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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鹰刀传说》卷六 饮马襄水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pr 25 14:25:56 2004), 站内信件
卷六 饮马襄水
第一章 雪夜盗旗
天已入夜,漫天的飞雪依然飘舞在天际中,光线极其微弱,几丈许内的景物也仅能依
稀可辨,再远一点,就完全是一片黑暗。
此时,檀溪对岸的沈园,座落于四角的塔楼上已分别高挂起一长串的气死风灯。就像
是怒海之中的明灯,指引南宫、温家两家联军前进的方向。
由南宫渐雪亲自甄选出来的六十名精英战士分为四个小队,为了避免被沈园塔楼内巡
视望的敌人发觉,特意自距离沈园七里的檀溪上游过河,然后再悄悄潜行至沈园附近埋伏
,占据有利地形,准备以雷霆之势一举控制四座塔楼,占领制高点,为接下来的血战取得
先机。
“鹰刀那臭猴子说得果然不错呵,这样恶劣的天气,反而为我们行军提供了最佳的掩
护。而杨四更是想得周到,从襄阳出来之前便命令全体战士改穿白色战服,连外罩在衣服
外边的防护战甲也改为白色,这样一来,就是我们任意在这雪地里穿行,敌军也无法发现
……这两个人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详,简直可畏可怖!”当南宫渐雪率领着属下战士,
无惊无险地顺利抵达离沈园仅有二十丈许的一片小树林时,心中全然没有半分得意之情,
反而对鹰刀和杨四二人的智慧警惕有加。
站在她的立场,鹰刀和杨四二人的表现越好,就代表了南宫世家日后争霸中原的路途
中潜藏着的障碍越大。他们若是投靠自己这一方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必当要在他们发展
壮大之前予以翦除。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以这二人的才干,若能收为己用,简直是如虎添翼,特别是那杨四,在策划组织方面
的才能,当今之世鲜有匹敌。这样的人如果就此杀了,即便是自己也觉得分外惋惜,可是
不杀,又怕养虎为患……
真的让人好生为难啊!
南宫渐雪低叹一声,挥去心中的犹疑,将心思转回到沈园上。她负手而立于漫天风雪
之中,姿态优雅如一朵绽放于碧波中的白莲。
不远处的沈园依然在风雪中静默着,似乎全然不知已成为两家联军的狩猎目标。这个
即将湮没于战火中的园林建筑从外表上看去,早已失去了昔日华美的容颜,渐露苍老和颓
废,很显然现在的主人并不十分重视它,甚至没有经过起码的修缮。它整个外墙因为常年
失修的缘故,表皮已有些脱落斑驳。唯有座落于沈园四角的木质塔楼仍然挺拔如故,如卫
士一般将沈园拱卫其中,见证着岁月的苍老、历史的变迁。
“毕竟是蒙彩衣座下的精英战士啊!纪律森严,堪称劲敌。”南宫渐雪在运功聆听不
远处沈园的动静之后,发觉并无半点声息传来,不由在心中默默赞许着蒙彩衣的治军之道
。若是一般帮会子弟,八百多人聚集在一个小小庄园中,长夜漫漫无可打发下,定然会聚
众喝酒、赌博以作消遣,这样一来就会发出嘈杂的喧哗笑闹声。然而,自己在这里站了这
么久,还是没有听到半点类似的声音,可见敌军严于律己,克制能力极强。而有着这种纪
律的部队,其战斗力必然是不容小觑的。
蒙彩衣呵蒙彩衣,人人都说江南一地的灵秀均集于你一身,那么就在今夜,我是否能
见识到你那美艳绝伦的容颜和覆雨翻云的惊天手段呢?
也许是人类天性中争强好胜的欲望作祟,南宫渐雪的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想见蒙彩衣这
假象中的大敌一面的渴盼。
她回过头来冷冷地扫视一遍潜伏在身后的属下战士一眼,峻声喝道︰“作为我们家族
中最杰出的战士,我希望你们能拿出你们最佳的状态去英勇战斗!请记住,在你们的衣襟
上隽绣着的是我们南宫世家的木槿花徽章,请用你们的鲜血和微笑来擦亮家族赋予给你们
的这份荣耀!”
“誓死捍卫家族!誓死忠于家族!”战士们用低沉而坚决的呼喊来回应着南宫渐雪,
士气被激发出来,群情激昂热血沸腾,甚至驱走严冬的寒冷。
“很好,你们是我南宫家族最大的骄傲!”南宫渐雪微微一笑,对属下战士们的表现
甚为满意。她顿了顿,接着道︰“作战计划在来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
最短的时间内夺下并控制沈园四角的四座塔楼。你们每个小队各选一座塔楼作为目标,务
必要做到一击即中,如果有哪个小队完不成任务,使我们在温家那帮废物面前丢脸,那么
你们就提着自己的脑袋回来见我罢!”
说毕,手一挥道︰“行动开始!”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全体战士齐齐向她躬身施礼后,分为四个小队向沈园四角匍匐而
去,须臾间,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从现在开始,真正血与火的战斗将会在这檀溪之侧激情上演。
南宫渐雪孤独地伫立在小树林中,眼神中却燃烧着与她秀美的脸容绝不相称的狂热。
她右手一动,一柄五尺三寸长的宽刃巨斧无端跳入手中。粗壮的青铜斧柄上刻着一朵精致
的木槿花,花朵含苞绽放,正是南宫世家的徽章标志;金黄色的斧刃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大巧不工朴实无华,没有任何花纹镌刻其上,然而从其斧背厚约有三寸斧刃却薄如蝉翼这
一点看来,没有任何人敢怀疑它的锋利。
南宫渐雪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拂过宽刃巨斧的斧刃,就如同抚摸着一件极为钟爱的衣
裳,低声叹息道︰““战神斧”啊“战神斧”,今夜一战我定会让你饱饮敌人的热血,以
慰籍你的饥渴……”
仿佛在回应着她的话语,那柄宽刃巨斧竟骤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低鸣,在暗夜中悠扬
悸动不已。
这实在是极为诡异的一幕。一个金丝网轻罩长发、两鬓扎着数支小辫的美丽女子,身
披白色战甲,手持宽刃巨斧孤独的站立在风雪中,眼神泛动着好战的热烈光芒,有一种说
不出的另类、妖艳,却又极是动人。
现在的南宫渐雪,还是庐隐中那个温柔浅笑、低眉嗔语的南宫渐雪吗?
