。太研院的研究员们,逐渐想起了这段时
间以来,在这少女的领导下,他们是活得多麽充实而有意义,众人曾是那麽样地竭诚
拥戴於她,那种感觉,如今只因为她不是人类,就要放弃,这是对的吗?这样值得吗
?
台下的群众里,渐渐有人回想到,在每次救灾时,这女孩曾是那麽不眠不休地奉
献己力,奋不顾身的态度,就像是瓦砾堆中的天使,如果说这样的她也算是污秽,那
什麽样的人才算圣洁呢?
从场内气氛的改变,爱菱晓得自己正获得支持,但种族歧视毕竟太过根深蒂固,
此刻只要有一个人鼓噪起来,辛苦建立的情势,就会毁於一旦。
这份担心,并不是多馀的,因为她马上就看到前排有一名地痞流氓模样的男子,
嗤之以鼻地朗声道:「什麽心?异种还想……」
话只说到这里,他身边一名相貌平凡的瘦小少年忽然出拳,随手一记便将他的头
颅轰成一团碎末,向爱菱点头示意,要她再往下说。
虽然无法认同这不知名协助者的手段,少女却只得把握时机,继续说下去。
「今天的雷因斯,有著很严重的问题,需要强而有能的人来解决。拘泥於种族、
血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作法,只有让有能之人居於能发挥能力的位置,才能解决目
前的问题,在这一点上头,我敢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胜任我此刻的职位,如果
有人自信能比我做得更好,自信在排斥所有异种的同时,能开创出更理想的未来,请
站出来,我愿意退位让贤。」
这是事实,也是向来能力至上的白家人,所无法忽视的铁则,当注意到这一点,
众研究员们慢慢朝爱菱身後集结。
「挑起一个组织的重担并不容易,今天的雷因斯,有著很严重的问题,需要强而
有能的人来解决,从此刻开始,这就是我的责任。」深深吸了一口气,少女说出她日
後被编入雷因斯名人语录的经典名言,「我是隆·爱因斯坦,稷下学宫太古魔道研究
院第三十七任院长。」
一句话讲完,场内仍是寂静无声,过大的震撼,让群众反应不过来,没有指责、
没有掌声,只是呆呆地望著台上。
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去,看著数千人鸦雀无声,少女慢慢心虚起来,担心
起演说失败後的反动。
蓦地,一个男子从旁边研究员的队伍走出,爱菱认得,那是当初自己进太研院时
,用水洒在自己头上,口出不逊的那人,种族歧视极其强烈,现在,他要说什麽呢…
…
「我叫皇甫平,是太研院特殊小组的一份子,听到博士这样地勇於承认,非常感
动,有一些事,想要告诉台下的各位。」
「我们平常虽然忙於研究,无暇娱乐,但其实……每个月有七天,我和我的同事
会一起到酒店街的『不是猛龙不过江』俱乐部玩女王游戏,请里头的人鞭打我们、凌
虐我们、拿蜡烛插我们的……(消音),号外杂志使用的相机,也是我们流出去的,
因为我们喜欢在玩女王游戏的时候被人拍照。」
比起爱菱的说话,这段告白的冲击效果实在不简单,台下的群众个个嘴巴张大,
两眼圆睁,一副吸入了大量毒气的表情,全然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何要当众宣布他的
特殊嗜好。
「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尽管我极度憎恶异种,但刚刚想一想,我们自己的很多
作为,有时候比异种更为下流,这样子的我们,有什麽资格视异族人为低等的存在呢
?我想太研院里有很多人的心情和我一样,除了博士,我们不接受任何人的领导……
」
这话一出,後头的研究员们登时起了骚动,人人抢过麦克风说话。
「博士说得对,我们再也不要戴著假面具做人了,我……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
有女装癖,我现在身上就穿著女人内衣……」
「我……我喜欢很幼齿的小妹妹,每次看到她们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就觉得好兴
奋……」
「我、我是喜欢小弟弟……」
「我喜欢搜集女人内衣,前一阵子院里的内衣失窃案子,通通都是我干的……」
「我……同事们都不知道,我一直也不敢告诉别人,其实我……以前是个男人!
」
虽然表达的方式很特殊,但群众确实可以感觉到,太研院全体对这异族少女的热
烈支持,虽然有些奇怪,可是众人开始觉得,接纳这样的一个异族人似乎也不是什麽
坏事。
「喂!太研院到底是什麽地方?今天又是什麽日子啊?」
「一群变态烂人的聚集巢穴,至於今天……世界大解放日吧!」
场内气氛急速改变,大声欢呼响遍每一个角落,身为主角的爱菱,甚至被研究员
们高高抛起,以表示对新领袖的拥戴。
从此刻起,爱菱才算真正取得了太研院的上下支持。而当她再瞥向台下,并没有
看见兰斯洛师兄,而刚才那名帮助自己的少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好丫头,干得真是不错……)
人在场外,听见爱菱成功地掳获了群众的支持,兰斯洛由衷地高兴。
由於小草估计,白起定会趁著这个大会作一些破坏活动,所以今天大会一开始,
兰斯洛就已经躲在人群中,作著预防,只是仍晚了一步,没有想到会有人以破除伪装
术法的药水,泼向爱菱。
听见少女叫著师兄,兰斯洛并不知道那是叫著自己,只是觉得有必要现身协助,
之後,看见事情能这样结尾,他打从心里地高兴。
(这样结束……很好……咦?)
无法置信,兰斯洛瞪著前方不远处一闪即逝的背影,心中诧异。
(是那死矮子!他来这里作什麽?)
想要追赶过去,後方却传来小草的呼叫,她一早说要用太研院的仪器计算些东西
,这麽快就赶过来,是有了结果吗?
