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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冒牌上帝),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鹰刀传说 卷四 空梦残月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pr 25 14:24:58 2004), 站内信件
《鹰刀传说》卷四 空梦残月 作者:香醉忘忧
卷四 空梦残月 第一章 作者:香醉忘忧
第一章
襄北。
金刀区家。
金刀区家乃是荆襄一带的武林名门世家。区老爷子一柄紫金龙
鳞厚背刀使得出神入化水泼不进,九九八十一招家传“乱泼风刀法
”是中原武林中少有的全是进攻招数的刀法,堪称江南一绝。
今天,区老爷子实在很高兴,因为今天是自己的长孙大喜的日
子,亲家是襄阳的望族温家,正是门当户对的一门好亲事。更感到
高兴的事是,连江南第一派花溪剑派也派了人来观礼,给了自己好
大的面子。昔日,荆襄一带是鬼王府的地盘,自己虽然和鬼王府没
有过什麽大冲突,但黑白有别,一些小过节也是难免的,因此受了
许多的气。而如今,一夕之间,操控荆襄的大权花落别家,转换到
花溪剑派的手上,如要避免重蹈鬼王府的覆辙就非要和花溪剑派打
好关系不可。这半年来送了许多礼去,更盛情邀请花溪剑派来观礼
孙儿的婚礼,原本并没指望花溪剑派能千里迢迢地专门派了人来贺
喜,只望他们能回一副帖子说上几句吉言也就能夸耀乡邻了。谁知
,事有凑巧,花溪剑派为了追缉杀了上代掌门荆悲情的凶手,这些
日子全派精英恰好大举集结在荆襄九江一带,故而居然能腾出人手
来襄北贺喜,真是让人喜出望外。虽然,来的人只是花溪剑派风雷
堂的副堂主舒伦。
能得到花溪剑派亲自派人贺喜,就等於对外公告了区家和花溪
剑派的关系密切。从今而後,任何想打区家主意的人都需要认真考
虑一下他们是否能啃得动区家身後花溪剑派这座大靠山了。有了花
溪剑派的支持,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区家一定可以在襄北地区大展
拳脚发扬光大一番。
吉时将近。区老爷子亲热地拉著花溪剑派风雷堂副堂主舒伦进
入区家可容近百人观礼的大堂,他春风满面地将舒伦让在主客的席
位上,自己大马金刀端坐在大堂正中。
区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今日能得舒堂主亲自上门贺喜,老
朽受宠若惊。只是,蜗居简陋招待不周,心内实在惶恐呀!”
舒伦年过四十,自十七岁入花溪剑派,历经二三十年积功升至
现在高位,见惯了大场面,应付这种场合自然是行云流水如家常便
饭一般了。他一摸怀中区老爷子方才在後堂所送的一对碧玉狮子,
消瘦的脸上不由堆起笑容,故意大声道:“区老爷子,你说什麽话
来?金刀区家乃是江南数一数二的武林大家,区老爷子你更是德高
望众的武林前辈,便是我家已故掌门荆悲情荆老爷子也是很推崇的
。你如此客气,倒教我舒伦有些惭愧了。”
区老爷子见舒伦如此知情识趣,故意在大众广庭之下帮自己“
宣传”,暗道自己的一对碧玉狮子果然没有白送。他笑得眼睛几乎
眯成了一条缝,道:“舒堂主,等会儿观礼完毕,老朽一定好好陪
堂主喝个尽兴。”
舒伦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这喜酒就是区老爷子不陪我喝
,我也是要喝个痛快的。”他嘴上是这麽说,脑中却在筹划著该如
何在酒後再狠狠地敲区老爷子一笔的打算。
这时,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堂!”的唱礼声响起。众
人纷纷停止喧哗,静待婚礼的进行。
在喜婆的引领之下,新郎新娘手牵中间缀著一个大红绣球的红
绸慢慢步入喜堂。新郎身材挺拔气宇不凡,脸上的笑容满面,活象
是拣了个金元宝的一般。新娘头罩红布,身段婀娜多姿,虽不能见
到她的面容,但观其轻移莲步时娉婷有致的风华,可以想见必是个
难得一见的小美人。
新郎新娘在堂前停步。众人屏息,等待司仪唱礼。正在此时,
一道雄浑的笑声在大堂门口突兀地响起:“呵呵,正所谓来得早不
如来得巧。这麽多有钱人汇聚一堂,真是让人兴奋呀!”
众人错愕地回头望去,却见门口站著男女两人。说话的正是站
在左首的青年男子,只见他长身玉立,身後背著一柄奇形长刀,英
俊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坏坏地笑容,一看便知道他是怀有某种恶劣
的企图才来的。站在他身旁的却是一位貌若天仙风华绝代的佳人,
一举手一投足莫不显示出她举世无双的风姿。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脸上带著一丝淡淡地微笑,虽然是身处万众瞩目的状况之下,却没
有半点慌乱不安的情绪,仿佛是被谪的天上仙女,纯净且不带丝毫
烟火之气。
他们正是“私奔”的鹰刀和雅千柔。
堂内众人被鹰刀和雅千柔两人突兀奇怪的出现以及雅千柔绝世
的容颜所惊呆,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回儿,区老爷子
才开口问话道:“你们是什麽人?”
鹰刀环视大堂一周,见坐在区老爷子身旁的一名瘦小的中年男
子身著花溪剑派的服饰,显然是前来贺喜的花溪剑派中重要人物。
他呵呵一笑,道:“我身旁这位美女的名头太大,我怕说了出来吓
坏了你们。而我究竟是谁,我想那位坐在前面的花溪剑派的臭猴子
一定知道。……怎麽?你不敢说吗?那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我便是一刀杀了荆悲情、江湖人称‘童叟无欺诚实可靠玉树临风玉
面小郎君,上天入地金光霹雳云中飞龙快刀小浪子’的鹰刀鹰大公
子。呵呵,名字长了点,你们随便记一下好了……”
雅千柔听鹰刀说的有趣,心内暗骂胡闹,却又忍俊不住咯咯笑
出声来。刹那间,众人只觉春花灿烂豔若桃李人人为之倾倒不已,
连一众前来观礼的女宾也被雅千柔娇美的行状所深深吸引。
舒伦早在鹰刀进来之时,便从鹰刀身後那柄奇形长刀将他的身
份认出来了,此刻听鹰刀自曝身份,心内更是乱成一团。在名义上
,鹰刀是杀害本派前任掌门荆悲情的凶手,自己一见鹰刀的面便应
该出手攻击鹰刀,但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鹰
刀。鹰刀不是已经逃往川西了吗?为什麽会在这里出现呢?姑且不
论总部对鹰刀另有计划,就是当真动起手来,自己再加上跟著自己
来的八名属下也不会是鹰刀的对手,鲁莽上前只会白白送死而已。
自从鹰刀一刀击破由流云三十六骑组成的无极剑阵以来,鹰刀的声
名在江湖中已是如日中天,风头之劲连“四大名剑”也要瞠乎其後
,自己拿什麽去和鹰刀对敌呢?但是,光光闷声不响地坐在这里也
不是个办法,鹰刀摆明是冲著花溪剑派来的,如果自己不做出一定
的回应的话,花溪剑派岂不声名扫地?
舒伦干咳一声,冷笑道:“你说你是鹰刀你便是鹰刀吗?哼哼
,今天是区老爷子大喜的日子,我‘过山虎’舒伦也不和你计较,
你还是走吧。”
鹰刀本就是为了闹事而来,岂能就此干休?他哈哈笑道:“我
就知道你不敢承认我是鹰刀。也罢,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不过,
我要是就这麽走了,那不是白来一趟了吗?这样好了,我已经很久
没有做过强盗了,这里来的都是有钱的肥羊,如果就这麽轻易放过
未免有些对自己不起。少就少点,每个人都拿个百八十两的银子出
来捐赠给我,就当是做好事好了。对了,就从你这个过山虎过山鼠
什麽的开始……没有银子的,珠宝首饰也行,我不会嫌弃的,呵呵
……”说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手一扬,布袋便像是底下有一
只手托著一般又平又稳地徐徐飘向舒伦,恰恰落在舒伦的身前。布
袋口大张著,好像在嘲笑著舒伦的怯弱。
舒伦的脸又青又白,却说不出话来。从鹰刀这手扔布袋的功夫
可以看出他的功力已达超控自如的境界,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至
此,舒伦心中一阵後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拿到区老爷子的玉狮子
之後立马便走,那样就不会遇到鹰刀这个煞星了。
区老爷子身为主人如何可以让鹰刀这般胡闹?尽管他明知自己
不是鹰刀的对手,但是他还是取过家仆手中的紫金龙鳞厚背刀,双
脚在椅上一蹬,身子如利箭一般直射鹰刀,人尚在空中,刀已劈下
。他口中厉喊:“无论是谁,若想在我区家捣乱,且先问过我手中
的龙鳞刀再说!”
刀光如雪,已将鹰刀身形整个裹在其中,这正是区老爷子恃之
纵横襄北无敌的家传刀法“乱泼风刀法”。一时间,众人只觉眼前
所见满是纵横的刀气,区老爷子和鹰刀两人的身影完全被刀光遮蔽
,扑面而来的刀气森寒似水,连呼吸都有些许困难。众宾客对鹰刀
早已深感不满,此刻见区老爷子精湛的刀法已将鹰刀这不知天高地
厚穷疯了的臭小子困在刀影之中,不由齐声高赞:“好刀法!”连
舒伦也不禁暗暗点头赞许区老爷子的“乱泼风刀法”并非浪得虚名
。唯有雅千柔依然恬静地站在那里,微笑著注视著场中打斗,好似
半点也不为鹰刀担心。
众人称赞之声未落,却听到一声长笑之後,几声清脆的铁器交
鸣之声响起。刀光隐退,区老爷子神情惨淡地呆立在那里,手中的
紫金龙鳞厚背刀已被鹰刀削为几段掉落在地上,只剩下一把刀柄,
而鹰刀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当场,身後的奇形长刀依然背在身上,似
乎连动也没有动过。
鹰刀笑嘻嘻地向四周宾众拱手称谢:“谢谢大家的夸奖!说句
老实话,我的刀法也不怎麽样,你们这麽表扬我,我倒有些不好意
思了。”众人原先赞的是区老爷子的刀法,鹰刀如此一说,竟变得
众人好像是在称赞他的刀法一般。
鹰刀也不理众人尴尬的神情,对著面容凄楚兀自站在当场发楞
的区老爷子笑道:“老爷子,你年纪也有一大把了,连胡子都白了
,何必再学我们年轻人舞刀弄剑呢?我劝你以後还是种种花、喝喝
茶、下下棋算了,了不起找几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搞搞黄昏恋,这
一辈子也就这麽舒舒服服地过去了。江湖险恶呀老爷子!你有清福
不享,偏要和花溪剑派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混在一起,你这是何
必呢?”
区老爷子一瞬间好似老了几十岁,眼角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他
长叹一声,嘶哑著嗓子道:“我区家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要找
上门来羞辱於我?”
鹰刀摇头道:“我和你素不相识,有什麽仇恨?你怎麽就是不
明白呢?我这麽做完全是为了你好。现在的江湖风高浪急,如果没
有一定的实力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享清福的好,也免得你区家
百年的基业毁在你的手上……唉,算了。我知道你是不会了解的,
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句,听不听在你自己。”
说著,他不再理会区老爷子,径自向周围众人叫道:“各位,
我鹰刀今天来这里,理由只有两个──一是抢钱,二还是抢钱!你
们不要以为刚才称赞我的刀法好,就不用付钱了。钱,无论如何是
一定要付的,除非你们能赢过我手里的刀……啊,那个过山虎还是
过山鼠,还是你先来吧,一百两银子一个人头,没有现钱的用珠宝
首饰代替也行……”
雅千柔见鹰刀这“恶强盗”做得有滋有味兴高采烈,心里又气
又好笑。但她深知鹰刀之所以要将事情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正是希
望通过大堂里这些人的嘴巴告诉全天下,鹰刀已经退出巴蜀回到江
南了。如果花溪剑派依然任由鹰刀在自己的地盘里胡作非为,而继
续西进天魔宫,於情於理都是说不过去的。这正是鹰刀的釜底抽薪
之计,花溪剑派若想继续进逼天魔宫,非要回过头来将鹰刀逐回巴
蜀不可。所以,雅千柔明知鹰刀做得未免有些过分,她却并没有出
手阻拦。
舒伦大睁著双眼瞪著脚下大张著袋口的布袋,脸上又红又白,
额头上冷汗汩汩流下。有好几次,他的手已经放上腰中的剑柄,可
想想还是放回原处。毕竟,生命的机会只有一次,放手和鹰刀一搏
的最後结果只能是以自己的死亡来告终。终於,他长叹一声,从怀
中掏出银票扔进口袋之中,以换取自己继续生存的机会。
鹰刀看著舒伦将银票丢进口袋中,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
好了,大家一个个来。付了钱的人可以站在另一边了,不要妨碍我
发财……”
众人见连花溪剑派风雷堂的堂主都要付钱赎命,自己就更不用
说了,於是纷纷老老实实地排好队伍将袋中的钱财贡献给鹰刀。
“喂,喂,你的手抖什麽?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吗?何必这麽心
痛呢?男人嘛,就要爽快大方些,不要婆婆妈妈地惹人笑话!”
“这位大婶,还真看不出来耶!你身上的衣服做工这麽好,绣
花这麽精致,没想到你的珠宝首饰却都是假货,真是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我放你过去好了……年纪这麽大了还学小姑
娘一般哭哭啼啼的,我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死胖子!你体型这麽重,腰围这麽宽,想付一百两银子就走
吗?不行,你要多付一百两……呵呵,这就对了。下次肥肉少吃点
,太胖了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
“哎呀,这位小姐,你这麽漂亮……这样好了,你让我摸一下
你的小手,你就不用付钱了……不愿意?那好,一百两拿来,一个
子儿都不能少!”
……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勒索”,口袋中已经装满了金银珠宝银票
之类的物品。鹰刀高兴地提起口袋走到区老爷子面前,从口袋中随
意地抓了两把出来塞进他的怀中道:“老爷子,今天是你孙子大喜
的日子,我不意思一点也说不过去。这里大约也值个两三千两银子
了,权当是送给老爷子的贺礼……我相信,你所有的客人里,恐怕
还是我最大方了,随手就给个两三千两,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哈哈
,你不用送了,我走了。”
说著,鹰刀提起口袋往怀中一塞转身便走。在经过新娘的身旁
时,他却顿住身形,道:“不对,新娘长什麽模样我还不知道呢,
怎麽可以就这样走了?”
他走到新娘身前,缓缓伸出手去将蒙在新娘头上的红头巾揭了
开来。只见,一张粉装玉琢娇俏秀丽的面容在眼前徐徐呈现。淡如
柳叶的弯眉,挺直的鼻梁,薄而小巧的红唇,眼中却满是紧张羞怯
的神情,泪珠在眼眶之中滚来滚去,令人忍不住顿起爱怜之心。
鹰刀没有想到新娘居然如此美貌,竟呆了一呆。他微笑道:“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没想到你这麽漂亮……你叫什麽名字?
”
那新娘早在先前蒙著红头巾时便已吓得魂不附体,暗暗祷告上
天“恶强盗”千万不要打自己的主意,谁知这“恶强盗”走都将要
走了,还要看自己一眼才肯走。等到自己的红头巾被揭开之时,却
发现这“恶强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穷凶极恶,反而是个看上去
很干净清爽的年青男子,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没有半点邪恶,竟似是
有一种阳光灿烂般的感觉,而且,他眼中深处的那一点怜惜,不知
道为什麽,竟然使自己有著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直觉。
“我叫温……温婉儿……”如梦幻一般,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给眼前这个男子知道。等到意识到不该这麽做时,已经太迟了。
“好名字!名字美人却更美!”鹰刀低声赞叹一声,转头去看
已吓成一团簌簌发抖的新郎,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一朵鲜花却
硬生生要插在牛屎上,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鹰刀走到新郎的身前,一把揪住新郎的衣领道:“你把你老婆
让给我好不好?只要你答应,这口袋里的钱都是你的!”说著,从
怀中掏出方才大肆抢掠得到的“战利品”丢在新郎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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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堂之内一片寂静,人人作声不得。谁也料想不到鹰刀这恶强
盗居然如此下流,劫完了财却还要劫色。此时,每个人的心中无不
响起一阵强烈的共鸣──下流的人见得多了,但如鹰刀这般下流的
却是第一次见到。大家再转眼一瞧站在门口豔绝无双的雅千柔,觉
得鹰刀真是太无耻了,身边已经有了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相伴,却
还要强抢别人的老婆,这种令人发指的下流行径除了用“好色如命
”四个字来解释之外,实在无法找到其他可以替代的形容词。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相信鹰刀早已在众人愤怒的眼光之下灰飞
烟灭了。
这一次,连雅千柔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她飘身上前,扯住鹰刀
的衣袖,蹙眉低问道:“你究竟想干什麽?你这麽做是不是太过分
了?”
鹰刀瞥了她一眼,吃吃笑道:“看到我要抢别人的老婆,你是
不是吃醋了?”
雅千柔顿时觉得脸上如火烧一般地发烫。她怒道:“你胡说些
什麽?”
鹰刀笑得更是暧昧:“你既然不是吃醋,我抢别人的老婆你为
何要管?女人吃醋就跟牛要喝水一样怎麽忍都忍不住的,乃是天经
地义之事。吃醋就吃醋好了,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雅千柔见鹰刀越说越离谱,好像认定自己是在吃醋一样,不由
地又怒又急,她涨红著脸蛋,恨不得一把将鹰刀掐死算了。但转念
一想,像鹰刀这种死不要脸的人,你越是跟他纠缠便越是纠缠不清
,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别去理会他。
她强压下几乎爆炸的怒火,冲著鹰刀微微一笑,淡淡道:“算
了,就当我什麽话也没有说过好了,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罢。从现
在起,莫说你要抢这小子的老婆,你就是抢区老爷子的老婆,我也
是当作没看见。”
鹰刀一愣,却笑道:“这个请你放心。我对三十岁以上的女人
没有什麽兴趣,所以我绝对不会打区老爷子的老婆的主意的。”他
的话还没有说完,雅千柔已经走回门口处,淡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动
也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鹰刀很是无趣。他哈哈干笑一声,对众人道:“没事没事,我
们小两口打情骂俏而已,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请大家继续观赏我的
表演。”说著,转过身来继续威胁那两腿发抖地新郎:“小子,你
考虑好没有?究竟让还是不让?”
站在一旁的区老爷子再也忍耐不住,他嘶声厉叫道:“奸贼!
老夫和你拼了……”厉喝声中,区老爷子血红著双眼,赤手空拳便
合身往鹰刀扑来。
鹰刀一闪身,避开他势如疾风般的一拳,一个肘击将他撞开数
步,右手却抽刀向天虚劈一刀,只听一声巨响,刀气纵横间,屋顶
的一道横梁已被鹰刀劈作两段坠落下来。刹那间,大堂之内烟尘弥
漫,瓦砾四散,人人纷纷闪向屋角,以免房顶彤塌下来将自己压住
。
鹰刀将手中长刀架在新郎的脖子上,喝道:“若是谁再敢毛手
毛脚,可别怪我一刀割了这小子的狗头!”
投鼠忌器之下,区老爷子再愤怒却也不敢有什麽动作了,只能
咬著牙齿恨恨不已。
森寒的刀气刺激著新郎脖项间的肌肤,使得他的身躯不由自主
地颤抖不已,满心希望天上诸神保佑眼前这个恶强盗的手千万要稳
定些,莫要一不小心,一个小小的抖动便让自己成为刀下冤魂。
鹰刀注视著新郎,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不就是把老婆让
给我吗,何必这麽为难呢?再拖拖拉拉地,惹得我性子起来,还不
如一刀将你杀了干脆。”
新郎望了望呆呆站在那儿的温婉儿,觉得她实在是美丽动人,
整个大堂之内除了随著那恶强盗一同来的女人外,就数她最漂亮了
。象这种万中无一的美女做自己的老婆,自己就是天天守著她不跨
出房门半步,那也是心甘情愿。但是,再美的老婆也没有自己的命
美,自己连命都没有了,要这麽漂亮的老婆有什麽用?也许等自己
一翘辫子,这女人转身便给躺在棺材里的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也说
不定。算来算去,用自己的命来换老婆实在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他肮脏的脑袋里转来转去都是这些念头,但眼中瞧著温婉儿动
人的容颜,心里又万分的舍不得,舌头不由地在打转,道:“我…
…我……”话到了嘴边,说什麽也接不下去。
温婉儿在一旁看著自己的新郎这般窝囊,心内不禁有气。但若
是任由鹰刀将他杀了,也有些不忍。再窝囊的老公也是老公,总不
能眼睁睁地看著他死於非命罢!她一咬牙,道:“这位大侠,你不
必为难我丈夫,要杀便杀我罢!”
鹰刀笑道:“我痛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杀你?。要杀就杀你老
公!”说著,他突然将刀高高举起朝著新郎的脑袋一刀劈下。
众人骇极而呼,纷纷紧闭双目以免看见惨不忍睹的一幕。却听
到一声凄厉地喊声响起:“我把老婆让给你……你别杀我……别杀
我……”
众人睁眼望去,却见到新郎披头散发地坐倒在地上,脸上满是
恐惧骇然之色,头上的帽冠已被鹰刀劈作两半坠落在地上。原来,
鹰刀只是一刀削去了他的帽子,并未伤他性命。但如此一来,那新
郎也被吓得够戗,一股尿骚味弥漫出来,显然已经失禁了。
鹰刀捏著鼻子看了看新郎,再看看脸色惨白黯然神伤的区老爷
子摇了摇头,道:“区老爷子,你是个英雄,但你的孙子却不是好
汉。我只是试他一试而已,并非真的要抢他的老婆,谁知他却这等
怕死!……嘿嘿,你门下子弟这种素质居然还敢和花溪剑派这种如
狼似虎的帮派混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会被他们连骨头带皮一起吞掉
!言尽於此,你还是再想想吧!”
鹰刀俯身捡起方才抛在地上的钱袋,转身对温婉儿温柔道:“
我这麽做并非是存心为难你,只是考验一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
你这种大美女嫁给他,结果……你也看见了,难道这就是你以後将
陪伴一生的那个人吗?如果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嫁
给此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只要你有心,终能找到一个你爱他他也
爱你的人。而你现在却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当作赌注押在虽有父母之
命媒妁之言,自己却连半张脸也没有见过的男人身上,这不是太可
笑了吗?反正你并没有正式拜堂,他还不能算是你真正的丈夫,现
在後悔还来得及。”
鹰刀的话语如雷击一般震撼著温婉儿的心。是呀,眼前这个惨
白著脸颊瘫倒在地,眼中充满著恐惧和怯弱的陌生男人真的可以陪
伴著自己渡过以後漫长的一生吗?
雅千柔这才了解到鹰刀真正的用意所在。原来,鹰刀所做的这
一切都是为了让温婉儿知道,和一个自己并不认识也不了解的男人
谈婚论嫁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对於鹰刀这番良苦的用心,自己非
但不能理解,反而和别人一样误解了他,现在想起来不禁有著一种
深深的内疚感。
鹰刀望著沈默不语的温婉儿叹了口气,道:“何去何从你自己
考虑清楚了,我只希望多年以後,你此刻做出的决定不会让你感到
後悔……郡主,我们走罢!”
鹰刀不再理会众人,拉著雅千柔的小手几个纵跃,掠出区家大
堂飘然远去。
雅千柔柔软的小手被鹰刀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著,只觉很是温
暖舒适。鹰刀这个人虽然有时有些胡闹,心性也有些浮滑脱跳,但
有时的所作所为却让人觉得很是感动,就如方才他宁愿背上“夺人
妻子”的恶名,也要让温婉儿了解到她的新婚丈夫是怎样一个人,
并将最後选择的权力交回到温婉儿的手上……虽然,鹰刀行事的方
式未免有些另类,但他真正的出发点却是好的。
雅千柔低声问道:“如果,方才那新郎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保
护自己的妻子,你会不会真的将他杀了?”
鹰刀哈哈笑道:“如果那新郎宁死不屈,我鹰刀不但不会杀他
,还会和他交个朋友,并衷心祝愿他和温婉儿白头偕老。但是……
”
雅千柔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她轻笑一声道:“但是什麽?”
鹰刀冲她一眨眼,笑道:“但是,如果新娘不是温婉儿而是你
的话,我却非杀不可,而且是一见面便杀,连砍十八刀,话也懒得
多说半句……哈哈!”
雅千柔这才知道鹰刀在调笑与她,不由红了面颊。她待要伸拳
出去打时,鹰刀却早已放开她的小手逃得远远的了。
她嫣然一笑,追了上去。
区家结婚礼堂内乱成一团,鹰刀这个恶强盗早已去远,但区老
爷子却知道,恶梦还远远没有结束,他该如何应付大堂之内这些无
论在金钱还是精神上都遭受严重损失的宾客呢?最重要的是,鹰刀
最後所说的话摧毁了他勃勃雄心──有如此贪生怕死素质低下的子
弟,金刀区家还有什麽前途可言?更别提什麽争胜江湖了。
区老爷子一跤跌坐在地上,眼望著混乱不堪满目苍痍的礼堂,
不禁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温婉儿鄙夷地看著仍然瘫坐在地的新郎,慢慢地伸手取下头顶
的凤冠抛在地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新郎这才清醒过来,他跳起来疾步上前抓住温婉儿的袖子道
:“你……你要去哪里?……我们,我们还没有拜堂呢!”
温婉儿惨然一笑,道:“拜堂?……你认为我还会和你拜堂成
亲吗?”
那新郎急道:“那恶强盗已经走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拆散我们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别走罢!……爷爷,爷爷,温姑娘她
要走了,你快来帮我劝劝她罢……”
区老爷子跨步上前,一巴掌将那新郎打翻在地。他指著那新郎
怒骂道:“你嫌丢人还丢得不够吗?我金刀区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
尽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
这种孬种!”说著,他转身对温婉儿道:“温姑娘,你走吧!是我
们区家不争气,生了个没用的孙儿……”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
再也接不下去了。
温婉儿向区老爷子躬身一福,道:“谢谢老爷子!我走了。”
说毕,她再也不回头毅然出门而去。温家陪嫁过来的侍女喜娘等人
见温婉儿已走,便纷纷追上前一起去了,并不和区家诸人道别。
温婉儿将一众随後追来的侍女喜娘赶离身旁,自己静静地沿著
大路往回走。的确,她现在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了,以後应该怎麽办
才好。爹爹妈妈亲戚长辈无不谆谆教诲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三
从四德相夫教子等等为人妻子的品德,但是鹰刀方才的一番话语却
将自己以往的观念完全改变了过来。原来,自己也有主动追求幸福
和快乐的权力,也有主动选择的权力……但是,真的有那个人存在
吗?真的有一个深爱著自己,自己也深爱著他的男人存在吗?
一阵迷惘涌上心头。紧接著,鹰刀笑嘻嘻望著自己时那怜惜的
眼神不停地在她的眼前晃动,使得她心荡神驰难以自己。自己以往
所认识的男人中,每个人都是那麽地斯文有礼,每个人都是那麽地
衣冠整洁谈吐大方,相比起来,那名叫鹰刀的“恶强盗”却完全是
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没有半分相同的地方。可为什麽自己一想到
他便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意乱的感觉呢?当自己的红头巾被他
掀开时,他那种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的衣服完全剥掉一般,是那样地
赤裸,是那样的热烈,几乎可以让自己的血液也燃烧起来。可自己
为什麽并不讨厌他呢?
“鹰刀……鹰刀……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温婉儿低声自语。旋即,她苦笑起来,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
的傻问题,因为那个叫鹰刀的男人早已远去,今生再也不可能见得
到了。
“你是在问我吗?我只是举世无双英明神武天上人间仅此一个
的……大傻蛋而已,呵呵!”
温婉儿一惊,抬眼循声望去,却见到鹰刀正骑坐在路旁横杈过
来的一根树枝上笑眯眯地冲著自己在笑。郁郁葱葱的绿叶间,他的
两条腿晃晃悠悠地,一派悠然自得轻松自在的模样。
一时间,温婉儿突然觉得阳光特别地灿烂刺眼,自己的心脏也
不由得如小鹿一般乱撞,心底的欣喜一阵阵地涌将上来竟然使人有
些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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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温婉儿转头望著鹰刀的侧脸,发现他的脸颊颇赋棱角,坚毅的
线条之下却意外地让人感觉到他特有的一种温柔。这两种本不该同
时出现的特质很融洽地在他的脸上表现了出来,是不是因为他唇角
那一丝淡淡地好像什麽事也不在乎的微笑呢?
他们此刻正并肩站在大路之旁的一座小山坡上。整个过程中,
温婉儿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跟著鹰刀来到这
里,她所知道的仅仅是鹰刀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後拉著她的手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於是,她便身不由己地跟著鹰刀来到了这
个山坡上。
这是个衰草满地灌木丛生的山坡,但温婉儿却觉得这里的泥土
很柔软,有一股特别清新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天地之间,如梦如幻。
自从方才鹰刀拉住了她的小手之後就再也不曾放开,她知道这
样很不好。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江湖儿女并不十分忌讳这
个,但这样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住自己的手终究不是件好事,更何
况自己刚刚背弃区家的婚事不久,自己的身上还穿著大红的新娘服
。温婉儿拼命地对自己说:“是他拉住我的,是他拉住我的,他是
个恶强盗,他的力气比我大,他一定要拉我的手,我有什麽办法?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轻轻一挣就能够将
鹰刀的手甩开,可不知为什麽自己就是没有力气去摆脱鹰刀的“魔
爪”,自己的身子又轻又软,仿佛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鹰刀望著远方并不回头,道:“温姑娘,你离开区家不後悔吗
?”
温婉儿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後悔。”声音虽然极低,但语
气却异常坚决。
鹰刀好似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微笑看著她道:“其实我是有些
害怕的,我怕自己一时的冲动竟然使得你一生痛苦,那我就万死莫
赎了。当时,我看到你丈……那新郎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便想谁要
是嫁给这等无用之人只怕无法在区家这麽庞大的家族中立足。因此
才动了看看你模样的冲动。谁知,你居然长得如此秀外慧中,一时
间按捺不住便做出那些举动好来劝告於你……你也没有教我失望,
果然是个敢於担当的好女子……”
鹰刀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乱,但温婉儿却很明白。她秀美的双眼
亮如星辰,点头道:“我明白,你是怜惜我,不忍我所嫁非人。”
鹰刀之前之所以要小心翼翼地说,实在是怕不小心伤害到温婉
儿的自尊,此刻见她明了自己的良苦用心,立时放开心怀,豪爽的
性格重现於身。他笑道:“这下,我才是真正的放心了。我就是怕
你并不是自愿离开区家,而是因为我奚落了新郎,没有脸面再嫁给
他才离开区家的,那样我就做错了。我特意在那里等你,就是为了
你这几句话……”
温婉儿脸色转白,原本欢欣无限的一颗心立时坠入深渊,她惊
叫道:“你……你在路旁等我就是为了我这几句话?就是为了证明
你没有做错?……”
鹰刀没有察觉她异样的情绪,笑道:“当然,和你这种美女说
说话也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美事,……好了,我送你回去罢。”
回去?我哪里还能够回去?鹰刀方才若是没有出现也就罢了,
或许自己在一段时期之内会想念这个奇特的男人,但终究能够将他
忘记。可是,他为什麽要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为什麽要拉自己
的手?他为什麽要给自己带来一种转瞬即逝的虚幻的美丽?
温婉儿只觉无比心痛,整个世界顿然间失去了颜色。她身子一
晃,勉强道:“不用……我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走。”
鹰刀这才觉得好像有什麽不对。他关心道:“你怎麽啦?是不
是身子不舒服?”
温婉儿摇了摇头,甩开鹰刀的手,往前走去。她低著头走了几
步,却突然回过身扑入鹰刀的怀中。在鹰刀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温婉儿温润的双唇已吻了上来,她泪眼婆娑地深深吻住鹰刀,身躯
如风中的柳枝一般颤抖不已。
鹰刀不禁有些意乱情迷,暗道:“呵呵,原来襄北的姑娘这等
开放呀……”正待好好享受这飞来豔福时,却突觉唇上一痛竟然被
温婉儿深深咬了一口。
温婉儿呜咽道:“我恨你……我恨你……”她一把推开鹰刀如
飞一般飞奔而去。
鹰刀摸摸唇上的伤痕,口中也略有一丝咸味,也不知究竟是自
己唇上伤口渗出的血还是温婉儿的眼泪。
他望著温婉儿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襄北的姑娘不但很热情
,还很奇怪……接吻就接吻好了,干嘛咬我?难道是嫌我接吻的技
术不够好?”
一声惊雷响起。风卷残云,乌云蔽日,不一会儿,原本豔阳高
照的天气居然下起微微细雨。鹰刀抬头望天,摇了摇头,转身飞掠
而去。
一道彩虹划过天际,喷薄而出的阳光映射著整个大地。雨後凉
爽的秋风轻轻拂过耳际,卷起雅千柔脑後乌黑亮丽的长发在空中飞
舞。
她双手抱膝端坐在一处高楼的屋顶,远眺著荆襄大地如诗如画
的秀丽风景,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她深邃幽蓝的眼眸流露出一丝赞
叹地惊奇,鲜豔的唇际却悬挂著一丝恬美的微笑。
身後风声急响,鹰刀飞掠而上来到她的身旁。
雅千柔一眼瞥见鹰刀微肿的嘴唇不禁奇道:“你的嘴巴怎麽了
?怎麽肿肿的?”
鹰刀甚为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雅千柔凑上前去,发
现隐约可见一排细碎的齿印,不由猛然醒悟过来,心里又气又恼,
冷笑道:“又去什麽地方调戏良家妇女去了?是不是温婉儿?”
鹰刀暗暗心惊,女人的直觉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笑笑道:“人
家一个女孩子家,因为听了我胡说八道的几句话就义无返顾地离开
区家,我总要负一点责任吧……我只是担心她想不开,所以去安慰
安慰她,这应该不过分吧?”
雅千柔气道:“不过分?你看看你带了什麽记号回来,有你这
麽安慰人家的吗?你也不怕羞……”
鹰刀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嘴唇,顾左右而言他道:“刚才我们抢
劫区家的时候,我发现有一支簪子特别适合你现在的发型,我特意
留了下来,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说著,从怀中取出一支金色
的凤头钗手腕轻轻一送,簪子如流星一般向雅千柔激射过来,不偏
不倚地插在她的头上。
“我才不要你的什麽鬼礼物呢……”雅千柔气恼地从头上拔下
簪子放在手心观看,发现这支凤头钗又细又长,通体黄金铸造,凤
头栩栩如生,下面悬挂著的一条坠链上镶有一颗米粒般大小的钻石
,虽然不是什麽罕有的宝物却也胜在做工精良。她把玩著簪子,并
没有将它扔掉,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道:“接下来,我们该怎
麽做呢?”
鹰刀笑道:“我们之所以要大闹区家礼堂,无非是为了昭告天
下我鹰刀并不在巴蜀而是打回花溪剑派的老家了,我要逼得荆悲情
这老乌龟在武林中人的压力之下不得不暂时放下西侵天魔宫的事转
过头来对付我。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专找和花溪剑派有
瓜葛的武林门派的麻烦,要叫荆悲情避无可避……我在回来之前已
经调查过了,从这里往东去分别有白水帮、青龙门等十几个小帮派
都和花溪剑派过从甚密,白水帮离这里只有三十多里,我们先去白
水帮好了……”
雅千柔站起身来,并不理会鹰刀,跃下房顶向东便走。
鹰刀瞧见雅千柔偷偷将自己送给她的凤头钗放入怀中,不由一
笑,跟著跃下房顶紧随著她去了。
几天之後。
鹰刀坐在酒楼上,一边瞄著侧前方座位上一位妙龄女郎高耸入
云的胸部一边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唉,高……实在是高!”
雅千柔沿著鹰刀的视线看去,不由又羞又恼。这个人实在是无
可救药了,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是怎麽写的。更令人生气
的是,当著自己的面居然敢赞美别的女人的胸脯,真是忍无可忍!
当下想也不想便是一拳头过去。
“你……你为什麽打我?”
“你这麽下流,我不打你打谁?”
鹰刀大呼冤枉:“我怎麽下流了?我说的是荆悲情那老滑头的
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又不是指那个女人的……什麽。”
虽然知道误会了鹰刀,但雅千柔却连半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
有。她淡淡道:“啊,就算我错怪你好了……你为什麽要说荆悲情
手段高明?我们这一路过来接连闹得金刀区家、白水帮、青龙门等
六个和花溪剑派颇有瓜葛的小门派鸡飞狗跳的,却不见荆悲情有什
麽大的动作。难道这也叫高明?”
鹰刀道:“这当然算高明了。这说明了荆悲情是个很能忍的人
。他显然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谋,故意按兵不动任由我们胡作所为
,私底下却另设奇谋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解决他目前的危机。”
雅千柔道:“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解决?你道他是神仙吗?”
鹰刀嘿嘿一笑道:“他不是神仙,但他想出来的东西只怕连神
仙也未必能够想的出来……”说著,鹰刀从怀中拿出一卷纸递给雅
千柔道:“这是我早上发现的东西,你拿去看看吧。”
雅千柔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安民告示。只见告示上
栩栩如生地画著鹰刀的头像,并有说明如下:
告 示
王小毛,男,二十三岁。壬戌年八月离家出走,走时
身著青色长衫,身背家中特制砍柴刀一把。特征:猥琐,
极其猥琐;色情下流,喜爱调戏年轻女子;患有极其严重
的精神错乱症,病发之时常自称自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
“浪子鹰刀”,并伴有严重暴力倾向。
鉴於该人有暴力倾向,严重扰乱社会治安,故特此告
示,凡发现此人者敬请报官,如在特殊情况下无奈将其击
毙,亦无须背负刑事责任。
荆州知府 张起 印
雅千柔看看告示,再看看垂头丧气的鹰刀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道:“这画像画得还真够绝的,惟妙惟肖,我若是不知道的话,恐
怕也要将你当作这王小毛了……呵呵……荆悲情通过官府硬生生给
你安上个疯子的头衔,你就是跳得再高人家也以为你只是个神经病
而已……高,实在是高!”
鹰刀苦笑道:“我现在如果出去大喊我是鹰刀,只怕人人都会
拿著榔头斧子来追杀我这个疯子王小毛了。嘿嘿,荆悲情呀荆悲情
,这麽下流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我就是想不佩服你也不行呀!”
雅千柔明知这个时候不应该笑的,但她实在是忍不住。这件事
实在是太搞笑了,荆悲情玩个小小的花招,堂堂的浪子鹰刀在一夕
之间居然变成了疯子王小毛,连带使得这几天来鹰刀和自己大闹金
刀区家等六个门派的战果灰飞烟灭……天下间,有谁能想得出这麽
疯狂的计策?除了荆悲情。可以想象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
鹰刀和自己怎麽闹,荆悲情都可以拿著这张告示理直气壮的告诉所
有的人:“此人只是一个疯子,真正的鹰刀还在巴蜀。你们不相信
?官府都贴出安民告示了,你看此人不正是告示上的王小毛吗?你
看这鼻子,你看这眼睛……”
雅千柔笑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麽办?就这麽算了不成?”
鹰刀恶狠狠道:“他不仁,我就不义。本来我也不想用这麽下
流的招数,但是既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也只有豁出去了。”
雅千柔问道:“什麽招数?”
鹰刀笑道:“一个有名望有成就的男人最怕什麽?”
雅千柔想了想道:“声名扫地?”
鹰刀点头道:“正是?但是什麽事情最能让一个男人声名扫地
呢?”
雅千柔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鹰刀呵呵笑了起来,笑容极其下贱无耻:“男人最无法忍受的
是自己的女人给自己的头上戴了顶绿帽子!一般来说,无论男人女
人,他们最感兴趣的事便是名人的绯闻。我要做的事便是将我和荆
悲情的小妾蒙彩衣之间的故事加油添醋地诏告天下,我鹰刀风流是
出了名的,明明没有的事传来传去也要将它变成有的,……嘿嘿,
这次还不能将荆悲情这老乌龟气得跳出来,我就跟他的姓!”
雅千柔不由目瞪口呆:“你……你想怎麽做?”
鹰刀哈哈笑道:“我要说书,我要在这一带生意最好,名气最
大的酒楼里说书……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我和荆悲情小妾的
不伦之恋──不得不说的故事……你觉得怎麽样?”
雅千柔听得毛骨悚然,一根根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个人实在
太无耻了,人只要一无耻起来,还有什麽事做不出来?
鹰刀顿了顿道:“不过,做这件事需要经费,你想,一座最好
最大的酒楼会无缘无故地让我说书吗?除非将整个酒楼包下来,而
且为了让来听我说书的人多一些,最好让这些人进酒楼来白吃白喝
,再加上之前要投入一些广告费宣传费什麽的……所以,你能不能
赞助一点?”
雅千柔捂住钱包道:“不行。我们前几天到白水帮、青龙门等
门派去闹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你捞了许多银子……”
鹰刀嘻嘻笑道:“我虽然劫了富,却连一个子儿也没有放进自
己的怀里。我把那些钱全用来救济青楼里那些失足女青年了,唉,
这些女孩子多可怜呀,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有人关心,没有人
爱护……”
雅千柔大声骂道:“嫖妓就嫖妓,说得这麽动听干什麽?我说
你每天晚上溜出去干什麽呢……你有钱嫖妓却没钱干正经事吗?反
正我不会给你钱的……”
“少给一点好了,反正你钱多的花不完……”
“不给不给,无论你怎麽说都不给,有本事自己去赚……”
鹰刀长叹一口气,道:“没办法了,我只好先去街头说个书赚
点活动经费再说。我这段故事叫做:绝对隐私──我和无双郡主千
里私奔记……”
雅千柔脸都绿了,二话不说便从怀里掏出银票甩给鹰刀,铁青
著脸道:“三千两,够了吗?你如果再敢在外边乱嚼舌根,我一刀
劈死你!”
鹰刀笑眯眯地数著手中的银票,连头也不抬:“少是少点,不
过将就著也够用了……对了,这顿饭钱还是你付帐啊……”
“扑通”一声,雅千柔气得摔倒在地上。
第四章
洞庭湖,岳阳。
岳阳位於洞庭湖之北,它南依洞庭北接长江,水运发达客商云
集,乃是江南著名的繁华都市,又有鱼米之乡的美称。
三天前,鹰刀初到岳阳不禁大为感慨:“美哉岳阳,壮哉岳阳
,这等繁华富庶的都市闲人必多。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吃饱了喝足
了,剩下的就是千方百计地找乐子玩了。呵呵,就选在这里了,我
鹰刀要在这里跨出反击荆悲情这老乌龟的第一步……”
半天之後,岳阳的大街小巷到处贴满了“浪子鹰刀倾情演绎不
伦恋史,出墙红杏血泪揭示荆氏密闻”、“香豔刺激的绯闻逸事,
惨无人道的名人密辛”、“谁能相信一代宗师居然死於一段缠绵悱
恻的不伦之恋?──浪子鹰刀亲临现场诉说花溪剑派故掌门荆悲情
之死”……等等内容极为诱人的布告。最绝的还是在每张布告的左
上角均用红笔注明──“儿童不宜”“未满十八岁者谢绝旁听”等
更令好事者心痒痒的字样。
一时间,岳阳城内所有吃饱了饭没事干的闲人纷纷兴高采烈地
聚集在布告上所说的说书地点岳阳酒楼,想一睹色胆包天、要女人
不要性命、连荆悲情的小老婆都敢上、女人的恶梦、男人的偶像─
─风流浪子鹰刀的风采。一夕之间,浪子鹰刀的名号不胫而走,成
了岳阳乃至岳阳周边地区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对於这种热闹的局面,鹰刀颇为满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
走出了对荆悲情和花溪剑派来说深受打击的一步。岳阳是江南重镇
,大小帮会林立,即便是花溪剑派也不能妄言全盘控制岳阳,在这
里公开打起旗号打击荆悲情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便是可以借
助这里众多帮会的势力阻扰荆悲情在恼羞成怒之下对自己做出一击
必杀之势。
像岳阳这种大都市,虽然平民百姓丰饶富足,但打鱼的人还是
去打鱼,种田的还是去种田,真正有空有闲来听自己胡说八道的人
一定是各个大小帮会里的武林中人,只有他们才会有闲情逸致来关
心江南第一大派花溪剑派故掌门荆悲情之死的来龙去脉。所以,有
了这些喜好八卦的武林中人,自己所说的一切都会跟长了翅膀一样
飞快的传到荆悲情的耳中。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有人在外面四处
宣扬他跟自己的老婆有一腿的。在这种局面之下,无论自己是真的
鹰刀也罢,假的鹰刀也罢,荆悲情除了放弃西进巴蜀的计划调过头
来先对付自己之外,绝对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只要自己一天不死,
荆悲情就不可能抽身出来全力进攻天魔宫。这样一来,自己现身江
南牵制荆悲情西进巴蜀的计划等於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如
何逃脱荆悲情对自己实施的毁灭性的打击了。由於荆悲情已经对外
宣称被自己所杀,无法亲自抛头露面来追杀自己,如果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荆流云会来对付自己,那样的话自己顺手解决荆流云一报
芊芊身死的大仇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才是鹰刀拟定的对付荆悲情的绝妙计划。这一招乃是兵法上
的“围魏救赵”之计,只要攻敌必救之地,又何愁不能牵著敌人的
鼻子走呢?