笑容还是那个迷人的笑容,腰肢还是一般的轻巧柔软,但是从她身体中迸发出来的强
烈战意却是宛若地狱中走来的魔神,冷冽如冰。
襄阳城西郊,神武军大营。
神武侯习促易如往常一样,率领着座下铁卫在军营中巡视。尽管他奉朝廷之命由塞北
边关转而镇守襄阳已七年有余,平日里神武军最多做些剿平匪乱、维护治安等琐碎繁杂的
事务,与昔日在边关旦夕枕戈的紧张局面大为不同,然而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却还是让他一
如往昔,别无二致。
但是今天他的心情显然并不好,双眉紧锁,眼中略带忧色。除了一个年四十许、作文
士装扮的幕僚李榷贴身陪伴之外,八名铁卫均远远地堕后十丈左右环卫警戒着,并不如往
常一样作贴身保护。
“习帅!如今朝内被晋王那贼子一人把持,为所欲为无人可制,习帅您若不早做打算
,迟早会被晋王那厮给暗算了。七年前,晋王以升迁之名迫使习帅您离开塞北边关转来襄
阳镇守,巧妙地夺去您三十万的兵权,今番又故技重施,敕命您孤身出使高丽,那是想把
您剩下的这五万子弟兵也要吞掉啊!嘿嘿……晋王这一招是摆明车马要对付您,其所作所
为已经到了无所忌惮的地步。试问,哪朝哪代有让当朝一品武将出使他国的惯例?”幕僚
李榷陪伴在习促易的身旁,口中低语,神情愤慨不已。虽然习促易早已升任侯爵,但李榷
是一直追随着习促易南征北战的老部下,仍然以习惯的称谓“习帅”来称呼习促易。
习促易低叹一声道︰“难道我不知道晋王想对付我吗?自先皇驾崩幼皇即位以来,晋
王一人独揽朝政,昔日朝廷重臣死的死,贬的贬,唯一能让晋王有所顾忌的也只有我和威
远侯萧天硕二人了。萧天硕是贵胄忠良之后,其先祖在本朝太祖皇帝立国之初时,曾立下
无数赫赫战功,萧家各代均有女子被纳入后宫为妃,且世袭威远侯爵位,可说是皇恩眷宠
之极,然而即便如此,萧天硕也不敢正面与晋王冲突,而是于五年前以年迈之名自解兵权
,带着三千亲兵从山海关折返京师,并将威远侯爵位传承于其独子萧听雨,自己却赋闲在
家与花草为伍,不过问朝中任何事。唉……他这明哲保身之举虽然保全了萧家,却也令晋
王更加骄横无忌了。”他顿了顿,继续道︰“连萧天硕尚且如此,以我一人之力如何与晋
王对抗?更何况如今我羁绊在荆州,对京师的晋王鞭长莫及,若是轻离荆州北上京师,晋
王轻轻松松便可治我一个带兵谋反的罪名,到那时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榷急道︰“可是您如果遵旨出使高丽,势必会被晋王掳夺去兵权,到那时您手边无
兵无将,等于肉在砧板上任其宰割。以晋王的狼子野心,又如何会留你活命?习帅,请容
属下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以“清君侧”之名挥师北上,借助襄阳交
通的便利直取京师,割了晋王那狗贼的人头……”
习促易怒喝一声道︰“大胆!你想陷我于不义吗?如今我朝外有契丹、高丽、扶桑等
外族虎视眈眈,内有奸党祸国乱政,如果贸然掀起内战,势必将本朝推入亡国的边缘。我
习促易一人的生死存亡何足道哉?焉能为了个人的私欲害苦了天下百姓?”
习促易显然气极,直眉竖目须发皆张,若不是顾惜李榷一番好意,只怕早已一掌劈过
去将他打翻在地。
李榷泪流满面,“扑”地一声跪在雪地中,道︰“习帅,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你
一人之天下啊!纵观满朝文武,谁人不是独善其身自作打算,又有谁人愿意如您这般为天
下百姓自我牺牲?既然人人都是如此,您又何苦执着?”
习促易默然半晌,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如果能以我一人的性命
换取天下的太平,我死又何妨?李榷,从今而后此话再也休提,否则莫怪我以军法治你不
逆之罪……”
李榷连连磕头,哭道︰“不是我李榷胆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形势使然不得不
如此啊!晋王既然要对付您,势必要斩草除根灭了您习家满门。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就算您不顾念自己的性命,可是几位夫人和公子又何其无辜,也要为此饶上性命?”
习促易脸色惨然,身躯轻轻颤抖,终于低声叹道︰“如果上天一定要灭我习家满门,
那也只能怪他们命苦,投错胎入了我习家的门罢了……”说毕不再理会李榷的苦苦哀求,
举步便走。
正在这时,一道讥刺冷笑自头顶上方传来︰“好一个“以我一人的性命换取天下的太
平”!我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似乎全天下的安危全都悬系于
他一人身上,这个世界没了他,太阳从今以后就不会再升起一样……简直是不知所谓。我
没读过什么书,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可是我至少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连自己和自己的
家人都保护不了的人却妄想去保护全天下百姓,那此人就不仅仅是白痴那么简单,而是彻
头彻尾的蠢驴了。”
循声仰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白衣战甲的年轻人两手叉腰,单足卓立于大营帅旗的旗
杆顶上,一头黑色的长发在风雪中迎风乱舞。尽管夜色已浓,但在营区内灯火的映照下,
悬挂在那年轻人俊朗面容上的讥笑却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绣着一个黑色“习”字的帅旗是神武军的精神象征,就如同木槿花徽章是南宫世家的
标志一样,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其践踏和污辱。
然而,这个年轻人非但将帅旗踩在足下,还出言不逊辱骂习促易,李榷和闻声护在习
促易身旁的众铁卫纷纷怒骂起来。
李榷怒喝道︰“哪里来的狂徒,胆敢来此撒野,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莫非是不
想活了吗?”