「老公,事情有点不对……不、是很不对劲……」
小草手里拿著一叠报告,那是日前爱菱把白起的基因资料输入太研院主系统,计
算得出的东西,被小草发现,对里头的内容极为吃惊。
「有什麽不对?这份报告上写了什麽?」
报告上所解释的,是太研院第一零九号极密计画的失败推测。如果依照这个计画
去制作、改造,确实是可以完成本来的目标,造出一个超绝天赋,过目不忘、具有万
中无一的抗魔体质,世上的魔法对之不能产生作用、百毒不侵,一切毒素都不能伤之
於他的完美战士。
但是完成这些目标的同时,这个实验体将会非常地衰弱,尽管有著优秀的学习力
,但却没有足够体魄去承受学武、战斗所造成的伤害,一次感冒便有可能让他致命。
另外,虽然学习、记忆力远超常人,但估计他创造力与联想力极差,无论是学武或是
学习太古魔道,都无法有什麽成就。
百毒不侵的同时,会造成百药无用的附带效果,一旦出现受伤、染病的状况,任
何药物都不能起作用,更由於强大的抗魔体质,该实验体没可能修练魔法,也无法接
受回复咒文的治疗。
若真的照这计画去付诸实施,得到的结论就是:制作不能!完美战士成功制作率
为零!制作不能!无法评估实验体之任何实用性!
假使照著报告上的说法,这个被制作出来的白家长子,现在应该是一个整天躺在
病床上,常常发烧,连偶尔下床运动都极为困难的没用废物,怎也不可能与在战场上
纵横不败的天位强人联想在一起。
「老……老公,为什麽……大哥他……事情为什麽会是这个样子?」
凝视著妻子的眼睛,这是兰斯洛所无法回答的问题。
《风姿正传》卷十六完
*************************************
* *
*风姿正传(卷十六)附录─来自地狱的一封信 *
* 作者:四十大盗之一,微·夏克*
*************************************
兰斯洛老大:
小弟微·夏克,枯耳山一别後已经很久没见了。
听说老大和妮儿小姐这些日子混的有声有色,我们也与有荣焉,请继续努力。我
们一群兄弟在下面也过得很好,只是因为这里治安太好,不能干强盗,我们只好全部
转职了。
别怪我们没骨气,你想想,几千年来死了多少强者高人?这些人全部被编入公家
机关,警备队里面连个队长都是传说中的那些天位高手,像昨天刚刚腐蚀光两个新来
笨鬼(说是笨鬼还真没冤枉他们,要作案也不先探听好情况)的那家伙,听说是两千
多年前九州大战时,魔族一个叫做胤嗣的皇子,比我们那什麽三大神剑还厉害的多。
在这种地方当强盗?有再多鬼命都不够。
别怀疑,在这里普通天位高手真的只能当上队长级。因为我们这里是负责收容整
个鲲仑世界的死人,加上前些日子炎之大陆那里打个不停,下来了一堆什麽终极的家
伙,所以竞争很激烈。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混不下去,我们动刀动枪拼不过人家没关系,反正我们的
新工作也不必和人动手。
说到我们的新工作……对了,你知不知道原来创世神不在上面,而是在地狱里?
我们都被那些传教的给骗了。
而且我们的创世神没有什麽神光,也看不出什麽威严、和蔼、庄重、慈悲的,又
白又胖,眯著一对猫眼,长得和有雪真像,我第一眼看到还以为雪特胖子也下来了。
创世神听说姓罗,我有问过他神不都应该在上面?为什麽他会跑到下面来?
他反问我:「你认为人类是上天堂的多,还是下地狱的多?」
我回答:「应该是下地狱的多吧!」
他又问我:「你认为那些卖毒品、做奸商、搞政治、贩卖人口、开赌场、开妓院
、拍A片、做H-Game、写色情小说、印色情刊物……的人,应该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
我回答:「嗯……应该是下地狱……吧?」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微笑著问我最後一个问题。
「如果现在给你选,你要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我:「……」
虽然和传说中的样子差了很多,不过创世神的为人还不错,看我们死得那麽难看
,说要补偿我们,把我们一个个都找进了他直属的幕僚团,专门帮他处理一些文书工
作,工作轻松,福利又好,又有机密情报可以看,大家都很开心,下班後还时常约那
些花家的败类和石家的臭石头一起去喝酒聊天泡马子。(本来我们见面是该干上一架
的,不过现在同是地狱沦落鬼,也没什麽心情吵了,反而因为年代相近比较有话题聊
。那些老鬼们虽然人也不错,可是连冷梦雪是谁都不知道。)
偷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几天来了一大票雷因斯人,他们说老大你现在正在和
一个叫做白天行的家伙抢王位,所以我去翻了一下新鬼的预定报到名册,发现那个叫
做白天行的蠢蛋,正好名列其中,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偷改了人事资料,等他下来
後,就派他去扫厕所。敢和我们四十大盗抢东西?简直是不知死活。
说到抢东西,就想起我们四十大盗当初纵横艾尔铁诺的风光,虽然在这里的日子
也很不错,不过听不到妮儿小姐的骂人声音总觉得不太习惯,尤其是那时候老大你立
志抢遍风之大陆的豪语,小弟更是从未忘记过。
可惜如今大夥分处人间地狱,无法一起努力,只能在此祝福你和妮儿小姐能完成
大家的梦想,……请多保重。……不多说了,鎝宁和夏耀权正在外面等著我,下次再
联络吧!
小弟 微·夏克 於地狱十八层
附注:你在上面帮我们多玩一点,别在意我们,反正我们在下面也同样在玩,过
个千儿八百年,大夥儿总会在这里见面的。……希望到时候你不是在更下面……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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