岳阳酒楼。
宽敞的大厅之中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众多的好事之徒正聚精会
神地聆听著台上鹰刀声情并茂的倾情诉说,众人的心情随著鹰刀胡
乱改编的跌宕起伏的剧情一起浮沈,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声,为剧
情中男女主角伟大的不伦爱恋所深深陶醉。今天已是鹰刀说书的第
三天,但听者仍众,甚至比前两天的人还要多,其中不乏再次光顾
鹰刀的忠实听众。
……
“那是一个美丽的充满诗意的季节,桃花纷飞,细雨江南。我
在小溪边停下马正要喝水,却发现上游飘下一条红色的纱巾。我捡
起纱巾放到鼻边一闻,一股淡淡的香味直扑过来……我很好奇,便
沿溪而上,方走了几十步便发现了一幕美豔的奇景──在小溪之中
,一位美丽动人豔绝天下的女孩背对著我在沐浴……她的手指修长
柔软,她的背脊线条柔美白得有些刺眼,她的腰肢盈盈一握充满了
诱惑简直让人疯狂……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後来想起来,我其实
在那时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而她就是我故事中的女主角蒙彩衣。
我无法控制我的冲动,就这样走入水中好像著了魔一般向她走去,
而她也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头来。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撞击出无数的火花,在那一刻,我们互相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穿越
千万年的爱恋,我好像对她并不陌生,而她也好像在那里等待了我
千万年。虽然是第一次相遇,但在感觉中,我们却像是等待了千万
年的一对情侣终於在那一刻重逢……我走过去,温柔的抱住了她,
我的手穿过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渐渐向她赤裸的背脊滑去……”
台下众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唯有躲在高谈阔论娓娓而谈的鹰
刀身後的雅千柔对此嗤之以鼻:“都是白痴,这种胡话也会相信,
这种事情除非是发生在梦境里,现实生活怎麽可能有呢?……不过
,有时还不得不佩服鹰刀这小子的口才,死的居然都能被他说成活
的,还有大把大把的白痴相信,真是想不佩服都不行呀!……”
“……你们无法想象她有多麽美丽,她有多麽纯真善良……那
一夜,我们在一家小客栈中禀烛夜谈吟诗作对直到天亮,我们谈爱
情谈人生,谈宇宙万物,谈天上人间。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但
是,正当我以为我找到了人生中唯一的知己、最大的幸福时,她却
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句话──恨不相逢未嫁时……我望著手中的纸
条人都快惊呆了,她这句话是什麽意思?难道她已经嫁了人了?她
是别人的妻子?我的心如刀割,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对不起
,我一想起那时伤心彻骨的感觉,到现在还是很难接受……”鹰刀
哽咽著哀怨地低下脑袋埋头桌下,一边迅速地从桌下隔柜中取了块
鸡块塞入嘴中咀嚼一番,另一边却用洋葱往自己的眼睑上一抹,等
他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了。
鹰刀满脸的“悲凄”和“真情流露”惹得台下众人唏嘘不已,
纷纷为鹰刀深表同情。
“爱上一个有夫之妇是我的悲哀,但最悲哀的却是我不能停止
我对她的爱……这种爱恋是为世俗所不容的,是不伦的爱恋,但是
我就是无法停止……。我痛苦,我悲哀,我想要将她忘记,但是我
越想忘记她却越是想念她。日积月累沈淀下来的思念使我痛苦不堪
,我每天想的都是要去找她,可是她是个有夫之妇,你们说,我可
以去找她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去找她,去找她……”
雅千柔摇著脑袋苦笑著:“白痴,都是白痴……”
“对,我要去找她!没有了她,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是行尸走肉
生不如死,我连死都不再畏惧,我还怕什麽人言可畏?我还怕什麽
道德伦常?不伦就不伦好了,我鹰刀不在乎别人怎麽说我,却偏偏
要将这不伦的爱情进行到底!”
众人慷慨激昂道:“进行到底!进行到底!”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该如何找她呢?我失魂落
魄地在江南游荡,满心希望有一天会再次遇见她,再次遇见我最爱
的人。就这样,我游荡了近两个多月,几乎找遍了整个江南,人也
变得像鬼一样,肚子饿时喝一点水,人累了就随地乱躺,人世间的
一切都离我远远的,我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到她,可是两个多月
过去我却没有半点的线索……也许老天也被我的诚心所感动,就在
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再次见到了她……”
“我偶然去小花溪时,在途中我遇见了花溪剑派的人在围攻两
个汉子,那两个汉子虽然被重重包围,却没有半丝的害怕,悍不畏
死奋力拼杀。我当然知道花溪剑派是江南武林第一派,其势力和武
功在江南特别是在小花溪一带无人敢攫其锋芒,但是我如何忍心那
两个刚强英勇的汉子就这麽死在他们的刀下?於是,我便冲了上去
希望能帮助那两个汉子突围,可是花溪剑派的实力太过强大,我们
三人还是抵敌不住。就在这生死关头,我再次听到了她美妙的声音
,她驱退了花溪剑派的人,救了我们。”
“我们终於再次见面了。她还是那麽地美,如同仙子一样纤尘
不染。我们私会於一座凉亭之中,我们拥抱著互相倾诉离别之後深
深的思念之情……我抱著她告诉她我不会再和她分离,我要她跟著
我远走高飞,但是她却哭著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她
的确是有夫之妇,她的丈夫乃是花溪剑派的一代宗师荆悲情!”
“荆悲情何许人也?他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我和他比
起来就如同米粒之珠和日月之光的比较,他伸出小麽指便能随意地
将我碾死!但是,我在最初的震惊过後却没有害怕,相反的,更激
起了我的愤慨!请问大家,荆悲情乃是一个半截身子都已经埋到土
里的糟老头,他配拥有像彩衣这样美好的姑娘吗?”
众人纷纷叫道:“不配!不配!”
“请问大家,老夫少妻这种人间惨剧公平吗?”
众人叫道:“不公平!不公平!”
“除强扶弱除暴安良乃是我们武林中人的职责,我们遇到这种
不公平的事应该怎麽办?”
众人嚷道:“铲除它!铲除它!”
“对!我们要铲除它,要铲完了再除!姑且不论彩衣是我最心
爱的姑娘,就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姑娘遇到了这种凄惨之事,我也是
会义不容辞的站出来的。但是彩衣却哭著不让我去找荆悲情算帐,
她拉下她的衣襟,只见她的脊背上满是斑斑血痕。原来自从和我分
手之後,她日夜思念著我,以致在睡梦中也喊出了我的名字,被荆
悲情听到後就不停地折磨她凌辱她……你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麽
样的摧残,只要稍微有点人性的人都会为之动容。更令人气愤的是
,荆悲情的儿子荆流云知道彩衣失宠之後居然来调戏她,彩衣告到
荆悲情那里,荆流云却反咬一口咬定是彩衣调戏他……人世间,最
凄惨的事莫过与此……彩衣不愿我有什麽不测,故而宁可忍受荆悲
情和荆流云等人对她的侮辱也不愿我去为她复仇,但是,我鹰刀堂
堂七尺男儿头可断血可流,却无法忍受我心爱的女人受此欺凌!我
便是豁出我的性命也要为她复仇!”
众人怒道:“复仇!复仇!”
“我搂住彩衣坚定地告诉她,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够有
尊严地活著,荆悲情父子施诸在她身上的苦痛只有用他们的鲜血才
能够洗清!彩衣被我的话所感动,终於点头答应去杀荆悲情,即使
我们都知道这一去或许再也不可能活著回来……我们相拥在一起,
渡过了我们在人世间最美丽也是最凄婉的一夜……”
……
“当我杀了荆悲情连夜逃出小花溪之後,却发现彩衣并没有在
我们约好的地点等我。我在那里等了一夜,也不见她的到来,而花
溪剑派的追兵却已追上来了。我浴血奋战,然而寡难以敌众,终於
身受重伤坠入一条小溪之中……就这样,从此以後,我再也没有见
过我的彩衣,而花溪剑派也没有停止过对我的追杀……”
“今天,我之所以敢於站出来向大家诉说这一段用血和泪交织
而成的不伦恋史,是为了控诉花溪剑派的罪行,是为了让大家明白
我鹰刀是一个不屈的战士!尽管现在花溪剑派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但是为了我最心爱的彩衣,我便是牺牲自
己的性命也要向大家表明真相!”说著,鹰刀猛然拔出身後的长刀
一刀劈下,将身前的桌子劈为两段,高呼道:“为了彩衣,为了我
和她永恒的不伦之恋,我誓与花溪剑派周旋到底直至流尽我身体内
最後一滴鲜血!”
鹰刀就这样威武的站在当场眼中激射出悲壮之色。但下意识的
,他的唇角却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因为他不但看见台下众人
对他热烈地鼓掌,他还看见有很多碎银子向台上抛上来:“呵呵,
看来表演地不错,居然有十两一锭的大额银子也有人抛来,明天是
不是在某些细节方面再改进一下?比如,在初遇和重逢这两场戏中
再加多一点点暴露的镜头呢?又或者,把荆悲情和荆流云两人再讲
得下流无耻一些呢?呵呵……”
正当鹰刀想到美处,突然,一道曼妙的身影飘入大堂,只见她
豔丽无方令人呼吸顿止不敢对之仰视。正是鹰刀口口声声与之发生
凄婉悱恻的“不伦之恋”的女主角本人──蒙彩衣。
只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嫣然一笑百媚俱生,口中娇滴滴唤道
:“鹰郎……”
这一声低唤听到众人耳中仿似天外伦音动听之极,令人销魂不
已,但听到鹰刀的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鹰刀大吃一惊,暗道糟糕,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努力虚构的“不
伦恋史”只要她轻轻一句话便会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可自己却偏偏
没有办法可以制止她这麽做。
鹰刀暗叹一声,脸上却堆出一种如梦如幻劫後逢生的惊喜,他
满含著“热泪”,激动地表演道:“彩衣?……是你吗?……我…
…我不是做梦罢?……”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鹰刀已扑上前去将蒙彩衣紧紧地
搂在了怀中。
第五章
“彩衣,我的小亲亲……我的最爱……我冬天里的太阳……我
夏天里的酸梅汤……”
鹰刀紧紧地搂著蒙彩衣,脸上“激动”、“痴迷”、“狂喜”
的神色让大堂之中每一个旁观者深深动容──这个沈沦於受万众唾
弃千夫所指的“不伦之恋”中的痴心男子,终於能够在历尽重重苦
难之後守得云开见月明拨开云雾见太阳,终於能够重遇他痴恋的爱
人──这实在是太令人感动的一幕了。虽然鹰刀捏著嗓子呼唤爱人
的声音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就象半夜三更房顶上发情的公猫求偶的
叫唤一般,但无可否认那一句“夏天的酸梅汤”倒是颇有创意的。
但众人却不知道,鹰刀在搂紧蒙彩衣的同时,他的指尖却凝聚
真气笼罩著蒙彩衣背心几处大穴,并且脑袋还埋在蒙彩衣白嫩柔滑
的耳际用极细小的声音威胁道:“彩衣姑娘,你还真是让我生气耶
,人家演戏正演得很爽的时候跑来,你这不是存心让人家难堪吗?
我警告你哦,如果你胡说八道拆穿我的好戏,可别怪我鹰大公子爪
下无情呦……”在威胁蒙彩衣的同时,他还不忘继续自己的深情表
演,他用微颤的声音大声述说著:“没有你的日子,我就象是孤魂
野鬼一般终日飘零……”
蒙彩衣也搂住鹰刀,在他的耳边低笑著。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恰
好遮住了她绝豔的容颜,在这种人人误以为是爱侣重逢哭诉衷肠的
凄婉时刻,自然没有人会去怀疑,还以为她正埋首在鹰刀的肩膀上
流泪呢。她轻笑低语道:“你这个死鬼,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
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大肆宣扬我们的风流豔史呢!只是,你是不是说
得有些过火呀,我什麽时候跟你上过床了?”
鹰刀先大叫一声:“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全部,能再次和你
重逢又让我看见了幸福的光芒……”接著低头在蒙彩衣耳边低声尴
尬道:“艺术加工有时也是必要的嘛……老实说,只要你不瞎捣乱
,这次我赚来的银子我跟你六四分帐我六你四……不会吧?那五五
好了……还不行?你太黑了吧?算了,四六就四六吧,这可是我最
後的让步了……你,你有没有人性呀?这都不肯?三七!这是我最
後的底线了,如果你还不答应的话,那我们就一拍胡子两瞪眼,谁
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是恐吓,鹰刀手指一滑,指尖已触到蒙彩衣
後背灵台穴上。真气如漩涡一般在他掌心汩汩流动,在如此近距离
之下,即便是神仙也难逃鹰刀一击。
蒙彩衣仿佛丝毫不知自己的生命悬如危卵,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她嫣然一笑低声道:“什麽钱不钱的,以你我之间‘不伦之恋’
的情分还提什麽金钱?……你这麽紧张干什麽?人家只是想你了,
来看看你,又没想坏了你的好事,干嘛这麽凶巴巴的?”
她越是这麽轻描淡写,鹰刀越是忐忑不安。他深知蒙彩衣心智
深沈手段狠辣,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不找上门来也就罢了,既
然她找上门来,绝对不会空著手回去。只可恨自己完全不知她此来
究竟抱有什麽目的,故而无法见招拆招。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
,蒙彩衣的目的并不在於拆穿自己和她之间“不伦之恋”的谎言,
这完全可以从其进门之後一系列颇为配合自己上演“劫後逢生”的
戏码可以看出来。如果她纯为拆穿自己而来,只需一进门便大叫一
声“打死鹰刀这个大骗子”就行了,根本无须多费手脚。
鹰刀知道若是靠自己去猜蒙彩衣这貌似天仙智深似海的女子为
何而来,或许等自己胡子都白了也无法猜得到,唯一的办法便是以
静制动,静待她自己提出来。当然,打死鹰刀也不会相信蒙彩衣纯
粹只是来“看看”他。
鹰刀笑眯眯道:“那好,你看过我了,我活得好好的,酒大口
地喝,饭大碗地吃……你什麽时候回去?我也好送送你。”
蒙彩衣在他怀中一扭身子,撒娇道:“奴家刚刚才来你就想赶
奴家走了,奴家不依……莫非,莫非你藏有别的女人?”
鹰刀笑道:“你是我的最爱,我的心里哪里还容的下别的女人
?……唉,算了,你我之间何必再演戏?有什麽图谋你还是爽爽快
快地说出来吧,老实说,我的演技没有你这麽好,在这麽多人的眼
皮底下我可不敢保证不会露馅。”
蒙彩衣眼睛滴溜溜环视一周,见大堂中约有两三百人全都虎视
耽耽地注视著自己和鹰刀,不由地笑得更是妩媚。她抬头望著鹰刀
的眼睛道:“奴家一片真心怎麽是演戏呢?鹰郎可曾记得忧雪山庄
的爱情赌约吗?”
鹰刀的心一跳,连脸都有些白了。他含糊其词道:“记得,当
然记得……不过,我还没有登上天魔宫教主之位,也没能杀了荆流
云……这个问题还是以後再讨论吧……”
蒙彩衣轻笑一声,道:“奴家自那一夜偶一情动之後,便再也
不能将鹰郎割舍,每日里情思涌动难以自己……鹰郎呵鹰郎,奴家
认输了,你现在就娶了我罢!”说著,她的手越过鹰刀的肩膀环抱
住鹰刀的颈项。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对情人表示亲昵的动作
,但鹰刀敏锐的皮肤却感觉到了一道深寒之气直逼自己脑後玉枕穴
。很显然,蒙彩衣的手指上正套有一枚带尖刺的指环,只要她运劲
一刺,尖刺便会刺入鹰刀的玉枕穴。玉枕穴乃人身大穴,这麽一枚
尖刺刺入即便是尖刺上没有毒也是必死无疑。
鹰刀一阵苦笑,自己一时不察,在震惊於蒙彩衣提出结婚的要
求时,心情浮动不免疏於防范,居然就此著了她的道受制於她。虽
然,自己的手指亦点在她的灵台大穴上,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就
这麽和她拼个鱼死网破的。光从手段而论,两个自己加起来也不是
她的对手,真是想不佩服都不行呀。
蒙彩衣仿佛认准鹰刀不会伤害到自己,她含情脉脉地凝视著鹰
刀低声道:“鹰郎……吻我!”她的手指渐渐前移,指环上的尖刺
几乎已刺到了鹰刀的皮肤,逼得鹰刀不得不渐渐俯下脑袋。
鹰刀叹息一声,望著蒙彩衣眼睛深处的那一丝得意,知道自己
正踩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中去,只可惜自己肉在砧板上毫无还手
之力。他主动低下头去吻住蒙彩衣鲜豔欲滴的红唇。
蒙彩衣的红唇温润湿滑令人销魂,灵动的香舌具有致命的诱惑
力,但鹰刀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面对著鹰刀和蒙彩衣“劫後重逢”热情拥吻的感人一幕,围观
群众纷纷为之动容不已,他们满含著热泪仰天长叹“这个世界还是
有著温情的一面呀,可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连不伦之恋都可
以这麽光明正大的现场表演火爆热吻戏,真是情为何物?直教人以
身相许呀!”等等感慨。
观众甲曰:“什麽叫爱情?我活了三十多年了,到今天才算是
了解到了。原来和自己老婆以外的女性发生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
观众乙点头赞同曰:“这还不够,还要将一些我们一直以为应
该躲在黑暗的角落中才能做的事不顾廉耻地搬到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要将所有的人感动地连鼻涕口水都流下来……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
观众丙摇头叹息曰:“明明一个是红杏出墙,一个是偷人家的
老婆,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俺们乡下,男的会被人活活打死,女的抓
了去浸猪笼……可是,到了城里,怎麽就是让人觉得这是一件很让
人感动的事呢?看来,城乡之间还是有著很大的差别呀……”
观众丁赞叹曰:“果然是伟大的不伦之恋呀,连空气中都荡漾
著淫荡……不,恋爱的味道,搂搂抱抱这样多好!我作为一个婉约
派词人见此情见此景,不由得灵感浮动,少不得要赋词一首了──
偷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奸夫淫妇一相逢,便胜却
人间无数。”
观众甲曰:“果然是好诗!寥寥几句便将婚外恋的激情描述地
淋漓尽致……在这种情景之下,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城西卖豆腐的豆
腐西施张寡妇,我每次去买豆腐的时候,她都要冲著我微微一笑,
然後热情的说一句‘大哥,下次再来呀!’你们说,那张寡妇是不
是对我有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她叫的那声‘大哥’软绵绵的特别
的销魂,还有那句‘下次再来’也颇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我怀疑她
真正的意思是‘大哥,晚上再来呀!’……”
观众乙瞪著眼睛望著观众甲曰:“不是吧,你是不是想歪了?
……”
观众甲怒目而视观众乙气势汹汹曰:“我怎麽可能想歪呢?我
是那种自作多情的人吗?……你们想,张寡妇一个寡妇,老公死了
有好几年了,她是多麽地寂寞呀,她是多麽希望在寂寞的时候有一
个宽大的肩膀让她依靠呀……而我,是城西一带肩膀最宽的人了,
她张寡妇不想男人也就罢了,要是想男人的话,那个人就一定是我
!”他激动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说话时,一双钵大的拳头都
快挥到观众乙的鼻子上了。
观众乙一边擦著鼻子上的冷汗一边胆战心惊曰:“对,你说得
对。那张寡妇一定是看上你了……”
观众甲笑曰:“我想也是。爱情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发生。
我在今天之前还对张寡妇没有什麽感觉,但是现在我突然感觉到心
里有一种热乎乎的东西在流动……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难
道这就是爱的激流吗?……呵呵,果然如此呀,和自己老婆以外的
女性发生不伦之恋果然激发了我沈睡了三十多年的激情……对不起
,我要先走一步了。我只要一想到张寡妇我就热血沸腾……我惭愧
呀,她从我第一次去光顾时便暗示过我‘大哥,晚上再来呀!’,
可我却从来没有去理会过她,我对不起她呀,让她寂寞了这麽多年
空虚了这麽多年……”说著,他笑眯眯的拔腿便走。
观众丙目瞪口呆地望著观众甲渐渐消失的身影喃喃道:“城里
人究竟和俺们乡下人不一样,说干就干……有魄力!俺们乡下人做
起事来缺的就是这股子冲劲呀……”
婉约派词人观众丁依然沈浸在如泉涌一般的灵感中:“少年不
风流,老大徒伤悲……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互私通……”
在所有人都热血沸腾地围观鹰刀蒙彩衣二人热情拥吻的时候,
唯有雅千柔依然保持著十分清醒的头脑。她望著肢体纠缠情意绵绵
的鹰刀和蒙彩衣咬牙切齿顿足道:“不是演戏吗?干嘛这麽投入呀
!鹰刀这小子是不是在假公济私?……搂得这麽紧,蒙彩衣那贱人
还一副陶醉的样子,真是奸夫淫妇……奸──夫淫妇!!”
站在她身旁的一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小哥……虽然
这种场面是很感人也很刺激,一百年也不会遇上一回,但……但你
也不用激动地跺脚吧……”
雅千柔气道:“我跺脚怎麽了,关你什麽事?”
那人畏惧地望著横眉竖眼的雅千柔小声道:“本来是不关我的
事,不过你每次跺脚的时候都踩在我的脚上……你也知道了,被人
狠狠地踩在脚上实在是很痛的……”
雅千柔一把揪过那人狠狠地揍了一顿,直到那人瘫软在地上只
有出气没有进气为止。她拍拍手掌喃喃道:“真是的,本郡主正在
心情不爽的时候,你居然敢唧唧歪歪的……本郡主是金枝玉叶,让
我尊贵秀美的小脚踩上几下本该是你的容幸,你却有所抱怨,那不
是太奇怪了嘛?……啊,前面的人挤来挤去的,害得我看不清楚鹰
刀那臭小子了,万一那臭小子搞鬼,偷偷和蒙彩衣那贱人一起溜了
,那就糟糕透顶了……没办法,只好借你的身子用一下了,你不会
有什麽意见吧?……”
那人根本已经人事不省了,哪里会有什麽意见?雅千柔连半点
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她“尊贵秀美”的小脚便踩到那人的身体
上去了。有了东西垫脚,果然视线清晰毫无阻碍,连蒙彩衣纤长白
皙的手指穿梭在鹰刀乌黑亮丽的长发间那种黑白分明极具视觉效果
的动人景象都一览无余。
雅千柔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顿足道:“这麽
长时间过去了,还在接吻……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道细不可辩的呻吟自她脚下传来:“大哥,大爷,我的祖宗
,求求你不要再跺脚了……我,我都快被你踩得吐血了……”
人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注视著鹰刀和蒙彩衣的激情表演,谁也没
有注意到这个小角落中有一个很可怜的人正在忍受著非人的苦痛。
许久之後,蒙彩衣才渐渐移开手指,却依然停滞在鹰刀的脑後
。鹰刀用很慢地速度离开她豔丽的红唇以免触碰到脑後的追魂夺命
针,心里却大为感慨,原来接吻并不全是很美丽的,也会有“生不
如死”的时候。
蒙彩衣媚眼如丝道:“鹰郎……你不觉得这里太挤了吗?你叫
他们都走了罢!……”
鹰刀巴不得这一声,他环视一周大声叫道:“各位朋友,我鹰
刀重逢至爱,有许多的悄悄话要说,麻烦各位暂且回避一下,鹰刀
不胜感激!”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尽管有很多人觉得这场戏看得还是不
够过瘾,还希望继续关注剧情发展,但既然鹰刀开口了,再死皮赖
脸地赖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於是,众人纷纷依依不舍地出
门而去。
人潮如海浪一般向门口涌去,鹰刀长呼一口气。等人走光了,
就要跟蒙彩衣这死婆娘好好“聊一聊”了,一定要弄清楚她究竟有
什麽图谋,即使是使用武力。
就在此时,鹰刀的眼光突然滑到了两个身穿斗篷,并没有随著
众人出门而去反而停滞当场不动的人身上,觉得他们的体型很是眼
熟。他的心猛然一跳,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在鹰刀的眼中,时光好像渐渐凝固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慢
镜──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人掀开覆在头上的斗篷,白皙如玉的手
指、绝世无双的容颜、苍白的面容、哀怨的眼神、如风中之烛般颤
抖的身躯……她正是追蹑鹰刀而来的“邀月公主”楚灵!
雅千柔惊叫一声,很显然,她也看到了楚灵。而站在楚灵身旁
的正是萧听雨。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鹰刀相信自己已经被萧听雨杀
了几千几百遍了。
鹰刀望了望楚灵,再回头望了望依然紧紧拥抱著自己笑靥如花
的蒙彩衣,口中不禁暗暗叫苦。
苦也!在这种状况之下,再好的口才也无法解释地清楚!但是
,自己实在是冤枉呀,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什麽叫痛苦?这就
叫痛苦!什麽叫难受?这就叫难受!
大堂中的空气似乎凝重起来,原本飘荡在空气中“恋爱的味道
”早已化为剑弩拔张的“抓奸在床的味道”。
第六章
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地沈重,饶是鹰刀素来颇赋急智,一时间
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言语来开脱自己。本来,打消楚灵误会自己的最
佳方法莫过於坦言告诉她实情,这一切都是在演戏。但是,现在还
有很多的人并没有出去,依然滞留在酒楼内,要是自己开口说“我
们在演戏,我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假的”,相信也许用不了半柱香的
时间就会被感情受到欺骗的愤怒的观众们用口水将自己淹死,当然
也有可能被石头、臭鸡蛋之类的东西砸死。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
,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将化作流水一去不复回了。
对於现在的自己来说,楚灵的感受的确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
却是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打击荆悲情,牵制荆悲情进军天魔宫的计划
!这才是当前第一要事。为了这件事能够成功,自己连最不要脸的
下流招数都使出来了,就这麽放弃也太可惜了吧?
灵儿呵灵儿,如果你我之间有灵犀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我现在
的苦衷!请望著我的眼睛吧……
鹰刀坦荡地望向楚灵凝视过来的哀怨的眼神,微笑著道:“你
来了?”他的口气异乎寻常地平淡和稳定,就像饭後出门散步的丈
夫在招呼自己的妻子一般。尽管,在他的怀中还有一个极其美丽妖
媚的蒙彩衣,尽管,蒙彩衣在他的怀中正在很不安分地扭动。
这是一个考验,考验的是楚灵对自己的信任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回,在默默地对望之中,楚灵的焦虑、不
安、伤心和愤恨如冬日下的冰雪一般逐渐消融。
雅千柔这才如梦初醒,她飞掠到楚灵的身旁,正要向楚灵解释
,却见楚灵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楚灵依然望著鹰刀,但目光已清澈
如水,她轻轻道:“我来了。”语气同样的平淡却饱含著深情。
鹰刀长吁一口气,放下心事,与此同时却涌起一阵深深的感激
。天下间,有哪个女孩能从自己的眼光中便能读懂自己的心事?又
有哪个女孩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坚决地信任自己?除了楚灵,还有
谁人?
他望著楚灵,眼中满是赞许之色,道:“你很好!我没有看错
你!”
楚灵嫣然一笑,道:“我很好,但……”她顿了顿,眼睛在鹰
刀和蒙彩衣的身上一转,暧昧道:“你却似乎不太好……不过,我
相信自己也没有看错你!”
鹰刀长笑一声道:“我也很好,你并没有看错我!”他这一声
长笑中充满了愉悦和自豪。的确,有楚灵这种美丽善良、集天地间
万千灵秀之气於一身的女孩深爱自己信任自己,无论是谁都是应该
高兴和自豪的。
雅千柔望著他们,内心不由涌起一阵酸涩之意。鹰刀和楚灵二
人仅从一个眼神便能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意,这种心意相通的境界
又岂是世间一般情爱男女可以企及?相比起来,更显得自己形单影
只孤独寂寥。自己何时才能如灵儿一般可以遇见一个能与自己“心
有灵犀一点通”的男子呢?
不知不觉中,她的手中却拿出一支凤头钗来,正是当日在襄北
大闹金刀区家之後,鹰刀送给她的那支。她手中把玩著簪子,眼睛
一瞥鹰刀,却见鹰刀的眼中只有一个楚灵,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
心灰意冷之下几次都想将手中的簪子丢弃不要,但又有许多的不舍
。终於,她叹了口气,依然将凤头钗放回怀中,但眼中却有了一种
深深的惆怅和迷惘。
就在雅千柔柔肠百结犹豫难决之时,她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始终
在痴痴地注视著她,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萧听雨。相对起雅千柔眼
中的惆怅和迷惘来说,萧听雨的眼光之中更多了几分哀伤。
男女间的感情是如斯奇妙,所爱的人不爱自己,爱自己的人自
己却不将他(她)放在眼中,如鹰刀和楚灵这般互相深深爱恋著的
,这世间又有几人?
对於楚灵的反应蒙彩衣在惊叹之余,也不禁有些佩服和羡慕。
她对著楚灵吃吃笑道:“邀月公主,我蒙彩衣一向来少有服人之处
,今天见了你却不由得我不服。这世间,能看著自己的情人搂住别
的女人还能笑得出来的,你是第一个,我蒙彩衣自叹不如!”
此时,酒楼内的闲杂人等均已走得差不多了,唯有远处门口处
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蒙彩衣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故而并没有其
他的人对这边的情况起疑。
雅千柔黛眉微皱,截口道:“蒙彩衣,你也无须妄自菲薄,象
你这般不顾廉耻搂著别人的男人还能若无其事侃侃而谈的女人倒也
并不多见,至少我雅千柔是第一次看到。”
蒙彩衣的眼睛在雅千柔的身上一转,笑道:“原来是号称‘轻
舞双飞蝶,秀指拈落花’的无双郡主,彩衣失敬了。彩衣万万没有
想到郡主万金之躯居然会作男装打扮混迹於酒楼茶肆等杂乱肮脏之
地,一时失察,请恕彩衣失敬之罪。只是……”她快速地瞟了鹰刀
一眼接著道:“只是我蒙彩衣搂著的是鹰刀这臭男人,和郡主没有
半丝关系,连邀月公主也没有放在心上,郡主又何须跟彩衣著急?
莫非……鹰郎呵鹰郎,你这风流的毛病几时才能改一改?这世间并
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想邀月公主这般有涵养的……”
“轻舞双飞蝶,秀指拈落花”指得是雅千柔的两大独门武功。
一是以双手袖中彩带为兵刃,以柔制刚的“飞蝶舞”;另一是以指
作剑纯以真气伤人的“落花指剑”。雅千柔虽贵为郡主却自幼游戏
江湖,在江湖中颇有声誉,“轻舞双飞蝶,秀指拈落花”正是江湖
中人对其的美称。蒙彩衣的话语表面上像是很尊重雅千柔,但实际
上却在讽刺雅千柔和鹰刀有所暧昧。
雅千柔登时被她的说话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待要反驳,却不知
该说些什麽才好。却听到身旁一人怒斥道:“蒙彩衣,休得放肆!
郡主万金之躯岂能容你无礼?”正是萧听雨。
蒙彩衣柔软的腰肢紧紧贴住鹰刀,身子却往他的怀中缩去,口
中道:“‘小楼一夜听春雨’?原来连四大名剑之首的萧听雨萧公
子也来了……鹰郎呵鹰郎,他们一个个都这麽凶,奴家好害怕,你
搂得我的身子紧些……”她嘴中说著害怕,唇角却含著一丝笑意,
眼中更是连半丝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她放在鹰刀脑後长发中的手指轻轻一动,指环上的尖刺便立时
接触到鹰刀的肌肤,一丝丝的寒气直刺鹰刀的玉枕穴。鹰刀叹息一
声,只得依言搂紧了她温软如绵的身躯。
雅千柔见鹰刀果然搂住了蒙彩衣,心头不禁微微有气。她转头
一看,见酒楼内已人走楼空,除了自己这一帮人外,再也没有外人
存在,便叫道:“鹰刀,人都走光了,这出戏也该演完了,你还抱
著她干什麽?莫非你舍不得离开这妖女吗?”
鹰刀环目四顾,在肯定确实没有别人在场之後方苦笑道:“郡
主,你当我想抱著她吗?她用东西顶住我脑後的玉枕穴,我要想活
命的话,非要听她的话不可。我想,就是你在我这种情况之下也是
要抱著她的……”
蒙彩衣噗哧一笑,道:“我蒙彩衣只喜欢男人抱我,对女人可
没有什麽兴趣!”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鹰刀早已受制於蒙彩衣,怪不得蒙彩
衣能如此有恃无恐。而楚灵更是喜笑颜开,深庆自己没有信错了人
,自己的爱郎果然不是个轻薄浪子。但实际上,鹰刀究竟是不是一
个轻薄浪子世间早有公论,鹰刀不但是而且肯定是一个轻薄浪子,
只是楚灵自己在一厢情愿地认为鹰刀是个情深意重的好男儿而已。
“情人眼中出西施”“爱情是盲目的”这些话果然是饱含哲理的至
理名言啊!
楚灵突然伸了个懒腰,那慵懒娇媚的姿态即便是身为女人的蒙
彩衣看了也是颇为心动。她笑道:“没关系,既然彩衣姑娘喜欢让
鹰大哥抱著,那你们就多抱一会儿,等你们几时觉得抱够了再招呼
我一下。对了,鹰大哥,你千万别客气,怎麽抱觉得舒服就怎麽抱
,就当作我们不在这里好了……小柔姐姐,萧大哥,我们坐下来一
块聊聊天罢……小柔姐姐,你腕上的这支玉镯子好漂亮,在哪里买
的?……”说著,她居然拉著雅千柔跑到远处的一张桌前坐下,口
中磕著瓜子聊起天来。
鹰刀不由地笑了起来。灵儿这丫头倒也不蠢,居然知道蒙彩衣
故意在众人面前黏著自己无非是想激怒他们,如果楚灵为此伤心失
望愤愤不平,便恰好中了蒙彩衣的下怀。可楚灵却也装作大方,只
当没有这一回事,那蒙彩衣一个人再装神弄鬼也没有什麽意思了。
这叫“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果然,蒙彩衣叹了口气道:“鹰刀,你果然好福气!我是看著
邀月公主进来这酒楼来听你胡乱造谣我们之间所谓的‘不伦之恋’
的,便故意在她的面前演这场戏,只道这趟一定能将邀月公主气得
和你拼命不可,也算是报了你毁我名誉之仇。谁知,你这位情人竟
然是不会吃醋的,我蒙彩衣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
鹰刀轻笑道:“灵儿也是会吃醋的,只是她知道谁的醋该吃,
谁的醋不该吃。……蒙彩衣,大家都是聪明人,我知道你这趟来找
我,绝对不是为了我在这里大肆宣扬和你之间的‘不伦恋史’坏了
你的名声而不高兴,因此来找我晦气。有什麽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出
来罢,莫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蒙彩衣望著鹰刀默然半晌,终於将放在鹰刀脑後的手指抽了回
来。她後退几步,盯著鹰刀的眼睛低声道:“我这番前来找你,只
是为了一件事,为了一件对你我双方都有利的事!”
鹰刀深吸一口气,他隐隐从蒙彩衣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之色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蒙彩衣向来是谈笑用兵,少有严肃的
时候。如此说来,她所说的这件事一定是非同小可了!
鹰刀也收起笑容,道:“花溪剑派?”
蒙彩衣点了点头,道:“正是!我有一个计划,可以将花溪剑
派连根拔起,不知你可有兴趣?”
连根拔起?鹰刀的心中不禁有些震撼。在当前这种局势之下,
花溪剑派的势力遍及江南各地,别说是连根拔起,便是想摸一摸花
溪剑派这只大老虎的屁股也是要随时准备掉脑袋的。而如今,蒙彩
衣居然说能将花溪剑派连根拔起,这只有两种可能:一,蒙彩衣是
白痴,她在痴人说梦;二,蒙彩衣手中有极其强横的实力,非常精
密的计划……蒙彩衣不是白痴,如果她是白痴的话,相信这世间就
没有一个正常人了。那麽,唯一的可能便是第二种了。
一阵兴奋流遍鹰刀的全身。蒙彩衣如果说可以将花溪剑派连根
拔起,那这件事成功的机会将有七成,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
会!但鹰刀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其他
的人也就罢了,对蒙彩衣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不然,也许被
她卖了,自己还在帮著她数钱呢!
鹰刀微微一笑,道:“有这种好事,我鹰刀自然不会错过!只
是,我相信你必然有你的条件,先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接受。”
蒙彩衣嫣然一笑道:“条件自然是有的。我的条件便是请你履
行我们在忧雪山庄定下的约定──你,要娶我为妻!”
鹰刀双眉一皱,正要说话,却听到蒙彩衣继续道:“我的嫁妆
可是很丰厚的哟──我手下有九帮十三派的势力,只要你答应娶我
,这九帮十三派中的三万四千名弟子以及价值近两千万两银子的物
力都可以供你驱使,有了这些东西,对付起花溪剑派来,我想就简
单许多了吧?再加上我还有一个周密的计划……只要我们行事得当
,花溪剑派便是插上翅膀也休想能飞得出我们的手掌心!”
鹰刀想起当日上忧雪山庄之前,在树林中看见江南许多门派如
海南剑派、东海飞鱼帮、长江一窝蜂等均在山庄内出入,便知蒙彩
衣所言不虚。只是,他实在没有料到蒙彩衣居然能网罗到九帮十三
派三万四千名子弟这麽多,他在意动之余不禁深深感叹蒙彩衣的确
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以一个女子之身却能统率这许多桀骜不驯
的武林豪杰,真是想想都要赞叹不已。
他回头望了望楚灵,再望了望蒙彩衣,终於笑道:“你既然哭
著喊著要嫁给我,我再拒绝不免显得我有些薄情。不过,先说好了
,嫁给我可以,却只能做我的侧室,大老婆这个位置我要留给灵儿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就算了,你另外找合作的人吧!”
蒙彩衣在鹰刀胳膊上轻轻一扭,吃吃笑道:“你倒是会占便宜
……算了,小老婆就小老婆好了,反正我做小老婆做惯了,就是再
做一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鹰刀微微一笑道:“且慢,我要先见一见你的嫁妆才能决定娶
不娶你,免得被你骗了……”
蒙彩衣笑了起来道:“你放心,这天下我谁不好骗却偏偏要骗
自己的丈夫?难道,我不怕过门之後被你欺负吗?”
鹰刀笑道:“老实说,别的人也就罢了,但你却实在让我放心
不下……我是个老实人,最怕被人骗了,所以还是看一看的好。”
蒙彩衣笑道:“你既然一定要看,奴家岂有不让你看之理?奴
家以後就是你的人了,你喜欢怎麽样就怎麽样,奴家连半个不字也
不会说的。”
鹰刀嘿嘿一笑:“果真如此吗?”语气中颇有讽刺怀疑之意。
蒙彩衣妖媚一笑:“做小老婆的,最重要的就是听丈夫的话,
否则靠什麽东西和大老婆争宠呢?”
鹰刀听了哈哈一笑,蒙彩衣也跟著花枝乱颤轻笑起来,看上去
当真是一对夫唱妇随的恩爱夫妻,只是不知怎麽地,在透过窗棂照
射过来的阳光之下,两人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假。
远处的楚灵等人听到笑声,不由望过来,发现两人正亲密地低
语轻笑,不由地很是奇怪。这两人也太奇怪了吧?先前还是互相敌
对,此刻却如一对情侣一般,变化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互相对望一眼,摇了摇头,一种怪异地感觉盘旋在心头挥
之不去。
第七章
“你要和蒙彩衣结婚?三天後举行婚礼?”
在岳阳酒楼的客房中,当楚灵、雅千柔及萧听雨听到鹰刀宣布
的“好消息”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面面相觑几乎说
不出话来。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大家开始时都以为鹰刀只是说
笑而已,但看鹰刀一脸严肃的神情,这才知道他是认真的,也许不
会比这时更认真了。
楚灵笑道:“鹰大哥,你是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开玩笑!”
鹰刀认真的注视著她道:“灵儿,也许我在平时是很爱开玩笑
,但是我这一次是绝对认真的。”
楚灵怔怔地望著鹰刀,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眶之中滚来滚去,
她却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下来。“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种
极其残忍之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让人无法承受的。
她颤抖著道:“你┅┅你一定是有苦衷的罢?你骗不了我的,
你看我的眼神和看她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鹰大哥,你是爱我的
,我知道。可你为什麽要娶她?”
鹰刀长叹道:“灵儿,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了解我心思的人了。
的确,我是非常非常爱你的,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可是,我为什
麽要娶蒙彩衣呢?┅┅啊,萧兄也是男人,他一定会知道的。”
楚灵重新燃起了希望,转头望向萧听雨,希望萧听雨能给她一
个很好的解释。但萧听雨却是莫名其妙,他如何会了解到鹰刀非娶
蒙彩衣不可的理由?
萧听雨对楚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鹰刀笑道:“萧兄,大家都是男人,我的心思你怎麽会不知道
呢?┅┅啊!我明白了,你是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来说好
了。我们男人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自己身边的女人要符合几个要
求,那才是人生至乐之事——第一,要仪态大方举止得体,待客处
世之道要滴水不漏。这叫持家有方。第二,要能为丈夫的事业出谋
划策指点江山。俗语常言,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个重要的
女人,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第三,能细心体贴问寒问暖,能烧得一
手好菜。俗话说,要想绑住身边男人的裤腰带首先就要绑住他的胃
。第四┅┅这第四点是很重要的,这就是我要娶蒙彩衣最最主要的
原因了。”鹰刀顿了顿,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道:“你们知道为
什麽这世间会有这许多青楼、酒店等等风月场所吗?这是因为我们
男人有著无穷无尽的欲望,我们希望每一天都能获得新鲜的刺激和
享受┅┅”
雅千柔黛眉微皱,道:“你究竟在说什麽呀?我怎麽一点也听
不明白┅┅”
鹰刀嘻嘻笑道:“这种事说得太过明白的话,是挺让人不好意
思的┅┅也罢,既然说到这里了,我索性就说白了罢!灵儿是一个
好女孩,无论是哪个男人能娶到她都会非常非常幸福。可是,非常
幸福并不代表完全没有遗憾。无可否认,灵儿以後一定会是一个好
妻子,既能出得了厅堂也能进得了厨房,但是蒙彩衣有一点却是灵
儿万万比不上的┅┅”
雅千柔急道:“哪一点比不上?灵儿出身大家,温柔娴淑落落
大方,又怎麽会比不上蒙彩衣那狐媚婆娘?”
鹰刀一脸的无耻,笑道:“正是‘狐媚’二字!灵儿出身名门
,彩衣却是媚术大家,这床上的功夫比较起来孰高孰低不问可知┅
┅夫妻之间共同生活,柴米油盐什麽的很重要,但这鱼水交欢的夫
妻伦常也是一件大事!你们不知道,彩衣的身材容貌虽然是绝美的
,但真正比较起来我看还是要略逊灵儿半筹,可是她的媚术却天生
是我们男人的克星。┅┅只要被她瞄上一眼,身子便要酥了,若是
真正和她肌肤相接那一定是欲死欲仙┅┅”他越说越下流,到後来
几乎要流下口水来了,但他还未说完,已经被雅千柔一个巴掌击在
脸上。
雅千柔怒骂道:“下流!真没想到,原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说著,她一眼瞥向站在一旁的萧听雨道:“萧听雨,想来你也是这
麽想的罢?”