而身负保护主帅重责的众铁卫却一边喝骂,一边张弓引箭,只待习促易一身令下,便
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射成个马蜂窝。
习促易眉头微皱,知道这年轻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几万大军的军营,又岂会
是等闲之辈。忙挥手阻住属下的无礼喝骂,不卑不亢,仰头沉声道︰“尊驾是何方高人,
雪夜私闯我神武军大营所为何事?”
那年轻人突然一拍脑袋,笑道︰“哎哟,听了你一番话气得我险些误了大事……呵呵
,小子我近日认识了一个相好的姑娘,想要送点东西讨好她,却又囊中羞涩买不起好东西
。我见你这面大旗的布料还算过得去,想向你借去给我相好的裁几件贴身肚兜,不知习帅
答应不答应?”
这番话流里流气,江湖痞味甚重,饶是习促易涵养过人,也不禁被气得脸色铁青,不
禁喝道︰“尊驾一再出言无礼,莫非是故意来消遣我习某人的吗?”
那年轻人呵呵笑道︰“呵呵,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如此生气呢?不过,我并没有骗你
,我大老远赶来此地的主要目的正是要借你帅旗一用!无论你答应不答应,这帅旗我是要
定了……”话未说完,便见那年轻人一个翻身跃下旗杆顶端,身体尚在空中,一道雪亮的
刀光蓦然从他手中闪起,如暗夜天际中划过的流星一般。只听一声脆响,粗大的旗杆已被
那年轻人拦腰斩断。
那年轻人右脚勾住旗杆,出手快如闪电,不待被斩断的帅旗下坠,便将它执在手中,
迎风一舞,猎猎作响。
那年轻人说话、拔刀、断旗、执旗这一连串动作极快,人人都以为他只是在说笑,哪
知他说砍便砍,一转眼帅旗便已落在了他的手上,令人措手不及。
习促易又惊又怒。他怒的是那年轻人狗胆包天,居然敢在自己的军营中撒野,断己帅
旗;惊的却是,当那年轻人运劲拔刀斩旗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灵竟然感应到一种魔气自
他体内发出,与自己自幼修习的佛法禅功相斥。
此人是魔门高手!习促易在从军入伍之前便是少林俗家第一高手,师从少林上代掌门
不痴大师,武学上的差异和对立使他立时感应到这一点。
虽说如今少林、武当这两大武学宗门日渐式微,已无法与鼎盛的江北八阀割地争雄,
但也是为了某个不足与外人道的原因自动放弃江湖争霸的游戏,而不是实力不足的缘故导
致。自从习促易二十三岁艺成下少林,遵师命入伍从军,在短短地十九年间便累积军功升
迁至当朝一品武将,荣膺神武侯爵位,倚仗的并不止是他鬼神难测的用兵,其能在万军丛
中斩敌将如探囊取物般的武勇也是他升迁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贼子敢尔!”习促易怒喝一声,腾身跃起,徒手向旗杆扑去。他在空中双拳一错,
划掌如刀,体内真气波涛般涌出有如实质,迎面飞斩那年轻人。帅旗被毁,实是他平生来
的第一遭奇耻大辱,兼且对方既然是魔道中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以此番出手全力
以赴,并无顾忌。
而众铁卫见主帅动手,便纷纷将手中拉满弓弦虚指已久的箭矢射出,箭矢掠空之音嗤
嗤作响,劲力十足,显然俱是一流高手。
“不就是一块破布吗?何必如此着急?”那年轻人并无任何惧意,反而嬉皮笑脸地调
侃着,手中旗帜连点,击落瞬息逼至眼前的箭矢,脚尖却在旗杆上一点,腾身上跃,避开
习促易自下而上势大力沉的一拳。
在躲开习促易第一拳的锋芒之后,那年轻人突然含气内敛一个千斤坠,原本向上飞行
的身体竟骤然向下急坠,不可思议地飞速向下方习促易的面门踢去。这完全违反物理特性
的一脚蕴含着一股惊人强大的邪异真力,劲风扑面而至犹如刀割一般,即便习促易修习的
佛法禅功天生具有抵御任何魔门内劲的功效,却也觉得不易抵挡。
由于习促易腾身上跃拳击对方之后,身体仍然在半空,无处借力,硬踫一记下吃亏的
一定会是他。习促易变招甚快,想也不想便默运体内玄功,将身体平空右移半尺,避开对
方攻击范围,双脚却勾住身旁的旗杆,以图立稳脚跟之后再伺机反击。
然而,当习促易的脚尖刚刚勾住旗杆,便觉得脚底传来一阵轻颤。
他顿觉不妙,只见那年轻人哈哈一笑,道︰“人道习帅乃朝中一等一的绝顶高手,今
夜一见却也不过如此……多谢习帅的帅旗,在下告辞了……”话音未落,那年轻人的身形
已如流星一般弹射出去,须臾间便淹没在漫天飞雪中,变成一个小黑点,唯有红色的帅旗
在微弱的光线下迎风招展,依稀可辨。原来,那年轻人攻来的一脚仅是虚招,实际上却只
是借助这一招的力量,将旗杆压弯,然后循着旗杆反弹之力远扬逃遁。
习促易一时不察下中了他的奸计,登时气得须发皆张直眉竖目。帅旗乃是一军象征不
容有失,眼见此人谈吐轻浮身手诡异,一身内劲更是偏于魔道,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若是
他在江湖上大肆张扬从自己手中夺了帅旗,自己丢脸事小,朝廷的颜面却也不好看。更可
虑的是,若是晋王这奸贼觑准机会拿着这件事大作文章,很是不易应付。
习促易不及向李榷等人交代,立时双脚在旗杆上一蹬,紧随着那年轻人的身形追去,
口中却长啸一声道︰“何方无名小辈,盗我帅旗究竟有何居心?”
他的身形电射而出,去势之疾竟然丝毫不逊于那年轻人。他座下众铁卫负有保护主帅
之责,不敢怠慢,也纷纷提气轻身,紧蹑二人行踪而去,只是由于功力和习促易相差甚远
,飞行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好在各人都是追踪觅迹的好手,在这大雪天气下,并不担心失
去主帅的行踪。
那李榷本也要跟上来,却听见一道长笑声自极远处传入耳中︰“小子行不改姓坐不改
名,浪子鹰刀就是区区在下!习帅啊习帅,你可莫要听了我的名头吓得不敢追来啦,哈哈
……”
李榷一愣,心中立时起了疑心。他虽非江湖中人,可一向在军中担任情报分析的重责
,对鹰刀这炙手可热的江湖新贵了解尽管不多,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知道此人在短短一年
内迅速崛起于江南,在江湖中掀起不小的风浪,黑道巨宗天魔教更是因他几遭灭教惨祸。
这样一个人居然在今夜前来盗取本军帅旗,可见必有深意。
莫要中了他的诱敌之计!
李榷心念急动,大为担心习促易的安全问题。他急忙挥手招来早已在一旁看热闹的军
士命令道︰“速速前去铁骑营,命令赵本将军率领一千轻骑兵随我前去护卫习帅,其余各
营进入备战状态,紧急待命!”
那军士久疏战阵,双手早已发痒,不由神情兴奋地答应一声去了,其兴高采烈地模样
与脸带忧色的李榷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
过不多时,黑脸长须的武将赵本便率领着七百铁骑在军营辕门处与李榷汇合,人人精
神抖擞甲胄整齐,丝毫不乱,果然不愧神武军铁骑之名。
李榷不及向赵本解释,仅来得及招呼一声道︰“边走边说。”便率先领军向习促易等
人消失的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赵本呼喝一声,紧跟而上。刹那间,千百只战马的铁蹄穿过辕门而出,激起地上的积
雪爆出一阵阵雪雾,敲碎了雪夜的宁静。
第二章 塔楼争战
檀溪,沈园。
一阵弓弦急响声之后,各座塔楼上纷纷坠下因要害中箭而亡的敌军战士。顷刻间,原
本在塔楼上好整以暇地担任警戒任务的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乱了阵脚,不由慌乱起
来。
惊呼声、示警的铜锣声划破了夜空,拉开雪夜争战的序幕。
从攻击行动一开始,南宫渐雪座下的家族战士便显现出其强大的实力。精准无伦的箭
术、敏捷快速的身手尚在其次,尤为难能可贵的是每个人之间犹如心意相通的战术配合。
当接收到南宫渐雪的攻击信号起,首先是弓箭手在远程攻击,解决塔楼上敌方弓箭手
居高临下的威胁,接着是刀斧手快速逼近沈园围墙,利用钩索等攀爬工具爬上塔楼,如猛
虎一般解决掉塔楼上剩余的敌人,肃清一切威胁后再将弓箭手们吊上塔楼。
整个过程下来,历时不过短短的半炷香时间,根本没有给沈园内闻讯而起的敌人有半
丝喘息的空间。
“但,这仅仅只是血战的开端而已啊!如何顶住敌人第一轮疯狂的反扑,才是对我们
的最大考验……”
南宫渐雪手持战神巨斧俏生生地伫立在东北角塔楼的楼顶,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
中竟然古井不波,没有任何的激动。与大战之前的狂热眼神相比,此刻她清澈如水的眼眸
中只有异乎寻常的平静。
“射火箭!”一声娇喝自她嫣红的嘴唇中吐出。
已顺利占领塔楼的南宫家族战士们纷纷将手中的黑油抛洒至园中建筑上,并点燃火箭
射去。
杨四所言果然不虚,尽管天降大雪,可已淋洒到黑油的建筑物一经点燃,竟然是越烧
越旺,火势直冲天际,且蔓延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即便是站在数丈远的塔楼上也
能感觉到火焰扑来,有如进入酷暑的炙热。
燃烧的大火将整个天地映照得有如白昼,整个沈园内部环境也历历在目纤毫毕现。
为了避免葬身火海,数十名衣衫不整的敌军从燃烧着的屋舍中溃逃出来,但他们还未
来得及庆幸,便被占据塔楼有利地形的南宫家族战士用羽箭射杀在空地上。
片刻间,地上便横七竖八躺满了敌人的尸体,由于是仓促逃命,有很多人甚至还赤裸
着上身和双足。
杨四正确的策略使这场原本实力颇为悬殊的偷袭战有着一个很漂亮的开局,战事的主
动权完全操控在自己的这一方。
对此,南宫渐雪不禁大为感慨,杨四啊杨四,卿本佳人,却为何情愿自甘堕落与鹰刀
这臭猴子在一起作贼,也不愿投靠我南宫世家?难道鹰刀果真值得你为他卖命吗?
“切断火源,防止火势蔓延!弓箭手寻找掩体,远程射击塔楼上的敌人,保护自己人
安全撤离危险地带……”
一个气脉悠长、悦耳至极的女子声音突然自庭院的某处传出,声音中似乎有一种奇异
的魔力,使得敌军迅速从混乱的局面稳定下来,并开始组织起一定的反击。
零星的箭矢由庭院各处射向塔楼,尽管不具备很大的杀伤力,但至少使得己方战士为
了躲避这些羽箭而削弱了对敌人的攻击力度,失去了先前的绝对优势。
是蒙彩衣吗?