萧听雨大惊,急道:“郡主!┅┅这跟我没有什麽关系┅┅我
怎麽会这麽想呢?┅┅他┅┅我┅┅鹰刀的想法只是代表他个人的
观点┅┅抱有鹰刀这种肮脏想法的男人不会很多,其实大多数男人
还是比较┅┅比较┅┅”他原本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语言表达
能力方面有些迟钝,急切间居然想不出一个贴切的词汇来形容,登
时急得满头大汗。憋了许久,他终于道:“纯洁!┅┅对纯洁!”
雅千柔鄙夷道:“纯洁?你们男人要是纯洁,这世间就没有肮
脏的人┅┅哼!┅┅”
楚灵望著鹰刀不堪的言语和行状,心痛欲绝!这就是自己痴痴
苦恋的爱人吗?这就是自己曾经为之心动、为之苦苦相思寝食难安
、为之生死相许的爱人吗?现在回想起来,昔日和鹰刀在船上的初
遇、在幽兰小筑之外鹰刀的拼死相救、树林中自己为垂死的鹰刀以
身殉情、在应不悔的小屋前鹰刀的求婚┅┅这一切一切的片断还在
眼前闪动,这许多日子以来,自己有哪一天不是默默回忆著这些片
断来抵挡相思带来的煎熬?可是,眼前的这个鹰刀还是昔日那个牵
动著自己的灵魂的鹰刀吗?脸还是那张脸,笑容还是那个笑容,但
是他的心却似是有些变了┅┅以前的鹰刀断断不会这般无耻,不会
这般下流┅┅难道,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吗?
楚灵突然间笑了起来,其笑容的凄美绝伦之处即便是天上的明
月也要失却颜色。两行清泪蜿蜒而下,滑过她惨白的面容,昔日清
澈明亮的双眸如今却烟雨朦胧黯淡无光。刹那间,风霜掩盖了她绝
世的容颜,世间的残酷在她纯净的心灵上刻了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
。
她笑道:“美丽的背後原来如此地残酷┅┅鹰公子,楚灵就此
告别┅┅恭祝你和蒙姑娘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著,她转身拉
开房门而去。远远望去,在长长的甬道之中,她颤抖的身躯是如此
地孤独和寂寥。
“┅┅候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楚灵低声吟唱
的歌声传来,使得房中的每一个人都为之神伤不已。雅千柔望了望
楚灵远去的身影,又回过头来望了望鹰刀,竟然见到鹰刀一派轻松
自在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禁恼道:“鹰刀┅┅你,你还不去追她吗?
”
鹰刀长笑道:“我洛u n去追她?我只是把我心里所想的东西
说出来罢了,是她自己接受不了而已。┅┅就算我现在去追上她,
但是我说的话她肯听吗?┅┅既然两个人思想上存在差异,就没有
必要强扭在一起了,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唉,没
什麽了不起的,我和灵儿是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手,一段美
丽的情缘有始有终,这不是挺好吗?呵呵┅┅”说到後来,鹰刀居
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神情就像薄情寡义的市井登徒子成功地抛弃
一个死缠著自己的痴情女子,扫清了自己追求别的女人的道路一般
既低俗又无耻。
雅千柔仔细望著鹰刀粗鄙的笑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来
的恶心。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象鹰刀这种原本生活在人世间最底层
的帮会人物怎麽可能有著高尚的情操和不屈的节气?在他们的身上
本就烙刻著市井流氓的习气,无论他有多麽风光的发迹史,无论他
有多麽顽强的斗志,可那种流氓习气却是一辈子也清洗不掉的。其
实,早在鹰刀使出“说书”那一招时自己便应该意识到,一个真正
的正人君子是不可能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招数的。
突然间,她有著一种庆幸。幸好自己还没有爱上鹰刀,即便是
曾经有过那一种感觉,但在发现鹰刀的真面目之後,自己也应该死
心了。她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鹰刀送给她的凤头钗扔在地上冷冷
道:“你真让我恶心┅┅”
香风浮动,雅千柔轻盈的身体飞悼u茈X,头也不回地追著楚灵
的身影去了。
鹰刀低头看著地上的凤头钗喃喃道:“这麽好的东西就这麽扔
掉┅┅有钱人跟我们穷小子在对待金钱这一方面还是有著很大的不
同呀!这凤头钗少说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这麽扔掉不是太可惜了
吗?如果拿来换酒喝,恐怕够我喝上好几个月了┅┅”
他慢慢地弯下腰去捡簪子,但不知怎麽地,他的手指发颤一时
间居然没能捡起来。鹰刀定了定神,终于将簪子捡了起来,郑重地
放入怀中,等他抬起头来时,已是脸色如常好像什麽事也没有发生
过一样。
萧听雨本已走到门口,但见到如此奇怪的一幕,心中不由闪过
一丝怀疑。如果不是心中异常激动导致手脚不听使唤,鹰刀又怎麽
会连捡一支簪子也要如此费劲?他望著鹰刀淡淡的面容,却看不到
任何异常之处,可正是因为从他的外表看不到有异的地方,这件事
才可疑。鹰刀洛u n控制自己的情绪?莫非有什麽隐情不成?
鹰刀见萧听雨站在门口盯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笑道:“
怎麽?萧兄还不想走?莫非是舍不得我鹰刀吗?”说著,他顿了顿
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微笑望著萧听雨道:“萧兄,无双郡主此刻正是
情绪浮动之时,你若想勇得郡主的芳心,可别错过了这天赐良机!
”萧听雨对雅千柔的情意只要不是瞎眼的人一定可以看得出来,鹰
刀的言下之意乃是劝萧听雨趁雅千柔失意之时趁虚而入。
萧听雨眉头一皱,微怒道:“我萧某人岂是这种卑鄙小人?你
莫要以为这世间的男子皆如你一般的厚颜无耻?”
鹰刀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厚颜无耻?萧兄此言差矣,你们世
家子弟高门大阀称这种行为为厚颜无耻,我们市井之徒却美名其曰
顽强不屈。┅┅萧兄,我们今日一别也许相见无期,小弟我也不怕
交浅言深。无双郡主虽然贵为郡主,乃是万金之躯,但是她也是一
个女人,她也和普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孩子一样,她需要的不是敬畏
而是温柔体贴。萧兄如果喜欢她的话就勇敢地表达出来┅┅她是郡
主,怕她的人还会少吗?你若是跟往常一样,见到她就畏首畏尾的
,那麽你一辈子也休想打动她的心┅┅女人是拿来抱的,可不是当
神一般供著的。好了,言尽与此,听不听得进去由得你自己。你走
罢┅┅”
萧听雨出身官宦世家,对于皇族本就存有一丝敬畏,再加上他
自幼以来接受的教育便是谨遵等级门户上下尊卑的制度,所以尽管
他深爱著雅千柔却始终不敢轻易地表白。此刻听了鹰刀的一番话,
虽然内心颇为意动,觉得鹰刀的这一番“歪理”倒也颇有道理,但
想是这麽想,真正要他这般去做,在心理上却还需要迈过很多道门
槛才行。
他摇了摇头,鹰刀的说话和自幼接受的上下尊卑的等级观念在
内心互相交织,一波一波地冲击著他的思想。不知不觉间,他已离
开房间而去,居然忘记了之前曾对鹰刀出现的反常表现而起的疑心
。
鹰刀望著他若有所思的离开房间,脸上一直保持著笑容,一直
到萧听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後,他才喃喃道:“嘿嘿,好险!
险些被萧听雨这小子看破┅┅”原来,他方才在心情激荡之下,手
脚酸软无力不受控制,居然几次无法将雅千柔扔在地上的簪子拣起
来。为了将萧听雨的注意力引开,使他不再怀疑自己,便有意识地
提起雅千柔的问题。果然,随随便便地几句话便轻易的打发了萧听
雨。
他走到窗前,望著天上高悬的明月,只见明月如钩,皎洁的月
光淡淡的挥洒下来仿佛带著一丝丝彻骨的寒意。远处几声马蹄声响
起,清脆的踢踏声敲击在地上却象是有人在用大铁锤在狠狠地敲击
著鹰刀的心。
灵儿,你终于走了吗?
突然间,鹰刀原本紧绷著的挺直的脊背放松了下来,脸色也变
得苍白如纸,背在身後的双手不再受到控制,不停地颤抖著,他的
眼中充满著无尽的哀伤,那股哀伤浓得连窗外的明月也无法将它化
开。
“┅┅从此萧郎是路人┅┅嘿嘿!从此萧郎是路人┅┅蒙彩衣
呀蒙彩衣,你以为我鹰刀当真会信你的说话吗?如今我身後顾忌尽
去,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管你和荆悲情有什麽诡计,大不了我鹰
刀豁出这条性命和你们一起拼个你死我活罢!”
鹰刀长叹一声突然叫道:“店家!店家!拿酒来,要最烈的酒
┅┅”一丝细不可察的苦笑浮上他的脸颊,他低声喃喃道:“今夜
若不醉它一场,只怕以後再也没有机会喝醉了┅┅”
一阵疾风从窗外掠过,带著一丝森冷的寒气直扑入鹰刀房中,
其呜咽呼啸之声仿佛在为鹰刀哭泣。
夜,更深了。
第八章
官道上,雅千柔陪伴著楚灵坐在马车之中。车轮辚辚,寒风凛
冽,明月照映著湘北大地,却无法照亮车内伊人为情黯然的心。
楚灵一言不发地蜷缩在一角,双手抱膝,眼神空洞地盯著车厢
内某处,温润如玉的脸颊没有半点血色,眉间深锁著的凄婉和哀怨
使得坐在她身旁的雅千柔不由地大为心痛和担心。问世间,情洛u
物?灵儿全心全意地痴恋著鹰刀那狼心狗肺的家伙,却在毫无准备
的情况下遭到遗弃的命运,这教她如何承受得住?只怕她的心都要
碎了。
雅千柔叹息一声,温柔地抱住楚灵柔弱的身躯道:“灵儿┅┅
你就忘了他罢!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象鹰刀这种无情无义喜新厌
旧的登徒浪子你又何必再将他放在心上?”
楚灵的身躯软软地倚在雅千柔的怀中,如梦幻一般喃喃道:“
忘了他?┅┅忘了他?┅┅我的心早就给了他了,我又该如何忘记
他呢?小柔姐姐,求求你,你教教我罢┅┅”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眶
,哀愁湮没了她的眉间。
雅千柔默然无语。有时候,忘记一个人往往要比杀一个人困难
许多倍。
楚灵仿佛正沉浸在一个梦幻之中,并不在意雅千柔是否回答了
她的问话。或者,她问的并不是雅千柔而是自己。
她接著低声道:“小柔姐姐┅┅你知道吗?我是不愿意想著鹰
大哥的,可是他的影子却老是在我眼前一晃一晃,怎麽赶也赶不走
。我┅┅我真的好难受!┅┅”
雅千柔温柔道:“难受就不要想了┅┅姐姐陪你说说话┅┅灵
儿,你记得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那天,萧听雨带我上蓬莱仙阁的邀月楼找你,你却故意点了一支
安息香耍弄我┅┅”
楚灵微笑道:“记得的,当时你吓坏了,以为中了什麽‘散功
散’呢┅┅唉,我第一次见到鹰大哥时,也是用安息香才将他和花
溪剑派的吕东城制住的┅┅那时,我将他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可他还是一脸的不在乎,还笑嘻嘻地冲著我笑。我看著他的笑容,
心里又慌又乱,身子也有些软软的,到後来下手却越来越轻了┅┅
小柔姐姐,那时我还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可到後来就知道了,原
来我那时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雅千柔皱眉道:“现在还提那些陈年往事干什麽?”
楚灵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说话一般,嘴角含著微笑继续道:“
┅┅在应婆婆的小屋养伤的那一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当时,鹰大哥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就日日夜夜陪在他的床前
,照顾他伺候他,烧柴做饭什麽活都干,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心里
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安喜乐┅┅当时,我甚至很自私的想,要是鹰大
哥的伤一辈子都治不好就好了,那我就能这麽陪著他一辈子了┅┅
小柔姐姐,我是不是很坏呀?可我当时的确是这麽想的┅┅”
雅千柔心痛道:“灵儿┅┅你┅┅你别说了,休息一下罢。”
楚灵摇了摇头道:“不,你让我说,我说一说心里就好受一点
了┅┅後来,鹰大哥终于向我求婚了。他当著应婆婆、舅舅还有琴
儿等好多人的面,从应婆婆那儿借了十两银子当作聘礼┅┅他对我
说‘灵儿,你鹰大哥是个穷鬼,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如果,你愿
意下嫁于我的话,这十两银子便算是我下的聘礼,还盼你收下它’
┅┅我真的好开心,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钱有什麽重
要?重要的是他爱我的心┅┅小柔姐姐,你知道吗?每当鹰大哥看
著我的时候,我的心就跳个不停,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他
抱著我的时候,我的身子就轻飘飘的,好像飘到云端里一样,心里
只盼著鹰大哥就这麽抱著我一辈子也不放手┅┅”
雅千柔越听越是惊心动魄。这傻丫头口口声声说想要忘记鹰刀
,可满脑子都是和鹰刀昔日的甜蜜往事,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照
此下去莫说要忘记鹰刀,只怕还不到明日天明,这傻丫头便已经被
这入骨的相思折磨地疯狂而死了。
雅千柔低头望向怀中的楚灵,只见她双手纠缠在胸前,双眼望
著前方的虚无处,眼中温柔似水好像鹰刀就在她的眼前一般,她不
停地喃喃诉说著,当说到动情之处时,身子也不由地发出一阵燥热
,而当她说到伤心处时,身子又寒冷似冰。就这样,身子时冷时热
,长此下去,就是铁打得汉子也禁受不住,更何况楚灵这纤纤弱质
女流?
雅千柔心里酸痛难抑,呜咽道:“灵儿┅┅求求你,你不要再
说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楚灵恍若未闻,依旧喃喃道:“┅┅鹰大哥刺杀荆悲情的消息
传来,我又担心又害怕,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著。他孤苦伶仃的一
个人在江南,又没有人帮他,怎麽能逃过花溪剑派的追杀呢?┅┅
我求爹爹和舅舅四处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我真害怕他们带回来的
是坏消息┅┅我早就打定主意,万一鹰大哥有什麽不测,我也不活
了,没有鹰大哥,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麽意思?┅┅”
雅千柔摇著楚灵的身子,哭道:“灵儿┅┅灵儿┅┅求求你醒
醒罢!你鹰大哥不要你了,他要娶别的女人了,你为什麽还要这般
想著他,念著他?┅┅求求你,你干干净净地忘了他罢!”
楚灵仿佛突然清醒过来,她转过头来痴痴地望著雅千柔,泪流
满面颤声道:“我┅┅我是想忘了他的,我是想忘了他的┅┅可是
┅┅可是┅┅”她顿了顿,绝望地哭泣道:“可是我心里却清楚地
知道,若是我忘了他,我就再也不能活下去了┅┅”
雅千柔被楚灵眼中那种深深的绝望惊呆了。和鹰刀的爱恋是楚
灵用她全部的生命来燃烧的,若是将这爱恋熄灭,那楚灵的生命之
火也将随之而灭,即便她的躯体仍然生存在这世上,可她的灵魂却
早就已经死了。楚灵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才会如此地绝望。
鹰刀呵鹰刀,你究竟有什麽魔力?居然能够让灵儿如此对你痴
缠难舍?一种无力感慢慢涌上雅千柔的心头,面对楚灵炙热如火爱
到极至的深情,又有什麽力量可以帮助她解脱?
正在此时,车帘被人掀起。一把雄厚严谨的声音响起,正是骑
马相伴而走的萧听雨。
萧听雨温柔道:“灵儿,你无须这麽伤心。我觉得这件事存有
很大的疑点┅┅”他仔细地将鹰刀居然几次无法将凤头钗捡起来的
事说了一遍。萧听雨究竟还是个智计卓绝之士,否则楚天舒也不会
收他为徒了。他虽然被鹰刀耍了一个小手段引开了注意力,但事後
想起来,略一推敲便觉得其中疑点重重。
雅千柔乍闻此事,心头突然一跳,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虽
然早已对鹰刀这个“粗鄙不堪的市井之徒”很是讨厌,但听到萧听
雨说起鹰刀拣了几次凤头钗都无法拣起来,心里居然好像很安慰。
这是不是说明鹰刀很看重这支簪子呢?当这个想法滑过她的脑际时
,她的脸蓦然一红。
雅千柔定了定神,向萧听雨轻声问道:“你怎麽看?”
萧听雨道:“这件事说明了鹰刀在当时的心情其实是很激动的
,但是他却要刻意掩饰。这是为什麽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所作
的一切并不是他的本意,也就是说他是故意把我们赶走的┅┅”
雅千柔皱眉道:“他洛u n故意赶我们走?”
萧听雨叹息一声道:“若我所料不差,只怕是有什麽巨大的危
险要来了,鹰刀为了灵儿和我们的安全,故意将我们气走┅┅”
楚灵本来听萧听雨说鹰刀可能有什麽苦衷,心里已是转悲为喜
,但此刻却不由惊叫道:“那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岂不是危险的紧?
┅┅小柔姐姐、萧大哥,我们赶快回去罢┅┅”
萧听雨不由尴尬道:“灵儿,这都是我的推测,若我所想有误
,你此时回去岂不徒遭鹰刀又一番伤心?┅┅要不,还是我先回去
看看再说?”
楚灵哪里肯听?她摇了摇头道:“就算是你想错了,鹰大哥还
是那般对我┅┅我┅┅我┅┅我便是再看他一眼也是好的┅┅”说
著,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尽管鹰刀对她如何无情无义,可只要
有借口可以去看一眼鹰刀,就是被撞得头破血流,她还是希望能够
见到鹰刀。
这份痴情天下谁人能及?雅千柔望著楚灵长叹一声道:“我们
回去罢!希望这一次鹰刀莫要叫我们失望┅┅”
月夜中,马儿长嘶一声,向岳阳方向回奔而去。
烛光如豆。
鹰刀坐在桌前,手中拿著酒壶一口一口的狂灌著。酒入愁肠,
化作相思泪。楚灵临别之前那黯然神伤的凄婉面容一遍一遍地浮现
在他的眼前,心中的痛楚也越来越深。
灵儿呵灵儿,我爱你的心永远不会改变,你伤得越深,我痛得
也越深啊!
鹰刀越是希望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可头脑却偏偏越来越清醒。
他苦笑一声,暂时放下心中的儿女私情,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和蒙
彩衣明争暗斗的斗争中去。因为他知道,若想有命继续活下去,必
须要在这几天内将一些关键的事弄清楚,然後再因势定计。
当蒙彩衣找上自己,并提出以九帮十三派三万多的帮会子弟当
作嫁妆嫁给自己时,自己不禁怦然心动。的确,拥有这些实力,再
加上蒙彩衣和自己的智计以及楚天舒的暗中支持,自己确实可以和
荆悲情斗上一斗了。只要计划妥当,至少有五成的机会可以一举击
溃花溪剑派,让花溪剑派至少在十年之内无法翻身,而芊芊的血海
深仇也可以昭雪了。可是,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些?
自蒙彩衣提出这个计划开始,便有几处疑点让自己内心难安,
有一种踏入陷阱的感觉。而每当有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都将预示
著有一场巨大的风暴来临。这完全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自己之所
以能活到今天,正是依靠著这无法解释的直觉。所以,自己才立时
下了将楚灵等人赶走的决定。若不是蒙彩衣的计划实在具有让人无
法抵御的诱惑,自己也一定远走高飞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的。
无论有什麽苦难和危险,只需自己一个人承受便是,绝对不允
许有人伤害到自己最心爱的人身上,如芊芊这种悲惨的事自己再也
无法承受第二次了。
那麽,究竟有哪些疑点让自己心怀警惕呢?
第一,蒙彩衣洛u n平白无故地便宜自己?如果确如蒙彩衣所
说,她完全一个人可以搞定,洛u馍N这块大肥肉送给自己?若说蒙
彩衣是爱上自己,想嫁给自己想得发疯,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不,
连白痴都不会相信!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有很大的利用之处。
第二,蒙彩衣本来是暗藏在花溪剑派中的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依照之前和自己及侯嬴的约定,她主内,自己和侯嬴主外,内外夹
攻彻底颠覆花溪剑派。可是现在,她却从暗中跳了出来,直接站立
在花溪剑派的对立面挑起战端,进行直接的冲突,从战略上来说,
这是很不合理的。这也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第三,荆悲情是否依然活著?虽然,有很多迹象证明荆悲情依
然活著并一手策划了以狙击自己为借口进军天魔宫的庞大计划,但
是这究竟只是一种推断,根本没有确实的证据。荆悲情若是死了也
就罢了,整件事都会简单得多,但荆悲情若是依然活著,那情况就
复杂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了。荆悲情若是活著,蒙彩衣又能够在花溪
剑派轻轻松松地混到现在,而且毫发无伤,那麽唯一的解释将是“
荆悲情之死”只是荆悲情和蒙彩衣联手导演的一场好戏。他们的最
终目的是骗自己投靠天魔宫,然後以追杀自己的名义来大举进军天
魔宫,而楚天舒又碍于自己是楚灵情人的身份无法插手其中┅┅到
这里为止,这个推断是很合乎逻辑的,不但合乎逻辑而且是一招妙
得不能再妙的绝世奇招!但是,当自己折回江南之後,蒙彩衣却找
上自己,提出全歼花溪剑派的计划┅┅这其中究竟隐藏著什麽秘密
?说到底,蒙彩衣在这些日子以来,她究竟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她
究竟站在哪一方?
第四,以侯嬴为代表的天魔宫年轻一辈的势力,他们和蒙彩衣
有哪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是否完全和蒙彩衣同流合污还是有著
他们自己的如意算盘?当荆悲情大兵逼近巴蜀之时,他们会采取何
种策略?
┅┅
鹰刀越想越是头痛,所有人的背後好像都深藏著一个秘密和不
欲为人知道的目的,而正是这些人织成了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将自
己网在中央,要从这些千头万绪之中找出一个出口和方向又谈何容
易?一瞬间,鹰刀有著一种迷失了的感觉。这一切是从何而起的呢
?自己原本只是鬼王府的一个叛徒,但自从遇上楚灵之後,一桩桩
诡秘的事情便接二连三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突然,鹰刀灵光一
闪,似乎抓到了什麽非常重要的东西,可仔细想去却是什麽也想不
出来。
正在此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鹰刀心里一紧,在这夜深之时,会有谁来呢?他跌跌撞撞地跑
到门口将门打开。
一个柔如无骨温软如绵的身体裹著如朝露一般清新的体香扑入
鹰刀的怀中。正是绝世妖姬蒙彩衣。
蒙彩衣搂著鹰刀颈项似笑非笑,眼中满溢出来的媚色使得鹰刀
的心为之一动。她俯上身子,在鹰刀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吃吃笑道:
“长夜漫漫,鹰郎既然无心睡眠,不若让奴家陪你如何?”
鹰刀低头望去,却见蒙彩衣只穿著一件几乎透明的纱衣扑在自
己怀中。温柔妩媚的笑容、柔若无骨的腰肢、若隐若现温润光滑的
肌肤、丰神如玉高耸入云的胸膛┅┅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了蒙彩衣的裙袂,将她赤裸著的修长健康
的秀腿暴露在鹰刀的眼前。鹰刀虽然知道蒙彩衣此来决非有什麽好
意,却也不禁血脉贲张,涌起了体内最原始的欲望。
蒙彩衣白洁的贝齿轻轻咬著鹰刀的耳垂,手指在他的脊背上画
著圈,甜缟ua足以让人发狂的嗓音在鹰刀的耳边响起:“死人┅┅
你┅┅你还不抱人家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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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鹰刀轻轻推开蒙彩衣冷冷道:“如今夜深人静,我们孤男寡女
同处一室恐会遭人非议。我鹰刀素性风流也就罢了,但姑娘你冰清
玉洁,岂能让他人在背後指指点点,徒遭口舌之灾流言之祸?┅┅
彩衣姑娘,你还是请回吧。”
蒙彩衣一怔,心里暗暗好笑。鹰刀风流浪荡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岂知今夜却一反常态将自己这块送上门的大肥肉拒之千里之外,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她想是这麽想,脸上却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哀怨道:“鹰郎┅┅你我三日後便是夫妻了,纵然现在已是深夜,
但奴家记挂著鹰郎你,想陪你好好的聊聊天,这又有什麽不对?我
知道了,想来鹰郎的心里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娶我的,所以并不将奴
家放在心上┅┅也是,邀月公主她又年轻又漂亮,而我原本却只是
荆悲情的一个小妾,人长得粗粗笨笨的,年纪又大了,我┅┅我拿
什麽去和人家比呢?”
她越说越伤心,到得後来已是泪珠涟涟伤心满怀了。但鹰刀却
连半丝同情也没有,依然冷冷地看著蒙彩衣的“倾情表演”暗想,
这死婆娘说哭便哭,这般好本事怎麽不去演戏?若论演技,她若是
只认第二,只怕还没有人敢认第一!
蒙彩衣并不理会鹰刀冷冷的脸色,接著道:“奴家本该有自知
之明不敢高攀鹰郎,可是┅┅可是自忧雪山庄和鹰郎一别之後,每
日里思念鹰郎神魂颠倒难以自己,心里只盼著能和鹰郎长相厮守这
才不枉此生。于是,奴家终于忍不住厚颜前来求亲。奴家深知芊芊
妹妹之死是鹰郎心里最深的痛苦,为了能帮助鹰郎报仇雪恨,奴家
不惜将自己几年来辛苦培植的九帮十三派势力当作嫁妆尽数送与鹰
郎,只望鹰郎能看在奴家一片痴心的份上好好的怜惜我疼爱我┅┅
而且,奴家更是殚心竭虑地筹划出一个绝妙的计划,希望能将花溪
剑派的精英悉数全歼,今夜,我正是想将这个计划奉上鹰郎┅┅”
她说到这里,眼楮一瞥,见鹰刀脸上原来的冷漠之色早已消失殆尽
,代之而起的却是一双炽热无比的眼眸在暗夜中燃烧。
蒙彩衣心内暗笑,接著幽怨道:“唉┅┅岂知奴家的一片真心
鹰郎却连半丝也不放在心上┅┅我┅┅我还是走吧,也免得呆在这
里让鹰郎生厌┅┅”说著,她掩面而泣,转身欲去。
鹰刀望著她缓缓而行的身影,心内转过万般念头。终于,他上
前一把抓住蒙彩衣柔若无骨的小手,笑道:“彩衣,你这就要走吗
?刚才我多喝了几杯,脑子里晕乎乎的,以致冷落了你,你不会生
我的气罢?”
蒙彩衣背对著鹰刀,脸上的泪渍未干却已是鲜花盛放满是得意
之色。鹰刀啊鹰刀,我王牌在手,要你往东你便要往东,要你前进
你又焉敢後退?
她心中万分得意,口中却依然满是幽怨:“生你的气?┅┅奴
家岂敢?奴家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鹰郎,希望能博鹰刀的青睐┅┅
唉,纵使有万般的委屈也只有偷偷地忍受,又哪里敢露在脸上让鹰
郎不快?┅┅我┅┅我走了,等明天鹰郎心情好些再来吧┅┅”
鹰刀见她虽然口口声声喊著要走,脚下却半步也不动,自然知
道她耍的是欲擒故纵的小伎俩,但是由于自己内心实在想知道蒙彩
衣究竟有什麽将花溪剑派一网成擒的妙计,不得不有所表示。他跨
前一步将蒙彩衣搂在怀中,温柔道:“彩衣,是我不好,你还是别
走了罢!我们到房中一块儿喝酒聊天畅谈古今岂不远胜你孤零零一
个人冷清寂寞?”
蒙彩衣叹息一声,将身子软软地倚在鹰刀的怀中,幽幽道:“
可是┅┅可是现在夜深人静,你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恐会遭人非议
。奴家也就罢了,鹰郎千金之躯岂能让他人在背後指指点点,徒遭
口舌之灾流言之祸?我┅┅我还是走了的好。”这段话正是鹰刀在
先前说的,如今蒙彩衣将它转送回给鹰刀,鹰刀不由哭笑不得。
他妈的死婆娘!死抓著小辫子不肯放手,惹得小爷我性子起来
一脚将你踢得远远的,看你还敢这般得意吗?鹰刀恨恨不平,肚子
里一遍又一遍地问候蒙彩衣的祖宗,脸上却堆满笑容,作无畏状道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只求随心所欲快意恩仇,哪里管得了别
人怎麽说?┅┅再说了,我们三天後便是恩爱夫妻,别说是同处一
室,便是共枕一床也没什麽相干。”说著,在蒙彩衣半推半就间,
他已一把抱起蒙彩衣柔软的娇躯走回房中了。
鹰刀到桌前坐下,蒙彩衣就这麽软软地斜倚在鹰刀的怀中。
鹰刀如同背书一般低声道:“佳人如玉,红唇似酒,我鹰刀得
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是我冬天里的太阳夏天里的酸梅汤,你是我生
命的全部,拥有了你我的生活充满了幸福的光芒,没有了你┅┅”
鹰刀不竭余力大唱赞歌的行为惹得蒙彩衣咯咯笑个不停。她吃
吃笑著捂住鹰刀的嘴不让鹰刀继续说下去,道:“够了,够了,我
知道鹰郎急于想知道对付花溪剑派的计划,只是┅┅只是我方才站
在门口这许久,我的脚却有些酸了┅┅”
鹰刀微微一笑,伸手将蒙彩衣的鞋袜脱去,将她柔软白腻的莲
足握在手心轻轻揉捏著。
蒙彩衣本是存心戏弄鹰刀,岂料鹰刀居然真的替自己揉脚。自
己的赤足一入鹰刀的手心,不由心中一荡,只觉得有一股温暖将自
己包围著,随著鹰刀的一揉一捏,微痒酥麻的感觉从脚心一直流窜
到整个身体,舒服地几乎使自己呻吟出来。蒙彩衣渐渐合上眼眸,
一时间竟然迷失在这仿佛没有止境的快感之中。
鹰刀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舒服吗?”
蒙彩衣蓦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脸红过耳。她依依
不舍地抽回自己的双脚,不依道:“你┅┅你就知道耍弄人家。”
鹰刀笑道:“怎麽又怪我呢?你说脚酸我便替你揉脚,我这等
好男人,你到哪里去找?”
蒙彩衣噗哧一笑道:“是了,全天下的男人就是鹰刀鹰大公子
最好,要不然我蒙彩衣又何须哭著喊著要嫁给你呢?”她顿了顿,
接著道:“看在你替我揉脚的份上,我便将计划告诉你罢!”
鹰刀一听立时精神抖擞竖耳聆听。
蒙彩衣瞟了他一眼,一对洁白如玉的纤足一晃一晃,悠然道:
“我突然觉得口有些渴了。”
鹰刀伸指在她的额前一弹,笑道:“死丫头,戏弄我这般有趣
吗?”说是这麽说,他还是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唇边。
蒙彩衣的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她浅啜一口笑道:“要你这冤家
乖乖听话的机会不会有很多,我这次若是轻松放过岂不可惜?┅┅
鹰郎,我们三天之後就要成亲了,你说我们的酒宴礼堂放在哪里好
呢?”
鹰刀眉头微皱道:“这些你拿主意好了,不必问我。”
蒙彩衣笑道:“你莫要不高兴,我这麽问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她顿了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悠悠道:“鹰郎,你说我们大
婚的消息若是流传出去,谁会是第一个来祝贺我们的佳宾?”她深
深地望著鹰刀,故意将“佳宾”两个字咬得很重。
鹰刀一想,不由激动道:“花溪剑派┅┅花溪剑派┅┅一定是
花溪剑派!”他的激动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已经大致掌握到蒙彩衣
计划的重点所在。蒙彩衣和自己结婚不但更加证明自己的确已经杀
回江南,令荆悲情失去再进攻天魔宫的借口,而且无异于亲手织了
一顶绿帽子送给荆悲情那老猴子戴,荆悲情除了诳ub婚礼进行之前
阻止自己和蒙彩衣结婚并亲手将自己二人格杀当场挫骨扬灰之外再
也不存在其他可以挽回颜面的方法。如此一来,当荆悲情率领花溪
剑派的大批精锐赶来阻扰婚礼的进行时,其实他的一只脚已踏入蒙
彩衣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了。
鹰刀紧闭双目,脑中仔细回想岳阳的地理环境以及蒙彩衣手中
九帮十三派的实力、特点,猛然醒觉蒙彩衣所布置的陷阱究竟是什
麽了,他哑声喃喃道:“东海飞鱼帮┅┅长江一窝蜂┅┅这些都是
擅于水战的帮派,而岳阳身处在洞庭湖和长江之间。先屯重兵在岳
阳,然後等花溪剑派入毂之後,东海飞鱼帮长江一窝蜂等擅于水战
的帮派从洞庭湖和长江这两侧夹击┅┅嘿嘿┅┅蒙彩衣呀蒙彩衣,
你这一招请君入瓮之计果然厉害的紧呀。厉害!实在厉害!”
蒙彩衣也不禁暗暗佩服鹰刀,自己不过略一点拨,鹰刀便能将
自己的全盘计划推断个十之八九,这份聪明简直匪夷所思。她咯咯
笑道:“奴家再怎麽厉害也厉害不过鹰郎,我只不过提了个头,鹰
郎立时便明白了┅┅”
鹰刀摇了摇头道:“这不一样,我是根据你的提醒才能大约推
断出你的计划,而你却能抓住形势的变化,通盘筹划出整个计划,
而且丝丝入扣┅┅这非要胸中有大丘壑不行。和你比起来,我还差
得太远,差得太远。彩衣,你若是身为男子,这整个中原武林迟早
都是你的!”
蒙彩衣抿嘴一笑,傲然道:“我便是身为女子,我若想称霸江
湖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她瞄了鹰刀一眼,接著道:“当然,
奴家以後便是鹰郎的人了,一心一意只是想作鹰郎的好妻子,称霸
江湖这种游戏还是让鹰郎去做罢,我只愿做一个躲在鹰郎身後摇旗
呐喊的小兵罢了┅┅”
鹰刀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麽却又住口,他再度回想蒙彩衣的计
划,只觉整个计划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丝
破绽可寻。但是,为什麽自己的内心总是有一些不安呢?过了良久
,他突然惊叫道:“若是花溪剑派的先头部队一入岳阳,发现在岳
阳屯有重兵,便立刻退走怎麽办?”
蒙彩衣微微一笑,道:“他们若是不来也就罢了,只要他们一
来,又岂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天魔宫可不是好欺负的,他们一
直被花溪剑派逼在川西一角难以喘息,如今有这等大好良机,他们
自然会从後面咬著花溪剑派的尾巴┅┅鹰郎,你难道忘了侯嬴吗?
他可是我们在忧雪山庄时结盟的盟友呀!”
鹰刀笑道:“我居然忘了还有侯嬴!这种事你自然早就和侯嬴
商量好了的,只要花溪剑派从川西一退兵,侯嬴便从川西偷偷跟来
,岳阳大战一起,他就从後面将花溪剑派的後路封死┅┅彩衣呀彩
衣,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否则我鹰刀只有死路一条了。”尽管他
如此说话,但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退,相反的却越来越浓。总之,
他就是觉得其中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却又想不出什麽。唯一感到庆
幸的是,楚灵和雅千柔等人并没有卷入其中,即便发生了什麽意外
,也不致于伤害到他们。无论如何,放过这次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绝对值得自己用命去搏一搏!不是自己死便是花溪剑派亡!芊
芊呀芊芊,愿你在上天之灵保佑我能为你报了这血海深仇!┅┅如
果报不了仇,那我就下来陪著你罢,你可千万要等著我!
蒙彩衣并不知道鹰刀此刻正在思潮翻涌,她笑道:“我不但不
是你的敌人,还将是你的妻子┅┅鹰郎,你说我和邀月公主比起来
,究竟哪个更好些?”
鹰刀一笑,正要回答,却突有所觉。他抬眼向门口望去,只见
门口正站著一条纤弱的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楚灵。
鹰刀暗暗奇怪楚灵洛u |去而复返,莫非她已知道自己是在用
苦肉计故意将她逼走的吗?雅千柔和萧听雨为什麽不在一旁陪著灵
儿?鹰刀心中滑过许多的疑问,口中却冷冷道:“你又回来干什麽
?萧兄和郡主在哪里?”
楚灵心中掠过万般伤痛。她内心一直希望鹰刀果如萧听雨所说
的,是为了爱惜自己才将自己赶走。可是眼前所见,却哪里有萧听
雨口中的“危险”?不但没有危险,鹰刀还开心地搂著蒙彩衣风流
快活┅┅蒙彩衣穿的那麽单薄,娇嫩的躯体隐约可见,她赤著双足
躺在鹰大哥怀中的妖媚风流,她眉角眼梢的春意,这的确是我楚灵
比不上的,可是┅┅可是,鹰大哥,难道这才是你喜欢的东西吗?
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忘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意吗?
楚灵怔怔地望著坐在鹰刀怀中的蒙彩衣,并不回答鹰刀的问话
,可她眼中的泪却已流下。
蒙彩衣望望楚灵再回头望望鹰刀,突然嫣然一笑,道:“鹰郎
,你还没有回答我,究竟我和邀月公主哪个更好些?”
一刹那间,鹰刀几乎有著一把将蒙彩衣掐死的冲动,但是他很
快冷静下来。他盯著楚灵摇摇欲坠的身躯和惨白如纸的面容,残忍
地笑了笑道:“灵儿自然是很好的,但是和你比起来┅┅”他顿了
顿,嘶声道:“她既不能给我无上的权力和横扫江南的实力,也不
能助我完成称霸武林的梦想,更不能帮我铲除花溪剑派为芊芊报仇
雪恨┅┅她┅┅她连给你提鞋也不配!”
鹰刀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著自己说完这番话,双手的指节被他捏
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扭曲,神色凄厉惨烈如同一只受伤而疯狂
的野兽。
第十章
鹰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铁锤一般重重地敲击著楚灵早已
破碎不堪的心。她从来没有想过鹰刀居然会用这麽恶毒的言语来伤
害自己,在这一刻楚灵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来没有认
识鹰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能站在这里,为什麽还能忍受鹰刀看过
来冷若冰霜的眼神,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自己有能力安静地
离开这伤心之地,永远不再见鹰刀这负心人。可是,她的气力仿佛
早已在刚才那一瞬间消失殆尽,此刻的她莫说抬腿走路,便是连弯
一弯手指这种简单的动作也不能够做到。
天呀,请再赐给我一点力量罢!我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面
对他了┅┅楚灵在心中无声地祷告著。也许,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
到的事了。
蒙彩衣惬意地躺在鹰刀的怀中,饶有兴味地旁观著这场好戏。
她聪明绝顶,早就从鹰刀激动难抑的神情中觉察到鹰刀只是刻意要
将楚灵从这里赶走。鹰刀紧绷著的肌肉,痛苦地眼神,满嘴的谎言
,这些或许可以骗骗涉世不深纤尘不染的楚灵,但是对于极具表演
天赋的她来说,这种把戏还稍嫌嫩了些。虽然,她还未想出鹰刀为
何要这麽对待楚灵,但是这一幕却很让人开心。因为,无论从大局
出发还是她自己内心的情感出发,她都不希望鹰刀和楚灵有半丝瓜
葛。先前也就罢了,但是现在,特别是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楚
灵绝对不适合再和鹰刀在一起。本来,自己还想花费一番手脚好去
了楚灵这个眼中钉,谁知不用自己花半点心思,鹰刀自己却开始这
麽做了,鹰刀呵鹰刀,我真是爱死你了┅┅
碰到这种天赐良机,蒙彩衣焉有不推波助澜的道理?若不这麽
做,她也就不是蒙彩衣了。她装作一副陶醉的模样,喜滋滋地轻轻
在鹰刀的唇上吻了一口道:“奴家本想能在鹰郎的身边做一个端茶
倒水的妾侍就心满意足了,却料不到鹰郎对我这般好,我┅┅我好
欢喜,便是立时死了也没什麽遗憾了┅┅只是┅┅只是鹰郎这般对
待邀月公主,是不是太过分了?不管怎麽说,你们才是郎才女貌天
造地设的一对,而且你们有这麽久的感情,奴家是万万比不上的┅
┅”
你妈妈的辣块大西瓜!鹰刀见蒙彩衣轻轻巧巧地将一顶顶“薄
情郎”、“奸夫”“当代陈世美”等大帽子死死扣在自己的头上,
无异于在楚灵千疮百孔的伤口上抹盐,心里的愤怒都快将肺都气爆
了,可偏偏又奈何她不得。
鹰刀抬起手来揉了揉脸颊上僵硬地肌肉,微笑道:“什麽感情
不感情的?我鹰刀一介浪子,感情这两个字对我来说简直和屁字一
样可笑,跟我谈感情岂不是对牛弹琴?┅┅象我这种人,有奶便是
娘,只要你肯给我好处,莫说是娶你当老婆,便是让我叫你妈都行
┅┅至于灵儿嘛,我只是和她玩玩而已,你千万不要当真。从今而
後,我只对你一个人好┅┅”鹰刀越说越无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
稍稍平衡自己的心理,自我践踏的快感在一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湮没
了,使得他的面容有著一种说不出的邪恶。
他顿了顿,望著兀自呆呆站立在门口的楚灵,一阵阵地心痛涌
将上来,几乎让他都快崩溃了。灵儿,灵儿,求求你快走吧,你再
不走,我一定会发疯的┅┅萧听雨!雅千柔!你们为什麽还不来?
难道你们要让灵儿伤心而死吗?┅┅绝望和哀伤的情绪不停地在他
的体内流动,鹰刀猛然大喝一声:“楚灵!你还不走吗?我鹰某人
在这里风流快活,你却在一旁大煞风景┅┅莫非,你要我出手将你
扫地出门吗?”他故意将音量提得极高,如果萧听雨和雅千柔二人
在楼下的话一定可以听得到的。
果然,话音刚落,两道人影自楼下飞掠上来,正是萧雅二人。
本来,他们是想陪著楚灵一同来见鹰刀的,但楚灵执意不肯,他们
不忍违背楚灵的意愿,便守在楼下。谁知,他们等了许久却听到鹰
刀在楼上用如此暴戾绝情的语气说话,顿觉不妙,急忙飞身上楼。
两人在门口方一站定,望见楚灵失魂落魄地呆站在那里,而蒙
彩衣却身披薄纱半裸著斜倚在鹰刀的怀中,说不出的风流写意,便
立时明白了。雅千柔怜惜地拥住楚灵冰冷僵硬的身躯,怒道:“鹰
刀,你还是不是人?灵儿对你这般痴情,你却┅┅”骂到一半,转
眼瞧见慵懒地躺在鹰刀怀中的蒙彩衣,一股伤心不可抑制地涌上心
头,眼泪不禁汩汩而下,话却再也接不下去了。
楚灵陡然清醒过来,她软软地倒在雅千柔的怀中,哭道:“小
柔姐姐┅┅我们快走吧!我不要再留在这里了,我不要再见到他了
┅┅快走,快带我离开这里!他┅┅他┅┅”突然间,压抑了许久
的伤心和绝望铺天盖地而来,血脉倒流直冲喉间,她喉头一甜,仿
似被人在胸口重击一拳一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就此晕倒在雅千
柔的怀中。
鹰刀见此不由一惊,身体反射便欲起立去扶楚灵,但他的身子
刚刚要有所动作,便立时意识到不能这麽做,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强行忍住。如此一来,体内的两股力道互相反激,在没有
任何防备之下,竟然震伤了内腑,一时间只觉呼吸不畅,胸口烦闷
欲呕。
萧听雨在一旁看见楚灵如此伤怀,居然呕血晕倒,心中不由颇
洛u d。若不是自己胡乱推测,灵儿又何须受这麽大的苦难?他本
想拔剑上前和鹰刀拼斗,但顾忌到楚灵先天体质纤弱,万一耽搁了
治疗的时间,只怕对楚灵更加不好。他长叹一声,一边伸手搭上楚
灵的後心,将自身内力输入楚灵的体内,一边恨恨地望著鹰刀道:
“鹰刀,若灵儿有什麽三长两短,我萧听雨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取你
的性命┅┅”说著,他将楚灵抱在怀中对雅千柔低声道:“我们走
罢!这笔帐稍後再和他算,先救了灵儿要紧!”