南宫渐雪心中一凛,默运玄功搜索声音的出处,果然见到一个身形曼妙至极的女人正
站立在沈园正中的一处高楼顶端指挥着敌军。
冷眼望去,只见她一身黑衣,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上随风飘扬,尤为奇怪的是她的脸
颊上竟然罩着一个金色的面具,使人无法一窥其动人的容颜。
仿佛感应到自己对她的窥探,一道清冷纯净的眼神自她凄迷万状的眼眸激射过来,双
眸清澈深邃,幽蓝如海,即便是身为女人的自己也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这蒙彩衣似乎和传说中能颠倒众生的绝世妖媚很不一样呢?!南宫渐雪的心中不由泛
起一丝疑问,远远看去,此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冷艳和孤傲简直可以让任何男人自惭形秽退
避三舍,又怎么可能是以媚术迷惑他人的妖女?
南宫渐雪微微一笑。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蒙彩衣行踪已现,只要自己将之击杀,
她座下战士必然土崩瓦解,这场仗不用打也算自己这一方赢了。
计议已定,南宫渐雪脚尖在塔楼顶上一点,身形便如流星一般向对方凌空飞跃过去,
凭借在沈园各式建筑屋顶上借力,毫无阻滞地飘跃至对方头顶上空。
“蒙彩衣?”随着这宛如在耳边轻语般的娇问声,南宫渐雪手中的战神巨斧也跟着向
对方劈去。
耀眼的光华在空中爆起,和南宫渐雪女子身份毫不相称的巨力也在这凌厉的一斧中显
现,真气奔涌如海啸扑卷、似泰山压顶。
“叮”的一声轻响传来,却是对方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冽如冰的长剑向上迎击,电光石
火间,剑尖恰恰抵挡住自己下劈的斧刃。这一剑迎击的时机正是自己一斧力道将尽的时候
,可见对方眼力的高明。
“我叫月影,蒙彩衣是我师姐。”一把轻柔的语音刺破斧剑相击形成的真气漩涡,传
入耳中。语调平淡舒缓,丝毫不因形势恶劣而有所紧张或惶急。
她修习的《战神诀》内功心法是一种以精神控制物质、以灵御力的玄异功法,重意不
重力,正因如此,她方能以一个纤弱的女子之躯轻松自如地驾驭重达五十七斤的战神巨斧
,而今她的心灵受制,顿时间便觉得手中的战神斧重逾千斤,难以施展。
“我可以从你的眼神中看到恐惧哦,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一模一样。对了,忘了
向你介绍了,他们是我秀行师兄的手下爱将,都是东瀛伊贺流最杰出的忍者,还请多多关
照……”
月影轻笑一声,连攻两剑,将南宫渐雪逼退一步后,自己也退到了那四个黑衣人身后
,口中却接着道:“你没有正确估计到我们的真正实力就轻率地来袭击我们,所以这场战
斗在一开始就注定你将会以失败告终。如今,剩下的唯一悬念便是你们这一方究竟能够坚
持多久……这位漂亮的姐姐,你猜,接下来我会做些什么呢?”
根本无须猜测,即便是傻瓜也可以知道,当眼前这四个诡异的黑衣忍者将自己紧紧缠
住,以月影的武功,可以在瞬息之间轻松击杀四座塔楼上任何一个己方战士;又或者,由
月影将自己缠住,这四个黑衣忍者去袭击四座塔楼。
无论出现哪一种局面,其结局都将如月影所说的那样,以己方的惨烈失败而告终。
“撤退!”南宫渐雪当机立断,高声长呼,向属下战士发出撤退信号,自己也不敢怠
慢,脚下连踢,掀起屋顶瓦片击向月影等人,身形却向后飞退而去。
月影咯咯娇笑一声,长剑一圈筑起一道气墙,挡住袭来的瓦砾碎片,接着身形疾掠向
前,剑芒爆长,光亮点点俱都指向南宫渐雪的眉心要害,口中笑道:“现在才撤退,你不
觉得已经太迟了吗?”
闪烁的剑光令南宫渐雪的心头急跳,内心更有一个让她无比困惑的问题浮现——杨四
,依照你说的计划,此刻应该是你带领联军从檀溪一侧攻入沈园的时候了,可为什么你依
然没有出现呢?
鹰刀手执帅旗在苍茫一片的雪原上飞奔,身后一道黑影紧追不舍,该人怒发冲冠咬牙
切齿,正是失了帅旗后急欲追回的神武侯习促易。
两人一路追追打打,从襄阳城西郊神武军大营一直到了檀溪,几十里路下来,纵使习
促易武功卓绝气脉悠长,却拿刁钻古怪的鹰刀没有一点办法,总在关键时刻被鹰刀使狡计
逃脱,直气得习促易毛发倒竖急怒攻心。
“身后的这位老伯还真是厉害啊,虽说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将他引到沈园,可万一
不小心一个疏忽,自己说不定在路上就有可能被他拆了骨头。嘿嘿,杨胖子啊杨胖子,你
果然交给了我一份好差事……”
很自然的,鹰刀不由回想起临行前那个有着老实面孔内心却邪恶无比的家伙和自己的
对话。
“我知道你好色如命,只要有和美女亲近的机会你是非常不愿意放过的,但是我希望
你能再次确定一下,你真的愿意和南宫家的这个女人一同去送命吗?如果我所料不差,以
蒙彩衣此人的手段和谋定后动的沉稳风格,没有一定强横的实力,她是绝对不会轻率地渡
江北上窥觑襄阳的,以我们现有的实力要硬撼对方,无异于拿着鸡蛋去碰石头。当然,如
果你的好色已经到了不要命的程度,我也不拦着你……”
“可是……你对那个女人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刚刚还说过什么只要策略正确
,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是风中草芥,轻轻一挥手就可以将其灰飞烟灭。难道……难道你是
骗她的?”
“废话!我当然是在骗她。遇到实力悬殊至不成比例的对手,就是再好的战术和策略
也只能是用来逃命而不是消灭对手,这应该是一个常识罢?如果战争可以完全依靠策略和
智慧来解决,那还需要招募士兵吗?实力才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策略和战术只不过是
辅助手段而已。”
“你……你的意思不会是在说,我们这场仗根本就不可能打赢吧?既然如此,你为什
么还要让那个女人去……去……”
“她南宫渐雪既不是我的相好也不是我的妹妹,她的死活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心理
负担。”
“你……你还真是邪恶啊!连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妹妹也骗……不过,我知道你从来不
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你既然要我们的南宫妹妹去当炮灰,必然有你的用意存在。”
“当然。如果南宫渐雪的牺牲对我们毫无意义,我干嘛做这么无聊的事吧?不管怎么
样,我并不是那种以残害美女为乐的变态狂……单单以我们的实力的确无法对抗蒙彩衣潜
伏在沈园的八百战士,但是如果再加上襄阳西郊的五万神武军呢?呵呵……”
“原来你早就另有打算,怪不得温师仲那老家伙塞给我们一帮垃圾时,你没有任何反
应。因为你根本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打架这种事,如果每一次都要自己真刀真枪地去和对手拚个头破血流,那叫傻瓜,
只有自己坐在旁边喝着茶,看别人为我们去拚命,那才叫高明。既然襄阳西郊有五万神武
军存在,我却不知道利用,那我还叫什么智者杨四?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将神武军引到沈
园来,只要神武军一到,蒙彩衣只有夹着尾巴抱头鼠窜的份,根本用不着我们去打生打死
……”
“既然有这招好棋,你为什么还要我们漂亮的南宫妹妹去送死?我看你根本就是以残
害美女为乐的变态狂魔!”
“你怎么突然变傻了?蒙彩衣和朝廷方面的关系暧昧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把沈
园搅得天翻地覆,制造一个神武军不得不介入的混乱局面,那神武军到了有什么用?只有
把沈园弄得火光冲天,令神武军见到那种不得不介入的场面,我们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啊
!而这个稳死的炮灰人选既不能是你,我也没有那种甘于自我牺牲的伟大情操,只能让南
宫渐雪去了……”
“……”
“你这是什么表情?要想取得整个战役的胜利,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只要被牺
牲的这个人不是你和我,怎么样都是可以接受的。再说了,我干这么邪恶的事究竟是为了
谁?为了温师仲吗?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猪头!”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有点可惜罢了。”
“可惜什么?”
“怎么说南宫妹妹也是一个绝世美人,以我专业的眼光看去,我敢打赌她百分百是个
处女……唉,这样一个小美人不能让她品尝成为一个真正女人的快乐,就无辜地把她送去
当炮灰,我的心还真是隐隐作痛呢……”
“%¥#◎#¥……”
正因鹰刀和杨四这两个邪恶的人对于这场至关重要的战役,在策略方面定下了“牺牲
他人,成就自己”的步调,才有了鹰刀以盗旗为饵,引诱习促易追击的一幕。
杨四行事滴水不漏,自然早已调查清楚习促易每夜必要巡查军营的习惯,而帅旗乃一
军之精神象征,一旦失盗必是奇耻大辱,故而习促易的紧追不舍也早在杨四的计算之中。
杨四唯一有所误算的是习促易本身的武功高强得令人大出意料,原本计划是鹰刀千方
百计引诱习促易追击,结果却变成鹰刀舍命狂奔,免得在半路便被习促易干掉。
好在逃命乃是鹰刀的看家本领,尽管这一路惊心动魄,总算是有惊无险,不过杨四的
祖宗十八代被鹰刀在心中默默问候几遍肯定是势在难免。
终于,当鹰刀喘着粗气,汗流夹背地翻过一道雪岭时,只见不远处的一处庄园中大火
弥漫、火光冲天,厮杀喊叫声飘扬过来动人心魄,正是陷入战火之中的沈园。
呜呜,总算是到了……可以支撑到现在,不能不佩服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啊!
鹰刀回头望了一眼刚刚紧随自己身后翻过雪岭,便被眼前纷乱局面惊呆的习促易之后
,长啸一声,奋起余勇直向沈园奔去。
“确切来说,今夜真正精采的戏码,现在才开始上演吧?”奔行途中,鹰刀将手中的
帅旗迎风一舞,不由得意地微笑起来。
第三章 藤原伊织
对于南宫渐雪来说,今夜实在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夜晚。
一直被誉为南宫世家新一代希望之星的她,向来都是被鲜花、掌声和荣耀紧紧包围着
,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落得如此尴尬淒惨的境地。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因为不小心和杨四、鹰刀这两个无耻恶棍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
自己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过沉重,不但牺牲了数十位家族精英战士,更有可能搭上自己一
条小命。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可能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那就是将杨四此人想得过于
善良,更低估了他的智慧。
“长着胖胖脸蛋的人果然容易给他人造成忠厚老实的错觉啊……”
南宫渐雪努力躲避着月影越来越快的剑影,唇边不由浮现出一道无奈的苦笑。事实已
经很明显,之所以杨四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被这个矮胖子摆了
一道。
环顾四周,除了少数几个身手特别好的战士还在与那四名黑衣忍者负隅顽抗,其余的
人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被敌人解决清除,塔楼重新又落入了敌军的控制
中。双方不成比例的实力对比使得这一场塔楼攻防战以异乎寻常的短暂时间终结,仿佛是
自己的撤退命令刚刚下达,敌人便已结束了扫荡任务。
尤为恐怖的是,那四个黑衣忍者不但身手有如鬼魅幽灵迅捷无比,其杀人手段更是极
为残忍。只要是他们出手,己方战士必定会爆体而亡,尸体支零破碎,令人不忍卒睹,即
便是与他们一同参与战斗的敌方士兵也脸露不忍之色。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魔鬼,那这四个黑衣忍者就是从地狱最底层走来的厉鬼。早就
听说东瀛扶桑岛国有一门与中土武学大相径庭的武学,专门研学刺杀变幻之术,俗称忍术
,且分为诸多流派。今日一见这四个伊贺流忍者,果然凶绝狠辣异常。
但是,蒙彩衣的阵营中怎么会有扶桑忍者出现?