雅千柔望著萧听雨怀中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楚灵,再望了望鹰
刀,咬牙道:“这麽便走也太便宜他了!┅┅”她的话才说了一半
,右手一扬,袖中彩带便箭一般激射鹰刀的胸前,正是她的绝技“
飞蝶舞”,等萧听雨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面对著如利箭一般激射过来的五彩斑斓的彩带,鹰刀恍若未觉
,连半分要抵抗的动作也没有,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存心要
受此一击。躺在他怀中的蒙彩衣微觉诧异,却也不及细想,她迅捷
地从头上拔出发簪,以簪作剑刺向彩带,口中咯咯笑道:“想伤我
鹰郎吗?可没这般容易┅┅”
一声细微的轻响,发簪和彩带在空中微一接触便顺利地将彩带
刺破。蒙彩衣暗道不好!果然,另一条彩带已越过自己直接击上鹰
刀的胸膛!原来,雅千柔用的正是诱敌之计,故意用一条彩带来吸
引蒙彩衣的发簪,而另一条彩带却专攻鹰刀。雅千柔的“飞蝶舞”
本就是左右手各一条彩带,故而美名曰“轻舞双飞蝶”,而用一条
彩带诱敌另一条彩带攻敌这种招数正是“飞蝶舞”中比较精妙的攻
击手段之一,蒙彩衣在大意之下果然中计。
鹰刀以血肉之躯硬受雅千柔一记“飞蝶舞”,胸口如被大铁锤
重重一击,体内血气翻涌压制不住,一口血立时冲上喉间。鹰刀深
吸一口气,勉强将翻涌的血气压下,但唇角已经渗出丝丝血渍。
雅千柔并没有料到鹰刀居然会不避不挡硬受自己一击,她望著
鹰刀唇际的血迹,一时间手软,连绵的後招便再也无法出手了。她
冷哼一声,道:“这只是对你的一个小小惩戒,若是灵儿有什麽好
歹,我还会再来和你算帐┅┅”说著,双手一抖,彩带飞回袖中,
转身和萧听雨并肩离去。
蒙彩衣见到鹰刀受伤不由又是心痛又是恼怒,她担心地问道:
“鹰郎┅┅你没事吗?”起身便要向门外追去。
鹰刀咳嗽几声,伸手阻住蒙彩衣,低声道:“不要追!┅┅无
论怎麽说,是我对不住他们,就是被他们打上一记也是应该的。我
┅┅我觉得这样很好┅┅很好┅┅”
蒙彩衣轻柔地在鹰刀的身前蹲下,伸手慢慢拭去他唇角的血迹
,幽幽叹道:“唉┅┅你,你这是何苦呢?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吗?
你这麽委屈自己,无非是想将他们赶走,以免得我害了他们┅┅难
道┅┅难道我就这麽不值得你信任吗?难道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对你
是虚情假意,对你有什麽不轨吗?”
鹰刀见蒙彩衣一开口便揭破了自己的心思不由一愣,过了半晌
,他才沉声说道:“说句实话,我现在倒是满心希望你对我是真心
实意的,毕竟有你这种人是我的敌人的话,我就是睡在梦里也要防
著你一手。你太聪明,也太可怕了┅┅也罢,对你这种聪明人说慌
话,既累又没有意义,我就实说了吧。因为我要报芊芊的血海深仇
,如果放过这次歼灭花溪剑派的机会实在太可惜,所以我才答应和
你合作的。但是,你太让我不放心,和你合作等于与虎谋皮。我一
个人如果受到什麽伤害也就罢了,但是┅┅但是灵儿她┅┅她比我
的性命重要过千倍万倍,她若是受到什麽伤害,我就是死一千次一
万次也低偿不了我的罪过┅┅我已经失去了芊芊,我决不能允许自
己再失去灵儿!┅┅所以,我在这里郑重地警告你,你千万不要去
惹灵儿,千万不要!否则,你一定会後悔!”说到後来,鹰刀的双
眼紧紧盯住蒙彩衣,眼中激射出的认真让人不容置疑。
蒙彩衣一时间居然被鹰刀那严厉的警告和认真的态度所惊呆。
她愣了一会儿,终于笑道:“既然鹰郎你提出来了,我便答应了你
不再去碰楚灵。不过,我也希望鹰郎能够答应我,不要再怀疑我和
你合作的诚意┅┅你知道了,花溪剑派并不是那麽容易对付的,如
果我们自己内部都这麽互相怀疑,不能精诚合作,那麽我们也就根
本用不著和花溪剑派斗了┅┅”
鹰刀望著她的眼楮长声笑道:“好!我答应你!”说著,拦腰
将蒙彩衣抱起向床前走去。
蒙彩衣一声惊叫,心里又羞又怕,可偏偏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
气也没有。她抓住鹰刀的衣襟紧张道:“你┅┅你想干什麽?”
鹰刀微笑著看著蒙彩衣在自己的怀中紧张地发抖,心里暗暗好
笑,一股复仇的快感涌上心头。这死婆娘今晚害得自己和灵儿不轻
,若是不好好消遣消遣她又怎麽对得起自己?他故意邪笑道:“我
鹰刀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你今夜故意穿得这般暴露到我的房间里
来,不就是想勾引我吗?┅┅老实说,抱了你一个晚上,就是圣人
也未必能把持得住自己,更何况是我?反正我们三天後就是名正言
顺的夫妻了,你今晚陪我一夜也没有什麽┅┅呵呵┅┅”
蒙彩衣可料想不到鹰刀会这般“急色”,卒不及防之下不由心
慌意乱起来。她挣扎著想要从鹰刀怀中下来,可耳中听著鹰刀沉稳
的心跳,鼻中尽是鹰刀男人的气息,一时间意乱神迷神魂俱醉,说
什麽也使不出力道。她口中急道:“不┅┅不要┅┅鹰刀,鹰大公
子,求求你放我下来罢!”
鹰刀哪里肯听?他走到床边,将蒙彩衣轻轻放在床上,并低头
吻住蒙彩衣鲜艳欲滴地红唇。两唇相接,蒙彩衣顿觉一股电流袭上
自己的身体,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禁不住嘤咛一声,反手将鹰刀
的脖子搂住。
鹰刀轻笑一声,双手探上她柔软的躯体,微一用劲,只听得几
声细响,蒙彩衣身上的纱衣已被鹰刀撕裂。他将撕裂的纱衣缓缓从
蒙彩衣的身上除去,顺手裹成一团从窗口扔了出去。
一具完美无暇的躯体渐渐在鹰刀的眼前呈现。眉目如画,笑颜
如花,冰肌玉骨,细腰丰臀。这简直上天的杰作!鹰刀低叹一声,
双手在她的躯体上游走不定,并施出在忧雪山庄时从蒙彩衣处偷学
过来的“真气刺穴”的媚术大法,手指弹跳不定,体内天魔气暗暗
刺激蒙彩衣身体上最能引起情欲的穴位。过不多久,蒙彩衣忍受不
住鹰刀的挑逗,情欲如潮,身体现出一种鲜艳的嫣红,显然已经不
堪体内情欲的煎熬了。她急促地喘息著,媚眼如丝,手指紧紧攥住
鹰刀的衣襟,身躯在床上如蛇一般扭动,口中发出一阵阵哭泣般的
呻吟。她吃力地求道:“鹰郎,鹰郎┅┅我,我已经受不住了,你
┅┅你还不上来吗?”
鹰刀轻笑著,嘴唇滑向她的耳际,轻轻咬著她的耳垂笑道:“
说实话,我自己也很想立刻和你鱼水交欢翻云覆雨,但是┅┅”他
顿了顿,突然从床前跳开哈哈笑道:“但是我突然觉得我这麽做是
很不对的!我要把我的贞操保留到新婚之夜才给你,这样才显得我
对你是很尊重,也显得我对你的诚意!哈哈!”
这口恶气终于出了!鹰刀不再理会蒙彩衣,拉开房门,哈哈笑
著扬长而去。
蒙彩衣这才明白鹰刀只是在耍弄自己,心里又气又急。待要起
床去追鹰刀,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身上的纱衣早就不知被鹰刀弄
到哪里去了。她的脸皮再厚却也不至于敢“午夜裸奔”,再加上方
才被鹰刀挑逗起来的情欲尤然在体内奔涌激荡,手足酸软没有力气
,就是想追出门去也是力有未逮。
恼怒之下,她将床上的枕头狠狠地向门口扔去,口中连声怒骂
:“混蛋!┅┅大混蛋!┅┅你去死吧!”可惜的是鹰刀的人影早
已消失无踪,就算她骂破了天,鹰刀也是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怒气稍抑却嫣然一笑,喃喃自语道:“鹰刀呀
鹰刀,如你这般精彩的男人我蒙彩衣怎麽能够错过?没有了你,这
个世界又怎麽能这般有趣?┅┅鹰刀呀鹰刀,你真让我好生期待呀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就这麽横卧榻上
,合眼睡去。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著,唇际悬挂著一丝甜美动
人的微笑,远远望去,竟然如谪贬凡尘的仙女一般美艳异常、动人
心魄。
鹰刀运起全身功力在大路上如脱缰野马一般急速狂奔。虽然他
知道这麽做也许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却希望能够再看一眼灵儿,
只需远远的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冷风如快刀一般切割著他的脸颊,但再冷的风也吹不熄鹰刀胸
中的热火。终于,当鹰刀站立在一个小山头上时,他见到了他最希
望看到的,虽然那只是一辆缓缓北行的马车,但鹰刀见到陪伴在一
旁的萧听雨时,他提著的心终于放下了。萧听雨骑在马上,不时地
探入车帘,好像在询问著什麽,不过从他脸上的神态来看,尽管有
些忧虑,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而且,马车缓慢平稳不急不
徐,至少可以证明楚灵已经没有什麽大碍了。
明月映照著整个大地,毫不吝啬地将她柔和地光明挥洒到每一
个人的身上,可鹰刀却只能将身形紧紧地蜷缩在阴暗的树丛之中。
他贪婪地凝望著渐渐远去的马车,身子连动也不敢动,但当马车越
去越远终于消失在黑暗中时,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露水已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裳,他的长发。过了许久,鹰刀突然
长身而起,长啸一声,反手拔出身後长刀将身畔的一株碗粗的大树
削断。雪亮的刀光划破了整个夜空,悲伤的长啸声连呼啸的夜风也
为之黯然失色。
“灵儿呀灵儿,若我鹰刀能够不死,定当用我一生的时间来补
赎我今夜对你的伤害!你┅┅等著我!”
长夜渐尽,黎明未至,正是一夜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鹰刀身穿著大红锦服卓立在岳阳楼上。岳阳楼楼高三层,雕梁
画栋美轮美奂,更因前朝大文豪范仲淹一篇千古绝唱《岳阳楼记》
而声名大藻名垂青史,因有江南第一楼的美誉。
“先天下之忧而忧,後天下之乐而乐┅┅嘿嘿,普天之下真正
有这等博大胸怀的又有几人?观天下众生谁人不洛uW利二字俯首折
腰?能做得到‘无愧于心’四字的已经算得上不错了┅┅”鹰刀遥
望著远处水天一线波光粼粼的洞庭湖,思潮翻涌难以自己。自三天
前逼走灵儿,他一直刻意地不去想念灵儿,而是努力埋首于布置策
划“歼灭花溪剑派”的计划之中。一是为了让自己全盘了解整个计
划的要点所在,以免被蒙彩衣一人把持,万一有所纰漏,自己来不
及做出有效地应变手段;而第二点却是希望能借助繁忙地工作来麻
痹自己的思想,否则因伤害楚灵而带来地那一阵阵深入骨髓地内疚
和痛苦该如何可以承受?可是现在,当诸事停当,所有的准备工作
都已经完毕,只等著荆悲情这条大雨上钩之际,这些天一直压抑于
心的痛楚再度涌上心头,使得他黯然销魂不已。
无愧于心?即便是鹰刀这种不拘小节、自由散漫、除死无大事
的人也自问在对待楚灵这件事上无法做到“无愧于心”四个字。但
是,如果所有的事情再重头来一遍,鹰刀还是会这麽做。这是勿庸
置疑的,楚灵留在岳阳实在是太过凶险了,而自己又没有保护她的
实力,除了逼她走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方法。楚灵的脾气自己
很了解,若是将事实说了出来,以理相劝她离开自己离开岳阳,就
是打死她她也不会走,就算表面上答应离开,说不定也会偷偷地溜
回来。所以,逼走她的唯一方法就只有用那种残忍的手段了。虽然
,现在看来好像极度残忍卑鄙,但是这样做对楚灵的将来只有好处
而没有坏处!对于这次计划,自己早已抱有死志,万一计划失败,
自己难免会遭受到死亡的命运,而楚灵经过这次的打击应该对自己
死心了,到时就是收到自己死亡的消息也不会那麽难以接受了。
楼外的洞庭湖水平如镜,湖面上舟船来往热闹非常。正值深秋
时节,丰收的喜悦浮现在每一个渔民的脸上,但是鹰刀却知道,在
这些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渔民之中,正隐藏著一把锋利的快刀!东
海飞鱼帮的五百名帮众和洞庭湖水榭山庄近两千名子弟正依照计划
扼守著洞庭湖水面及延岸一带,只要任何一个人自陆路进入洞庭湖
,都会受到严密的控制。至于北面的长江流域,则有长江一窝蜂和
赤水帮、海南剑派控制。而岳阳城内,共有赣南金刀门、华山剑派
、鹰爪王家等七个帮派近万民子弟驻守各个战略要地。
罗网已经张开,快刀已经磨就,就等著花溪剑派钻进来了。荆
悲情呀荆悲情,这次你还能逃得过这天罗地网吗?
鹰刀长叹一声,撇开对楚灵的内疚和伤痛,注意力重新聚集到
歼灭花溪剑派的计划上来。不知为什麽,他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太过
顺利和简单,越是看起来万事具备决无破绽,他的心中越是感到不
安。随著时间的慢慢推进,不安的情绪也越来越浓,可无论他如何
推想,就是找不到半点破绽。这种感觉非常怪异,就如同一匹饿极
的野狼蓦然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发现了一块可以填抱肚皮的食物,
方圆百里之内看不到任何能威胁到它的敌人和陷阱,可它却颇为迟
疑,迟迟不敢上前捕食。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它,这世上绝对没有
天上掉下来的不要钱的午餐!
就在鹰刀犹疑不决的时候,身後传来蒙彩衣极其妖媚的声音:
“鹰郎,你瞧我好看吗?”鹰刀转过头去,只见蒙彩衣一身大红的
新娘绣服,头上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髻子用一支翠玉金钗穿过,额
前的刘海有条不紊地垂下,更衬托出她秀长的黛眉精美地好像雕刻
起来的一样。她晶莹如玉一般的脸颊上略施粉黛,更增其丽色,当
她缓缓走进鹰刀身前时,春风拂面,显然心情很好。
鹰刀只觉眼前一亮,不由脱口赞道:“好看!你是我看到过的
最美丽的新娘了。”
蒙彩衣在鹰刀身前站定,伸手揽住他的颈项娇笑道:“你不是
哄我开心罢?不过,就算是你哄我开心,我还是很高兴。”她顿了
顿,眼楮滴溜溜地在鹰刀的脸上一转,幽幽道:“鹰郎眉间深锁忧
烦之色,莫非┅┅莫非是不愿意娶我吗?”
鹰刀笑道:“我鹰刀好色如命,见到你这等美丽的新娘又怎麽
会放过?你就是赶我走我也是不愿走的。┅┅唉,我只是在担心花
溪剑派的事┅┅”
蒙彩衣笑道:“原来是为了花溪剑派吗?鹰郎放心,我刚刚收
到消息,花溪剑派的先头部队疾风堂已经到了离岳阳约三十里地的
秀水驿,而花溪剑派本部约八千人也已过了常德直抵华容。现在离
我们大婚的良言uN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她转头望向楼外的洞庭
湖,脸上笑容绽放,眼中一丝凌厉之色一闪而过:“以他们的脚力
,我相信他们一定赶得及给我们贺喜的┅┅”
鹰刀大喜,一把抱起蒙彩衣便要吻去。蒙彩衣惊叫道:“你┅
┅你要干什麽?”
鹰刀笑道:“从今而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做老公的亲一亲
老婆有什麽打紧?”
蒙彩衣用手挡住鹰刀吃吃笑道:“你┅┅你又要象那晚一样使
坏吗?把我的衣服藏了起来,害得人家出丑┅┅我这次可学乖了,
决不能上了你的当!”
鹰刀哈哈大笑,却并不理蒙彩衣的阻挡,拨开她柔软的小手往
她鲜艳欲滴的红唇吻去。两唇相接,蒙彩衣只觉浑身酸软,一时间
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常德城郊。
候赢举目四顾,见本部烈火旗属下帮众八百人纪律森严,依据
偃月型阵型快速地向岳阳方向推进,行动快捷士气昂扬,尽显天魔
宫精锐之师的本色,不禁志得意满很是欢喜。此次行动,天魔宫八
旗“金木水土火风雷电”除了“惊雷旗”和“巨木旗”留守天魔宫
外,其余六旗精锐尽出,依照蒙彩衣的计划饺尾追摄从川西返回岳
阳的花溪剑派。
说起来,这次之所以能够说动长老会那埙u a伙同意和蒙彩衣
合作围剿花溪剑派还是要感谢鹰刀。若不是楚天舒日前亲上天魔宫
带走若儿时亲口承认鹰刀是奉他之命在江南牵制花溪剑派,使得长
老会那埙u a伙明白到机会难得,否则以他们那种保守懦弱的性格
又怎麽会轻易同意出兵?鹰刀本人的信誉或许还不值得长老会那帮
老家伙有所意动,但“紫衫逍遥王的女婿”这块金字招牌却不得不
让人为之心动。既然楚天舒亲口表示对花溪剑派有所不满,会在暗
中支持天魔宫,那埙u a伙又怎麽会白白放过如此良机?果然,当
鹰刀和蒙彩衣大婚的消息一传上天魔宫,再加上自己奉上和蒙彩衣
九帮十三派共同围剿花溪剑派的计划,那埙u a伙几乎连想都不想
便答应出兵了,并且还将调度大权交到自己的手上,全权负责这次
行动。呵呵,若这次行动成功,能全歼花溪剑派这宿敌,那自己在
教中的声望一定如日中天无人可以匹敌,那麽或许用不了三年,自
己便能荣登教主的宝座攀上权力的颠峰了!唯一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的事是蒙彩衣如此娇俏可人艳绝天下的美人却无端端便宜了鹰刀那
臭小子,实在可惜。不过也罢,鹰刀是艳福齐天,我是洪福齐天,
大家各齐各的,谁也别羡慕谁┅┅
候赢心中想得高兴,不知不觉地一丝笑容绽放在他英俊的脸上
。在他身旁的杨四见了不由奇道:“什麽事令掌旗使这般开心?可
否说来听听?”
候赢笑道:“杨四先生,我见花溪剑派的一只脚已踏入陷阱而
不自知,就算给他们插上一对翅膀也难以逃脱败亡的命运,心中不
禁有些得意,倒教先生笑话了。”
杨四也笑道:“眼见宿敌即将败亡,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掌旗
使就是高兴些也是无妨。但是┅┅”他顿了顿,眼中露出一丝凝重
的神色接著道:“属下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候赢见他如此凝重忙问道:“哦?先生是否觉得有什麽地方不
对?难道计划有什麽破绽吗?”
杨四道:“属下并不觉得计划有什麽破绽,相反,我却觉得这
计划未免实施地太过顺利了┅┅花溪剑派并不是省油的灯,哪能如
此轻易地中计受骗?属下认为,万事还是小心些好,莫要一招不慎
反在阴沟中翻船┅┅”
候赢点了点头道:“慎重些总是好的┅┅啸天!你分别到各旗
中去看看,若有什麽异常情况快速回报!”
落後在候赢和杨四身後三尺远的“独狼”万啸天答应一声,一
夹座下马匹,飞也似的去了。
两人目送万啸天离开之後,一时无话,依旧率领著烈火旗八百
子弟向岳阳方向推进,只是为了慎重起见,推进的速度已渐渐放缓
。不时,有前方探子回报说花溪剑派一无所觉,仍然沿著华容到岳
阳的官道快速挺进,没有丝毫戒备。
过不多久,万啸天策骑回报说,各旗情况正常没有发现任何不
对的地方。而且,右翼的黑水旗和长风旗已经接触到扼守洞庭湖延
岸的东海飞鱼帮,在飞鱼帮的引领下,正依据计划向华容右侧包抄
,估计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布置好华容右侧的防线,至于左翼的赤金
旗和厚土旗虽然没有接触到扼守长江延岸的赤水帮和长江一窝蜂,
但根据其行军的速度,相信也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对华容左侧
的包抄。
候赢回头望向杨四道:“杨四先生,你怎麽看?”
杨四低头沉吟道:“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天魔宫只需在华容一
带布置好防线,等岳阳战火一起,再集结兵力向岳阳挤压。这样一
来,花溪剑派前有赣南金刀门、华山剑派、鹰爪王家等七个帮派,
右有东海飞鱼帮、洞庭湖水榭山庄,左有长江一窝蜂、赤水帮和海
南剑派,後有我天魔宫六旗近六千名子弟,整个阵型看起来就像是
一个麻布袋。蒙彩衣手下的十二个门派以岳阳为中心布置成一个口
袋形阵势,而我们天魔宫则负责将这个口袋扎紧,不让花溪剑派从
袋口溜出去┅┅掌旗使,我觉得我们不宜太过深入┅┅”
候赢眉头一皱道:“为什麽要这麽说?”
杨四道:“本来,我也觉得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们在後面追著
花溪剑派的屁股,就算是被花溪剑派发现,我们打不过难道还逃不
过吗?但是,啸天刚才说我们右翼的黑水旗和长风旗在这里便已经
接触到东海飞鱼帮了┅┅属下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候赢大惊,忙问道:“什麽危险的信号?”
杨四闭目思虑良久,终于缓缓道:“花溪剑派总共合计约万人
兵力,若想将他们完全困死在岳阳一带,整个包围圈至少要四万人
左右,而且这个包围圈不宜太大,如果太大兵力就会分散,兵力一
分散,就非常容易被突破。毕竟,没有人可以预料一只被困于笼中
的狮子会选择从什麽方向脱逃,既然不知道他们会选择从什麽方向
突破,唯一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每一个方向都囤积重兵。但是,这样
说来,黑水旗在这一带便遇上东海飞鱼帮这件事就很可疑了┅┅蒙
彩衣的计划中共动用了十二个门派约一万八千人,再加上我们天魔
宫近六千人的兵力,就算是我们利用地理优势以及使用突袭的手段
,用总共二万四千人的兵力围剿一万人┅┅嘿嘿,打胜仗是可能的
,但要说到全歼花溪剑派嘛只怕有很大的难度!这还是指我们包围
圈缩小到六七十里之内的情况。华容距离岳阳约有八十里,我们距
离岳阳却至少有一百四十里,我们在这里就遇到了东海飞鱼帮┅┅
这个包围圈是不是太大了些?”
候赢问道:“你的意思是?┅┅”
杨四沉声道:“我的意思是,依据我方才的判断,蒙彩衣设置
的包围圈如此之大,只怕根本不可能一口吃掉花溪剑派!这还在其
次,我真正害怕的却是万一我们深入到华容一带,蒙彩衣却突然和
花溪剑派联起手来对付我们,那时,真正堕入陷阱的就不是花溪剑
派而是我们了┅┅掌旗使,你可不要忘了蒙彩衣手中还有十个帮派
近一万三千人兵力不知所踪┅┅”
候赢笑著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蒙彩衣会背
叛我们?”对于他来说,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些。
杨四点头道:“蒙彩衣这种女人手段狠辣狡计多端,实在很难
让人完全信任她。我如果想错了也就罢了,万一我所说的变成真的
,那我们天魔宫就危险了,就算不全军覆没也要大伤元气┅┅”
候赢犹豫道:“这┅┅这不可能!就算蒙彩衣不可信,鹰刀也
不可信吗?楚天舒亲口说过,鹰刀是奉他之命在江南牵制花溪剑派
的,如果不是鹰刀,花溪剑派早已杀上天魔宫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杨四先生,你是不是过虑了?”
杨四一阵语塞,说不出话来。候赢说得不错,若不是鹰刀在江
南捣乱,花溪剑派早就借著“报仇”的借口杀上天魔宫了,可是眼
前的事又实在让人起疑。
他想了想,摇头道:“但愿是我猜错了┅┅不过掌旗使,所谓
小心能驶万年船,反正散花已先一步进入岳阳和鹰刀联系了,我们
不如暂且停留片刻,等散花从岳阳回来再说。”
候赢想了想,觉得杨四所说不差,反正时间尚早,就算是稍作
停留也不会耽误计划的执行。于是,他下令各旗暂缓行动,原地候
命。
杨四抬眼望向远方,心中滑过一阵阵惊悸。猛然间,一阵疾风
夹杂著大量的尘沙吹来,惊得座下马匹抬腿仰天长嘶,凄厉的嘶鸣
声横贯长空。
杨四一边两脚用劲控驭胯下失惊的坐骑,一边心中低叹:“疾
风惊马,绝非佳兆,莫非我们天魔宫这次真的要罹遭大难吗?”
狂风越加肆虐,纵横无忌。原本艳阳高照的万里晴空却风云变
幻,黑云骤现,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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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鹰刀低头望着倚靠在自己怀中闭目假寐的蒙彩衣,只见她浓密
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际悬挂着一丝恬美的笑容,虽然少了往日
那令人销魂的甜腻,却尤显一种特别的纯真,仿佛这才是她本来的
面目。深秋的斜阳已失去了燥热,映射在她晶莹如玉的脸庞上流光
闪动艳光四射。
望着她绝世无双的面容,鹰刀的心中不禁微起波澜。此刻的蒙
彩衣看起来就像一个毫无机心的邻家女孩一般干净纯真,但是谁能
想象得出就是她一手策划出歼灭江南第一派花溪剑派的计划?谁能
想象得出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竟然掌握有九帮十三派三万子弟的实
力?她心机深沉狡计多端机变无双,乃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的人中
最为厉害的角色,她的智慧和美貌只可以用“惊才绝艳”四个字来
形容,比起来,自己实在颇有不如。
他转过头去,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在两个时辰之
后便是和花溪剑派决战的时刻了,芊芊,愿你在天之灵能够助我替
你报了血海深仇!一时间,鹰刀只觉得眼前不停地晃动着芊芊那娇
俏可爱的笑容,心中不由又是伤心又是难过。
“鹰郎……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神这般忧伤?”不知何
时,蒙彩衣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在鹰刀的脸上逡巡着,好像
要将鹰刀看透一般。
鹰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突然想到了芊芊,所以心里有些难
过……”
蒙彩衣凝视着鹰刀幽幽叹了口气,道:“芊芊妹妹已经去了这
么久了,你……你还这么记挂着她……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也能
这么记挂着我,我也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鹰刀哈哈笑道:“彩衣,你嘴上越是说得情深似海,我的心里
越是胆战心惊……这么胆战心惊地谈情说爱我鹰刀实在是有些不习
惯,所以还是免了吧!”
蒙彩衣倒不禁气得流下泪来,道:“鹰郎,为什么你就是不相
信彩衣是真心实意地嫁你为妻?难道我们这次结婚是假的吗?难道
我殚心竭虑苦苦策划歼灭花溪剑派是假的吗?难道我将手中九帮十
三派的实力交给你是假的吗?我……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
你对我还是不放心……你的心莫非真的是铁做的?”
鹰刀笑了笑并不怜惜,却转过头去长叹道:“我之所以答应和
你结婚为的只是替芊芊报仇,而你也未必是真心想嫁给我为妻……
因此,今夜我们的婚礼并不算真正的婚礼,只是因缘际会时势所造
而已。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也无须在我面前演戏……”
蒙彩衣怔怔望着鹰刀半晌,突然将鹰刀的右手抓住,送到嘴边
狠狠咬了一口,弯月型的齿痕深深地印在鹰刀的手臂上隐隐渗出斑
斑血迹。鹰刀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惊之下不由恼道:“干什
么咬我?你当我不怕痛吗?”
蒙彩衣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向楼下走去,口中却悠悠道
:“你也怕痛吗?我只不过轻轻咬了你一口,你便这么大呼小叫的
。而你三番五次地拿话伤我的心,难道我就不痛吗?你这个大坏蛋
,你只知道自己会痛,却不知道人家也是会痛的吗?”
鹰刀望着蒙彩衣随风摇摆款款而行的美妙背影不禁啼笑皆非。
他摇了摇头,叫道:“你要去哪里?”
蒙彩衣回眸一笑,道:“你放心,我可没有那般小气会被你气
走,我只是下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我想,花溪剑派差不
多也应该快到了,到了这种时候更应该小心些,可不能就此功亏一
篑……”她顿了顿,接着道:“你如果想亲自报仇的话,我劝你还
是调息一下,养养精神的好……今夜一战,只怕这洞庭湖水也要被
染红了……”说罢,她微叹一声转身下楼去了。
鹰刀听到蒙彩衣最后一句话不由微微发怔。是呀,就在今夜,
近几百年来江湖中最大的一场风暴便要掀起;就在今夜,黑白两道
近三万多子弟便要在这洞庭湖边浴血撕杀;就在今夜,将会有无数
年轻的战士客死异乡魂断洞庭;就在今夜,战马的悲鸣将响彻大地
,刀剑的寒光将划破黑夜,殷红的鲜血将染红洞庭……这一切究竟
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给芊芊报仇,自己一定不会答应和蒙彩
衣合作进行这么庞大的计划,可是,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难道为了自己个人的理由就可以牺牲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吗?
相传,在三百多年前,南北两藏武林和中原武林在北昆仑翰虚
峰燃起战火,双方共五万多人在翰虚峰顶混战,鲜血几乎将整个翰
虚峰顶的皑皑白雪染成红色。那一战下来,死伤达三千多人,史称
“翰虚血战”,乃是迄今为止规模最为宏大,死伤最多的武林大会
战。那一战之后,无论中原武林还是南北藏武林俱都精英尽丧元气
大伤,在百年之内无法恢复。而今夜洞庭湖一战,虽然参战的人数
没有翰虚血战那么多,可相对于翰虚血战中的武林高手来说,今夜
参战的都是武功低微的帮会子弟,他们更年轻更充满血性,同样的
,他们在战斗中更不容易收放自如更不懂避重就轻。所以,可以想
见的是,今夜一战中,将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三千?五千?或
者更多?
一时间,鹰刀只觉心乱如麻,一种深深地负罪感涌上来挥之不
去,使得他心浮气燥烦闷不安。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现在可不是
后悔的时候,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说了,这些人又不是为我
卖命,他们都有自己加入战团的理由和利益,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
才战斗的,就是死了也不干我的事,既然身在江湖,难免会在刀尖
上舔血,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好讲,我干什么要内疚?鹰刀不停地在
开解自己,但是不管他怎么想,心中那一丝内疚却始终在盘旋无法
停歇。
“鹰公子……鹰公子……”
突然,一把清脆娇媚的声音在鹰刀的耳边响起。鹰刀回身望去
,却见到一个身穿粗布青衫的年轻男子头戴斗笠站在楼梯口。鹰刀
大奇,明明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站在眼前的却
是个男人呢?不过很快,他意识到眼前这个所谓的男人肯定是经过
易容改扮的。之所以有这种迟钝的反应,想来还是因为他的思绪仍
然停留在方才的内疚感之中,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
果然,那人咯咯娇笑起来,只见她用手在脸上一抹,一张艳丽
的面容便呈现在鹰刀的面前,正是天魔宫的风散花。
乍遇故人,鹰刀不由又惊又喜。他激动地冲到风散花的身前拉
着手欣喜道:“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若儿她怎么样?她的毒
已经解了吗?她还好吗?……”
鹰刀这般“热情如火”地抓住风散花的小手倒让她颇为害羞,
脸颊上不禁隐隐有些发烫,待要甩手挣脱,却又不舍,只好任由鹰
刀将她的小手握住。她低声笑道:“你就要大婚了,我怎么能不来
贺喜呢?……那日在巴东城一别,我只道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见
到你还这么活蹦乱跳的,我……若儿她也应该放心了。”
鹰刀嘻嘻笑道:“我这叫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对了,若
儿她究竟怎样了?我可挂念的紧。她还在天魔宫吗?”
风散花笑道:“如果若儿知道你这般惦记她,她一定开心的很
。你放心,若儿的牵机毒已经解了,而且在十天之前,楚天舒亲上
天魔宫将她接走了。那傻丫头,她一开始还不愿意跟着楚天舒走呢
,说要在天魔宫等着你,可后来听说楚天舒是受你之托去接她的,
她连东西也不收拾便要跟着走了……”
鹰刀也笑道:“若儿天真纯洁没有半点机心,这本来是件好事
,就怕她将来容易受骗上当……她的毒真的完全解了吗?不是说要
用你们宫中圣物‘三叶雪桑’作药引吗?怎么会这么轻易便拿来给
若儿疗伤呢?”
风散花道:“这就要拜楚天舒之赐了。本来,楚天舒乃是我教
中最为畏惧的头号大敌,那日楚天舒具贴上门来拜会时,长老会那
帮老头子无不又惊又怕,虽然嘴巴叫得凶,可腿却有些发软,人人
都以为楚天舒是趁着花溪剑派进军川西的要紧关头来趁火打劫的。
可当楚天舒说出来意,并明确表示会在暗中支持天魔宫对抗花溪剑
派时,那帮老家伙们便一个个高兴地屁颠屁颠的,就差去亲楚天舒
的脚趾丫了。到了这个时候,别说是拿一片‘三叶雪桑’的叶子作
若儿疗伤的药引,就是整株‘三叶雪桑’都拿出来也是不难。”
鹰刀笑道:“原来楚天舒的影响力这么大,我倒没有想到。”
风散花却突然咯咯笑了起来,道:“我们这次能得到楚天舒的
支持,人人都说是以鹰刀鹰大公子你的功劳最大!你才是我们天魔
宫的福星!”
鹰刀奇道:“这又关我什么事了?”
风散花笑道:“人人都说,若不是鹰刀将邀月宫主收服得服服
帖帖的,紫衫逍遥王楚天舒以白道至尊的身份又怎么会转而支持我
们天魔宫这黑道?再加上你孤身犯险现身江南,以一人之力牵制整
个花溪剑派进军我天魔宫的步伐……你岂止是我天魔宫的福星?简
直是我天魔宫的救星。我们教中的年轻一代都将你当作他们的偶像
,还有我许多的女伴都悄悄地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当我把你的事迹
说给她们听的时候,她们那种脸红心跳眼睛发亮的神情真是让我感
到好笑。不过,我倒托你的福,收了她们许多的好处,呵呵……”
当鹰刀听到风散花提起楚灵时,他的心脏骤然紧缩,仿佛有一
根极细极尖的针突然刺在他的心脏上,使得他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风散花只顾自己说得高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表情。鹰刀
不动声色地听风散花说完,摇头苦笑道:“真是胡说八道!且不说
我在楚天舒心中毫无分量一钱不值,就是我折回江南牵制花溪剑派
这件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有着说不出来的苦衷。再说,如果楚天
舒真的是那种因为个人感情而随便改变态度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成
为中原武林白道至尊无上的精神领袖?他转而支持你们天魔宫有一
千一万个理由,却偏偏不会是因为受到我的影响……你们实在是太
看得起我了,却太小瞧了楚天舒。”
风散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楚天舒支持我们另有原因所
在?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鹰刀笑道:“那是当然的。你记得巴东城外和我决战的狂刀战
雨吗?当日就是楚天舒派他来杀我的,若不是战雨有心放我一马,
我早就成了刀下冤魂了,哪能和你这般说说笑笑?……楚天舒之所
以要支持你们天魔宫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他发现花溪剑派的野
心太大,意图灭了你们天魔宫之后有北上一统江湖之势,到那时,
黑白两道的均衡已经打破,只怕整个中原武林都要卷入血雨腥风之
中永无宁日。这,才是楚天舒要出手暗助你们的真正理由。”
风散花倒抽一口凉气道:“原来花溪剑派的胃口这么大,也难
怪会惹得楚天舒也要对他们反感。不过这样也好,有楚天舒对我们
的支持,花溪剑派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对了,我这次来见你
正是受掌旗使之托,希望能听一听你对这次洞庭湖会战花溪剑派的
意见。你对这次的计划有什么想法?”
鹰刀问道:“掌旗使是谁?”
风散花奇道:“你不知道吗?候赢就是我教烈火旗的掌旗使呀
?蒙彩衣没有跟你提过吗?”
鹰刀摇了摇头。
风散花见鹰刀的确不知道,便解释道:“我教的基本构架是这
样的,教主之下有幽明幽灵二使,接着是三王和八长老。八长老麾
下各统率一旗是为‘金木水土火风雷电’八旗。而候赢便是我烈火
旗的掌旗使,也是我教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旗使。如今我教教主之
位空悬,日常事务便由二使、三王、八长老及各旗的掌旗使组成的
长老会共同协商解决。不过,因为有些人常年不在教内,所以没有
一次长老会是全员都到齐的……”
鹰刀听了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应不悔来,便问道:“有个叫应
不悔的,现在在天魔宫吗?”
风散花看了鹰刀一眼,道:“你说得是幽灵使者吗?有好些年
没见到她了,现在并不在宫中。你认识她吗?”
鹰刀点了点头,心中却好生挂念着应不悔。当日这老太太将自
己偷偷带上天魔宫禁地修习太魔古经,本来说好来接应自己的,后
来却踪迹全无没有半点音讯,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样了。初遇候赢时
,曾听过候赢说起那时在天魔宫山下有一位长老莫名其妙地遭人暗
算,宫中大部分高手都下山追查凶手去了,只留下暗修罗王武展羽
一人留守,所以自己才能从守卫森严的天魔宫中成功脱逃。当时自
己却有些怀疑是不是应不悔故意在山下作案好引开宫中高手让自己
能够逃走,可这种事又不能开口向候赢询问,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想起来,应不悔对自己对灵儿都是有大恩的,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她
老人家,好好侍侯她照顾她。
想到这里,鹰刀不禁颇为惆怅。他长叹一口气道:“我不但认
识她老人家,连我和灵儿的命也是她救的……唉,这件事说来话长
,以后有机会再细细地跟你说罢!对了,候兄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
听听我对这次计划的想法吗?”
风散花点了点头。
鹰刀的眼中闪过一阵迷茫之色,他望着风散花清澈如水的眼眸
默然半晌,终于吐出一口气沉声道:“老实说,我也没有十分的把
握。我有八个字希望你能亲口告诉候兄。”
风散花见鹰刀的态度如此慎重和踌躇,全无昔日的决断,心中
也不禁隐隐飘过几丝不安。她急忙问道:“哪八个字?”
鹰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值得一试,尚须谨慎!”
第十三章
风散花一怔,口中不由跟著喃喃念道:“值得一试,尚须谨慎
?┅┅你说这句话是什麽意思?难道你觉得其中有什麽不对吗?”
鹰刀苦笑一声,转过身去望著岳阳楼外烟波浩淼水平如镜的洞
庭湖,低叹道:“人心险恶,江湖险恶,其千变万化之处都是我们
无法用人力可以控制的。我们这次的计划,无论怎麽看都天衣无缝
毫无破绽,而且进行地也很顺利,没有出现半丝纰漏。可不知道为
什麽,我总是有些揣揣不安,感觉很不好。但若是仅仅由于这个不
好的感觉便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实在很可惜。所以,我才说
值得一试,尚须谨慎。谨慎的意思是希望候兄能够做到每次出击都
要预留退路,那样即便是出了什麽岔子,也不至于受到致命的打击
了┅┅”
风散花奇道:“你为什麽会有那种不安的感觉呢?我倒是觉得
这次的计划因势定计安排巧妙,实在是一步很漂亮的棋。”
鹰刀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天来,我的脑袋很乱,什麽
都想不出来。总之,凡事小心谨慎些总是件好事,你就这麽转告给
候兄罢!”
风散花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那麽,我先走了┅┅”说
著,她莲步轻移慢慢转身向後走去,明媚的眼楮却一瞥鹰刀,眼中
流露出几许淡淡的不舍。
鹰刀望著她渐渐离去的身影,突然道:“散花,今夜一战异常
凶险,你万事要小心些┅┅”
风散花乍然听到鹰刀如此关心的话语,身躯不由一震,心中一
股暖流缓缓流过,感动之下眼眶都有些红了,几欲流下泪来。他究
竟还是有些关心自己的,可见在他的心中究竟还是有自己的存在,
也不枉自己这许多日子以来对他的牵挂┅┅突然之间,她的心中涌
起一股想扑入鹰刀怀中抱一抱鹰刀的冲动。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骤然间被鹰刀轻轻一句关怀的话给挑动起来
,这种强烈的冲击犹如火山爆发一般让人无法克制。风散花的身躯
如风中残烛一般轻轻颤抖,想要拥抱著鹰刀的欲望一遍一遍的冲击
著她的内心。可最终,她还是将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欲望重新压制在
心里。她深吸几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而自然,她轻
轻地回答道:“你┅┅你也小心些┅┅”
说毕,她连头也不敢回便飞身下楼去了。
鹰刀转身走到岳阳楼面向洞庭湖的露台上,手扶著栏杆,眺目
远望。只见水天共成一色,晚霞与孤鹜齐飞,湖面上渔舟密织频繁
往来,嘹亮的渔歌直冲云霄粗犷之中犹带著几许飘逸,真是一副喜
乐安平的太平盛世景象。鹰刀不由长叹一声,只可惜,这美丽繁荣
的景象在今夜之後将不复存在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乱了鹰刀的长发,也吹乱了他的心。依稀中
,耳边隐隐有著金戈铁马、铁器交鸣的声音响起,震耳欲聋。他盘
膝坐下,本想调息养气,可遥想今夜的洞庭血战,胸中血气沸腾豪
情万丈,一时间又哪里能够平静下来?
当杨四听风散花说出鹰刀转告的“值得一试,尚须谨慎”八个
字时,心中更是不安,立时对候赢劝道:“掌旗使,属下认为鹰刀
所言极是,万事小心洛un。我看,我们不如就驻扎在此处坐观其变
,若是花溪剑派果然和蒙彩衣在岳阳冲突起来了,我们再参战不迟
┅┅”
候赢眉毛一皱,道:“可是,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我们要将
队伍驻扎在华容待命,等冲突一起立时进逼秀水驿直指岳阳,这才
能将花溪剑派整个困死在岳阳和秀水驿近三十里的包围圈内。而你
却要我驻扎在这里?你知道这里离秀水驿有多远吗?有八十多里路
!如果战事一起,我们就是飞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秀水驿
,那就不能对花溪剑派做成合围之势了┅┅我们这次出兵所洛u颡
?不就是为了对付花溪剑派吗?可是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你们却前
怕狼後怕虎的,万一由于我们懦弱的行为,令花溪剑派从秀水驿轻
松突围而去,那我拿什麽脸面去见长老会那埙u a伙?”