南宫渐雪的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惊异,隐隐觉得蒙彩衣并不止是一个有野心、有智慧
的美貌女人那么简单,在她那张素未蒙面却心仪已久的绝世面容背后,是否还隐藏着许多
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月影手中的剑势变化多端,一道道阴寒真气随着纵横开合的剑影压迫过来,时而如风
中轻絮柔软无力,时而又如拍岸惊涛力钧千斤。
相对来说,月影的内力虽然出乎意料的强劲,倒也与南宫渐雪在伯仲之间,甚至还稍
逊半筹,并没有对南宫渐雪造成多大的困扰,只是她的剑法实在怪异非常,令人极难适应
,再加上南宫渐雪的心灵依然受制于那四个黑衣忍者的无形压力,不能全力应战,一时间
竟然落于劣势。
或许在这种时候想要全身而退都会变成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因为在气机牵引下,只
要自己略一放松蓄意脱逃,月影的剑势便会顺势破入自己的防护真气网,到那时将会变成
不死不休的绝境,任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自己的性命。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想明此节,南宫渐雪的唇角突然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抛开生死胜负之念的她
反而变得异常坦然。燃烧的大火,属下战士被伊贺流忍者残杀时惊恐绝望地眼神,月影那
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表情……这所有的一切都在眼中消失不见,精神灵力骤然攀至前所未
有的高峰,在战神决的全力催运下,体内仿佛于刹那间蓄起一股无穷的力量。
有死故有生!
燎原百击!千百道斧影自南宫渐雪的手中爆闪开来,一斧连着一斧如风车一般毫不停
歇,前一斧的力道未尽后一斧又接踵而来。真力鼓荡处,屋顶的瓦片飞溅起来碎为齑粉,
和着厚厚的积雪四下飘散。而首当其沖的月影更是觉得呼吸不畅,胸前如压了千斤巨石一
般极是难受。
月影勉力提起长剑刺向南宫渐雪,谁知眼前俱是耀眼的斧光,哪里还能看见南宫渐雪
的身影?长剑刚刚触及南宫渐雪斧影的一尺许处,便被一股强劲的真力压弯,再难前进半
寸,若不是手中长剑是一柄斩金削玉的宝剑,只怕早已被绞为碎片。
月影心念一动,长剑回收胸前一圈,在自己身前结成一道气墙,身体更连连后退,采
取守势。她的眼力极为高明,知道南宫渐雪这般不顾一切地催运斧力就像是牢笼中的困兽
在作回光返照式的最后一搏,人的真力终究有限,越是强绝霸道就越难持久,只要自己坚
守不出,南宫渐雪在久战无功之下,必然心情沮丧,再加上自身真力严重透支,到那时就
是不用自己动手,她也会自己乱了方寸。
果如月影所料,没过多久,南宫渐雪的斧影竟似有连续不上之势,耳边更听到对方传
来一道极其细微的娇喘声,可见南宫渐雪已到了强弩之末。月影微微一笑,凝神静气觑准
对方斧势一滞微露破绽的一刻,一剑疾刺对方胸前大穴。
“月影,你中计了!”
突闻南宫渐雪一声娇笑,斧势在刹那间暴涨,将月影的长剑吞没其中。月影只觉一股
大力涌来,一道强绝霸道的真力延着手中长剑直击而上,右手登时被震得失去知觉,尤为
可怖的是,对方的斧影就像是一个具有强劲吸力的黑洞一般,牵引着自己的身体向前扑去
。
月影心中大惊,方知对方适才微露破绽只是诱敌之计,自己在过于自信下轻敌冒进,
以致铸成大错。
好在她变招甚快,急使卸劲决,脚下连踢极力向后飞蹿,总算是避过杀身之祸,然则
整个右半身却被对方锐利的斧势斩削至衣襟破碎,右手上的整幅衣袖被绞为丝缕,露出白
若凝脂般的细腻肌肤。右手掌心虎口震裂,鲜血长流,手中长剑早已不知被绞飞去何处,
空空如也。
南宫渐雪暗叹可惜。只要月影的反应再稍稍迟钝一点,自己这几斧必然可以将她斩为
碎片。不过已失去兵刃的月影势将不是自己的敌手,自己想战便战,想逃便逃,唯一的问
题是自己该就这么逃走还是先杀了月影再逃?
望着南宫渐雪犹豫的眼神,月影浑不在意地轻轻一笑,竟背转身去伫立在那儿遥望东
方漆黑的夜空,全身毫不设防,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死只在南宫渐雪的一念之间
,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对于一个始终不知自己生存方向的人来说,活着抑或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月影伸手摘去脸上的面罩弃于地上,显露出她那略嫌过分苍白的美丽面容,小巧挺拔
的鼻翼,嫣红轻薄的双唇,纯净至几乎有些天真的笑容,然而在那清澈而深邃的眼神背后
却带着那么多的孤傲和无奈。
雪花飞舞,一瓣一瓣飘落在她的发髻、双肩上。她仰起头、展开双臂去迎接着这上天
赐予人间的圣洁礼物,一种令人舒坦至直入心脾的清凉感袭来……
现在这种时候,京都想必也是一个雪花飞舞的美丽世界吧?却不知后院那株自己亲手
种下的樱花盛开了没有?
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常常牵着自己的小手在后院玩,而母亲却总是穿着美丽的和
服斜倚在门口幸福地注视着自己和父亲玩闹,并不时地轻声叮咛着“伊织……不要爬那么
高啊,妈妈会担心的哦”
“伊织……地上很髒啊,女孩子要干净漂亮一点,不可以随地乱坐哦”“伊织……”
那时家里还没有蒙彩衣师姐,也没有龙泽秀行师兄,就像京都所有普通百姓的家庭一
样,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父亲的手掌粗大有力,母亲的微笑慈祥美丽,都是那样的温
暖。
可是,这快乐的日子随着那场大火之后,一切都改变了。父亲啊,从那时起,你再也
没有牵过我的手,你甚至没有好好的看过我一眼,甚至没有对我微笑过一次。可那不是我
的错,妈妈的死并不是我的错啊,父亲!
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舍命救我?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当时就死在大火中,也
胜过如今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妈妈……没有你的呵护,你心爱的小伊织真的
好寂寞啊!