风散花急道:“可是鹰刀却千叮万嘱要属下转告掌旗使每次出
击都要预留退路┅┅”
候赢哈哈一笑阻住风散花道:“鹰刀为人向来谨慎小心,他既
然说值得一试就肯定可以试了,至于尚须谨慎四个字嘛,那也只是
他随口一句的叮嘱而已┅┅大丈夫建功立业在此一举,我焉能为了
鹰刀这一句叮嘱而畏首畏尾坐失良机?你们无须再劝,这就依照原
定计划全速进军华容┅┅”
风散花和杨四二人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非常明显,候赢对
蒙彩衣的盲目信任造成了他对此次计划的过于乐观,就象贪吃的孩
童见到了糖果一般,正处于一个极端亢奋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
是不可能听得进任何劝告的。无奈之下,杨四紧皱著眉头苦思半晌
终于道:“掌旗使,属下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可以将阵型由偃
月型改为三角型向华容推进,一来可以加快进军华容的速度;二来
一旦受到攻击之後,我们的战力相对集中,防线也不至于太过单薄
,更容易作出有效的反击┅┅”
候赢虽然颇为不满杨四和风散花小心谨慎态度,但也不好过于
独断专行,完全不顾他们二人的感受行事。尽管在自己看来,将阵
型由偃月型改为三角型无疑会影响到包抄花溪剑派後路的宽度,很
可能会留下一些空隙让一小撮花溪剑派的残兵从中溜走,可仔细想
来,即便有人能逃出生天也无关紧要了,因为花溪剑派的主力已经
被歼灭,尘埃既已落定,花溪剑派便再也不可能会有重新崛起的机
会了。
既然想清楚这些,候赢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点头答应
了杨四的策略,下令将整个阵型由偃月型改为三角型。由攻击力最
强机动力最高的疾电旗从中路加速向华容推进,处于三角阵型最突
前的位置;而原本处于左右两侧的黑水、长风、赤金、厚土四旗向
中间合拢,组成三角阵型的两翼;本部烈火旗拖後,担当三角阵型
的後防。
人如风,马如龙。天魔宫诸旗战士严奉号令改变原有阵型,加
速向华容方向快速挺进。“天魔八旗”本就是天魔宫最为精锐的部
队,旗下战士均是教中年轻一代的菁英子弟,其严谨细密地组织性
、号令森严地纪律性以及互相之间密切地配合性都在无形之中大幅
度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和攻击防守能力,这些皆是天魔宫分驻各地
的堂口、分舵中的普通教众无法比拟的。昔年在凌空行领导的天魔
宫全盛时期,正是凌空行以其出色的领导力和组织能力,借鉴军队
的做法,亲手组建了“天魔八旗”,把“兵法”这个概念融会到帮
会之间的争斗之中,化帮会子弟间行凶斗狠单打独斗为整齐划一进
退有据的行军布阵,一夜之间,“天魔八旗”的战斗力以倍数增加
,其进退如风神出鬼没之处便是朝廷的正规军也要瞠乎其後自愧不
如。如此一来,“天魔八旗”所过之处,江南各埙uU派无不俯首称
臣。正是由于“天魔八旗”的出色表现,天魔宫才能横扫江南所向
披靡,一跃成为天下黑道之首,否则,即便凌空行有通天彻底的本
领也不可能靠一人之力让天魔宫称霸天下。
这次,长老会之所以肯让候赢领导“天魔八旗”中的六旗下山
围剿花溪剑派,一来是因洛u雪〕救 荧t中支持,使得长老会信心
倍增,二来也是希望能依靠“天魔八旗”的强大攻击力给花溪剑派
最致命的一击,彻底毁灭花溪剑派这老冤家重新崛起的希望。这许
多年以来,天魔宫一直被花溪剑派逼在川西一角苟延残喘无法动弹
,特别是近段时间,花溪剑派更是籍著追杀鹰刀的借口大军压境,
前锋部队直指巴东,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不是鹰刀现身江
南牵制住花溪剑派,只怕两派早就在自家门口燃起战火了。所以,
当反击花溪剑派的机会一出现,长老会立时通过表决,将天魔八旗
的指挥权交到候赢的手中——该是天魔宫重拳回击的时候了,否则
如何一吐闷在心中多年的怨气?
这也是候赢之所以如此激进的原因之一。这次领导“天魔八旗
”围剿花溪剑派不但是他自身提高在教中地位的绝佳机会,更背负
著长老会众人殷切的希望,若是不战而退,那实在是无法交代。
候赢纵马疾驰,环顾旗下众战士高昂的士气,迅捷快速的动作
,心中豪气徒壮。他哈哈大笑著对身後紧随著的杨四和风散花大声
道:“杨四先生、散花,我们天魔八旗子弟彪悍勇猛千军辟易,便
是前方有什麽凶险危难,我们也是无所畏惧┅┅花溪剑派呀花溪剑
派,今夜洞庭一战你们便能领教我天魔宫真正的实力了,你们睁大
著眼楮好好看罢!哈哈!┅┅”说著,呼啸一声提缰纵马向前疾驰
而去。
杨四和风散花对望一眼,望见对方的眼中俱是不安和忧虑不禁
都摇了摇头默默无言。过了许久,杨四方苦笑著轻声道:“事已至
此,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噢
,对了,今夜一战必然凶险异常,你自己多加要小心了┅┅”说毕
,轻轻叹息一声跟著候赢去了。
风散花听到杨四对自己的叮咛,猛然记起鹰刀也曾用类似的语
句叮嘱过自己,一时间心动神摇,满腔的心事都飞到了孤身独处岳
阳的鹰刀身上。若是今夜果真有什麽危难和陷阱,自己这一方究竟
人多势众,即便遭到什麽埋伏混战起来,幸存生还的机会还是很大
的,可鹰刀却又不同。在岳阳,鹰刀完全是孤军奋战,没有後援没
有帮手,如果蒙彩衣真的居心叵测的话,鹰刀又该如何脱逃呢?一
想到这里,风散花不禁忧心如焚,害怕得连身子都颤抖起来。她手
中一紧,不知不觉间已用力勒住了疾行中的快马。她座下的快马被
她如此猛然一勒,吃痛不过人立起来,悲嘶声中踢起滚滚尘沙,口
鼻中竟然渗出斑斑血迹。
恍惚之中,她仿佛又听见了鹰刀关爱的叮咛——“散花,今夜
一战异常凶险,你万事要小心些┅┅”——鹰刀,你这呆子,你只
是知道关心别人,可偏偏不知道关心你自己!既然知道今夜凶险万
分,你为什麽还要独自留在岳阳?你为什麽就不洛u灾v打算打算?
如果真的有什麽不测,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你伤心流泪?
风散花双眼迷离,眼中所见俱是鹰刀微翘著唇角淡然洒脱的笑
容和澄碧如洗耀如星辰的眼神。刹那间,担心忧虑铺天盖地而来使
得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憔悴之色遮蔽住她艳丽的容颜。
奔行在前的杨四骤然发觉她没有跟上来,不由回过头寻找却正
好瞧见她神情恍惚地愣在当场,眉目间的忧虑和担心昭然若揭。杨
四只道她仍然在为天魔宫今夜一战的前景担心,心中不禁颇为怜惜
。风散花一直是杨四从小看著长大的,在杨四的心中,风散花就像
他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杨四圈过马头奔回风散花的身旁,伸手抚摸著她的长发低声安
慰道:“散花,你无须担心,只要四哥命在,决不会让人伤了你半
根头发┅┅”
风散花见杨四过来,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杨四
的衣袖问道:“四哥,你老实跟我说,今夜围剿花溪剑派的计划究
竟能不能顺利进行?蒙彩衣究竟会不会从中捣鬼?”
杨四顿了一顿,皱眉道:“散花,你平日可不是这样的┅┅就
算蒙彩衣会从中捣鬼,我们也不用这麽怕她┅┅再说,有我和啸天
在,你┅┅”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风散花打断,风散花急道:“四哥,你先
回答我,这次的计划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杨四望著她焦虑的面容心中实在不忍,便答道:“本来,我只
是有些怀疑而已,可听了你转述鹰刀带来的‘尚须谨慎’四个字後
,我便有些担心了┅┅从种种蛛丝马迹看来,蒙彩衣似乎别有用心
,并不如表面上那麽简单┅┅唉!现在只能希望我的判断是错的,
我们是在白担心了。”
听了杨四的话後,风散花心中的最後一丝希望也熄灭了。杨四
素来算无遗策言出必中,在教中有“小诸葛”的美称,虽然他并没
有十分肯定,可从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对这次计划并不看好。
一股深深的悔意徘徊在风散花的心间,要是自己现在依然留在鹰刀
的身旁便好了,也胜过在此地无谓地担惊受怕。
“四哥,我现在的心好乱,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走罢┅┅”
徒然间,风散花只觉心灰意懒,什麽事都提不起劲来。因洛uo知道
,就算是自己的背後插上一对翅膀也不可能来得及赶到岳阳。也许
,从今而後再也不可能见到鹰刀了,也许今生自己再也不可能有快
乐的时候了┅┅
杨四望了风散花一眼,叹息一声摇摇头去了。
风散花慢悠悠地骑著马匹缓缓前行,眼中满是落寞和孤寂。蓦
然间,她眼光流转,望见路旁一朵紫色的野花迎风怒放,尽管狂风
肆虐飞沙走石,可那紫花犹然冷然无惧尽显其不屈的傲骨。
风散花心中一动,跳下马来将那紫花采在手中喃喃道:“你这
不服输的劲,倒和鹰刀那呆子的性格很像呢┅┅”念及鹰刀,心中
痛楚难抑,眼中一酸已流下泪来。泪珠沿著面颊汩汩而下,恰巧滴
落在手中紫花的花瓣上如珍珠一般滑动,晶莹剔透。
她轻轻拭去面上泪痕,伸手将紫花插在自己的发髻上。在娇艳
的花朵映照之下,她的笑容又是凄苦又是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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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岳阳楼。弯月如钩。
一楼大厅。
大厅内,筵开百席,美酒佳肴琳琅满目,正门口张灯结彩大红
大绿极尽繁华,布置得既隆重又喜气洋洋。这正是鹰刀和蒙彩衣“
大婚”的礼堂所在,可见蒙彩衣为了这次的“婚礼”著实花了许多
的心血和银钱。
一条大红色的地毯一直从正门口铺进来延伸到大厅正中的一张
供桌之前。供桌上摆满祭祀天地的果蔬菜肴,供桌中间的香炉之内
插著三柱香,青烟袅绕。依照习俗,当这三炷香燃尽便是拜天地的
吉时已到,新人只须在供桌之前行过大礼便是夫妻了。
鹰刀环目四顾,只见宾客满堂,人人脸上笑容可掬慈眉善目,
仿佛当真是专洛u灾v和蒙彩衣的婚事贺喜而来,但他的心中却很是
好笑,这些各埙uU派的武林好手别说是自己,只怕蒙彩衣也未见得
个个都认识,尽管这些人都是蒙彩衣属下九帮十三派中的重要首脑
。鹰刀的心中一直非常好奇,蒙彩衣究竟依靠什麽手段能将这些桀
骜不逊地武林大豪们收归于自己门下的呢?
鹰刀的身上穿著一袭大红长袍,但背上却依然背著大厦龙雀刀
,看起来他这新郎的装扮未免有些怪异。相反,站在他身旁的蒙彩
衣却是一身极其华丽的新娘装束。红色的新娘绣袍穿在她的身上娉
娉婷婷倍显妖娆,头上蒙著红头巾乖巧羞怯地依靠在鹰刀右侧,宛
若是个初嫁的小女孩一般,又有谁能想象得到她有著翻手为云覆手
为雨的惊天手段?
大堂中热闹喧哗,众多武林大豪纷纷上前贺喜,口中吉言颂词
滔滔不绝汹涌而来,鹰刀心中虽然大感不耐和烦扰,但面上却不得
不堆起笑容应付,一时间居然十分的恍惚,自己站在这里究竟是为
了什麽?难道今日果真是自己和蒙彩衣的“大喜”之日吗?
香炉中的香已经燃烧过半,为什麽花溪剑派的人还没有什麽动
静?莫非出了什麽意外不成?鹰刀频频回头望著供桌之上香炉中的
香,心浮气躁不已。他向来处变不惊,行事极有耐性,但是今天却
分外的沉不住气,焦躁的情绪时常充塞在胸膛之内。对于自己这种
反常的表现,鹰刀也颇觉有些诧异,虽然今日之事牵涉过巨,数万
条人命只在呼吸之间便定生死,但大战在即如此心浮气躁心绪不宁
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实乃兵家之大忌,
为智者所不取。他自然深明其中的道理,可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
定下心来,随著时间缓慢地推移,他也愈发地焦躁不安,有时他甚
至觉得这时间未免过得也太慢了些,香炉中的三炷香似乎永远无法
燃烧到尽头。
就在鹰刀心绪不安阴晴不定之时,忽然听到门口司仪大声唱道
:“幽兰小筑卓夫人到┅┅”
鹰刀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无比。幽兰小筑和花溪剑派关系暧昧
,更是紫衫逍遥王楚天舒的死敌,如今却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其中定然有什麽不对之处。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鹰刀的心头,使得
他很自然地便向身旁的蒙彩衣瞧去,口中低声问道:“彩衣,卓夫
人来此作什麽?是你请来的麽?┅┅”
蒙彩衣却好像并没有听见鹰刀的问话一般,依然静静地站在那
里,并不说话。
鹰刀疑心顿起。蒙彩衣反应怎麽会如此平淡?他跨前一步走到
蒙彩衣身前,正待掀起她的头巾一查究竟,却忽闻幽兰之气扑鼻而
至。正是幽兰小筑“空谷幽兰”独一无二的招牌兰花异香。
鹰刀的心怦怦跳动,身不由己的转头望去,只见卓夫人率领著
两队约十数人的少女向前走来。身後卓思楚一袭白衣胜雪,婀娜多
姿款款而行,脸上一块纱巾覆面,低垂臻首,目不斜视地紧紧跟随
在卓夫人的身後。尽管她的绝世容颜已被面上的纱巾所掩盖,外人
并不能瞧见,可她绝代的风华、不食人间烟火飘逸出尘的气质即便
是瞎子也能够感觉得到。所以,自她一出现在大堂之内,谁也不可
能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半刻。
望著卓思楚,鹰刀只觉得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悲哀,可激动的心
情却和当初在幽兰小筑初见她时一模一样,没有半分改变。自芊芊
死後,鹰刀本以为他对卓思楚早已恨之入骨情断义绝,可是现在他
才知道,原来他远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果断。别说是情断义绝
,便是想做到淡然处之视若不见也不能够。这才是他最悲哀之处。
思楚呀思楚,我该如何才能将你忘记?
尽管鹰刀知道很不应该,可他的目光始终无法从卓思楚的身上
移开,仿佛整个大堂中只有卓思楚一人存在一般。在这一瞬间,他
不但忘记了周围有近百人济济于一堂之中,忘记了先前对蒙彩衣的
疑心,忘记了天地,忘记了所有,连芊芊的血海深仇也忘记了。在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卓思楚,在他的心中也只有一个卓思楚。
爱与不爱并不能由自己操纵,原来自己对思楚的爱恋还是这般
地浓烈,原来自己根本没有一天能够将她忘却呵┅┅
仿佛感应到了鹰刀的目光,卓思楚的身形遽然一顿,她缓缓抬
起了头。目光越过走在她前面的卓夫人迎上鹰刀,眼中有著海一般
的深情、有著一丝丝的怯弱、有著渴望鹰刀原谅自己的希冀,有著
许许多多复杂难明的东西┅┅面对著鹰刀,她有太多的负罪感,也
有著太多的无奈。
一接触到卓思楚的目光,鹰刀的身躯不由一震,脸上的肌肉也
立时僵硬起来。昔日痛苦的记忆翻涌而来,使得他蓦然清醒——今
日的思楚早已不是当初在幽兰小筑清溪濯足时宛若精灵一般纯净无
暇的人间仙子,已不是自己应该苦苦思念的初恋情人,而是堂堂江
南第一大派花溪剑派现任帮主荆流云的未婚妻。
一念及此,鹰刀心痛难抑。他侧过脸颊,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卓
思楚一般,哈哈一笑迎上前来道:“卓夫人,多日未见不但清韵不
减容颜未老,眼角的皱纹也少了几条,倒像是越来越年轻了,只怕
再过些时日,我见了夫人你便是喊一声妹子也没什麽打紧了。”
卓夫人驻颜有术,对自己年愈不惑依然如青春少妇一般体态丰
盈貌美如花这一点颇洛u ①C也正是这种心态使得她衣著性感暴露
前卫大胆,俨然有与青春少女争奇斗艳的雄心壮志。
鹰刀对卓夫人向来没有什麽好感,是以一开口便明嘲暗讽讥刺
卓夫人。这几句话说起来顺口之极,也痛快之极,一副我是无赖我
怕谁的江湖痞味。
卓夫人听了,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好在她的涵养极好,脸色
微微一变之後立时恢复如常。她咯咯笑道:“鹰公子说笑了┅┅日
前江湖传言道公子与荆夫人┅┅哎哟,你瞧我这张嘴,这般不会说
话┅┅应该是蒙姑娘才对,贱妾和小女自听说公子与蒙姑娘大婚的
消息之後,便日夜兼程地从幽兰小筑赶来,生怕错过了公子的喜酒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有让我们白跑一场。”
鹰刀笑道:“我鹰刀要钱没钱要势无势,只是一介粗鲁不文的
赳赳武夫。如我这等小人物的婚礼,又怎麽敢劳动夫人大驾?夫人
今日前来,倒教鹰刀受宠若惊了┅┅”
卓夫人也笑道:“人生得意事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咱们武林中人自然和中状元、当官无缘,这头等的大事便是结婚生
子了┅┅今日既是公子大喜的日子,贱妾无论如何也是要赶来叨扰
一杯喜酒的。”
鹰刀乍然从卓夫人的口中听到“当官”二字,猛然间勾起一件
心事,她後面的话连半个字也未能听得进去。官府!正是官府!一
直以来,鹰刀总觉得蒙彩衣全歼花溪剑派的计划有问题,可不知为
了什麽,就是想不到问题究竟出在什麽地方。也许是自己报仇之心
太过急切以致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智,也许是对楚灵的牵挂和担心
使得自己不能完全静下心来仔细考虑计划中的疑点。直到现在,经
过卓夫人无意中的一句话才使自己想到了整个计划中最大的破绽,
只可惜现在才想到却已经太迟了。
一时间,鹰刀只觉胸前如遭一记重锤,气血翻腾眼花耳鸣手足
冰凉,整个人几乎晕了过去。他连退两步,脸上血色尽退,心中有
著说不出的悲伤凄凉。
岳阳座落于洞庭湖畔,乃是江南重镇,著名的鱼米之乡。朝廷
每年在江南征收的赋税钱粮多出于“两湖”一带,这“两湖”便是
洞庭湖和鄱阳湖,正是因洛ub这两湖周遭的城镇丰饶富庶。有鉴于
此,当地的官府断断不会轻易任由武林帮会中人将岳阳这等繁华富
庶的大都市搞得乌烟瘴气纷乱不休,这样不但会影响到当地的民生
,更会影响到朝廷的赋税征收。
此次蒙彩衣策动的所谓全歼花溪剑派的计划,所牵涉的帮派之
广,人数之多,都是百年来极少见的。过万的帮会子弟蜂拥啸聚在
岳阳城中,岳阳当地的官府又不是瞎子,岂会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难道他们不怕闹出事来震怒朝廷以致丢了顶上的乌纱帽?可事实却
偏偏表明,官府不但没有派人前来查询,连半丝动静也不曾听见。
这绝对于理不合。唯一的解释便是蒙彩衣这次的行动早已知会过官
府并得到了官府的首肯和支持。
帮派之间大规模的械斗向来是官府最为忌讳的事,蒙彩衣她凭
什麽能说动官府?况且,对付的还是江南白道之首花溪剑派?平日
里,花溪剑派一直和朝廷眉来眼去关系颇佳,在武林中的风评也不
错,一旦被灭,其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即便是朝廷也颇难应付。这
和朝廷对中原武林黑白两道一贯来“亲白灭黑”的基本政策也有冲
突的地方。所以,蒙彩衣若是想靠美色和银子来打动官府支持自己
铲除花溪剑派,只怕比登天还难。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再度回想花溪剑派在九江覆灭无双府一役,李筑曾经详细描述
过整件事情的经过,若不是有朝廷的神机营参与其中,无双府断断
不会输得如此之惨。花溪剑派和官府乃至朝廷的关系如此密切,若
说立刻便翻脸相向,那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那麽,蒙彩衣要对付的究竟是谁?她究竟有什麽企图?鹰刀略
一思索便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答案——天魔宫!从头到尾,蒙彩衣真
正的目的不在于自己,更不在于花溪剑派,而是天魔宫!
这只是鹰刀的一个直觉。虽然没有什麽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
但鹰刀却深深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从花溪剑派或者蒙彩衣的
角度来推想这件事,便能发现蒙彩衣所谓的全歼花溪剑派的计划只
是一个陷阱而已。它真正要捕猎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花溪剑派,而
是天魔宫!
花溪剑派本来的计划是以追杀自己为借口进军川西,妄图一口
吃掉天魔宫。但天不遂人愿,自己居然折回江南,使得花溪剑派失
去了兵临巴蜀的借口。于是,他们索性回过头来,由蒙彩衣提出所
谓全歼花溪剑派的计划来引诱天魔宫饺尾追击花溪剑派,而蒙彩衣
属下九帮十三派却在岳阳布好陷阱,一旦天魔宫踏进圈套,立时和
花溪剑派一起反扑,将天魔宫的精锐困死在岳阳。这一招乃是“引
蛇出洞”之计。花溪剑派和蒙彩衣这一方占尽天时地利,比之在天
魔宫的地头巴蜀围剿天魔宫更占便宜。而天魔宫却是在卒不及防的
情况下惨遭盟友出卖,这场仗不用打便已经输了。
蒙彩衣此女机狡多变,本就是个不可信任的人,可为什麽自己
这般胡涂,居然会相信了她的漫天大谎,成洛uo覆灭天魔宫的一颗
棋子?
想到这里,鹰刀额前冷汗涔涔而下。眼前幻觉丛生,只觉刀光
剑影血肉横飞,俱是天魔宫战士浴血沙场血染洞庭的凄凉景象。
“鹰公子┅┅鹰公子┅┅”
耳边传来卓夫人低声的呼唤声。原来,卓夫人见鹰刀神色恍惚
,对自己的说话也没有搭理,不由大为奇怪。鹰刀一怔,清醒过来
,知道自己已身处险境,一个应对不当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俗话
说,狡兔死走狗烹,既然天魔宫已是蒙彩衣和花溪剑派囊中之物,
自己便失去了任何利用价值了。所以,现在并不是担心天魔宫会不
会惨遭覆灭的时候,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自己该如何活著离开这岳阳
楼!
既已明白自己面临动辄灭顶的绝境,反而激起了鹰刀的斗志。
他抛开了对楚灵的思念,对天魔宫的担忧,对再见思楚时阴晴难定
的情绪,昔日的机变灵动重回身上。他一面随口敷衍卓夫人,脑中
却急速地筹谋脱身之计。拿著刀子硬闯是绝对行不通的,且不说眼
前卓夫人武功高强,自己难以匹敌,便是这大堂之中近百人一人一
口口水也能将自己淹死,更何况这些人俱是当世武林大豪,每个人
都有一身惊人的业艺;借口尿遁亦非良计,凡武功高强之人,大都
能控制自身体内肌肉的运动,憋屎憋尿轻松之至,如果自己提出外
出方便一下,只怕立刻便会引人疑窦;唯一可行之计只有挟持人质
这一招了,虽然有些卑鄙,可性命要紧,就算下流一次也要做了,
反正自己本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鹰刀在心中细细盘算,在这大堂之中,离自己最近份量最重的
人物有两个,一是卓夫人,另一个便是蒙彩衣这死婆娘。卓夫人武
功卓绝,要想一招制敌,难度未免太高,而蒙彩衣相对来说便简单
许多了,谁能想到自己新婚的丈夫会突然间动刀子挟持她?
计议已定,鹰刀哈哈大笑一声,道:“卓夫人,你年纪已然不
小,可看起来却宛如青春少女,这门养容驻颜的本事当真让人好生
羡慕┅┅彩衣,这一点你可要好好向夫人学学了┅┅”说著,他右
移一步,左手快如闪电般向身侧蒙彩衣的手腕脉门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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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刀左手快如闪电般地扣向蒙彩衣手腕脉门,右手更是屈指成
剑,真气凝注指尖,暗藏著无数後招,以防蒙彩衣的反扑。鹰刀昔
日初遇蒙彩衣时,曾在天魔宫山下城镇的客店中和她交过手,而後
两人又曾在忧雪山庄以媚术互相斗法,自然颇为了解蒙彩衣的武功
底细。蒙彩衣的媚术固然厉害,其内功更是阴柔坚韧有若绵里藏针
,和中土武林大开大阖烈日晴空般的内功心法大相庭径,实在是另
辟蹊径别具一格,即便是自己出其不意地偷袭于她,也没有一招成
擒地必胜把握。是以,他在出手之前,脑中早已算好若是这第一招
无功而返,自己连绵不绝的後招便要卡死她所有躲避的方位,势必
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制住她。
能否擒住蒙彩衣关乎于自己的性命,可说是生死悬于一线之间
,不容有失,对于这一点,鹰刀自然最清楚不过了。他左手这一扣
在外人眼中看来只是一个引介“新婚妻子”给卓夫人的简单动作,
但他全力以赴之下,左袖的衣袂居然无风自鼓猎猎作响,显然是真
气盈体外溢之故。
卓夫人眼力极为高明,她一眼瞧见鹰刀行动有异,真气鼓动于
鹰刀身躯三尺之内,仓猝之间不及多想一指便向鹰刀右肋穴道点去
,真气自指尖激射而出有若实质一般,口中低喝道:“鹰刀,你想
干什麽?”
鹰刀早有防备,哈哈大笑一声,连踢两脚化去卓夫人指劲,身
子一转,贴在蒙彩衣的身侧,左手已然扣住蒙彩衣手腕上穴道。蒙
彩衣低叫一声,倒入鹰刀怀内。如此简单便能制住蒙彩衣实在出乎
于他的意料之外,那一声长笑方笑了一半便嘎然而止,化作惊愕,
心知不妙。果然,他暗运内劲将真气由蒙彩衣腕上穴道注入她的体
内,居然没有引起对方的半丝反击,直如泥沉大海,倒似对方是一
个没有半分内劲不懂武功之人。
鹰刀暗暗叫苦。连掀起头巾查看的力气都可以省去,就是用屁
股去猜也能猜得到受制于自己的绝对不会是真正的蒙彩衣。这死婆
娘果然诡计多端滴水不漏,在入大堂之前便找了一个替身来假扮她
自己,以免事发之後直接和自己冲突起来有所损伤。难怪自入堂之
後,无论群雄如何贺喜以及自己对她说话,她不是点头便是摇头害
羞得跟小姑娘似的一个字也不说,想来是怕自己从口音中看出破绽
。嘿嘿,话也要说回来,若不是自己这些天来神魂不定魂不守舍,
就算这假扮之人乔装得再巧妙,自己也一定可以从身形瘦胖等地方
看出些端倪来,只可惜┅┅蒙彩衣呀蒙彩衣, 真是算无遗策,连
我连日来心情晦涩兼且大战在即情绪激荡,不会留意到身旁一些细
节小事这一点也算到了,故而放心大胆地使用替身来假扮┅┅不对
,以蒙彩衣之机警灵变又怎麽会害怕在事发之後和自己的直接冲突
?必然是另有要事以致分身乏术不得不出此下策!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鹰刀根本无法细想蒙彩衣找人乔装冒充的
原因所在,因为卓夫人一指无功之後,飘身而上挟带著巨大真力的
一掌已劈向鹰刀的面门。
卓夫人功力卓绝,这一掌劈来有若行云流水,身姿曼妙飘飘欲
仙,充满著舞蹈的韵律,唯有首当其冲的鹰刀才能体会得到她这一
掌真正的威力所在。卓夫人这一掌真气凝成一线,自上而下依循著
她的掌势斜斜劈向鹰刀,看似是一掌,实则暗藏著三重劲力,如怒
海波涛一般後浪推著前浪,前一重劲力尚未及身第二重劲力便已铺
天盖地而来。
劲气扑面呼啸而至,鹰刀只觉呼吸顿止,知道这一掌若是被她
击中就算不死也要变成残废。只是自己左手扣著假蒙彩衣,右手连
绵後招俱是用来防止蒙彩衣的反扑,此时才变招已经来不及了。
不得已之下,鹰刀侧身向前,一拳击出,以体内天魔气和卓夫
人硬拚一招,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他本身功力逊于卓夫
人,此刻又是在准备不足下仓猝应战,况且还要分神去照顾身旁的
假蒙彩衣,以免自己和卓夫人相斗的强大劲气殃及到她。如此一来
,高下立判。鹰刀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後抛飞出去
,跌在地上,右手更是酸麻难当劲力全失,仿佛它不再属于自己的
身体,已经消失无踪一般。
尽管鹰刀竭力维护,但卓夫人和鹰刀两人均为当世一流高手,
两人互拚发出的劲力何等厉害,那假蒙彩衣一介纤纤弱质女流,又
全无武功没有真气护体,在两股强劲内力相撞的余波冲击之下,连
哼也没来得及哼上一声便委顿在地,全身骨骼尽碎,胸前满是鲜血
,呼吸微弱,眼见是不得活了。
当她倒在地上时,头上的红头巾已散落一角,容颜隐约可见,
果然和鹰刀的推想无误,是个容貌娟秀青春可人的小姑娘,并非蒙
彩衣本人。鹰刀顾不得为这个无辜的小姑娘悲哀,也顾不得自己的
伤势,一个翻身扑到她的身前,用身体挡住大厅中所有人的视线,
快速地将红头巾重新蒙住她的面容,口中却凄厉地喊道:“彩衣┅
┅彩衣┅┅”他装模作样地哀声叫唤两声,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他通红著双眼望著卓夫人怒道:“卓夫人,就算我鹰刀昔日有什
麽得罪的地方, 尽管冲著我鹰刀来便是,洛u n杀我爱妻?”
鹰刀这一招乃是“混水摸鱼”之计,只有先将局面搅混,自己
才有逃出生天的希望。他赌得便是蒙彩衣找人冒充假扮之事同样欺
瞒了大堂中所有的人,因此在撕破脸之前,须先将火烧到卓夫人的
身上,然後自己才能趁乱逃走。
蓦然的巨变果然惊呆了大堂中群豪。他们均是九帮十三派中首
脑人物,只听蒙彩衣一人号令行事,如今“蒙彩衣”骤然死于卓夫
人掌下,一时间群龙无首场面混乱之极,有许多粗鲁性急的大汉已
经愤然而起冲著卓夫人戬指责骂起来。群豪纷纷离座起立,将卓夫
人一行人团团围住,只是慑于卓夫人武功卓绝,无人敢抢先动手。
唯有几个心思慎密的人觉得事有蹊跷,但群情激昂之下,也不及细
想,身不由己地加入群豪敌对卓夫人的行列。
眼见情势危机,卓夫人座下一个年岁稍长容貌秀丽的侍女呼哨
一声,率领众侍女结成剑阵将卓夫人和卓思楚护在圈内,严阵以待
,以防群豪的突袭,一时间大堂之内鬓影翻飞暗香流动,俱是芬芳
馥郁的幽兰之气。事情演变到现在,居然变成了九帮十三派和幽兰
小筑两方壁垒分明的对峙局面,而趴伏在假蒙彩衣尸体之侧痛哭流
涕的鹰刀倒像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之人。
鹰刀一边眼泪与鼻涕齐飞,另一边却在肚中暗暗好笑。自己唱
做俱佳才能换取如此有利局面,本该立即偷偷溜走才是,但是方才
和卓夫人硬拚一记,已然受了内伤,右手到现在还无法恢复,仍然
有少许酸麻的感觉,而且右胸经脉也有阻塞的现象,饶是天魔功神
妙无方,一时半会间也不可能将阻塞的经脉打通。为今之计,莫过
于尽量争取时间疗伤,然後在一旁煽风点火,将九帮十三派和幽兰
小筑挑拨地动起手来,到那时,自己伤势已复,双方又是混战不休
,自己便是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出去,恐怕也没有人来理会了。
他默运玄功,丹田内一股暖流直冲右胸经脉受阻之处,口中却越发
地哀哀恸哭如丧考妣,哭到婉转处,其音高亢绕梁不绝,纵使是铁
石心肠之人也不禁为之黯然同情。
人群之中,卓夫人眼波流转笑颜盈盈,并无惧怕之色。她自然
知道死的并非是蒙彩衣,只是群豪愤怒之下众口粥粥声震百里,她
便是有心辨白也是无从开口,好在群豪惧怕她的武功,个个都学足
了动口不动手的君子风度,是以她并未将群豪的辱骂放在心上,反
而时刻提防著人群外的鹰刀。
在卓夫人想来,只须自己骂不还口,群豪在没有回应之下必然
觉得如此单方面的辱骂于人殊无意味无趣之至,很快便会偃旗息鼓
罢口不骂了。到那时,自己再开口解释不迟。谁知,群豪乃是帮会
子弟出身,日常打交道的大都是市井之徒,这舌战的功夫也因此修
炼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半刻钟时间过去,群豪不但没有停口的意
思,反而越骂越勇,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更有甚者,一些轻薄之徒
见卓夫人一行人个个如花似玉貌比天仙,卓思楚更是天下绝色艳冠
群芳,言语中未免不清不楚起来,污言秽语甚为不堪。
卓夫人座下侍女正当青春年少,均是未嫁处子,兼且自幼长于
幽兰小筑这幽密绝境,少有与人交往,哪里听见过这等洋洋洒洒的
粗言秽语?登时一个个既羞且愤,胸中满是怒火,怎奈不得卓夫人
号令,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开口回骂。不过就算是卓夫人准许回骂,
她们又怎麽比得过群豪的训练有素?
卓夫人耐著性子等了这许久,见群豪非但没有住口不骂的迹象
,反而摩拳擦掌直眉竖目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大有将舌战进行到底之势,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帮乌合之
众动手打架的胆量不大,嘴上的功夫倒是颇为精采,本来自己无须
理会这些污言秽语,只当是耳旁风罢了,可眼见时光流逝,大好光
阴浪费在这等无聊的口舌之争上,若是因此耽误了计划的进行便不
好了。自己这趟前来岳阳楼本是身负使命,代替蒙彩衣领袖这帮白
痴进行围剿天魔宫的计划,算算时间已近,再不当机立断阻止这场
无谓之争,只怕于整个计划有碍。
计议已定,卓夫人长啸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柄乌金铸就约一尺
三寸长的小剑高举过顶,喝道:“乌金血剑在此,见剑如见盟主!
何人胆敢喧哗?”这一喝蕴涵著内家真力,将大堂内众人的耳鼓震
得嗡嗡作响。群豪为之所慑,不由自主地纷纷住口不言,眼神俱都
望向卓夫人的右手。
只见卓夫人右手高举,衣袂拂动飘然若仙。白皙如玉的右手中
握著一柄通体漆黑的小剑,剑鞘之上镌有上古篆文“血剑”二字。
卓夫人盈盈一笑,右手食指一弹,一声龙吟,血剑自剑鞘之内弹出
,悬于剑鞘半尺高的空中急转不休呼呼作响,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
将它托住一般,并不堕下。那出鞘血剑剑体古朴,色泽殷红宛若鲜
血,隐有暗光流动,这等宝物便是想冒充也是冒充不来的,当世绝
对找不到有第二柄血剑来。
正在此时,鹰刀闷哼一声,口中吐出一口淤血,右胸郁闷之气
全消,已然打通了右胸受阻经脉。他见卓夫人一取出“血剑”便立
时掌控住局面,群豪连屁也不敢放上一个,情知不妙。事情很明显
,九帮十三派和幽兰小筑都是参与某个秘密组织的盟友,这个组织
以“血剑”为信物共谋密事。而卓夫人看来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颇
高,得以手掌“血剑”号令群雄,代替不知所踪的蒙彩衣继续进行
围剿天魔宫的计划。
鹰刀闭目一想,省悟到花溪剑派、蒙彩衣的九帮十三派、卓夫
人的幽兰小筑必然都是这秘密组织的盟友,故而在这围剿天魔宫一
役中可以通力合作互为犄角。本来,鹰刀对蒙彩衣出卖自己和天魔
宫的事只是推想罢了,但见到和花溪剑派颇有暧昧的卓夫人居然可
以用所谓的“血剑”号令九帮十三派,那麽蒙彩衣出卖自己和天魔
宫的行径也就昭然若揭,无须再想了。
鹰刀心中大恨,却知道此时再不找机会逃走,等卓夫人稳住群
豪之後,自己便再也逃不了了。他脚尖在地上一点,跃上半空,拔
刀在手,一刀劈向兀自在卓夫人头顶滴溜溜转个不停的“血剑”,
口中喝道:“卓夫人,还我彩衣命来┅┅”
他这一刀大有道理。所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那“血剑”
乃是至高无上的信物,不容有失,卓夫人在条件反射之下必然会投
鼠忌器,先保住“血剑”不失,再与自己理论。有了这一个短暂时
间的缓冲,自己再逃相对来说便容易些了。更何况,自己口口声声
为的是替蒙彩衣报仇,群豪在不明所以敌我难辨之下,一定不会贸
然出手阻拦自己。
鹰刀这一刀事发突然纯属偷袭,卓夫人不及防备,等到她听到
刀气纵横扑面而来之时,想要收起“血剑”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
叮地一声细响,鹰刀的刀气撞上空中的“血剑”,卓夫人内力一时
接续不上,再也无法控制空中的“血剑”,竟被鹰刀一刀将“血剑
”挑飞,如流星一般向大堂之外飞去。
卓夫人大吃一惊,想也不想便飞身向“血剑”追去,谁知她的
身形刚刚跃起,便觉身後刀风大盛,原来是鹰刀团身而上,冲著自
己连劈了惨烈无比势如疯虎的三刀。
卓夫人又气又急,身形顿挫。她腰肢摇摆,在刀气中穿梭扭曲
,宛若无骨,险险地躲过鹰刀的刀势,口中厉声向群豪喝道:“你
们站在那里发什麽呆?还不替本夫人挡住鹰刀?”说话间,已踢出
三腿一掌,略略逼退鹰刀半步。
由于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群豪纵然因为卓夫人手持“血剑”
之故不再对卓夫人一行无礼,一时间却也无法习惯卓夫人对他们发
号施令,毕竟在半刻钟之前双方还是敌对的,可现在却要听从号令
行事,这变化未免有些太快了。就在他们犹豫之时,鹰刀已和卓夫
人过了十几招,而那“血剑”却早已鸿迹渺渺不知所踪了。
鹰刀方才是占了卓夫人心悬“血剑”的便宜,故而能够和卓夫
人平分秋色,他知道再拚下去必然不是卓夫人的对手。至此,他故
意将刀势回收,佯装不敌,意图放了卓夫人去找寻“血剑”,那麽
卓夫人这一折一回寻剑的时间便是自己逃跑的良机了。放目整个大
堂,除了卓夫人这超一流高手,真正能阻挡自己逃跑的人并不会太
多。
果然,鹰刀稍露败象,卓夫人便连击三掌,掌风大盛,登时将
鹰刀逼在下风。鹰刀暂采守势,让卓夫人觉得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并
不能将自己擒住,那卓夫人便会舍自己而寻“血剑”了。
他冷眼望去,果见卓夫人眼神频频望向“血剑”失落之处,脸
色颇为焦急,心内不由暗喜自己狡计得逞。于是,他越发装疯卖傻
披头散发,好似极为艰苦地应付卓夫人的攻势。
就在这时,眼前剑光闪动,一人从卓夫人身侧一剑向自己眉心
处刺来,一把如黄雀初啼般清爽干净的嗓音响起:“鹰哥哥,休要
伤了我娘┅┅”
鹰刀身形一滞,心中凄苦万状。思楚,思楚,这已经是你第二
次向我刺剑了,难道你当真这般讨厌我吗?
忽闻窗外一声巨响,鹰刀眼楮余光所见,窗外漆黑的空中蓦然
如鲜花盛放亮彻夜空。原来是一枝礼炮在空中炸响。在烟花绚烂之
中,卓思楚的剑尖寒光凛冽,已然直逼鹰刀的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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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卓思楚这一剑刺来矫似飞龙飘若惊鸿灵动之极,速度快捷,角度刁钻,自下而上直指
鹰刀眉间,剑尖颤动嗤嗤作响,乃剑气划破空气发出的声响,实是最上乘的剑术。
鹰刀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剑一般,竟然站住身形,垂下手中的大夏龙雀刀,只是
怔怔地望着卓思楚如梦似幻般的眼眸,就像突然间失去了魂魄一样,口中喃喃低声叫道:
“思楚……思楚……
你……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
刹那间,昔日往事涌上心头,鹰刀只觉又是甜蜜又是苦涩。自从在幽兰小筑时对思楚
一见倾情,两人共同濯足清溪,两人共同在老树上赏月直到天明,自己便再也没有一天能
将她忘怀,即便是和楚灵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是芊芊身死的那一夜之后,即便是她亲口告
诉自己要嫁给荆流云,即便是她亲手在自己的右胸刺了一剑……
思楚思楚,海誓山盟言犹在耳,你怎么能薄情如斯,伤我一次又一次?
一股深深的疲倦席卷而来。在这四面楚歌孤立无援苦苦挣扎之际,深爱着的女人却再
度伤害自己,饶是鹰刀天生意志顽强,也不禁斗志全消,觉得人生殊无意趣乏味之极,倒
不如索性死在思楚的剑下来得干净痛快。
一念及此,鹰刀脑中幻化出昔日和思楚在一起时欢快的情景,眼中俱是思楚天真无邪
举世无双的绝世容颜,只当现在自己仍然和思楚一起徜徉在幽兰小筑的花前月下蜜蜜私语
,哪里还有半分斗志?他想到美处,居然面露微笑胸中柔情无限。
倏忽之间,卓思楚手中长剑便已临近他的眉心半寸许处,剑气森然,刺激得鹰刀眉间
肌肤隐隐作痛。鹰刀叹息一声,闭目坦然受死,心中却默默祈祷--芊芊,芊芊,我能和
你重会于幽冥吗?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耳边却听到思楚闷哼一声,长剑骤然改向,剑锋险险地从自己
的耳边滑过,连自己半根毫毛也没有伤到。
鹰刀大奇,睁眼去看时,一团白色的人影已跌跌撞撞扑向自己的怀中。他左臂一紧,
将人影抱住,只觉触手之处腰肢柔软异常,宛若无骨,一股淡淡幽香直冲鼻端,正是卓思
楚。
卓思楚自跨入大堂以后,眼楮便从没有一刻离开过鹰刀,旁人是哭也罢笑也罢,她全
然不放在心上。鹰刀对她的视而不见固然让她心痛无比,可鹰刀抱着那“蒙彩衣”哀痛欲
绝的模样却更让她心酸难过。后来,她眼见鹰刀渐渐不敌自己的母亲,便有心帮助鹰刀脱
逃。于是,她故意一剑刺向鹰刀,因为她知道鹰刀手中的奇形长刀锋利无比,武功又比自
己高,只须轻轻一刀将自己的兵刃削断,便可手到擒来将自己拿住,那时便可以挟持自己
充当人质了。由于卓夫人就在身旁,她这一剑一点也不敢徇私,以免被卓夫人从中看出端
倪。谁知,自己一剑刺去,鹰刀不但没有举刀来削自己的长剑,反而完全放弃了抵抗闭目
受死。她这一剑去势甚快,仓猝之间已无法变招,别无他法之下只得强行逆转真气,手腕
一抖,硬生生改变长剑刺出的角度。将真气逆转运行乃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功夫,若非内力
极深,强行为之必然深受其害,轻则经脉堵塞身受内伤,重则走火入魔经脉寸断而死。是
以,当她强行逆转真气改变剑势时,胸口蓦然间一阵剧痛,不由闷哼一声,如遭重锤撞击
一般,喉头一甜已然吐出一口鲜血来,登时间,天旋地转,手足酸软毫无力气,跌跌撞撞
地向前便倒。
鹰刀左臂紧紧搂住卓思楚,右手长刀一划,将抢上前来的卓夫人拦住,低头望着她胸
前白衣上斑斑血迹,眼中深情似海、殷殷关切的眼神,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了她的苦心。他
一阵心痛,低声道:“思楚……你……你痛不痛?你……这是何苦?”
卓思楚强颜一笑,待要开口说话,却牵动体内伤势,胸口仿佛被万针攒刺一般剧痛难
当,几欲痛得昏死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痛楚道:“我……我不痛,鹰哥哥……你
抱着我,我……我好开心……上次,上次在小花溪的事,我……我没有……没有对不起你
……”
“你不要说了,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是为了你娘对不对?”鹰刀轻轻将她
的身子移到身前,左手却搭在她的腰间要穴上,将体内天魔气缓缓注入她的体内助其疗伤
。在鹰刀想来,卓夫人和花溪剑派订有盟约,以思楚和荆流云的婚约当作条件自然是想当
然尔。而在芊芊身死的那一夜,思楚阻止自己杀荆流云也必然是受人胁迫所致。不过,这
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还是深爱着思楚,重要的是思楚不能有事。
天魔气神妙无方,对治疗内伤更是颇有疗效。卓思楚只觉一股暖流涌入自己体内,徘
徊在自己胸前,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方才如万针攒刺的痛楚也渐渐减弱。她摇了摇头,急
道:“不是的,我不仅仅是为了我娘才那样对你……那一晚,还有……还有许多人跟在你
身后,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如果……如果你杀了荆流云,你……你就活不了了……我……
我是为了你……”由于有鹰刀的天魔气给她疗伤,卓思楚不但痛楚大减,连说话也没有方
才那般吃力了。
这一番话登时将鹰刀惊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回想起来,那一夜实在有许多的诡异奇
怪之处让人起疑,但自己心痛芊芊之死,平日里根本不敢仔细去想,只怕触踫到心中最痛
的那块伤疤。现在听了卓思楚的说话,那一夜不合理的地方不由一一隐现启人疑窦。其一
,思楚的出现太过巧合。其二,荆流云如何得知思楚会跟在身后?其三,蒙彩衣和荆流云
为何非要将杀荆悲情的罪名嫁祸到自己的头上,随随便便地找个替死鬼岂非更干净爽快毫
无后患?是巧合?
还是蓄意?若是巧合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蓄意为之,那就很值得推敲了。其四,若
是果如思楚所说,那一夜跟在自己身后的还有许多人,那他们为何不一刀将已重伤的自己
杀了?难道是故意放自己一条生路?他们为何要故意放自己走?
再度联想竹林夜战荆流云属下流云三十六骑“无极剑阵”那一夜,荆流云是不是当真
那么笨,居然因为胆小而不敢杀已耗尽真力的自己?享誉江南的“花云双剑”难道真的是
胆小之徒?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罢?莫非是在演戏?故意给自己造成无处藏身的恐怖气氛,
逼迫自己非要和蒙彩衣结盟,远赴川西天魔宫?
鹰刀头脑高速地运转起来,将所有的疑问、线索都整理出来,再通过蒙彩衣这一条线
将这些疑问、线索串接起来,渐渐地,一个巨大无比的阴谋慢慢在眼前浮现。
蒙彩衣在天魔宫山下的小店中袭击自己,并告知出身于花溪剑派,引起自己的好奇心
。然后,通过她师妹--整天戴着金色面具装酷的美少女刺客--对自己的追杀,逼使自
己前往小花溪。接着,在小花溪将杀害“荆悲情”的罪名栽到自己的头上。本来,到这里
为止,计划进行得都很顺利,却不料李龙阳为了救自己脱险居然出手挟持荆氏兄弟,这一
来就打乱了计划的进行,其实,就算李龙阳不出手,花溪剑派也会很巧妙地将自己放走。
为了保证荆流云的安全,只有偷偷派遣高手跟随在自己身后好伺机救人,而思楚却因为和
自己的特殊关系,自然是一个绝佳的人选。至于荆流云如何得知思楚也跟在身后,极有可
能有人用暗号手势等外人无法得知的途径告知荆流云。再接着便是荆流云突起伤人,芊芊
为救自己而死。
思楚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不得不出手伤害自己,阻止自己杀荆流云。因为若是荆流云
一死,花溪剑派众高手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即便是打乱整个计划也要置自己于死地。而思
楚也因为他们窥觑在旁,无法对自己明言。
花溪剑派的势力遍及江南各地,自己被若儿所救之事必然无法瞒过他们。蒙彩衣找到
自己之后,努力游说自己和天魔宫候赢合作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自己骗到川西。后见
自己不为所动,便通知荆流云来对付自己,给自己造成江南已无处容身的印象。荆流云果
然不辱使命,居然用牵机剧毒伤了若儿,逼得自己非上天魔宫找解药不可。于是,自己便
只有乖乖地到忧雪山庄去和蒙彩衣、候赢订立盟约,踏上了西去巴蜀远赴天魔宫的道路。
至此而止,尽管整个计划出了许多纰漏,可最终的结局还是如他们所愿--以背负着杀人
罪名的自己为旗号,名正言顺地进军天魔宫。
之所以选中自己当替罪羔羊只有一个原因,自己是灵儿的情人,紫衫逍遥王楚天舒的
乘龙快婿。楚天舒必然由于自己的关系无法出面阻止此事。没有楚天舒在一旁束手缚脚,
剿灭天魔宫一事对于筹划已久的花溪剑派来说易如反掌。
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楚天舒与自己的智慧。自己折返江南一招,登时将他们的如意
算盘打破,所有的计划几乎功亏一篑。一招不成之下,他们另施狡计。利用自己和候赢对
蒙彩衣的信任提出所谓“全歼花溪剑派”的计划,将天魔宫的精锐自川西引到洞庭,意图
通过天时地利的绝对优势一举击溃天魔宫精锐。虽然不能全歼天魔宫,但天魔宫的精锐之
师尽没,天魔宫便成了疥癣之痒,对花溪剑派统一江南之势已毫无阻碍无关痛痒了。
在整个阴谋之中,荆悲情生死之谜并不十分重要。生也罢,死也罢,只要今夜洞庭湖
一战天魔宫大败,花溪剑派和蒙彩衣属下九帮十三派及幽兰小筑的势力都已掌控了整个江
南,无人再能攫其锋芒。而从目前看来,只怕他们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恨只恨自己如
此愚蠢,居然成了他们的一个帮凶……
将整件阴谋推想明白之后,鹰刀既悔且恨,几乎无地自容。尽管他也知道被人如此利
用并不能全怪他,可只要一想起楚天舒对他殷殷期待的眼神,他就羞愧难当。
正在这时,耳中听到卓夫人一声娇喝道:“鹰刀!你莫要再做困兽之斗了,只要你放
了思楚,归顺于我‘血剑盟’,当可饶你不死!”说着,她又焦急地向卓思楚叫道:“思
楚……思楚……你没事罢?娘这就来救你了……”
原来卓夫人方才见卓思楚一剑向鹰刀刺去,不但角度刁钻,去势极快,而剑中所藏的
剑气更是强盛之极,实在是极高明的一剑。
而那时鹰刀在卓夫人的掌逼之下败势已成,思楚那一剑只怕鹰刀再难躲过。岂料鹰刀
好似另有魔功,在那种劣势之时反而突露微笑,说不出的诡异,卓夫人心觉不妙待要抢前
时,变化已生,思楚居然莫名其妙的负伤跌入鹰刀怀中。
究竟是母女情深,卓夫人见女儿在鹰刀的怀中扣为人质,哪敢妄动?只得出言恐吓鹰
刀,希望鹰刀能将卓思楚放了,可她又哪里想得到卓思楚是自愿为质以助鹰刀脱逃?
“血剑盟”?鹰刀心中一动。以卓夫人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也要听命与“血剑盟”盟
主号令行事,这“血剑盟”的盟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鹰刀毫不理会卓夫人的话语,低声对怀中的卓思楚道:“思楚,你不要说话,所有的
事我都已明白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一直误解了你。你现在伤势
颇重,我无法照顾于你,我先将你交给你母亲……”说着,他转头扬声对卓夫人道:“卓
夫人,我这就将思楚交给你,盼你能好好照顾她……”
他话未说完,卓思楚已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急道:“鹰……哥哥,你只有将我挟持作人
质方能……方能逃走,你……你……”
鹰刀微笑着冲她摇了摇头,爱怜地伸手将她额上散落的一缕发丝重新理好,并不说话
。卓思楚伤势过重,若是自己和她一同逃走,必然会耽误了她疗伤的时机,只怕会使她有
性命危险。此番能明白到思楚对他的真正心意,对他来说已是心满意足,又怎么会让她跟
着一起冒险?
卓夫人听了不由喜出望外,连声道:“好好好,只要你放了思楚,什么都好商量……
”说着手一挥,座下两名侍女便快步奔到鹰刀身前,去扶住气虚力竭的卓思楚退回卓夫人
身旁。
卓思楚仰头望向鹰刀,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决绝,看到了一种无畏,看到了一
种不屈,立时知道鹰刀已立下死志,决心顽抗到底永不退缩。蓦然间,她鼻子一酸,流下
泪来,心中道:“鹰哥哥,你若是死了,思楚绝不独活,即便是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我
也要陪在你身旁……”
卓夫人伸手一搭卓思楚的脉门便知她受伤甚重,她快捷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给卓思
楚服下,并运功发掌在卓思楚背上轻轻摩挲,以助药力挥发。过了一会,卓思楚脸上渐现
红晕,卓夫人方放下心事,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以后只需好生调养,内伤便会无
碍了。
她转过头,笑吟吟地说道:“鹰刀,既然你放了思楚,归顺了我‘血剑盟’,过往种
种是非,我们便不再追究……”
鹰刀长啸一声,打断卓夫人的说话,笑道:“卓夫人,只怕你有些误会了,我鹰刀可
没有归顺你们的打算!”
尽管卓思楚早已了解鹰刀的心意,可亲耳听见鹰刀如此斩钉截铁地表白心迹,她还是
忍不住感到一阵绝望。她抬眼望去,却恰好与鹰刀望过来柔情似水的眼神相遇,两道目光
立时纠缠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明月依旧在。可今夜过后,自己是否依然能够看见这纯净无暇清辉淡洒的月光?自己是否
依然能看见思楚绝世的风情绰约的风姿?
鹰刀淡淡一笑,徐徐地将目光从卓思楚绝世无双的脸上收回。对于他来说,只要明白
了思楚真正的心意,即便今夜战死在岳阳楼也是无憾了。直至此刻,他才深深了解到原来
自己是如此深爱着思楚,这种爱早已根植在自己的心灵最深处,和自己的灵魂紧紧纠缠在
一起,无分彼此。
尽管鹰刀此刻等于陷身在绝境之中,动辄便是丧身当场的格局,但是他却觉得隐隐有
着一股强烈的斗志和信心在支撑着自己,此时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的自己都要强大,胸
中澎湃着前所未有的盎然生机。
刹那间,鹰刀的气势攀上了颠峰,充满自信的微笑,坦然无惧的眼神,高傲不屈的头
颅,这一切都显示出他要以手中的大厦龙雀刀来作奋力一搏的决心。
卓夫人见鹰刀断然拒绝归顺血剑盟的提议,她不由眉头一皱,看了看身旁委顿在地的
卓思楚,再看看鹰刀,心中甚是担心鹰刀在女儿身上另外做有什么手脚,如下毒、种蛊什
么的,否则这鹰刀岂能如此好心将女儿轻易便还给自己?黑道中人的手段千变万化诡异非
常,莫要着了他的道也不知道。而且,眼前的鹰刀在前一刻还是疯疯癫癫缩手缩脚,此刻
却好像吃了什么大力丸兴奋剂一般,精神百倍神清气爽一派一流高手风范,和刚才不可同
日而语,莫非他果然练有什么古怪的魔功不成?看来,还是要小心提防着这小子,免得在
阴沟里翻了船,惹人笑话。
她在心中暗暗狐疑,脸上却冷冷一笑道:“鹰刀,你究竟想怎样?难道你不怕死吗?
”
鹰刀嘻嘻一笑,道:“我当然怕死。老实说,如果你们有诚意一点,来个三顾茅庐什
么的,说不定我马马虎虎地也就加入你们血剑盟了。但是我只要一想到加入你们血剑盟之
后,便要和你这种年纪一大把了,还自以为年轻漂亮卖弄风骚的老妖婆一同共事,只怕我
天天都要做恶梦……要我过这种日子,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他既然已将自己的生死
置之度外,抛却了一切的负担和牵挂,昔日嘻笑怒骂肆无忌惮的无赖性格便又重回身上。
这些日子以来,鹰刀一直心事重重郁闷不堪,一是无法把握和蒙彩衣合作的前途所带来的
迷惘,二是伤害楚灵所带来的歉疚和不安。这两件事如同两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压在他的
心上,使得他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证实了自己的预感,蒙彩衣果
然出卖了自己和候赢,大错已经铸就,他反而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因为现在并不是后悔的
时候,自己真正应该做的是应付眼前的危机。
大堂之中俱是江南白道武林中的大豪、精英,卓夫人更是超一流高手,如果想从这种
强敌四伺的绝境中逃出生天,不但要有敏捷的身手、顽强的斗志、超人的智慧,更要有死
中求活悍不畏死的勇气和命运女神对自己的眷顾。世间的事往往很奇妙,怕死的人也许死
的更快,将自己置之死地有时反而能继续生存下去,这是鹰刀在经历过无数次危难绝境之
后所得来的最宝贵的经验。当然,不怕死并不是指傻乎乎地去送死,只有运用自己的智慧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条件,才是正确的策略。鹰刀之所以讥刺卓夫人正是为了将卓夫人这
最大的强敌激怒,一个愤怒的人往往是最容易犯错误的。
卓夫人怒极反笑,她脸若寒霜,笑声之中的寒冷残忍之意使得坐在她身旁的卓思楚心
凉似水,如坐冰窖。鹰哥哥,你为何要激怒我娘?难道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卓思楚痴
痴地望着鹰刀,眼中柔情万丈悲苦无限,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卓夫人冷冷笑道:“鹰刀,我见你是个人才,故而不忍心杀你,希望你能弃暗投明,
彻底与黑道势力决裂,加入我方阵营。谁知你不但执迷不悟自甘堕落,还出口伤人。嘿嘿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她话音未落,右手一挥,灌注全身真气的长袖已
笔直地袭向鹰刀的面目,正是她的绝技“流云飞袖”。
卓夫人这一招是含怒出手,澎湃的真气犹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将过来,衣袖尚在
一丈开外,螺旋型的真气已如利刀一般切割至鹰刀脸上的肌肤,而鹰刀周遭的空气也似乎
在这一瞬间被卓夫人流云飞袖所蕴涵的阴寒的真气抽空,使得他呼吸顿时一滞。
鹰刀早有准备。他长笑一声,天魔气在体内高速运转涌动如潮,脚尖在地上一点踢向
卓夫人攻来的一袖,两股劲气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却见鹰刀怪叫一声,身子如利箭一般
向后飞悼u茈h.原来他并未和卓夫人硬拚,而是使个巧劲,借助卓夫人流云飞袖一击之力向
后飞退。他在飞行的途中,手中长刀猛然一刀划向身旁支撑岳阳楼的长柱,口中狂叫道:
“老妖婆,今日我鹰刀落在你的手中必然是有死无生,既然如此,我就毁了这岳阳楼,大
家同归于尽罢!哈哈……”
大厦龙雀刀斩金削玉锋利无匹,当日连天魔宫禁地厚达几尺的石门也能攻破,更何况
岳阳楼中一人合抱木质结构的长柱?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朱红色的粗大柱子已被鹰刀一
刀断为两截颓然倒下,将柱子旁边的几桌酒菜压在柱下,一时间桌椅支离破碎,盏盘酒菜
俱都摔落在地上,狼藉一片。所幸当时在座的均是武林好手,一见事情不妙纷纷跃离座位
躲避这飞来横祸,但在措手不及之下也闹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臭小子,你疯了?要死就好好去死,干嘛拉我们下水?……”
“小王八蛋,老子不将你大卸八块,老子就不姓周……他妈的,居然把老子五十两银
子一件的长袍都弄脏了。来来来,有种的就不要象猴子一样跳来跳去,下来跟老子大战三
百回合……”
“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要下流,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
!这小子这么下流,大伙儿也别讲什么江湖规矩了,一人一刀将他剐了算了!来呀,大伙
一齐上呀……”
“龟儿子的,大爷还没有喝够哩,就哭着喊着要大爷送你上路……他娘的,大家也别
客气了,一起上去一人一指头把他捏死算了,也省得大爷看到他的苦瓜脸就生气……”
就在群雄错愕愤怒的一瞬间,鹰刀身若鬼魅忽闪忽现,手中长刀已接连砍断了四根长
柱。好在这岳阳楼构造精奇鬼斧神工,更兼支撑楼顶的长柱有四五十根之多,砍断四根并
不能导致整幢楼顶坍塌,但是四根长柱所支撑之处的天花板摇摇欲坠尘土飞扬却是难免。
对于鹰刀的无耻行径,大堂内群雄愤怒之极,人人口沫四溅义愤填膺,动作快的,已
经取出兵刃冲上前去攻击鹰刀。而卓夫人一击不成之后,不意鹰刀竟然有如此疯狂之举,
微微一怔之后,待要再度追击鹰刀,却见眼前人头涌涌满是群雄愤怒的身影,哪里还有鹰
刀的存在?
鹰刀心内暗暗得意,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自己功力稍逊卓夫人一筹,若是和她单
打独斗,时间一长必无幸理。所以,自己要想避开这最大的强敌,必须要将整个局面搅混
。激怒卓夫人的目的就是要卓夫人含恨出手,一击而出不留任何余地,自己只要躲过这一
招,卓夫人在后继无力之下,必然无法将自己缠住。而后砍柱子激怒群雄来攻击自己,看
似是凶险万分,实则却要比和卓夫人单打独斗安全许多。因为群雄分属各门各派,短时间
内定然无法组织好阵型做到攻守兼备,联手夹击自己,反而会乱成一团,互相制肘互相牵
制,减低攻击的效率,最妙的还是能将卓夫人挡在外边,使她在群雄的阻扰之下难以攻击
自己。
鹰刀展开天罗刀法在群雄包围之中腾挪闪躲轻松自如。天罗刀法本就是一门以守为攻
适合于混战的刀法,是无双府鬼王晁功绰特别为门下弟子所创,有利于弟子们在黑道势力
互相倾轧的混战中保命争雄,往往能够以一当十。这天罗刀法鹰刀自幼便已练得纯熟无比
,一招一式顺手拈来,再加上他手中大夏龙雀刀锋利无匹,体内天魔气纯正雄浑,攻敌或
许不足,但凝气护体不让群雄的真气伤害己身却是绰绰有余。如此一来,群雄的兵刃一递
近他的身前,便被他随手一刀削断,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竟然无法伤他半根毫毛。因此,
尽管群雄人势众多,但鹰刀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指东打西如入无人之境,轻松写意挥洒自
如,居然无人能攫其锋芒。
相反的,群雄这一方面却被鹰刀牵着鼻子走。鹰刀出现在何方,群雄便如同众星拱月
一般围聚在何方,看上去刀光剑影拳打脚踢热闹非常,实质上却没有半丝效果。由于人群
太过拥挤,手脚受缚无法施展,功力差些的,难免会错手伤及自己人,故而常常会传出一
些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
“哎哟!……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在我后背上砍了一刀?
别让我逮住,让我逮住的话就有你的好看……”
“姓周的!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前几天我只不过偷偷摸了一把你老婆的屁股,没想到
你居然跟我玩阴的,趁这个时候用剑来招呼我的屁股……正所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哎哟!你……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不就是摸你老婆的屁股吗,你还真跟我拼命呀!…
…
什么?你到今天才知道我摸你老婆的屁股……”
“前面快让开……前面快让开,我……我收不住了!……吁!还好钱兄的身手好,闪
得快,否则这一剑就要刺到你了……咦?我的剑上怎么会有血迹?哎呀,原来是李老弟,
我可没想到你会躲在钱兄的后面,真……真是对不住……”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我……
我还没有娶媳妇呢,我们刘家祖宗八代一脉单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如果死了就后继无
人了……还推?你他妈的再推我就跟你玩命了,实话告诉你,我刘家兄弟五人号称江南五
虎,太湖一带谁人不知哪个不……哎哟,不好意思,说漏嘴了……”
鹰刀手中应付着群雄来自各方的攻击,但心神却在留意远处卓夫人的动向。他知道,
片刻之后卓夫人必然会因忍受不了这等乱糟糟的场面而重新出手对付自己,所以一定要在
这一段有限的时间内筹划一个逃出岳阳楼的方法,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他仔细观察四周状况,心中已有定计。门窗皆非逃走的最佳路径,因为这种地方都会
有重兵把守,无论守卫之人武功高低,只须略略阻挡片刻,卓夫人便能快速赶来将自己截
住。要想逃离此处,唯一的方法便是甩开卓夫人这最具威胁之人,从她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逃走,那就是——往楼上突围!
人类的思维经常会出现一些死角,他们有时或许会看得清楚很远的事物,或许能将某
个计划计算地非常缜密,但往往会忽略近在眼前的漏洞,而这个漏洞便是死角。就眼前而
论,不设防的楼顶便是卓夫人思维的死角。整个岳阳楼的门或窗都布满了重兵以防范自己
突围逃跑,可偏偏没有人在二楼设防,那是因为卓夫人的思维出现了两个错误:一,她认
洛u灾v不可能在百多人的包围圈中逃脱;二,她认为被困在围墙中的狗只会转洞,却想不
到逼急的狗也会跳墙。
岳阳楼依水而建,自己只要能摆脱卓夫人冲上顶楼,然后从楼顶跃入洞庭湖,那时卓
夫人就是大罗金仙也拿自己没办法,只能干瞪着眼楮目送自己和她说再见了。
计议已定,他长笑一声,大声喝道:“不陪你们这些蠢材玩了,我鹰刀去也……凡胆
敢阻挡者死!”说毕,身子忽地高高跃起,手中长刀高举过顶斜斜一刀向前劈下,体内天
魔气破体狂涌而出。只见一道灿烂绚丽的刀光闪过,首当其冲的几人立时被鹰刀的刀气所
伤,横七竖八摔倒在地,血流如注,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显然伤势极重。
鹰刀这一刀刀气纵横当着披靡,强霸威猛之势尽显,使得群雄为之胆寒不已,身不由
己的后退几步以避锋芒。鹰刀哈哈大笑,手中长刀又连劈几刀,继续向前攻去,身子也一
步步稳稳地向前方移动。
他选择的方向是岳阳楼的正门,因为他要给卓夫人造成一个从正门突围的假象,好将
卓夫人引到自己身前。
如果鹰刀此时立刻跃起,冲破头顶的天花板向二楼突围而去,相信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尽管这个想法极为诱惑,可鹰刀却不得不放弃。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就向二楼突围,
的确无人能够阻挡,但同样的,卓夫人也能毫无阻挡地立刻冲破天花板向二楼追去,以她
的身法之快,自己未必能将她摆脱。所以,唯一可行的方法是将卓夫人诱到身前,自己才
能向二楼逃逸。此时的卓夫人以洛u灾v选择的突围方向是正门,可当她逼近自己前来阻挡
时,自己却骤然改向,向搂上逃跑,这肯定会让她措手不及,想也不想便会紧随着自己向
楼上追来。但由于自己抢了先机先行一步,可以居高临下攻她一刀,将她逼回地面。而等
她再度追来时,自己早就利用这一点点的时间差到达顶楼跃入洞庭湖远走高飞了。
果然不出鹰刀所料,卓夫人见鹰刀手中长刀大开大合,一步步向正门攻去,口中不由
冷笑一声道:“鹰刀,你以为能逃得了吗?还是乖乖地给我留下来罢!”身子轻轻一晃,
如利箭一般急速向鹰刀掠来,飞行中的她长袖飞舞身姿曼妙,神态悠闲之极,似乎一点也
不担心鹰刀会逃出这天罗地网。
第十八章
卓夫人脚尖在群雄的肩膀、额头上稍一借力,便轻松越过阻隔在她和鹰刀之间的人潮
,
凌空虚渡飘然而来。她人尚在五丈开外,右手屈指一弹,右手小拇指上的碧玉指套利箭一
般
向鹰刀的胸前激射过去。
鹰刀冷眼觑见一道碧影破空而至,心念一动,手中长刀一刀劈去,却骇然发现自己虽
然
已将碧玉指套拦腰劈为两断,但指套上所蕴涵著的一股阴寒之极的真气却沿著刀身而上,
直
攻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脉门,自己不防之下,竟然险些受其所制。好在天魔气神妙无方,对
任
何入体的异种真气具有极强的排他性,卓夫人碧玉指套上的阴寒真气一触及脉门大穴,便
被
体内的天魔气逼出体外。想当初鹰刀初习天魔气时,全身的内力已被卓夫人震散,等于是
一
个毫无内功的废人,可尽管如此,震散在四经八脉之中无法凝聚的真气依然和天魔气互相
冲
突排斥,险些令得他走火入魔疯狂而死,从这点可以看出天魔气追求的是一澄如洗毫无杂
质
的纯洁,凡外来的真气必然会被其强霸的排他性所排斥。
但卓夫人的阴寒真气也非等闲,饶是鹰刀的天魔气反应迅捷,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
手腕脉门处一片寒冷如冰酸麻难当,长刀几乎把持不住堕下地来。鹰刀心中大惊,这种借
著
凌空飞物也能传达真气的神功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之极。
鹰刀还没有从震惊之中解脱出来,一股沛不可当的压力已扑面而来,卓夫人修长如玉
的
手指渐渐在自己的眼前扩大,急速点向自己额前眉心。鹰刀屏息後跃,避开锋芒,提气凝
神
戒备,准备和卓夫人硬拚一刀,然後借劲上跃击破头顶天花板跃上楼顶逃生。
忽然,眼前景象又起变化。只见卓夫人的身影围绕著自己旋转,衣袂翻飞飘然如仙,
袖
底纤指如玉,幻化出千百个指影笼罩住自己全身上下,点点指影淹没了自己的所有视线,
教
人分不清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幻。最令人难受的是,卓夫人的阴寒真气也从四面八方向自
己
挤压过来,使自己如坐冰窖,呼吸困难胸中郁闷之极。
鹰刀眉头一皱,大喝一声道:“卓夫人,且看我这一招!”身子腾空跃起,手中长刀
光
华大盛,犹如冬日骄阳月夜流星一般,一刀劈向虚空,刀气破空之时竟隐约有风雷之声,
正
是他的绝招“日薄西山入”!
强盛至极的惊人刀气自大夏龙雀刀的刀尖狂涌而出,撕碎眼前的点点指影,撞上一股
轻
柔的劲气,两股真气在空中交会,发出一声闷响。原来,卓夫人突见鹰刀的刀气大盛,刀
尖
光华涌现,便知这一刀是鹰刀全身功力所聚,怕自己“漫天碧影兰花指”的刚硬指劲难以
匹
敌,便缩指回袖,以一记“流云飞袖”来抵挡。以柔制刚才是应付这种威猛刚霸的刀气的
不
二法门。
鹰刀一刀劈去,只觉刀气所触之处如中败革,软绵绵的没有丝毫著力的地方很是难受
,
心中不由一紧,知道卓夫人手法巧妙,用柔劲化解了自己充满霸气的刚猛一刀。正在此时
,
眼前指影又现,卓夫人在用流云飞袖化去自己一刀之後,玉指又自袖中袭出,中宫直进点
向
自己眉心。
鹰刀的刀势已然用老,此时变招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应变能力极快,翻身头下脚上向
後
急扑,右脚脚尖却运劲猛然踢向卓夫人的手指。指脚相触,一股大力涌来,使得鹰刀加速
了
下堕地速度。在下堕的途中,鹰刀只觉右脚脚尖一痛,一阵细微的痛楚蔓延全身,显然是
自
己在仓促变招下,脚劲不敌卓夫人的指劲,脚趾骨裂了。
但鹰刀却不怒反喜。因为卓夫人的指劲越是厉害,自己越是能够借其劲力上跃,突破
天
花板登上二楼逃生,而且,卓夫人和自己硬碰一记,招数用老身形受阻,必然在短时间内
无
法调整身法拦截自己。他顾不上右脚的疼痛,在堕地之前用手中长刀在地面上一点,身子
巧
妙的一个转折,已将方才头下脚上的下堕之力转化为上跃的动力急速向天花板激射而去,
速
度之快犹如天际流星。
“多谢卓夫人相送,鹰刀去也!……”鹰刀长笑一声,手中长刀奋力一挥,头顶的天
花
板立时被他击破一个大洞,他的身形笔直地往洞口穿射过去消失无踪。在消失之前,他望
向
远处深情凝望自己的卓思楚微微一笑,眼中柔情无限,似乎在劝慰她无须洛u 灾v 的安危
担
心。
卓夫人由于和鹰刀指脚相交一记,劲力反挫之下,身法一滞略退半步,待得发觉鹰刀
击
破楼顶天花板消失时,方知中了鹰刀这小混蛋的奸计。想也不想便脚尖一点,追著鹰刀的
身
影而去。
她的身形刚刚自洞口穿射而出,便觉一记凌厉的刀风掠来,且听得耳旁鹰刀贱贱的笑
声
:“嘿嘿……早就知道你这老妖婆头大无脑,果然不出我所料,居然真的跟著来了。如果
你
还想留著你那颗臭头吃饭的话,还是乖乖地给我下去罢!……”原来,鹰刀正好整以暇地
站
在洞口旁,笑吟吟地一刀向自己劈来。
卓夫人大惊失色。此时她的身子才探出一半,双脚并未踏足实地,而且她刚刚从楼下
跃
上来,劲力已成强弩之末,在准备不足之下要想轻易躲过鹰刀这居高临下预谋良久的一刀
,
除了立即顺势回落一楼之外,实在别无他法。
真是不甘心呀!己方人多势众,自己的实力又比他高出一截,却依然被这臭小子玩弄
于
鼓掌之间,处处落在下风。鹰刀这小子狡计多端,应变迅捷……此子不除,他日必成祸患
!
卓夫人心中大恨,却也只能无奈地使个千斤坠,将身形顿然下挫往一楼堕去,以躲避鹰刀
这
一刀的锋芒。尽管她变招极快,可还是觉得头顶一凉,平日用来束发的一支翠玉钗被其削
为
两断,满头的乌发顿时披散下来。
被逼退回一楼的卓夫人长发四散神情懊恼地抬头仰望破了个大洞的天花板,心中又羞
又
怒。羞得是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弄得这般狼狈还是生平第一遭;怒得却是明知鹰刀这小
子
就在楼上,可偏偏自己没有办法追上去将他拿住。
卓夫人武功虽高,却不是应变的长才。她站在当地思虑片刻,方才向周围群雄喝道:
“你们留下十几个人分布在这岳阳楼左近,监视鹰刀的踪迹。特别是岳阳楼一带临近的水
域,
要多加派些船只人手巡逻,莫要教他自水路逃跑了。鹰刀此人奸狡无比诡计多端,记住,
只
要有任何一丝异常情况便要出声示警,到时我自会前来增援。
其他人等各回自己所属帮会,协助进行剿灭天魔宫事宜……好了,都散了吧!”
卓夫人血剑在手,群雄自然听其号令行事,当下纷纷遵令四散而去。须臾之间,原本
热
热闹闹偌大一个岳阳楼人去镂空,空空荡荡,大堂之中只剩下幽兰小筑卓夫人座下十余名
侍
女拱卫在卓思楚的身旁。卓思楚见鹰刀在这等劣势之下也能安然逃脱,心中欣慰无比甚是
高
兴,只觉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唇角不禁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但她一转眼望见卓夫人冷然
立
于大堂中的身影,连忙敛去笑容,生怕被其发觉自己暗暗欢喜的心情。
人手安置妥当之後,卓夫人叮嘱手下侍女要好好保护卓思楚。随後,她长袖一挥卷起
身
旁一张椅子向天花板的洞口掷去,自己却往洞口之侧掠去。当椅子从洞口穿射过去时,她
一
掌击破楼顶,另开了一个大洞穿洞而出。有了方才受挫的前车之鉴,她自然怕鹰刀故伎重
施,
拿著大刀在洞口等著自己伸头一刀,所以她多了个心眼,用椅子作饵吸引鹰刀的注意,自
己
却声东击西从别的地方开辟上楼的路径。这也算得上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吧。
木屑四溅尘土飞扬中,卓夫人已悄然登上二楼。她凝神静气谨防鹰刀这阴险小人暗中
偷
袭,但良久过去,并没有半分动静。她定了定神,游目四顾,却赫然发现二楼之上除了地
板
上破开的两个大洞及自己扔上来的一张椅子之外,一切都秩序井然,哪里还有鹰刀的影子
?
莫非这小子在三楼?卓夫人再度确认二楼中没有鹰刀之後,身子便向三楼掠去。这一
次,
她并没有多作停顿,而是全速上掠。因洛uo想到一种可能——岳阳楼临洞庭湖而建,此时
的
鹰刀又怎麽会这麽笨留在楼中等死?只怕现在已经跳水逃生了。
正在这时,她的耳中猛然听见楼外一丝细微的水花声传入耳内,接著便听得有人在大
声
警示道:“有东西落水了,大家快搜……莫要教鹰刀给逃了……”
卓夫人大喜,身子一折返身往楼底掠去。脸上笑容满面,口中喃喃道:“鹰刀啊鹰刀
,
就知道你会借洞庭湖水遁而逃……可你万万不会想到此时的洞庭湖已全盘掌控在我的手心
,
湖上舟船密布,戒备森严。特别是岳阳楼附近一带,就是连根针掉入水中也休想逃过我的
眼
楮……嘿嘿,这次看你还能跑去哪里?”一阵微风掠过,卓夫人几个起落,已掠出岳阳楼
,
往出声示警之处飞行而去。
可令卓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掠出岳阳楼之後的不久,一条人影却从三楼楼顶的一
块
牌匾後翻身跃了出来。只见他手持长刀,浓眉星目,面带一丝懒洋洋的笑容,好似天下任
何
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正是本该水遁而逃的鹰刀。
原来,当鹰刀逃至二楼一刀将卓夫人逼回一楼大堂之後,便飞掠上三楼准备自三楼露
台
跃入洞庭湖中逃之夭夭。但是,在最後的关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猛然想到这看
似
是非常安全的水遁大计在此时也许并不安全。为了围剿天魔宫,整个洞庭湖早已控制在血
剑
盟的手中,可以想见的是,此时的洞庭湖上舟船来往尽是血剑盟的人,自己在这个时候水
遁
实在和送羊入虎口差不了多少。
岳阳楼外笼罩于深深暮色中的洞庭湖在月光的辉映下是如此的平静,不时跳动著片片
粼
光,诱人之极。但鹰刀知道,只要有一丝半毫的微小动静都无法瞒过守候在黑暗中蓄势待
发
的敌人。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在这种追兵在後危机四伏的时候,一般人早已凭著人类求生的
本
能,不加思索地跳入水中逃生了,但鹰刀居然能临危不乱,在千钧一发之刻想到水中潜藏
著
的危险,强行抑止住跳水逃生的冲动。这不仅仅是鹰刀智慧的体现,更体现了鹰刀经过千
百
次生死考验之後所得到一种可贵的经验。那就是,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狗急跳墙,而要
三
思而後行,因为这种时候你每一次错误的决定都可能要你的命,你不会有机会犯第二次错
误
了。
鹰刀略一思索,将身上早已破污不堪的大红新郎服脱下,包裹起身旁的一张椅子扔下
楼
去,自己却翻身上跃,躲在楼顶的一块大牌匾的後面。这叫做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当椅子落入水中时,便有人扯著嗓子示警了。鹰刀偷偷从牌匾後望出去,只见
楼
下水域已被舟船围了个水泄不通,船上的灯光将整个水域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便是只苍
蝇
也难逃他们的眼楮。
鹰刀嘻嘻一笑,望著楼下越聚越多搜寻自己踪影的船只,知道自己的狡计大功告成,
达
到了吸引敌人注意力的目的,便翻身从牌匾後跃了出来。“现在我就是大摇大摆地下楼,
相
信也不会有人出来阻拦了吧?”鹰刀得意洋洋地飘身向楼下掠去。
当他来至一楼楼梯的转角处时,却一眼瞥见一楼大堂中幽兰小筑的众侍女结成剑阵护
卫
在卓思楚的身旁。剑阵中,卓思楚精神萎靡脸色苍白软软地坐在地上,一袭白衣胜雪。
鹰刀心头一热,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她搂在怀中,从此後不再分开。但是
,
理智却告诉他,这麽做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给敌人知道,到那时,自己将再也没有先前那
麽
幸运,能逃出这天罗地网了。
思楚,你等著我,终有一日我们会再度重逢,我们会重新聚首。当那一天来临时,我
将
紧紧拥抱著你,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我们分开,我们将一生一世都厮守在一起,不再分离。
这
是我对你的承诺,有天上的明月给我作证!思楚,你等著我……
鹰刀痴痴地望著远处那道白色的身影,心中柔肠百结,几度欲转身离去,可脚却像是
被
钉子钉住一般,无法移动分毫。分离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聚首,可当分离的时候来临时,才
觉
得离开心爱的人是如此的难。
终于,他咬一咬牙,狠下心肠下定决心离去。他转过身子,飘身至岳阳楼临街的一扇
窗
前,先偷偷观察了一下楼外街道,发觉果如自己所料,静悄悄地没有任何人迹。想来,他
们
的主力大都集中在洞庭湖,陆路上的防守相对来说并不严密,有些疏漏懈怠。
但鹰刀并不大意,先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向窗外扔去。碎银击中远处街边的一棵大
树,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什麽人?!”几条人影从暗处飞射出来,往大树旁急速掠去。鹰刀微微一笑,趁著
他
们在树旁搜寻,无暇顾及这边的短暂时间,轻轻从窗口翻身出岳阳楼外,几个纵跃,已消
失
在黑暗之中。
尽管鹰刀已成功逃离岳阳楼,可前方依然是荆棘重重。如今,血剑盟的势力已遍布岳
阳、
洞庭一带,孤立无援的鹰刀究竟能否逃脱敌人的魔爪?没有人能知道。
天上的明月清冷依旧。
岳阳楼灯火阑珊。
一切都重归平静,仿佛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黑暗之中却似乎隐隐飘浮著一种危
险
的气息,令人为之心悸不已。
第十九章
岳阳,秀水驿。
秀水驿原本是一处驿站,它北倚长江,南靠洞庭,凡北上中原的客
商旅人都须停靠此处作为中转站,凭借渡船渡过宽约百丈的长江北
上。故而,这里逐渐发展成为一处初具规模的小市镇,南北杂货聚
阶ub这里的市集中待价而沽。
一条宽约十丈的官道横穿秀水驿的市集,过了市集之後便分成两条
岔道。一条北上平安渡,是乘船北上中原的必经之路;另一条东进
岳阳城。秀水驿一带颇多低矮的丘陵和错综复杂的小河道,山峦起
伏流水淙淙,正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地形。
候赢和杨四站在距离秀水驿约八里远的一处小丘陵上,远眺过去。
只见整个秀水驿在蔼蔼暮色之中一片宁静,低矮的房舍重重叠叠一
片连著一片,似乎永远望不见尽头一般。秀水驿内漆黑一片,既无
阑珊的灯火,又无喧闹的人声,情形极为诡异。
一阵山风呼啸卷来,将两人的衣袂刮地猎猎作响,一股寒意从衣裳
的缝隙中侵进体内,令人不寒而栗。
候赢深锁眉头,叹息一声回头道:“你怎麽看?”
杨四抬头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明月,也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秀水
驿乃是南来被往的客商旅人聚集之地,就算交换买卖货物的市集已
经关闭,但驿内的酒楼、客店及妓馆却正是经营的黄金时间,是不
可能闸门早就关门大吉的。但是,我们眼前所见却是一片黑灯瞎火
,连半丝灯光人声也没有,唯一的解释便是如今的秀水驿中已经被
某个大帮会所控制,所有的人都被严令不得喧哗外出。嘿嘿┅┅如
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如今在秀水驿内等待我们的很有可能是花溪剑
派的伏兵!只要我们的脚一踏上秀水驿的土地,我们面临的将是一
场异常艰苦的血战!”
候赢的拳头蓦然握紧,指节被握得咯咯作响。他喃喃道:“难道,
我们真的被蒙彩衣这贱人给出卖了吗?还有鹰刀这贼厮┅┅早在忧
雪山庄和他们结盟时,你便曾提醒我他们不可信任,只可惜我一意
孤行,现在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呀!”
杨四苦笑一声道:“现在说什麽都迟了。要说後悔,我也实在後悔
当日在天魔宫中时不该撺掇你出兵围剿花溪剑派┅┅不过,蒙彩衣
对我们的背叛已经昭然若揭毋庸怀疑,可鹰刀是否是同谋还有待商
榷,毕竟他也曾经警告过我们尚须谨慎四字┅┅”
候赢怒道:“你到现在还在替他说好话吗?我们不但错信了鹰刀,
也错信了楚天舒那老贼!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楚天舒身为白道
至尊,又怎麽会帮我们天魔宫?很明显,楚天舒当日上天魔宫说站
在我们这一方完全是诱敌之计。我们正是信任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出
兵围剿花溪剑派,谁知┅┅唉!我们怎麽会这般蠢,居然会去相信
一个白道中人?”
杨四眉头一皱,欲待再辩,可一想之下,觉得候赢正在急怒攻心的
时候,自己无论怎麽说,他都不会听得进去。于是,他话锋一转道
:“掌旗使,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杀出重围
,保存我们天魔宫的实力。如果这次我们全军覆没,那麽花溪剑派
在江南将再无拮抗之辈,整个江南都将是他们的天下了。到那时,
我们天魔宫在川西的百年基业势将断送在我等手中,我们死後拿什
麽面目去见教中的列祖列宗?”
虽然已近寒冬,但杨四的这一番话却使得候赢的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嘶哑著嗓子颤声道:“你说得是!如果今日这一仗我们败了,
我们就是千古罪人,死後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对了,趁著他们
此时还没有发动攻势,我们须得快速後撤,这才有逃生的希望。”
说毕,手一挥招呼传令兵过来,准备发出撤退命令。
杨四连忙阻止道:“且慢!如果我所料不差,在我们的後方必定有
断我後路的大批敌军在虎视眈眈,如果我们撤退的话,岂不正好堕
入他们的囊中?我们要想从这包围圈中安全逃脱,绝对不能後撤,
只能前进!”
候赢惊叫道:“前进?!”前方摆明有花溪剑派近万名战士埋伏在
秀水驿,继续前进和送死又有什麽区别?候赢大为不解。 杨四侧身面对著前方看似宁静实
则杀机四伏的秀水驿,沉吟半晌,
方道:“当前的形势对我方极度不利。前有花溪剑派的伏兵,後有
未知敌人的封堵。兵家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前方花溪剑派
是我们已知的敌人,按我们多日来的观察判断,花溪剑派的总兵力
大约有万人,再加上蒙彩衣在岳阳的援兵,合计也不过万五到万八
人,是我们总兵力的三倍有余。而後方敌人,我们不但不知道他们
的确切兵力,也不知他们兵力的布署、阵型的分布等等各种情况,
此乃兵家大忌。这是我选择前进而不是撤退的原因之一。原因二,
行军打仗就和与人以武争雄一样,最忌士气低落信心不足。正所谓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未战先退的举动,等于明示了己方的实力不
如对方所以才怯战而逃,这势将影响我方战士的士气,导致军心涣
散,并鼓舞了敌军的士气。在这种状态下再回过身来与身後未知的
敌人争斗┅┅嘿嘿,其後果可想而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前方
秀水驿花溪剑派采用的是伏兵战术,既然称为伏兵,只有我们懵然
无知地掉入他们的陷阱,被其攻个措手不及,他们的伏兵战术方能
收得奇效。可是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埋伏在秀水驿,如我料想不
差的话,很有可能就埋伏在秀水驿街道的两旁。如此一来,反而对
我方有利,我们完全可以因势定计,灵活的调整战术制敌先机!花
溪剑派以为我们一定会中他们的计,一定会像个傻瓜一样静静地等
我们完全陷入他们的埋伏圈之後才发动攻势,岂料我们却是有备而
来,到时只须出其不意地主动攻击他们,他们在措手不及之下必然
会乱了阵脚┅┅嘿嘿,他们的实力绝对占优又怎样?只要我们策略
正确,行事妥当,不但可以顺利脱逃,说不定还可以将他们闹个灰
头土脸!”
杨四的这一番分析,条理清楚,对敌我双方形势判断地极为准确,
精辟之极,的确不愧为天魔宫的超级智囊。他的容貌长相平凡普通
,身材矮胖,光从外形看来,应该将他打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扔
进人堆里用放大镜也找他不到的那种类型,平日里的所行所为也从
不显山露水,竭力将自身的真正实力掩藏起来,很少有令人注目之
举。但是在今日这危急之时,只有他才能保持冷静,客观的判断分
析敌我间的形势。
月光之下,峥嵘尽显的杨四,面容还是如往常一般老实和憨厚,身
上的衣饰还是如往常一般朴素和平凡,但在候赢的眼中,却看到了
杨四微眯著的眼睑下潜藏著一双如大海般深沉的眼楮,在眼睑偶一
开合之时所闪耀出的光芒是如此地睿智和凌厉!与此同时,他矮胖
的身形陡然之间居然隐隐让人觉得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不动如山,
渊停岳峙。
候赢心中暗暗叹服不已。他脸容一整,抱拳躬身施礼,向杨四虚心
道:“先生所言,令我茅塞顿开。我身为一军之统帅,不辨敌我间
的形势,只知鲁莽行事,如果不是先生提醒,竟险些再次陷我军于
绝境死地之中,我候赢实在是羞惭欲死┅┅你不但救了我,更救了
教中众战士几千条人命呀,请受我候赢一拜!”说毕,便欲拜下身
去,却早被杨四一把扶住。
杨四道:“掌旗使言重了!大家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同门弟兄,何
须客气?我只不过是在尽我的本分而已。再说,我们仍然身处险地
,这次能不能最终成功脱逃还是未知之数,现在说这种话都还太早
了些┅┅”
候赢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反省之前所
犯的错误,冷静下来,尽最大的努力将教中这几千兄弟全都带回天
魔宫去。在这之前,我刚意识到已经遭人出卖之时,羞愧之下又怒
又急,充满了挫败和绝望的负面情绪,只觉得天昏地暗四面楚歌,
虽然由于身负统帅之责下了撤退的命令,可实际上自己心中的生机
已绝,早已不存活命的希望,一心一意想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玉石
俱焚。但是,经过先生的一番教诲,我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嘿嘿┅
┅我天魔八旗子弟勇冠当世,焉能屈服于花溪剑派这跳梁小丑的区
区诡计之中?”
杨四激赏地望著候赢,笑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便该当如此!
,用失败的教训来鞭策自己,面对逆流绝境决不气馁┅┅”候赢能
如此迅速便从失败和挫折中重新站立起来,实在令杨四安慰不已。
而这也恰恰正是候赢的优点,也是让杨四觉得自己值得辅助他成就
无上霸业的原因之一。人之一生的际遇变幻莫测,一定会有高潮也
会有低谷,犯错和失败都是难免的,但是如果经历了一次重大失败
便再也不能站立起来的人是万万不可能成为领袖群伦的英雄人物的
,只有敢勇于面对失败和错误的人才能从失败中接受教训,才能避
免犯同样的错误,才能以更大的勇气和实力重新站立起来!所有能
成为不败的英雄的人,都是因洛ub这之前他们都曾经经历过无数次
的失败!
现在的候赢或许稍嫌稚嫩了些,在很多方面都有著许多的欠缺和不
足,但是杨四深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经过困苦的磨练和危难的
雕琢之後的候赢,势将成为当代黑道之枭雄,武林之魔君!天魔宫
长老会中那些老家伙垂垂老矣,唯一能将天魔宫重新发扬光大之人
除了候赢,再无他人。不为其他,就因为候赢有著能勇于面对失败
的天赋特质。
每一次的磨难都将是你成长的催长剂,天魔宫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
手中,请好好的加油吧!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当看到你君临天下
威霸四方的天骄雄姿时,将是我一生最值得骄傲的时候。到那时,
天下间又有谁能够阻挡你的无敌之势┅┅蓦的,杨四的脑际闪过一
个身影——鹰刀!对,正是鹰刀。在自己所见过的人中,只有鹰刀
能威胁到候赢。相对来说鹰刀比起候赢更具个人魅力,身上的特质
更趋完美,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胸无大志没有野心,而且
感情太过丰富细腻。一个本身就胸无大志没有野心的人又怎麽能期
望他成就一番无上霸业?除非是赶鸭子上架,为形势所逼。
杨四暂时挥去心中想法,接著道:“掌旗使,那麽你将使用什麽战
术去突破花溪剑派的埋伏圈,带领我们逃出生天?”
岳阳城。
岳阳知府府衙的地窖中,鹰刀悠闲地背靠著冰冷坚硬的石壁,手中
怀抱著一坛美酒放怀畅饮。
他功聚双目,原本陷落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的地窖立时隐约可
辨起来。
这间地窖阴暗干燥密不透风,一道石制台阶自上而下从窖门处延伸
下来,地窖宽阔各七八丈,约莫一人多高,宛若一间地下室。窖中
储藏有百多坛产自各地的美酒,分列于地窖两旁的木架上,除此之
外再无其他杂物。酒坛上布满了尘埃,显然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人
进来打扫过了。不过,这也是一件极洛u鲒M的事,因洛u翰n的气候
湿润潮湿,如果要保证储藏中的美酒不变质,没有必要的话,最好
不要频繁地进出地窖,以免室外潮湿的空气侵入。之前鹰刀之所以
要选择此处藏身,也正是了解到这一点才会毫不犹豫地进来的。
回想起来,从岳阳楼到府衙,虽然中间只隔了三五条街道,直线距
离不过半里之遥,可这一路过来却整整花去了近一个时辰。如果是
放在平时,瞬息之间便可以轻易跨过这段距离,但是在今夜,鹰刀
甚至觉得,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到达府衙而且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迹
已经算是非常侥幸了。
当鹰刀费尽心力,避开血剑盟的侦查网,终于翻过府衙靠街的围墙
,落入花园中之後,他不禁微笑著长出一口气。他妈妈的辣块大西
瓜,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一小半,血剑盟再厉害,也决计想
不到我会躲在岳阳知府的府衙中罢?不过仔细想来,血剑盟虽然势
力庞大,光光浮出水面的帮派就有花溪剑派、幽兰小筑及蒙彩衣属
下的九帮十三派,台底下未知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但是它有一个
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帮派与帮派之间的协调性不够,导致自己有隙
可乘。否则的话,别说逃到此处,恐怕连岳阳楼也无法逃出。
在这地窖中躲他个三五天再出去,相信危险性一定会降低许多。因
为到那时,大局已定,天魔宫就算不全军覆没也会元气大伤,血剑
盟一定会乘胜追击直捣黄龙,饺著候赢的尾巴直逼川西。那麽,留
守在岳阳的人就只剩下些打扫战场的本地帮会或者官府了,届时自
己就是大摇大摆地走在岳阳城的大街上也没什麽大碍了。
想到这里,鹰刀的心中再度泛起对天魔宫的负疚感。如果不是自己
┅┅唉!现在再来後悔又有什麽用?大错已经铸成,还是想一想该
如何补救吧。为今之计,只有竭尽所能逃出岳阳,然後再想法子对
覆灭在即的天魔宫加以援手才是正理。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将手中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闭目调息起
来。在岳阳楼和卓夫人及群雄一战,并顺利躲过血剑盟的侦查网潜
至这暂时安全的地方,都已经使得他有一种心力交悴之感。他的精
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中,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疏忽,因为只要
有一步走错便会落得败亡的命运。这种步步惊心的局势,就算鹰刀
的神经是钢铁铸就的,也是需要一点放松回气的时间的。再加上,
刚才和卓夫人这种超级高手过招,那绝对是一种难得的经验,对鹰
刀武道的修行有著极大的裨益。这也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很快的
,鹰刀神游物外,深深地陷入冥想之中。
蓦地,一阵细微之极的响声从地窖之外传入耳中,将鹰刀惊醒。鹰
刀凝神细听,却是两人的足音快速地向地窖走来。
这麽倒霉?这地窖在平日就是半年也不一定会有人来瞧上一瞧,自
己的运气实在是差得没话说。鹰刀暗叹一口气,功聚双目四顾之下
,总算发现放置酒坛的木架和石壁之间有一道狭长的缝隙勉强可以
藏身,他想也不想便闪身躲了进去。
身子刚刚伏低,便听得地窖厚重的门被掀了起来,月光从门外直射
进来,将门前的石阶四周照得如霜雪一般清亮。鹰刀转头看去,只
见闪进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子身穿著一件韭黄色儒衫,鹰鼻俊目
身材高挑,长得倒是一表人材。而那女子也是颇具姿色,身上披著
一件金色锦裘,烟视媚行袅袅娆娆,眉目之间的春情掩藏不住。
两人的身形一进地窖便迫不及待地相拥在一起。那男子口手并施,
在那女子的娇躯上四处游走,没多久,两人急促地喘息声便回响在
地窖之内。突然,那女子猛地一把推开男人娇嗔道:“死鬼,门┅
┅门还没有关好,莫┅┅莫要被别人发现了┅┅”
那男子嘻嘻一笑,轻佻地在那女子高挺丰满的胸脯上捏了几把,直
捏得那女子两腿发软,眼中春潮泛滥几乎要喷出火来,方才回身去
将窖门关起。
地窖重又陷入黑暗之中。但此时的地窖决不如先前的那麽阴冷如冰
了,相反的,在某个角落中正燃烧著一团无法熄灭的热情。
粗重的呼吸和娇喘声交织在一起,令得整个地窖温暖如春。
鹰刀的肚内不由暗暗好笑。这一对狗男女还真懂得挑地方,居然知
道选中这块宝地偷情,看来人的生理需求冲动起来,连脑子都灵活
许多,只是白便宜了自己,免费看一场热火朝天的好戏。
就在那对男女难解难分之时,鹰刀又听见了门外一道沉重的脚步向
地窖走来。鹰刀一怔,这麽会这般巧?这地处府衙偏僻角落的地窖
,在今夜居然如此吃香,是个人便想往这儿钻?鹰刀不由可怜起那
对依旧沉浸在情欲之欢中,只顾欢娱不闻窗外事的野鸳鸯来。他们
多不容易呀,好歹逮住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热乎热乎,好温暖对方
寂寞空虚的肉体,谁知┅┅唉!人生第一恨事,春梦了无痕呀!
“吱呀”一声。地窖门已被打开,淡淡的月光挥洒进来,在今夜第
三度光顾这曾经寂寞了许久的地窖。
第二十章
听到地窖门开启的声响,地上那对抵死缠绵热情如火的野鸳鸯方才
知道有人要进地窖,一时间都慌了手脚,乱作一团。这二人手忙脚
乱整理衣物时哆哆嗦嗦的模样,比起方才脱衣时的快捷灵敏真是有
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鹰刀依然悠然自得地躲在酒坛架子後面,满心期待著一幕“捉奸”
好戏粉墨登场。因为,他从来人沉重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此人下盘
漂浮不稳,显然是一个不通武功之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
前来取酒的知府府中的家人奴仆之类人物。虽然,此时已近初更,
过了晚膳时刻,这时前来地窖中取酒未免有些怪异。
果然,一盏上面写著一个大大的“丁”字的红灯笼从地窖之外探了
进来,将门口的石阶照得雪亮,来人缓慢地跨入地窖,一身青色仆
服,黑黑瘦瘦白发苍苍,原来是个老仆人。
眼看著奸情即将败露,那男人眼露凶光,向那女人打个手势要她先
觅地躲藏,自己却并不穿衣,就那麽赤裸著上身,从靴筒中拔出一
柄匕首,闪身躲在石阶尽头拐角处的黑暗中。匕首刃口的寒光似雪
,显然,他想杀人灭口。
鹰刀眉头一皱。这麽阴险下流?偷偷情,搞搞别人的老婆,这件事
本来就不够光彩了,但鉴于他是个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
控能力比较差,只要不是逼奸,男女双方都是你情我愿的,外人也
不好过于责怪。但是这小子的所作所为也太不地道了,为了掩饰自
己的奸情不被暴露,居然想杀人,这种事只要是个人看到了都会火
冒三丈!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鹰刀手指一用劲,劲力勃发,轻易地从酒坛的坛口上掰下一小块陶
片扣在手中。只要那男人一有异动,他便准备用手中的陶片当作暗
器,弹射过去点了那男人的穴道。
那老仆人提著灯笼一步一顿地从石阶上走下,战战兢兢地模样不但
令躲在暗处预谋杀人灭口的男子大感不耐烦,便是鹰刀也觉得知府
让这风烛残年的老头在深夜时到这麽偏僻的地窖中取酒未免太不人
道了。万一一个失手┅┅老人家摔坏了没什麽关系,可惜的是那一
大坛好酒。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把声音:“福老爹┅┅福老爹┅┅”显然是
有人在叫那老仆人。
被唤作福老爹老仆人听到叫声,站住身形,回头扯著嗓子答道:“
我在酒窖里,有什麽事吗?┅┅这帮兔崽子,什麽事都要找我老人
家,也不怕把我累死┅┅”他嘟嘟囔囔地向上走去。
“福老爹,老爷叫你取『瀑雪流香』招待客人,你老人家怎麽跑到
这里来了?”那人已奔到了地窖门口。
福老爹哆哆嗦嗦地答道:“取酒自然是要到酒窖来了,难不成到厕
所里去取吗?”
“你老人家糊涂了?『瀑雪流香』这种上等美酒早两年就搬到库房
的密室中珍藏了,又怎麽会放在这里?这次来的可是远从北方来的
贵客,老爷很重视的,你这麽折腾,耽误了送酒的时间,到时老爷
怪罪起来,又要讨一顿好骂了┅┅你还楞著干什麽?还不快随我一
起去取酒?┅┅”
福老爹叹息一声,道:“唉,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对了
旺儿,这次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老爷这麽紧张,居然用他珍藏了
许多年的『瀑雪流香』来招待?”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小姐的丫鬟碧荷说起,说是从什麽『澜
涛雅轩』『纵意山城』来的贵客┅┅其中有一个人,长得像个公子
哥似的斯文秀气,可是我被他看了一眼,却好像突然觉得有一盆冷
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全身冷得跟在冰窖里一样,他的眼光好像有什
麽法术┅┅还有一个人┅┅”
福老爹随著来人步出地窖,随手关上地窖门远去,地窖重又回归于
黑暗寂静之中,只余福老爹和来人的交谈声远远传来。
听到他们的交谈,鹰刀心里不由打了个突,恨不得立时将他们抓回
来细细盘问。“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都是中原武林中独霸一
方的名门宗派。但这两大门派一为白道大阀,另一为黑道霸主,本
该是水火不相融的敌对势力,又怎麽可能走到一起,并同时南下岳
阳和岳阳知府混在一块?“澜涛雅轩”何家乃是古都洛阳的名门望
族,以买卖珍宝古玩起家,任何一件宝物若是经过“澜涛雅轩”鉴
定过是真迹正品的话,立时身价百倍,可说是古玩界的至尊泰斗。
而在武学方面,家传的澜涛剑法更是名震武林。其剑势重攻不重守
,大开大阖有若使刀,和时下武林中崇尚攻守兼备中庸之道的一般
剑法大为迥异,再以长六尺宽五寸的无锋巨剑配合使用,威霸之气
尽显,实是武学上的异数。这一代“澜涛雅轩”的当家主是何劲松
,但在武林中风头最劲名声最响的却是他的长子,身为“四大名剑
”之一号称“澜涛公子”的何暮迟。而“纵意山城”却是以河北巨
盗人称“枪霸”拓拔展翼为首的黑道宗门,打家劫舍贩运私盐无所
不为。拓拔展翼以手中一杆丈二红枪称霸河北二十年,无人敢攫其
锋芒,其名为“纵意八十针”的枪法更是武林一绝。以重达三十斤
长一丈二尺的红枪来施展如绣花一般绵绵不绝、小巧细致的枪法,
这对一般人来说绝对是无法想象的。但是,拓拔展翼却可以。这不
但说明了拓拔展翼的真气已达到了收发自如运用于心的超强境界!
而他对“枪”这种武器的掌握更已到了颠峰极境。
他们到岳阳来究竟是为了什麽?特别是这天魔宫和血剑盟的大战一
触即发之时?鹰刀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 近几十年来,以长江为界的江北武林局势极为错
综复杂,原本被誉
为武林正宗的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禀著清净无为的佛道宗教思想,
渐渐淡出争夺势力的舞台,超然物外。取而代之的是被时下武林称
之为“江北八阀”的新兴势力控制著整个江北地区。“澜涛雅轩”
和“纵意山城”正是江北八阀之一。
与江南武林天魔宫或者花溪剑派一派独大的局面有所不同,江北八
阀势力均衡割据一方,互相之间虽然偶有争端,但极少有大规模的
冲突发生。这并不表示江北八阀的宗主们都是些不吃荤的和尚都是
世界和平的爱好者,而是形势所然不得动弹。因为大家实力相当,
如果自己贸然挑起争端与另一大势力争斗导致自身实力下降,那麽
最有可能的结局便是被窥觑一旁的其他六大宗门连骨头带皮吞并掉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家里好。
但是,鹰刀在今夜却听到了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澜涛雅轩和纵意
山城联袂下江南造访岳阳知府。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本身就是一
个爆炸性的新闻。江北八阀的各大势力实力相当,无论哪两派联盟
,对其它六大宗门都将是巨大的威胁。由此看来,江北武林的势力
版图即将随著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庄的结盟而重新划分了。
然而,这位名唤丁盛年的岳阳知府只是一个地方行政长官,他有什
麽魅力,居然能令得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千里迢迢地南下和他会面
?其中必有蹊跷。鹰刀沉吟半晌,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这次血
剑盟围剿天魔宫的计划中,官府在暗中支持一环,不由恍然大悟。
莫非,血剑盟又将有什麽大计划要行动了?
这是一种毫无来由的明悟,或者说是一种直觉。
销魂蚀骨的呻吟声再度响彻整个地窖传入鹰刀的耳内。原来是那对
热情如火的野鸳鸯一见危机过去,便爱火重燃。鹰刀轻轻叹息一声
,对他们舍生忘死肆无忌惮的精神著实佩服万分。他深吸一口气,
将自己的身法催运至极限,如同鬼魅一般从酒架後滑出,悼uV地窖
的大门。当听到他们二人的喘息声逐渐急促加快,即将进入爱欲交
融的极乐颠峰,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时,鹰刀迅速地拉开地窖门穿
射而出。
明月照大地。真不是一个刺探敌情的好天气呀!鹰刀抬头望著天上
那轮皎洁的月亮摇了摇头。他先跃上身旁一棵大树上,观察了一下
府衙内房屋建筑的布局。见前後共分为三进建筑组群的府衙灯火通
明,廊间屋角偶有身穿甲胄的军士在巡夜,尤以应该是作为饮食起
居之地的第二进建筑组群中穿梭巡视的军士最多,如果没有猜错的
话,丁盛年和澜涛雅轩纵意山城会面的地方一定就在其中的某一间
屋子。
鹰刀并没有忘记他自身仍然处在一个被追捕的境地,然而想要知道
血剑盟下一步计划的冲动和好奇盖过了一切恐惧。
地窖处于府衙的西北角,中间隔著一个小花园。花园过後便是一组
应该是丁盛年内眷居住的房屋组群。再过去,便是定为目标物的第
二进建筑组群了。他脚尖在树上一点,如大鸟一般向前斜掠过去,
穿过小花园,向上一纵,轻易地攀住房屋的檐角翻上屋顶。从地窖
旁的大树到丁盛年家眷居住的房屋组群,这远远十多丈的距离几乎
是瞬间即至。
他轻轻趴伏在屋顶上缓缓移动,在移动的过程中,提聚了全身的功
力将耳目的灵觉发挥到极限。因为他知道,他所窥觑的对手并不是
普通的武林中人,而是出身于“江北八阀”的超级高手,只要有一
丝疏漏,都会引起敌方的警惕和怀疑,到那时,只怕自己便要吃不
完兜著走了。
月光洒落下来,将屋顶映照地如白昼一般。鹰刀皱了皱眉,停止了
自己愚蠢的做法。要想在这种地方隐藏行迹的确是太困难了,况且
从这边的屋顶望过去,虽然能看见对面房中的人迹走动,却不可能
听得清对面的说话,这对自己所实行的“偷听”大计并没有实质上
的帮助。最好是想办法冒充奴仆直接潜入对面的房舍。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鹰刀俯头看去,见一个白发老仆手中
端著一道托盘,慢慢行走在穿向对面房屋的回廊中,盘上装有时鲜
水果,正是先前入地窖取酒未得的福老爹,想来是给对面送水果。
鹰刀大喜,暗叫一声天助我也。他游目四顾,见并无他人,而负责
巡逻的军士还远在另一方拐角处,一时间无法监视到此处,便飞身
下去,悼u伛 R的身後拍拍他的肩膀笑唤道:“福老爹┅┅”
福老爹一惊,转过身子看著鹰刀奇道:“你是谁?怎麽┅┅”他的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鹰刀一指点中肋下穴道软倒在地。鹰刀左手一
托接住福老爹手中的水果托盘,右手已拎住福老爹瘦小的身体向後
飞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儿,鹰刀身上穿著他从福老爹身上剥下来的衣裳,手中托
著水果托盘,脸上带著贱贱的微笑,屁颠屁颠地向对面房屋走去。
秀水驿。
长达三里,宽阔的长街在秀水驿的市集中向前延伸。街道两旁的酒
楼、店铺、妓馆等屋舍在夜色中静穆著,没有了昔日的繁华,也失
去了往日的喧嚣。
整个秀水驿都像是一个被世人遗弃的角落,鸡犬不闻寂无人声。酒
楼店铺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颤动,偶尔发出几声“沙沙”细响
,更增添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之色。
天地间一片死寂。但空气中却隐隐浮动著一股沉重的几乎让人透不
过气来的压力。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尘沙,整条长街黄沙漫漫,使得沐浴在
皎洁的月光下的街景立时朦朦胧胧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长街尽头的一家楼高两层,名为“忘忧居”的酒楼中,荆流云双
手背负在身後,脸色凝重地站立在二楼窗口默然不语。如果他此时
的神情被鹰刀看见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在鹰刀的心中,
荆流云一直是一个平庸猥琐、冲动莽撞,说话行事不经大脑的白痴
型人物。可是,此时荆流云的眼神阴狠决断充满杀伐之气,神情镇
定自若,肩背挺直如枪,浑身洋溢著一种惊人的气势,和平日里给
人的印象大相庭径。难道,这才是真正的“花云双剑”之一的荆流
云吗?难道,他平日里所扮演的骄横跋扈目无余子的纨裤子弟形象
全是一种迷惑他人的手段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此人不但演技绝
佳,其深沉隐忍的城府和心计更是深不可测。
“掌门,天魔宫在前方近八里处的小山谷中已经停留了将近半个时
辰了,一直没有任何异动┅┅莫非,他们猜到我们会在秀水驿设下
埋伏故而裹足不进?”黑暗中,一把粗哑的嗓音响起,打破了沉静
。正是身形肥胖的吕东城。
荆流云并不回头。他冷笑一声,淡淡道:“秀水驿是北上中原最主
要的渡口之一,在荆州、岳阳一带,除了长江上游距离此地八十里
之遥的风陵渡之外,没有别的渡口有如此规模,乃是客商旅人云集
之地。这麽热闹的地方又怎麽会如此静寂无人?只要不是笨蛋,必
定会对现在这种状况的秀水驿起疑心┅┅天魔宫屯兵山谷不进秀水
驿,正说明了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遭到蒙彩衣的背叛,中了我们的
计了┅┅嘿嘿,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不嫌太迟了吗?他们远离川西本
土孤军深入秀水驿,陷入我们的包围圈中,兼且外无援军实力又远
远不如我们,这一场仗不用打也知道是我们赢了。唯一的悬念只不
过是我们能否全歼这批天魔宫的菁英!”
吕东城也笑道:“老爷子这一手耍得实在是漂亮,让人心服口服。
今夜一战之後,整个江南都将是我们花溪剑派的天下了,呵呵!”
荆流云傲然道:“爹爹向来算无遗策,区区天魔宫也敢和我们争锋
真是不知死活!不过,这次若非蒙彩衣从中出了大力,我们也不会
如此轻易地引天魔宫入毂┅┅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鹰刀,如果没
有他的精采配合,事情进行得也没有这般容易。总之,这一次乃是
皇天佑我,天赐良机。巴蜀乃天府之国,富户百万,只要拿下天魔
宫,控制了整个巴蜀,不但能从各大商家手中抽取大量的税银,就
是将浙东私盐运进巴蜀贩卖这一项,我们花溪剑派就能赚个盘满钵
满。有了这笔巨额进帐作为强大的经济後盾,我们就可以挺进江北
逐鹿中原了。”
荆流云这一番话语,不但表明了花溪剑派之所以对天魔宫志在必得
的原因和决心,更表明了花溪剑派欲图称霸整个中原武林的野心。
而这美好蓝图的构画者,正是荆流云口中的“爹爹”吕东城口中的
“老爷子”--原花溪剑派掌门荆悲情,从两人对话的口气中可以
知道,本该死在鹰刀刀下的荆悲情正隐身在幕後操纵著一切。看来
,鹰刀和楚天舒并没有料错,死在鹰刀刀下的或许是阿猫阿狗,或
许是世上任何一人,却决不会是真正的荆悲情。
吕东城“嘿嘿”陪著荆流云笑了两声。以他的圆滑世故,在这种时
候自然不会忘记跟在主子的屁股後面摇几下尾巴,这正是他之所以
能在花溪剑派中立足二十余载屹立不倒的致胜法宝之一。他过了一
会儿,小心翼翼地道:“掌门,既然天魔宫已经知道我们在秀水驿
伏击他们,他们还会送上门来送死吗?”
荆流云眼中突现凌厉之色,仿佛如刀光闪现。他静静地道:“我之
所以要将整个秀水驿弄成这般看似死寂无人的模样,正是特意暴露
我们伏击他们的用意,希望对方能意识到我全军埋伏在长街的两侧
,好知险而退向後撤军。这样一来,他们在士气受损的状态下回撤
,骤然遭遇到蒙彩衣九帮十三派在他们後侧及两翼的伏兵,必然会
阵型大乱溃不成军,然後我们再饺尾而上给对方致命一击。这样做
不但能最大限度的重创天魔宫,达到全歼敌军的效果,更重要的是
可以保全我花溪剑派的实力,将我们的损伤减低到最低限度,我们
还要去接收天魔宫在巴蜀的地盘呢,没有大量的人手怎麽可以?┅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重活脏活就让蒙彩衣的手下去
做好了,我们只要能舒舒服服地享受胜利的果实便行了┅┅”
吕东城脸色一变。和这种人共事可千万要打起精神呀!在这一霎那
间,他有著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他悄悄地在荆流云的身後擦了
擦额上的冷汗,笑道:“高,实在是高!掌门这招借刀杀人之计果
然高明之极,既不用自己出力又能取得最大战果。高!”
荆流云微微一笑。但他的笑容尚未敛去,便听得长街的另一端突然
有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在这静夜中尤显刺耳。他脸色骤然变冷
,侧脸望去,只见在黑暗中,一名身形欣长剽悍的白衣骑士缓缓策
马踏上长街,白衣骑士手执一杆绣著一朵巨大火焰的大旗,旗帜随
风飘扬猎猎直响。
好个天魔宫,居然不退而进?看来这一场硬仗是无法避免了。荆流
云叹息一声,回头冷冷道:“传令下去,准备行动!”他顿了顿,
接著道:“听蒙彩衣说,天魔宫有一个超级智囊名叫杨四,其人身
形矮胖。传我的命令,若遇此人,无论花什麽代价也要立杀无赦,
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让长老阁的『天机组』专门负责狙杀此人!”
杨四?何许人也,难道比候赢还重要?吕东城一肚子的疑问,但他
知道此时的荆流云心情不佳,还是少说几句比较妥当。于是,他答
应一声,消失在黑暗中。
荆流云双眼紧紧盯著长街另一端缓缓前进的白衣骑士,呼吸骤紧,
胸中的心跳也逐渐随著白衣骑士胯下骏马的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慢
慢加快起来。
大战即将来临!
第二十一章
候赢手执天魔宫圣火旗缓缓策骑进入秀水驿。大战在即,可他的心
中却极度的放松,心神晋入一个古井不波的境界,秀水驿中所有的
一切都丝毫不差地映入他的心田。长长的幽暗的街道,街道两旁参
差不齐高矮不平的屋舍,屋舍间蜿蜒崎岖的小巷┅┅一切都是那麽
地平静,好似这里是一个被人类废弃许久的集市。但是,他却知道
,在这沉静的背後潜藏著无数的杀机,他的心灵甚至已经感觉到躲
藏在屋舍、小巷、房顶、树木间花溪剑派过万子弟的压抑的呼吸和
紧张的心跳声。
明月照大地。月光下的三里长街看起来是如此的短,轻轻一眼便能
望见伫立在长街尽头处的“忘忧居”酒楼,若在平时,纵驰快马在
短短的十息时间内便可以从长街的这一端奔行至另一端,但在今夜
┅┅每跨出一步都将是那麽的艰难。
候赢在缓缓步入长街近一里处骤然勒马停住,胯下骏马仰天长嘶一
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只见他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圣火旗往前方掷
去,旗帜循著一个美妙的圆弧形轨迹,如飞鸟一般在空中滑翔而出
,直至不偏不倚笔直地插入土地中。微风卷来,大旗随风飘动。
与此同时,一声三短一长的号角声在秀水驿外响起,其声凄厉悲壮
令人发怵,正是战斗的号角。大地蓦然震动起来,整齐划一的马蹄
声、步伐声如暴雨一般席卷而来,淹没整个大地。
近三百年来规模最大的帮派火拼大战终于拉开了它的序幕。自此而
後,历史的巨轮将整个中原武林推入了烽烟四起争战不休的黑暗时
代。
人流如潮水一般涌进秀水驿。由“独狼”万啸天暂领掌旗使的烈火
旗居中,两侧由左手持长木盾右手持长戈的锐金旗层层保护。顷刻
之间,人流已越过候赢单骑独立之处,将候赢裹入人潮之中。
“忘忧居”酒楼中,吕东城望著声势逼人的天魔宫战士不由口舌一
阵干燥,手心冒汗,心情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舔了舔嘴角,贴近
荆流云的身後道:“掌门,可以下攻击令了吗?┅┅我都有些等不
及了,呵呵!”
荆流云眼楮紧紧盯著人潮中候赢孤傲不群的身影,淡淡道:“急什
麽?他们的主力仍然在秀水驿外,此时发动攻势稍嫌太早了些。叫
槿花堂的弓箭手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不好,他们要用火攻,快
让前面的人回撤!”
原来,天魔宫战士突进到长街一里半处时突然停止不前,两侧的锐
金旗纷纷将长木盾高举过头,将自己及烈火旗同伴的身影隐藏在木
盾的掩护之下,以躲开居高临下之势的花溪剑派弓箭手的攻击。与
此同时,木盾下的烈火旗战士却引燃火箭射向两旁木质结构的屋舍
以及树木等易燃之物。
时近隆冬,风急物燥。在天魔宫烈火旗特制的火箭攻击下,秀水驿
长街两旁的屋舍树木立时迅速燃烧起来,并逐步向前蔓延而去。火
势在冬夜寒风的助力下越来越大,半柱香之後,秀水驿前半条街已
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燃烧的火焰点亮了整个夜空,如同白昼。
由于没有估计到天魔宫会用火攻,而且火势居然会如此巨大。花溪
剑派潜伏于长街两侧的战士在措手不及下仓惶後撤,但为时已晚,
顷刻之间烈火便吞噬了三百多名後撤不及的人。火海中,遍处都是
垂死挣扎痛苦呻吟的人影,被烧毁的房屋整片整片的坍塌下来,发
出一阵阵轰然巨响。
交手第一个回合,天魔宫以伤敌三百、己方却不伤一人的骄人战绩
初战告捷,重挫敌方气焰。但是,区区三百多名战士对于花溪剑派
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当花溪剑派重整阵势卷土重来之後,那才
是天魔宫真正要面对的血战!
就在这时,身後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候赢环目四顾,赫然下
令道:“撤退!”接著,他双脚一蹬,人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激
射而去,等到他弹射而回端坐马上时,已将屹立在长街之中的圣火
旗重新取回手中。他双手一摇手中大旗,烈火锐金二旗便在他的带
领下如潮水一般倒卷而出,退出了秀水驿消失在黑暗之中。
岳阳府衙。
当鹰刀低著脑袋手端水果托盘跨入府衙花厅时,第一个感觉是今夜
实在不应该进来这里的,自己到这里来简直是在送羊入虎口。如果
可以的话,他多麽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自己仍然躲在黑暗的地窖中
欣赏活春宫,而不是站在此地。因为,他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最最不
希望见到的人,一个本该和自己在今夜洞房花烛的女人--蒙彩衣。
花厅并不是很大。厅内布置一式红木家具,靠壁的柜架满是古玩摆
设,墙上悬挂著几幅长长的卷轴字画,鹰刀对字画虽然不是很懂,
却也隐隐觉得似乎是很值钱的样子。四周墙角悬挂著几盏精巧的宫
灯,将花厅映照地如同白昼纤毫毕现。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摆在花
厅正中便占据了整个花厅的一大半,角落中的矮几上燃著一支素香
,清清淡淡的香味飘荡在整个花厅中。
圆桌很大,但坐在圆桌上的却只有两男两女四人。背对著鹰刀坐在
主客席位的正是蒙彩衣,她就是化作飞灰鹰刀也能认得出来。从背
後看去,蒙彩衣乌黑闪亮的秀发垂至背上,体态窈窕,予人一种轻
柔纤弱需要他人呵护的动人感觉。但鹰刀却知道这仅仅是她美丽外
表给人的一种假象,如果你真的相信她是一位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那麽你离翘辫子就不会太远了。
原来蒙彩衣是为了和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结盟议事,方才无法在岳
阳楼和自己“结婚”。蒙彩衣必然认为岳阳楼大事已定,她在与不
在都是一个样,故而由卓夫人前去调度,她自己却跑到府衙来处理
和澜涛雅轩纵意山城结盟之事。不过也幸好如此,如果蒙彩衣也在
岳阳楼的话,自己非但无法逃出岳阳楼,还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坐在蒙彩衣对面的主人席位的是一位年逾四旬、身形瘦小尖嘴猴腮
,身著一件紫青便服的男人。只看他目不转楮盯著蒙彩衣大流口水
的色狼嘴脸便不难猜出此人是岳阳知府丁盛年。在蒙彩衣的左首,
坐著一位仪态万千,长长的秀发像两道小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
香肩处,美得异乎寻常,几乎可以跟蒙彩衣媲美的绛衣女郎。从鹰
刀的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她有如玉琢一般无懈可击的侧脸,
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眸在长而浓密的睫毛的掩盖下忽闪灵动,更增添
了她的神秘感。而在蒙彩衣的右首,坐著的却是一位身形峻伟的年
轻人,他宽肩厚背,两条浓眉斜斜地直插鬓角,脸容阴冷目无表情
,双眼似闭似开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他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
外人。可鹰刀却知道,在整个花厅之中武功最高的就是此人,因为
当自己的脚刚刚跨入花厅第一步时,他便有意无意地瞟了自己一眼
,虽然他很快便又低回头去不再看向自己,但一种沉重的压力始终
跟随著自己,使得自己得以察觉到此人的精神一直贯注在自己的身
上,不曾放松片刻。
这个年轻人的高明实在出乎鹰刀的意料之外。鹰刀在进花厅之前,
便知道在这花厅中的人一定是江北八阀“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
”中的绝顶高手,是以并不敢马虎,故意敛去自身内力,装作平常
人一般脚步虚浮,可没有想到还是被此人看出蹊跷。鹰刀瞄了一眼
歪立在他脚边的阔锋巨剑,立时知道此人即便不是四大名剑之一“
澜涛公子”何暮迟本人,也必是澜涛雅轩嫡系高手。鹰刀再看一眼
蒙彩衣左首的绛衣美女,想起纵意山城宗主拓拔展翼别无子嗣,唯
有一独生爱女名唤拓拔舞,此女美色艳冠江北,乃是武林中极有名
的美女高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以这绛衣女郎的绝世风姿,必是
拓拔舞无疑。
既然知道蒙彩衣就在此地,鹰刀本该拔腿便跑,有多远就跑多远才
是。可鹰刀非但不敢跑,连转身回撤的动作也不敢做。那年轻人的
精神已锁定自己,一旦自己转身退走,气机牵引之下立时会引得他
出手攻击自己。且不论他的武功能否稳胜自己半筹,只须他缠住自
己片刻,然後蒙彩衣和拓拔舞任意一人上前夹击,自己都将难逃束
手就擒的悲惨命运。
退是无法退了,要想活著出去,唯一的办法便是由被动变主动,出
其不意地抢先发难,先制住其中一人为人质再说。
“襄阳温家不但是江南巨富,财可敌国,最重要的是温家乃长江航
运巨子,东至金陵西到巴蜀,沿途各州各县都有温家的货仓码头。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温家代表的是无可计数的财富。但是,听说
襄阳温家和江北八阀中的┅┅”背对著鹰刀的蒙彩衣侃侃而谈,她
的嗓音依然娇媚无比。尽管曾经在蒙彩衣的手上吃尽了苦头,甚至
险些送了性命,可很奇怪的,自己说什麽也无法恨她,反而觉得正
因洛u钗o的存在,自己的生命才能平添许多精采和乐趣,自己才能
觉得生命的美好。
这真是一个极端变态的心理呀!
鹰刀微微一笑,天魔气凝聚指尖在水果托盘上一弹。手中的水果托
盘旋转著,呈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蒙彩衣的耳际向丁盛年激射过去
。口中却笑道:“姓丁的臭猴子!你这麽色眯眯地看著我老婆,有
没有问过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小心我把你的脑袋打成个猪头!”
鹰刀这一击极具技巧。当手指弹出时,天魔劲附于水果托盘上引而
不发,待得水果托盘绕过蒙彩衣射至圆桌上空时,天魔劲方才爆发
出来,将盘中的水果弹开分别袭向对方四人。射向其余三人的水果
都是起干扰的作用,唯有射向丁盛年的水果去势凌厉,似有一击必
杀之势。
这丁盛年长得獐头鼠目一副色狼嘴脸,让人一看便即生厌,相信蒙
彩衣三人对其并没有多大的好感,也不会有什麽很好的交情。可他
毕竟是岳阳知府,是官府方面和血剑盟、澜涛雅轩、纵意山城接触
的代表,若是任其被人狙杀,不但影响到结盟大计,也损伤到各人
的脸面。所以,蒙彩衣三人是非救不可。
鹰刀就是看准这一点,是以不动则已,一动便冲著丁盛年而去。这
叫攻敌必救,接著就是趁著敌方短暂的混乱时机,来个混水摸鱼。
那年轻人虽然早已瞧出假扮奴仆的鹰刀此来必有所图,一直暗中提
防,可也料想不到鹰刀刚跨进门来便即动手,没有丝毫缓冲的余地
,待要提醒诸人已然不及。好在他应变极快,右脚一扫,内劲勃发
将丁盛年的椅子扫断,使得丁盛年一跤摔倒在地,却恰恰避过了鹰
刀的水果袭击。与此同时,他手一抖,脚边的阔锋巨剑已然出鞘,
一阵耀眼的光华闪动,蕴涵著强大真气的一剑劈向鹰刀的右肩。但
他这一剑劈出却颇有留手,不敢倾尽全力施为,因为鹰刀适才言语
中似乎在说蒙彩衣是他的妻子,在没有弄清楚两人的真正关系之前
,自然不能贸然痛下杀手。
蒙彩衣和拓拔舞二人各自一指弹开袭向自己的水果,身影闪动纷纷
飘身攻向鹰刀。
鹰刀却看也不看各人攻来的招数,收手于背後卓立在当场,将全身
的空门暴露在三人的攻击之下,一副毫不抵抗任意宰割的样子。口
中哈哈大笑道:“彩衣,你很调皮哟!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到这里
来风流快活,让我一阵好找┅┅”
鹰刀此刻完全是以自己的性命来博取一个机会。他方才蓦然出手袭
击丁盛年,必然会引得蒙彩衣三人毫不犹豫地出手攻击他,可他却
完全放弃抵抗,并在言语中透出一股和蒙彩衣的关系很暧昧的样子
,脸上更是作出一副“我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大家何必这麽认
真”的表情。暂且撇开蒙彩衣的反应不论,那年轻人和拓拔舞并不
认识鹰刀,而且从鹰刀出手袭击丁盛年开始到现在只不过稍纵即逝
的短短数息时间,换作任何一个人的头脑都不可能在这麽短暂的时
间内作出有效而准确的判断,只会顺理成章地做如此推想:“不管
这个疯疯癫癫的臭小子是否真的是蒙彩衣的丈夫或者情人,但两人
关系暧昧却是一定的,否则这小子也不会胆大到不躲避自己的攻击
┅┅”既然有了这种想法,手底下自然会因为顾忌到蒙彩衣的面子
而收劲撤招不再攻击自己。
鹰刀要的就是这种戏剧性的效果。当那年轻人和拓拔舞收劲撤招的
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果如鹰刀所料,那年轻人在略一犹豫之後,硬生生将劈出去强劲的
一剑收回,劲力反挫之下胸口一滞烦闷欲呕。而拓拔舞却收回踢过
来的一腿,轻轻在空中一个转折,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身姿曼妙有
若凌波仙子,的确不愧于她名字中有个“舞”字。
唯有蒙彩衣在惊见鹰刀之後,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你怎麽会找
到这里?┅┅”可尽管她心中惊诧无比,无法想象鹰刀如何能逃过
卓夫人这一关而找到自己,但是以她对鹰刀了解的程度,知道鹰刀
此来必然不安好心,所以她在惊叫一声之後,击向鹰刀的一掌也只
不过顿了一顿,去势依然不改直直向鹰刀劈去。
鹰刀嘻嘻一笑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说著
,他看准蒙彩衣一掌劈来的来势,将全身天魔气运聚在胸口,硬收
蒙彩衣一掌。只听得一声轻响,蒙彩衣白皙的手掌已印实在他的胸
膛上,鹰刀的身子斜斜向拓拔舞处飞去。却听得他在空中犹自笑道
:“彩衣,这一掌打得我这般痛,你想谋杀亲夫呀!”
蒙彩衣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这麽轻易地击中鹰刀,正在狐疑间,
眼角却瞥见鹰刀的身影已接近拓拔舞,而拓拔舞却连半丝防备的准
备都没有,不由恍然大悟,急叫道:“小心!┅┅”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鹰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使人误解为
他和蒙彩衣是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人,拓拔舞自然不会再提防鹰刀,
乃至有著一种在一旁看热闹的心情。当她见鹰刀被蒙彩衣一掌击向
自己身边,她甚至出于少女善良的同情心而伸出手去想扶鹰刀一把
,以免得鹰刀摔倒在地上太过难看,却不知道她这一伸手等于将自
己整个人都卖给了鹰刀。
拓拔舞的指尖刚刚触及鹰刀的後背,突然觉得脉门一阵酸麻,全身
力气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待得清醒过来时,整个身体已软软地倒
在鹰刀的怀里。而在此时,蒙彩衣的一声“小心”方才传入耳中。
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怎麽会这样?拓拔舞一阵迷惘。
鹰刀神气活现地搂著拓拔舞,左手按在已被他点了穴道的拓拔舞後
背灵台大穴上含劲不发。口中笑道:“灵台一损百脉俱废!你们不
要过来哟,老实说我的手不太稳,万一不小心伤到这位美人的灵台
大穴┅┅你们不想看到这种悲剧吧?我也不想。所以,你们千万不
要过来。还有,我的胆子比较小,受不得惊吓,你们不要做出让我
误解的动作┅┅姓丁的臭猴子!我在说你呢,你一个大男人什麽不
好学,要学乌龟一样趴在地上?难道你想暗算我?我的手好像有些
发抖哟!呵呵┅┅”
他的确应该得意。在处于三大高手的夹击下这种劣无可劣的局势中
,他仍然能运用超凡的智慧和悍不畏死到几乎白痴地精神,抓住了
每一个人的心理漏洞,终于取得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胜利。无论是
谁,有他这种成绩都是应该得意的。对于这一点,连蒙彩衣也不由
心服口服。
鹰刀有人质在手,己方虽然人多势众却也奈何他不得。蒙彩衣在心
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口中却嗔笑道:“鹰郎,能再见到你奴家真的
是好开心,只是你当著我的面还这麽紧紧地搂著别的女人,你以为
我不会吃醋吗?”
第二十二章
灯光之下,蒙彩衣的面容端庄秀丽艳光四射,她的笑容恬美温婉,
有若天使一般纯真无暇,她那似努似嗔微微蹙起的秀眉是如此的惹
人怜爱。
她是人间的天使,更是颠倒众生的魔女。
鹰刀眯著眼楮深深地看了蒙彩衣一眼,叹道:“能再见到你,我更
是高兴,因为这至少代表我还活著。彩衣┅┅彩衣┅┅尽管在这之
前我也从未真正完全信任过你,可今晚,当我在岳阳楼发觉你利用
我对你仅有的一点信任对付天魔宫之後,你可知我的心中有多麽地
失望?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道:“对于你
的背叛,我居然会洛u驮 h,这一点很让我吃惊。不过我相信,从
今而後,我再也不会为你心痛了┅┅”
心痛?他居然会洛u灾v┅┅心痛?蒙彩衣心中一颤,只觉得深埋在
心灵深处的某一根弦突然被鹰刀的这一番话轻轻挑动了起来,发出
一阵阵美妙至极的韵律,在自己的心田久久回荡。这感觉是如此地
奇怪,却又是如此的美妙。
她默默地望著鹰刀,欲言又止。一向来机变无双、语若刀锋的她在
此刻突然觉得已无话可说,她觉得自己心乱无比。
“来人呀┅┅快┅┅快来人呀!”
丁盛年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在墙角沙哑著嗓子喊叫起来。
他脸色发青,显是心中害怕之极。他万万无法想象在这重兵把守固
若金汤的府衙之内也会有鹰刀这种凶贼恶盗随意闯入劫持人质。
屋外的卫兵听见叫喊声纷纷手持兵刃涌将进来,将整个房间挤了个
水泄不通。
那年轻人却眉头一皱,轻轻喝道:“出去!┅┅”他这一声听来似
乎极轻,但挤进屋来的众卫兵纷纷身子一晃,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
,胸口烦闷异常几欲作呕。原来,他是以自身极强的真气注入音波
之中侵袭众人的人耳,破坏他们的身体平衡。但众卫兵只是受其音
波真气的余波影响,他真正要攻击的却是挟持拓拔舞的鹰刀。他借
著出声要卫兵出去的机会,出其不意地用音波真气袭击鹰刀,若是
鹰刀内力不够,必然会被其震晕在地。
凝聚成线的音波快速地侵入鹰刀的耳中,鹰刀在措手不及下,身子
一震脸上血色尽退,方才硬受蒙彩衣一掌时所受的内伤再也压制不
住,一口鲜血立时翻涌上来冲喉而出,尽数呕吐在怀中的拓拔舞身
上。不过他内力深厚,骤遭暗算之下居然仍然能保持身形不倒。那
年轻人见鹰刀在毫无提防下受己“巨澜音波剑”全力一击竟然不倒
,心中不由暗叫可惜。
这“巨澜音波剑”乃是何家不传之秘,专以强劲内力贯注入音波中
偷袭敌方,往往能出奇制胜一招克敌,实是“澜涛剑法”中的救命
杀招,若非何家嫡系子弟不能得以传授。
鹰刀虽然没有被“巨澜音波剑”震得晕倒在地,可这一下子已使他
受伤不轻,若非他天生意志顽强,只怕已软倒在地了。他深吸一口
气,天魔气运转全身,将胸口烦闷的感觉驱走後,干咳几声,嘿嘿
冷笑道:“好一招音波制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正所谓礼尚往来
,我若是不给你们看一点精采的玩意,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顿了顿,突然诡异一笑,道:“我早先在忧雪山庄时,曾从彩衣
手中学过一套真气刺穴的手法,今天特别拿出来给大家卖弄卖弄┅
┅彩衣,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指点。”
他话音未落,手指已快速地在拓拔舞身後游动摩挲起来。拓拔舞只
觉一股热流从身後涌入体内,体温在一刹那间急遽升温,全身暖融
融让人沉沉欲睡,极是舒服。
那年轻人知道自己一击未功之後,必然会遭到鹰刀极端的报复。谁
知鹰刀只不过嘴巴上说说而已,实质上却不见拓拔舞有任何异状,
便以为鹰刀只是危言耸听,正要出言讥刺,却见到蒙彩衣盯著鹰刀
的手指,额上冷汗连连,颤声惊叫道:“桃花千影销魂指?不要┅
┅你不能那样做┅┅”
昔日在忧雪山庄时,蒙彩衣曾经用这套指法来挑逗鹰刀的情欲,谁
知却被鹰刀暗中偷学到这套指法用以反制自己,以致自己险些心灵
失守臣服于鹰刀。对于这套指法,蒙彩衣自然了解其厉害之处,是
以一见鹰刀施在拓拔舞身上,不由大惊失色。拓拔舞虽然出身于江
北黑道宗门纵意山城,但她生性腼腆谦恭自持,比之大家闺秀犹然
庄谨,若是今日无端受辱于众人之前,她非自杀不可。这样一来,
和纵意山城的结盟固然会以失败告终,最怕是惹得拓拔展翼迁怒于
己,平白树立一个强敌,那就糟糕透顶了。
拓拔舞在鹰刀销魂指的挑逗之下,朦朦胧胧如在梦中,突觉丹田内
一股热气上涌流遍全身,热流所过之处如被电击,酸酸麻麻,有说
不出的受用。紧接著,身体越来越软,似乎不停地在下坠,体内最
深沉的情欲被渐渐点燃,鹰刀在自己身体上抚摸滑动的触感越来越
真实,越来越让人沉醉。尽管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拒绝这种感官享受
,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渴望著身後的男人能更紧地拥抱自己,甚至
亲吻自己┅┅
情欲在她的体内如巨浪一般汹涌澎湃,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著她灵敏
的感官。拓拔舞的灵魂从天堂的最高处一直坠落到地狱,又从地狱
的最底层一直漂浮到天堂,生生死死不停地轮回著。这┅┅是什麽
样的感受?
终于,拓拔舞无法忍受体内欲死欲仙的魔鬼感受,“呀”地一声呻
吟出来。伴随著这声令人销魂的呻吟声,一颗晶莹地泪珠缓缓滑落
在她娇艳欲滴满是红晕的脸颊上。
鹰刀暂时停止运功,望著那年轻人邪邪地笑道:“如何?还算精采
吧?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就让她给大家跳一段脱衣舞┅┅啊
,对了,喜欢看脱衣舞表演的人请给点掌声鼓励鼓励!”
“哗!”被拓拔舞的醉人媚态弄得神魂颠倒的众卫兵和丁盛年居然
忘记了自身立场,纷纷鼓起掌来。唉,男人的可悲就在于,男人是
一种生理冲动型动物。
秀水驿。
熊熊火焰吞噬了秀水驿,整个夜空都被这场巨火点亮,如同白昼。
昔日汇聚了无数南来北往客商旅人的繁华集市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若不是集市内的无辜平民在大战之前已被官府和花溪剑派勒令撤
离,这一场大火所造成的损失一定会更加大。
候赢站在秀水驿外看著自己一手导演的好戏,笑道:“杨四先生,
你猜这一场大火下来,花溪剑派要赔多少银两?”
杨四微微一笑道:“少说也要个一二十万两银子罢!不过银钱上的
损失倒在其次,声誉上的损失却是无法弥补的。花溪剑派号称白道
名门,如今为了一己之私而弄得整个秀水驿毁于一旦,造成几千平
民百姓无家可归┅┅呵呵,不但惹来民怨难平,还要饱受和他们同
穿一条裤子的朝廷官府方面的责难。换作我是荆流云,我也要焦头
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著,两人不禁同声大笑起来。
两人出身于被世人称为邪魔歪道的黑道巨宗天魔宫,不但对火烧秀
水驿造成民居被焚毁一事毫无内疚,反而津津乐道花溪剑派即将要
付出的惨重代价。如此看来,天魔宫之所以被人鄙弃也有其一定的
道理存在。
就在此时,一道尖利的短笛声自秀水驿中传来,接著天空中蓦然盛
放出一朵巨大的绚烂无比的烟花。
杨四面容一紧,正容道:“看来荆流云这小子要发起总攻了。如果
我没有猜错的话,短笛声是花溪剑派进攻的信号,而烟花则是要求
蒙彩衣九帮十三派联手缩小包围圈的信号┅┅掌旗使,时间差不多
了。当花溪剑派从秀水驿一冲出,就是我们顺利大逃亡的开始。请
下令各旗掌旗使做好突围的准备。”
候赢望著远方仍然在燃烧著的秀水驿,点了点头道:“是成是败就
在此一举了!愿皇天佑我天魔八旗能顺利突围,返回魔宫。”说毕
,手一挥招来随身传令兵,将命令传达下去:“疾电、长风两旗在
前作突围的主攻,烈火、锐金两旗拖後作防守,厚土、黑水两旗居
中策应。当号角声响起,就全军向秀水驿西侧山林全力突围!”
根据先前和杨四一起拟定的作战计划,首先由候赢率领烈火、锐金
两旗突入秀水驿,火攻花溪剑派,然後迅捷地回撤。火攻的目的并
不在于能给花溪剑派造成多大的伤亡,而在于用小胜来猛挫敌方的
锐气,提升己方的斗志。最关键的是,大火阻隔了花溪剑派立时反
扑的力量,给自己下一步行动提供了时间上的保证。而且,居于绝
对优势的花溪剑派骤然间遭受重创,急怒攻心之下只会想著如何以
残忍的手段回敬自己,而忽略了其它的细节,这样一来,就会使自
己下一步行动有了可乘之机。所以说,火攻花溪剑派乃是一招一石
三鸟之计,好处多多。紧接著的第二步计划是,用陷阱和机关埋伏
于秀水驿外。当候赢进入秀水驿火攻花溪剑派时,其余四旗便在秀
水驿外构筑简易的陷阱和机关,在大火的阻隔拖延下,陷阱机关的
布置进行得异常顺利。虽然这些简易的布置并不能对战局的胜负起
决定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打乱花溪剑派的行军部署,让花溪剑派
在短暂时间内乱成一团,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这就为接下来的逃
亡大计提供了最大的保障。
逃亡突围的路线并不是穿过秀水驿,而是避过秀水驿花溪剑派的重
兵,取道秀水驿西面的山林。虽然秀水驿西面山林的道路崎岖难行
,但它的好处在于防守薄弱,不像秀水驿一般有重兵驻守。由于花
溪剑派的主要兵力都驻扎在秀水驿中,当他们冲出秀水驿陷入陷阱
机关的混局牵制时,自然就无法立时组织起有效防线来阻挡己方的
突围,等到花溪剑派重整旗鼓之後,己方早已突破防守,远离秀水
驿了。
就在候赢传令下去不久,大地蓦然震动起来,天地之间仿佛都充斥
著远处花溪剑派上万子弟的喊杀声。在秀水驿大火的掩映之下,无
数的人影从秀水驿中冲杀出来。
候赢和杨四望著远处的人潮,心中也不由暗暗佩服花溪剑派果然是
名门大派,门下子弟的行动不但迅捷快速,且组织严谨,绝非普通
江湖门派一般是一群乌合之众。候赢手一举,身後的三名号角手将
腰间的号角举起唇边,凄厉悲壮的号角声划破夜空,传达到每一个
天魔八旗的战士耳中。
疾电旗和长风旗是天魔八旗中机动力最高的骑兵部队。疾电旗是装
甲重骑兵,不但全身甲胄,连胯下马匹也是全副武装,不怕弓箭。
一向以来,疾电旗都是天魔八旗每一次大型攻击的主力部队。而长
风旗却是轻骑兵,主要担任侦察敌情的斥候任务,虽然不像疾电旗
那样有很好的装甲防御身体和马匹,但长风旗中的战士是天魔八旗
中身手最敏捷武功最好的精英战士,个人的平均战力为整个天魔宫
之冠。候赢这次就是要用这两旗快速、善于攻坚的特点来撕破敌方
的防线。
疾电旗掌旗使“魔枪”黎烈河身形粗壮浓眉大眼,一看便知是一个
天生豪爽之人。他哈哈长笑一声,望著离自己三丈远处端坐马上,
年轻俊朗意态悠闲的长风旗掌旗使“万里飘尘”任照昏笑道:“任
兄弟,我和你打一个赌。我们谁先冲过前面的山林,到达八十里外
的风陵渡口就算谁赢。输的人不但要请对方喝酒,还要请对方旗下
的战士们一并大吃一顿。你敢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任照昏笑道:“有什麽不敢的?你每次和我打赌都是输,难道这次
会有奇迹发生?就怕你没有这许多银子,付不起这许多酒帐!”
黎烈河哈哈笑道:“谁胜谁负此时言之过早,一些等到了风陵渡口
再说。”说著,他回头向身後疾电旗的战士们大声叫道:“孩儿们
,要想大吃一顿的就多卖点力气跟著我走呀!哈哈┅┅”
他从马匹座下取出一杆铁枪,在身後众战士兴奋的叫喊声中,也不
和任照昏打声招呼,便一夹马腹,人马合一,如电一般率先向前激
射而去,须臾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任照昏笑著摇了摇头。也一声令下,跟随著前方疾电旗众战士的身
影策骑而去。而此时,身後花溪剑派的喊杀声已渐渐推进,如在耳
边。
第二十三章
当鹰刀暂停运功之後,拓拔舞方才稍稍回复神志。她黛眉深蹙,泪
水涟涟地望著花厅内众人充满色欲的眼光,心中羞愤欲死。如果不
是被鹰刀制住穴道,她一定会咬舌自尽,只可恨此时的她全身劲力
全失,连根小尾指也无法动弹,又如何能够自尽?
最可恨的是,体内仍然有一波波销魂的余韵传来,刺激著自己的神
经末梢,令得自己的身体特别敏感,而身後的男人却依然拥抱著自
己,温暖的大手依然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後背,那动人心魄的触感┅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身体的直接反映却告诉自己,自己居然如同
著了魔一般地留恋著那种感官享受。
心理上的羞愤和生理上的快乐,这两种极端相反的情绪互相交织在
一起,使得拓拔舞有一种自己并不在人间,而是身处梦幻魔界的幻
觉。
“如果,你现在放了拓拔小姐,看在蒙姑娘的面上,我何暮迟可以
答应阁下既往不咎,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以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
的实力,天下之大就再无阁下的容身之处了。”那年轻人缓缓站起
身来,眼中精光暴闪,一字一顿地说道。原来,他果然是时下武林
年青一辈最杰出的高手“四大名剑”之一,澜涛雅轩少主,“澜涛
公子”何暮迟。
鹰刀此人的手段卑鄙下流令人发指,只要是稍有正义之心的人都会
恨不得一刀将他砍为两段,何暮迟也不例外。可拓拔舞此时命悬他
手,无法用武力来解决,何暮迟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用这种威吓的
手段,希望眼前这个混蛋能惧于江北八阀的声势放了拓拔舞。
何暮迟这一番话说得威恩并施在情在理,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
慎重考虑到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咱ub武林中的地位和势力而作出妥协
。但蒙彩衣听了,却不禁微微摇头。这话吓唬别人或许行得通,若
鹰刀也是那种吓吓便听话的好孩子,那他就不是鹰刀了。
却见鹰刀脸色一变,道:“原来你是澜涛雅轩的少主,四大名剑之
一何暮迟?我┅┅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早知你就是何暮迟,我也就
不干这种傻事了。也罢,既然何公子这麽宽宏大量,那麽只要何公
子答应在下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就把人放了,然後要杀要剐任由公
子处置。”
蒙彩衣不由微微一怔。天不怕地不怕的鹰刀几时变得这麽畏首畏尾
了?这哪里是自己认识的鹰刀,莫非他转性了不成?很奇怪的,她
的心中居然隐隐有著一种失望。
何暮迟料想不到鹰刀居然如此好说话,心中大喜。暗道:“这小子
果然惧怕了澜涛雅轩和四大名剑的名头,不敢与我为敌。只是这小
子看上去一脑袋的精明,实际却傻得可笑。我虽然答应他不取他性
命,可没有说不伤害他,等他一放了拓拔舞,我便出手制住他,废
了他的武功,打断他的手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报他侮辱
拓拔舞之仇┅┅说不定如此一来,拓拔舞感激我埙uo报仇,就此答
应了我和她的婚约,为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的结盟加上一道重要的
砝码。最重要是,拓拔展翼只有拓拔舞一个独生爱女,若自己娶了
拓拔舞,他日纵意山城终会落入自己手中,对自己将来的鸿图霸业
有著说不尽的好处┅┅”
何暮迟心中在展望著美好前景,可他心机深沉,脸上不露半点声色
,依然冷冷道:“有什麽要求?不妨说来听听┅┅”
鹰刀嘻嘻一笑道:“正所谓人无信不立,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是要
说话算话一诺千金,我虽然没有何公子你这般大的名头,却也知道
这个道理。先前,我曾经答应厅内这许多人,要拓拔小姐跳脱衣舞
给大家看,可我既然要放了拓拔小姐,这脱衣舞自然是不能让她为
我们跳了。但是,我不能说话不算话呀?所以,我的要求便是┅┅
”他顿了顿,接著道:“请何公子代替拓拔小姐给大家跳一段脱衣
舞如何?┅┅呵呵┅┅机会难得,大家快点鼓掌欢迎何公子献舞一
曲!何公子的身材虽然不如拓拔小姐婀娜多姿凹凸起伏荡人心魄,
可我相信美女跳脱衣舞大家一定看得多了,威震江湖的四大名剑跳
脱衣舞大家有谁见识过?这种机会若是错过了就要後悔一辈子┅┅
呵呵,真是想想都让人兴奋!”
鹰刀越说越高兴,到後来简直是口沫四溅眉飞色舞,根本不去理会
何暮迟愤怒地几乎可以杀人的眼光。对于他来说,能够耍一耍如何
暮迟这种自持身份眼高于顶仗势压人的世家名门子弟,实在是这世
间最好玩的游戏,何暮迟越是愤怒,他反而越是开心。我鹰刀何许
人也?我可是从小被吓大的,居然敢恐吓我?
蒙彩衣听见鹰刀居然提出要何暮迟跳脱衣舞的条件,不由地暗暗好
笑。原来鹰刀还是自己所熟悉喜爱的那个鹰刀,没有半分改变。尽
管鹰刀的胆子有时未免大得太没边了,不将任何强权势力放在眼中
,仅凭著自己个人的喜好嘻笑怒骂率性而为,让人时刻担心著他的
生命能否继续延续到明天,可这也恰恰是他吸引人的魅力所在。有
他在身旁,你永远不用担心自己会寂寞。
鹰刀呵鹰刀,这世间若没有了你,还有何乐趣可言?在这一刹那间
,一股对鹰刀的激赏和喜爱涌上蒙彩衣的心田,使得她第一次意识
到,原来鹰刀在自己的心中居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她不禁在心中
低问自己:“今夜之所以要偷偷离开岳阳楼,将调度大权交给卓夫
人,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和澜涛雅轩、纵意山城结盟吗?或许,为
了避开直接面对被自己背叛的鹰刀,不忍直接刀兵相向,亲手伤害
鹰刀,才是自己要逃离岳阳楼来到此地的真正心意罢┅┅”
想到这里,蒙彩衣不禁心中一颤。她修习的媚功是一种纯粹以精神
力驾驭内力的魔功心法,最忌动情,只有完全舍弃七情六欲的束缚
,媚功方能大成。这种媚功的玄理类似于佛家的禅功,都是注重心
灵的修炼,都是依靠断绝七情六欲,来帮助自己渡过练功时产生的
能导致走火入魔的种种幻觉。所不同的是,禅功由道入手,崇尚自
身的苦修,以己之力普渡众生;而媚功由魔入手,崇尚媚惑众生,
假诸外力成就自己。所以,她如果动情,就如同得道高僧动情一般
,苦修多年的媚功便会如冰雪消融一般逐渐减退,运气好的话只是
内力全废变为常人,如果运气不好,则会散功而死痛苦不堪。
蒙彩衣微微叹息一声,收摄心神,对著鹰刀微笑道:“鹰刀,你也
应该玩够了吧?你究竟想怎样,还是痛痛快快说出来罢┅┅”
她话音未落,何暮迟已惊叫一声:“鹰刀?他就是浪子鹰刀?”
秀水驿。
强弓劲矢划破夜空,如雨点一般疾掠过来。无数花溪剑派如狼似虎
的战士们挥舞著手中兵刃,排山倒海一般冲出秀水驿掩杀而至,呐
喊声刺破了苍穹淹没了整个大地。在远处秀水驿熊熊火焰的辉映之
下,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杀气腾腾地狰狞面容和手中兵刃一道
道阴冷的寒光。
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
烈火、锐金二旗战士们在候赢、杨四等人的率领下,埋伏在一道长
约里许的斜坡之後,心情紧张地注视著前方的敌人,心中泛起一阵
阵地紧张和兴奋。再有五丈,敌人便会推进至己方所设置的陷阱中
了,当敌人卒不及防堕入陷阱之後的那一刹那混乱,便是搏杀敌人
的最好时机。
杨四侧过头去,望了一眼身旁的风散花。只见她神情落寞地看著前
方,脸上一片平静,无忧无喜,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
。她的躯壳仍在这里,但她的灵魂神志却不知徜徉在宇宙的哪一个
角落。
对于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女孩,杨四一直将她如公主一般宠爱著
、关心著。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一个人的生命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
要的话,那她一定是这个时常在自己眼前撒娇淘气的风散花。杨四
很清楚自己对风散花的感觉,可他一直将这份弥足珍贵的情愫深埋
在心间,不敢向风散花表达出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配拥有风散
花这般美好的女孩,自己容貌和身材上的瑕疵使得他永远不敢迈出
第一步。
依然记得散花十四岁时的某一天清晨,娇俏可人的她梳著小辫拉著
自己的手,指著魔宫後山试剑峰陡峭的山腰中那一树迎风盛放的桃
花哀求道:“我想要一枝桃花插在瓶中,放在我的床头,每天起来
第一眼便可以看见它┅┅四哥,你去摘一枝来送我罢?”那时的自
己也不过十六岁,轻功根基尚浅,根本没有能力去帮助她实现愿望
,只能好言抚慰说到别处另外找一株桃花采来送她。但是,当自己
费尽心力采了许多桃花给她的时候,她却撇著嘴将那些桃花扔在一
旁,两眼仍痴痴地望著山腰里那树桃花说:“四哥,这些桃花很漂
亮,但在我心里还是觉得山腰里的那树桃花才是这世上最美丽的┅
┅四哥,也许你觉得我很傻,都是桃花,为什麽我偏偏就一定要山
腰里那一树呢?也许┅┅也许正因为山腰里那一树桃花是极难采到
的,我才喜欢罢┅┅越是不能得到的,我越是喜欢。我是不是很奇
怪?┅┅”就在她轻轻说著“越是不能得到的,我越是喜欢”这一
句时,自己从她的眼楮里读到了那一份执著和坚定。
粉红的桃花散落一地,甚至有几瓣桃花飘落在她的发际、裙角和衣
袂上,让人无法分辨究竟是她的容颜美丽还是桃影动人。就在那一
个清晨,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心中便永远镌刻上她动人的容颜,
今生再也无法磨灭。
“越是不能得到的,我越是喜欢。”
那次是桃花,那麽这次是不是鹰刀?杨四心中一片炙痛,从侧面望
过去,他仿佛又看见当年桃影纷飞中,风散花微翘著唇角痴痴望著
山腰那树姹紫嫣红的桃花时,那执著而坚定的眼神。
蓦然间,一股深深的懊悔涌上杨四的胸口。应该让散花先行和任照
昏、黎烈河等人一同突围才是,留守在此地正面对抗花溪剑派,对
于神情恍惚不在状态的散花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为什麽这麽糊
涂?早在散花从岳阳楼见过鹰刀回来之後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反常情
绪,自己便应该察觉到她的绝望、哀伤和无能为力。看来,散花对
在岳阳楼孤军奋战的鹰刀太过担心和悲观,以致完全迷失了自我,
迷失了生存的方向。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这种状态的散花又如
何可以应付眼前的危局?
散花呵散花,你这是何苦?
杨四微微向风散花处挪了挪身子,正要叮咛她几句,却听到一片哀
嚎声从前方传来。原来,冲在最前方的花溪剑派战士已经堕入己方
所布置的陷阱和机关中。己方布置的机关很简单,只是将五六枝丈
许长、手臂粗、前端削尖的圆木用长藤绞成一排,并利用秀水驿野
外复杂的地形和黑暗的环境作掩蔽隐藏,让人无法发现。只要一有
人触动机关,成排的尖木便会如箭矢一般弹射出来,置人于死地逃
无可逃。这种机关布置简易,杀伤力巨大,一般武林好手在准备不
足的情况下绝对无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以,它特别适合大
规模的夜间野战。至于陷阱就更简单了,只须将随身淬有蛇毒的钢
针插在地上,人脚一踏上,功力稍差的自然一命呜呼,功力深的也
免不了头晕目眩口吐白沫,丧失作战能力┅┅也许有人会责怪天魔
宫行事太过卑鄙下流,但既然称之为黑道巨宗,不下流一点未免有
些名不副实了。只是蛇毒提炼不易,这毒针陷阱很少用于实战中,
即使用,陷阱布置的范围也不会很大。
杨四叹了口气,知道时间已经不允许自己再对风散花说些什麽。恰
在此时,候赢一道征询的目光向他望来。杨四只得强迫自己将心神
从风散花处拉回到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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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3)
至少要在此地和花溪剑派对抗上半个时辰,才能完全保证前方的长
风、疾电两旗有足够的时间撕破敌人的防线,打开逃生的缺口。因
此,无论即将来临的战斗有多麽地残酷,付出的代价有多麽沉重,
为了大局著想,就是战斗到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将
花溪剑派的主力部队拖在此地,不让其分兵出去拦截长风、疾电两
旗,切断己方最後的逃生通道。这是自己和候赢两人经过长考商量
之後所定下的逃生大计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那
麽可以想见的必然是天魔八旗被敌方屠戮殆尽的悲惨结局。
杨四自然十分清楚这一战的重要性,故而尽管很是牵挂风散花神游
物外的可忧精神状态,可身为天魔军主帅候赢的首席幕僚,他身上
所担负的职责正在提醒著他自己,必须抛开个人感情上的困扰,全
身心的投入到战斗指挥中去。
前方的花溪剑派采取的阵型是战场上最为常见的一字长蛇阵。这种
阵型最大的优势是可以将自身的攻击力发挥到最高,完全是前赴後
继至死方休的最惨烈打法,一般来说,敢于采取这种作战方式的都
是实力呈压倒性优势的一方。从理论上,花溪剑派这麽做并没有错
,因为花溪剑派无论是在兵力的数量还是地形的熟悉度上都要远远
超过己方。
“但是,如果认为理论上能成立的东西在现实中也能轻而易举的实
现的话,那这个世界还会有『意外』这回事吗?没有『意外』的世
界,那将是什麽狗屁世界?”杨四微微一笑。这个在情场上软弱失
意的矮胖子在战场上的表现完全是另一回事,所迸发出来的强烈自
信简直让人感到恐怖。多年後,领教过杨四在战场上如鬼斧神工般
出神入化技巧的鹰刀对他的评价是:“这个死胖子,如果把在战场
上发挥出来的自信,分一半到把马子上面,我浪子鹰刀就只有躲到
哪个角落里去种田打光棍的份了┅┅”
望著因洛ub卒不及防的情况下踏入陷阱机关而混乱不堪、阵型大乱
的敌军,杨四依然冷静地在脑中计算著攻击敌方的最佳时机。这一
记重拳击出,务必要打击在对方最薄弱的环节,使对方的整体攻势
化为乌有。以最小的攻击来达到最大的战果,这一向是杨四作战的
风格。
诚然,一字长蛇阵是最具攻击力的阵型,但是攻强守弱也是这个阵
型的最大缺陷,一旦进攻受阻,便会出现士气受挫战力衰竭,前进
不得後退缓慢的尴尬境地。到那时,本就防守脆弱的阵型将无法阻
挡来自两侧的打击,如果整个阵型不幸被敌人从中间切为几断,不
能兼顾首尾,那就是整个阵型的崩溃之时。
“至少来个偃月阵型才有富有挑战性嘛!没想到荆流云居然蠢到以
为用长蛇阵就可以扑灭我们,真是有够白痴的。不过,以他这种从
没有大规模作战经验的大少爷来说,没有象街头地痞干架一样来个
蜂拥而上展开大混战,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呵呵┅┅”杨四在看
清敌方阵势之後,心里是非常高兴的。很显然,敌方的统帅明显缺
乏大规模作战经验,排兵布阵的水准极为低下。
以一字长蛇阵进攻的花溪剑派在冲入天魔军布置的陷阱机关区域时
,无可避免地触动了机关。整片整片的尖木从隐蔽黑暗的角落中激
射出来,强劲的力道足以贯穿两三人的胸腹,带出大片大片的血水
透背而出。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战士,往往是在口中大喊著“冲啊
,杀啊”的极为兴奋的状态下被长长的尖木刺穿胸背倒地而死,死
状虽然很凄惨,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如吃了兴奋剂一般又爽又开心
。而侥幸逃过尖木机关的战士,惊魂未定地继续向前冲去,却突然
会觉得脚底一痛,紧接著是痛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体渐渐
麻痹四肢不受指挥,等到意识到中毒时,身体已经在惯性的带动下
直直向前摔去。随後,这些人不是一命呜呼就是口吐白沫,再也没
有站起来的能力了。
还没有接触到敌人的影子,便眼睁睁地看著战友莫名其妙的死在地
上,死状之凄惨简直让人连隔夜饭都想呕吐出来,这麽诡异的战斗
怎麽打?强烈的恐惧紧紧抓住了接踵而上的花溪剑派每一个战士的
心脏,狠狠地蹂躏著。生命只有一次,明知是送死,再蠢的人也不
会这麽干。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前进的步伐,胆子小的人
甚至就这麽停止了脚步,不再跨前一步。就这样,前面的战士不再
进攻,可後面不知底细的人群继续蜂拥而上,一时间阵势大乱,先
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早已烟消云散。
“是时候让这些没见识过大场面的街头小混混领教一下我们天魔八
旗的真正战力,领教一下战争真正残酷的一面了┅┅”杨四再度微
笑起来,眼中泛起一道凌厉而无情的刀光。他向不远处的候赢点了
点头,两手作出一个包夹的姿势。
候赢长笑一声,正面的血战终于开始了。在候赢的授意下,传令兵
吹响了两短两长战斗的号角。
风卷云涌。
今夜注定是一个血腥而残酷的夜晚。
第二十四章
左手持盾右手持戈的锐金旗一分为二,分从左右包抄花溪剑派的侧
翼,快捷有力的从中部切断了敌军的一字长蛇阵。与此同时,烈火
旗的弓箭手们猛然从山坡後探出身体,强弓劲弩无情地射向处于腹
背受敌之势的敌军前方部队。
两军甫一接触,天魔军便呈现出一种横扫千军当者披靡的逼人气势
,尽管在兵力上依然居于绝对劣势,但其严谨的组织和有效的攻击
能力在後方杨四的指挥之下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得天魔军的战力得
以倍计的提升。而反观花溪剑派,原本就有些混乱的阵型根本无法
遏制天魔军锐金旗来自两侧的攻击,很轻易地便被切断了前後的联
系,组织和调度陷于完全崩溃的境地。
昔年“武尊”凌空行草创天魔八旗之初,特别为锐金旗设计了长戈
这种武器时,曾经遭到教中众人大力反对,认为长戈过于笨重难以
在实战中灵活施展,特别不利于街巷混战单打独斗。但凌空行却力
排众议,坚持使用一丈三尺长的长戈作为锐金旗的主要攻击兵刃,
不为其他,就因为它在野战时所发挥出来的强大攻击能力。一个手
持长戈的战士和一个手持短兵刃的战士单打独斗比武争胜,以短制
长,只要两人功力相若,时间一久,长戈非败不可。但是,如果十
个长戈军和十个短兵相接,联接成阵势的长戈军必然是气势如虹,
千军辟易。凌空行创立天魔八旗的宗旨不是为了与人比武争胜,而
是为了在大规模的帮派冲突中取得胜利。後来天魔八旗横扫江南无
人匹敌的事实也的确证明了凌空行的高瞻远瞩。
锐金旗长戈军结成阵势,在花溪剑派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展开了几
乎可以称作是屠杀的攻势。长戈军的每一次冲击,都能在荒野上留
下一大片肢体破碎的尸体。面对著这种威力强大至无可抵挡的战争
机器,花溪剑派的战士们心胆俱寒,泛起一阵阵无力感,几乎完全
丧失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花溪剑派勉强组成剑阵,倚仗兵力强盛的优势,顽强抵抗天魔军如
快刀切割一般的攻击。但是,阵型打乱调度失灵的弊病也在此时凸
现出来,带来最直接的後果便是攻击乏力防守脆弱,如同肉在砧板
上,任由对方快意的享用。
兵败如山倒。花溪剑派仿佛被天魔军这一记重拳打懵过去,不知所
措。他们万万料想不到占据天时地利,兵力呈绝对优势的己方居然
是一接触天魔军,便损兵折将陷于险恶之极的劣势。如果不是己方
的兵力实在太强,只怕连稍作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就溃不成军四下
逃散了。
就在他们斗志全失,无心恋战之时,一阵刺耳的长笛声自秀水驿中
传出,正是撤退的信号。花溪剑派所有幸存的战士们均长出一口气
,边抵抗敌方的攻势,边缓慢後撤。
人流如潮水一般缓缓退回秀水驿。作为战场的荒原上留下了成千上
百具横七竖八的尸体,鲜红的血液几乎染红了荒原上的杂草、小溪
、山石。尽管夜风呼啸,可空气中依然充斥著浓浓的血腥气息,笼
罩在荒原的每一个角落,经久不散。
战斗几乎可以说是刚刚展开,便到了结束的时刻。间隔时间之短,
战况之激烈,死伤人数之众都远远超乎想象。这一战下来,遭受重
创的花溪剑派少说折损了近两千名战士。这是花溪剑派在事前万万
无法料到的。
秀水驿内。胖胖的吕东城望著灰头土脸惨败而回的帮众,脸上神情
一片惨白,不禁深吸一口气惊道:“谣传在『武尊』凌空行执掌天
魔宫的全盛时期,天魔八旗便已号称不败雄师,横扫江南而无抗攫
之辈,我本不信,以为是夸大其词以讹传讹。岂知今日一见果然名
不虚传,甚至犹有过之┅┅”
不可思议地连输两阵,属下弟子死伤无数,这种让人沮丧至无颜见
江东父老的丢人战绩已经令荆流云想挖个地洞藏起来不想见人了,
可耳边偏偏传来吕东城唧唧歪歪、不识时务的赞叹声,惹得他心中
烦闷异常,直想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砍了身边的“猪头”。
心浮气躁的荆流云当即闷哼一声,没好气道:“魔道中人的鬼魅伎
俩也值得你这般称颂吗?什麽狗屁不败雄师?如果不是中了他们的
诡计,我们又怎麽会输?┅┅”
吕东城心中暗道:“决战沙场,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无论诡计也
好阴谋也罢,只要是能取得战役的胜利都是正确的,又怎麽能计较
使用的手段是光明正大还是邪魔歪道?”他想是这般想,但他为人
极为圆滑机敏,又怎麽会在荆流云心情不爽的时刻出言顶撞,拿自
己的前程开玩笑?他迅速地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言辞,陪著笑脸道:
“掌门所言极是!天魔八旗的手段毒辣下流,卑鄙无耻,人神共愤
,简直是我江南武林的败类┅┅”
他的话尚未说完,忽觉右侧一股压力疾悼u茼陧A使得他胸口一滞,
呼吸骤紧,下面许多话竟然再也无法说得出口来。他心中大惊,知
道有高手正悄无声息地欺近自己身旁,手掌便自然而然地运劲向右
侧一掌拍出。只听得“啪”地一声微响,右掌已击中来人的胸膛,
但令人惊异的是,自己可以开碑裂石的重重一掌挥击过去,却如同
击打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团中,毫不受力。与此同时,脸上突然一
辣,已被来人在脸上掴了一掌。所幸这一掌并不含内劲,否则已要
了他这条老命。
“你才是我花溪剑派的败类!好好的一个主子,就是被你们这些只
知溜须拍马、阿谀逢迎的下人给带坏了┅┅”一道欣长削瘦的身影
从黑暗中慢慢踱了出来。只见他年龄在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矍惹人
好感,唇间微有短须,眼楮细而狭长,看上去不怒而威,最令人惊
异的是眉白如雪,和鬓边漆黑的乌发相比较,更显得十分诡异。
荆流云一见来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便躬身一拜道:“十三叔,
怎麽连您老人家也来了┅┅” 第二十四章 (2)
吕东城更是自叹倒霉,知道自己这一巴掌完全是白挨了。因为来人
乃是本派硕果仅存的元老之一“剑魔”度涂增。
传说“剑魔”度涂增幼年时本是一个流落街头,带有胡人血统的弃
儿,为花溪剑派上代掌门人、荆悲情之父--荆承鲲收留为仆役。
谁知度涂增天赋异禀,对武学之道有著非凡的参悟力,尤其是剑术
。他在无人传授的情形下,全凭著自己在一旁偷看花溪剑派门人子
弟互相拆招,竟然无师自通,领悟了花溪派剑法“空、灵、巧、变
”的神髓。由于他是奴仆杂役的身份,派中许多心地不良的人便常
常鄙视、欺凌这个带有胡族血统的瘦弱少年,并以此来消磨练功所
带来的乏味和劳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小就受尽人间白眼
和磨难困苦的度涂增自然深深了解这个道理,是以他一直逆来顺受
委曲求全,并不反抗,实在忍受不了,他也是带著遍体鳞伤和屈辱
独自跑到无人的旷野痛哭一场,回来後继续过著他凄惨的日子。但
是,他万般屈辱的忍受所带来的并不是安平喜乐,反而是更大更多
的欺凌和责难。当某些人向他请教“你的爸爸和天上的星星比起来
哪个多?”“胡人身体上最粗壮的部位在哪里?你妈妈有没有告诉
过你?”“杂种两个字真的好难写耶,请你教教我”┅┅这些让人
悲愤难堪的问题时,他可以忍受,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
竟长什麽样,究竟在哪里。但是当某一天,某个白痴居然嬉皮笑脸
地问了一句“掌门之所以肯收留你,是不是因为他老人家曾经光顾
过你妈妈?”时,彻底激起了度涂增积蓄在体内许久的悲愤和勇气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于他来说,素未蒙面的父母只给了他生
存的机会,而荆承鲲却给了他继续生存的能力和空间,自己虽然不
能报答荆承鲲收留自己的恩情,却也不能任由他人当著自己的面侮
辱荆承鲲。压抑太久的愤怒一次过全部爆发出来,它的力量往往是
惊人的可怕。就在愤怒之极的度涂增顺手抢过一把长剑刺向那个只
图口头快感而不知死活的白痴时,身旁许多人仍然在不遗余力的嘲
笑丝毫不懂武功的度涂增不自量力,但是很快,他们看到了一个不
可思议的景象,度涂增居然在三招之内便割开了对手的喉管。他们
骇然发现,持剑在手的度涂增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全身上下充
满著一种令人手足发寒,恐惧到极点的杀气。
喉管喷洒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度涂增的衣襟,长久以来郁闷在胸膛内
的屈辱和悲愤不但没有在割开对方喉管的那一刹那得到发泄,反而
在血腥的刺激下攀升到极点。杀红了眼的度涂增在猛然省悟到自己
拥有了报复的力量之後,一改昔日的怯弱和被动,开始如疯子一般
主动攻击他人的行动。尽管他没有半点内力基础,可是凭借著对剑
击技巧的超凡领悟力,他使出的每一剑都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尽得花溪派剑法的真髓。瞬息之间,他便连杀三人,伤八人,直至
惊动了恰巧路过的荆悲情。
荆悲情雄才伟略知人善用,一眼便看中了度涂增在剑术上的过人天
赋。洛u饱A他不惜折节下交,与度涂增结为异姓兄弟,并将花溪剑
派的内功心法、剑术等倾囊相授。士为知己者死,度涂增深深感激
著荆悲情对自己的赏识,立誓终其一生为他卖命。
其时,荆悲情只是荆承鲲的第四子,而且还是庶出,所以尽管荆悲
情对花溪剑派在浙西一带的日益壮大居功甚伟,却依然没有继承花
溪派宗主的希望。对于权位的角逐,野心勃勃的荆悲情自然不会甘
心放弃。他暗中连接派中十二名年青高手,包括在他悉心教导下尽
显峥嵘,以剑术称绝花溪剑派的度涂增,对外号称“十三太保”,
进行一系列箱底操作,在短短的三年内逐渐架空荆承鲲的权力,锐
意革新派中的权力构架,将一批有实力的老臣子排挤出权力中心,
换上自己的班底,彻底独揽派中实权。等到荆承鲲发觉时,荆悲情
的势力已延伸到花溪剑派每一个要害部门,无法控制了。
终于,等到时机成熟,荆悲情觉得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糊涂老爹在
自己的头上指手划脚时,他便与十三太保一手策划了“虎跃之变”
的逼宫好戏。关于“虎跃之变”,流传著好几种版本。官方版本是
:以荆悲情、十三太保为首的“在野派”与以荆承鲲、嫡长子荆悲
崇为首的“执政派”通过在虎跃堂举行的联席会议,顺利而且平稳
地完成了新老两代的权力交接仪式。父子三人在会议上的表现充分
体现了“血浓于水”“亲情为上”的宗旨,会议始终在一个愉快平
静的氛围中进行。会议的最後场景是,荆承鲲和荆悲崇亲热地拉著
荆悲情的手语重心长道:“悲情,将花溪剑派交到你的手中,我们
很高兴,因为我们知道你一定会将本派发扬光大┅┅有你执掌本派
,我们就可以毫无挂碍地潜心向佛,参悟禅学了┅┅”随後,荆承
鲲荆悲崇二人归隐山林削发为僧,分别于三个月後及次年一月得道
羽化,往生西方极乐世界。野史版本是:以荆悲情、十三太保为首
的“在野派”在虎跃堂发动兵变,用武力来强行逼迫荆承鲲退位。
在当夜进行的“大清洗”行动中,凡是认不清形势,依然忠心拥护
荆承鲲、荆悲崇的顽固分子均被武力“清洗”出花溪剑派。当然,
被武力“清洗”过的对象往往是命丧黄泉,履行他们初入花溪剑派
时的盟誓--“生是花溪剑派的人,死是花溪剑派的鬼”。而当丧
失自由的荆承鲲和荆悲崇二人被押至政变成功的荆悲情面前时,荆
承鲲不由老泪纵横道:“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是你的父亲,你的大
哥,你能不能看在我生你养你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对
此,荆悲情淡淡一笑道:“我是很重视亲情的,但是当亲情成为我
成就霸业的绊脚石时,这两个字就显得很苍白,很可笑了┅┅当然
,我不会现在就杀你们,那样做对我的名声有损无益。这样好了,
就委屈你们先做一阵子和尚吧┅┅”说完这番话後,他很愉快地提
起长剑当场“剃度”了他的亲生父亲和大哥。三个月後,荆承鲲郁
郁而终,次年一月,荆悲崇暴病而卒,病因不详。
在这一系列人事、权力的变迁过程中,度涂增身为十三太保的老幺
,一直在荆悲情身旁,鞍前马後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发挥出他的
剑术天才。并于“虎跃之变”一役中大放光芒,一举奠定他“剑魔
”的名号。因此,荆悲情对其颇为倚重,在正式走到台前执掌花溪
剑派之後的第一项任命便是,任命度涂增主持“长老阁”的天机组
,专门负责监视、谍报、暗杀等任务。天机组是一个独立的特务机
构,只向掌门人一人负责。
花溪剑派在荆悲情执掌大权之後,迅速进入一个黄金时代。荆悲情
利用种种手段不断兼并饱受天魔宫荼毒的江南白道,使得花溪剑派
的势力日益膨胀,直至如巨人一般屹立在江南,成洛u翰n第一派。
花溪剑派之所以能如彗星一般迅速崛起,度涂增领饺的天机组在其
中发挥的功用不可小觑,因此度涂增在派中的地位极为尊崇,连荆
流云荆流花两兄弟也要尊称为“十三叔”。
被这种人物打一个巴掌,吕东咱u鲒M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度涂增看也不看吕东城一眼,便向荆流云肃然道:“你爹爹巧施『
假死』妙计,甘愿隐身幕後而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利
用这次机会一举歼灭天魔宫,成就无上霸业。但是,你的所作所为
却未免太令人失望┅┅你莫要忘记,在你二弟的身後还有华清在支
持他,若是你表现太差,只怕你这掌门之位迟早会让给他人。”
荆流云不由冷汗涔涔而下,这正是他内心极为担心的事。他自然了
解自己亲生父亲的脾性,父亲一生的终极目标便是希望花溪剑派能
独霸中原武林,攀上权力的颠峰,在这个前提下,任何东西都是次
要的,包括亲情。所以,如果自己这次不能完成歼灭天魔八旗的使
命,那自己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
荆流云哑声道:“十三叔,如果不是中了敌人的诡计,我早就完成
任务了┅┅”
度涂增微微摇头道:“用兵之道,上者伐谋。战场上只要能杀敌取
胜,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又哪能计较对方用不用诡计?”
荆流云道:“那该如何是好?我方已连输两仗,士气大挫,如果再
不想法子挽回败势,这场仗就难打了┅┅”
度涂增长袖一拂,抬腿向门外飘然而去,口中扬声道:“听说天魔
八旗的智囊是一个叫杨四的矮胖子,我这就前去杀了此人。只要此
人一死,天魔八旗在无人指挥策划之下必然大乱。你一见到我得手
的信号,便全军杀去,必胜无疑┅┅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
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努力┅┅”
荆流云大喜道:“多谢十三叔!”抬起头来,却见到度涂增瘦长的
身影已消失在秀水驿的尽头。
他重新振作精神,颁布一系列指令,稳定己方部队的情绪,作好再
度出击的准备。完成以上工作之後,他长呼一口气,暗道:“接下
来,就看度涂增能不能杀得了杨四了,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在紧张的等待中,荆流云抬头望天。皎洁的弯月已过中天,漆黑的
天幕中群星璀璨,美丽之极。
蓦然间,一种强烈的感慨袭上他的心头。今夜,竟是如此漫长。
--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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