妈妈……
我真的好想你啊!就让你心爱的小伊织到天堂来陪你好不好?那个地方一定很温暖吧
!
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月影极力伸展着自己的双臂,似乎要去触踫母亲从天堂来迎接
自己的那对温暖而柔软的双手。长发在风雪中乱舞,被震裂的右手依然有殷红的血液汩汩
流下,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尚在计算自己能否在四个伊贺流忍者过来支援月影之前将月影斩毙,而后安全逃之夭
夭的南宫渐雪早已被月影古怪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疑神疑鬼。尽管月影在中计之后受自
己重创,可从先前她表现出来的战力来说,尚有一拚之力,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斩敌
的目的可说是难于上青天,只要她想办法拖延至那四个伊贺流忍者前来支援,那不但她的
生命无忧,就是自己能否再那么好运获此逃命良机也是难说的紧。然而,月影此刻的举动
竟像是一种自杀式的完全放弃,实在是让人费解万分。
莫非,她是故意师法自己的诱敌故技,用不防守的姿态来引诱自己前去攻击,而后另
有杀招对付自己?
“是不是觉得这种情形很怪异?”
一道懒洋洋的男性嗓音自身后传来,正是“猪头”鹰刀那招牌式的轻松逗趣语调。正
因为察觉到鹰刀的到来,南宫渐雪才依然站立在当场,既不攻击月影,也不趁机离去。否
则的话,无论是杀敌还是逃命,她都不能犹豫,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抉择,因为在这
瞬息万变的战阵中,任何地迟疑都会招致死亡失败的命运。可是现在则完全不同,毕竟,
有了鹰刀这个强援,月影又重伤在身,即便是那四个伊贺流忍者到来,己方也有一拚之力
,最不济也可以从容撤退。
不管怎么说,鹰刀和杨四二人总算是良心发现,没有任由自己孤身一个人在这里打生
打死,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尽管,前来支援自己的只有鹰刀一人。
南宫渐雪并非常人,知道在此刻再来计较杨四和鹰刀欺骗自己的卑鄙行径有害无益,
是以并没有回头责骂鹰刀的打算,反而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衣袂轻拂,鹰刀已跃至南宫渐雪身旁并肩而立。南宫渐雪侧头一望,却见鹰刀满头大
汗,一副长途奔袭的疲累样,更为怪异的是他右手中竟然拿着一桿大幅的红色旗帜。
鹰刀左看右看,似乎胸有成竹的答道︰“我听说在南边的某些神秘部族中,有一种叫
祭司的人物存在。他们在部族中的地位极高,就是部族首领也不敢轻易忤逆他们。而这些
祭司们除了会祭祀神明、治病行医外,还会种蛊下毒和巫术。你看,这个女人两手大张,
仰头望天……估计正在与某个邪恶的神明订立契约,要行使极为厉害的巫术了。南宫姑娘
,你可要小心了,这种邪恶的巫术杀人于无形,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哎呀!这个
可厉害了,你看她右手鲜血长流,要用自己的鲜血来与邪恶神明订立契约的,那一定是传
说中最为厉害狠辣的血巫……”
“血巫你个头啦!她的右手是被我燎原百击震伤的……”
鹰刀绘声绘色地描述倒着实令南宫渐雪心头揣揣难安,巫术的传说自古就有,万一自
己运气不好踫上一位,那真是倒霉到家了。
鹰刀依然认真地对南宫渐雪道︰“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点好。
不过你也无须太过担心,我鹰刀护花爱花是出了名的,只要有我在,任何巫术也伤害不了
你……我会保护你的!”
南宫渐雪冷笑道︰“如果真的是巫术,你凭什么就可以保护我?还有,说话归说话,
请不要动手动脚……把你的狗爪子从我的屁股上拿开!”
鹰刀讪讪地抽回右手,心中却大为留恋南宫渐雪那充满惊人弹性的丰腰美臀的美妙触
感。
“你们可以放心动手杀我,我根本不会巫术。我的真名叫做藤原伊织,东瀛京都人士
。”不知何时,月影已转过身来,脸上泪痕依旧,神情却异常的平静。她顿了顿,竟微微
对着鹰刀一笑道︰“鹰刀你好,尽管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可象这样面对面谈话可是第一
次呢,当然,也是最后的一次……师姐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个极难对付的人呢!这一次,
你居然反客为主主动袭击我们,打乱了我们以后的计划,我想师姐对此一定会很恼火。”
鹰刀和南宫渐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么主动申请死亡的人,对他们来说还
是第一次见到。
“你们怎么了?还不动手杀我?”化名为月影的藤原伊织轻声问道。没有了金色面具
遮挡面容的她此刻看来是如此地美丽和天真无邪,就像是隔邻的小妹妹一般,让人无法兴
起杀机。
鹰刀狠狠地盯了几眼藤原伊织裸露在衣外那如霜雪凝脂般的右臂,长叹一声道︰“我
从来不杀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南宫渐雪却像是钉子一般站立在当场,默然无语。只觉意味索然无趣之极,全无动手
杀人之意。
藤原伊织看看鹰刀,又看看南宫渐雪,竟似极为失望一般,道︰“你们不想杀我吗?
唉……那我走了……”说着,慢慢转过身去,腾身下跃,看也不看正在别处与南宫家战士
廝杀的众多属下一眼,就那么悄悄消失在黑夜中。
“她是敌军主帅之一,你为何不杀她?”望着渐渐消失的藤原伊织,鹰刀不由低声问
南宫渐雪。
南宫渐雪叹了一口气,道︰“我比你高尚一点点……我从来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
。”说毕,转身就走,只觉今夜一战打得郁闷之极,白白赔进自己家族中诸多战士的生命
。
鹰刀一把拉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南宫渐雪气道︰“我手下六十名战士死的死逃的逃,却一点便宜也没有捞到,我们此
刻再不走,等敌军收拾残局完毕后转头来对付我们,那可就走不了了。”
鹰刀嘻嘻一笑道︰“你错了!对于我们来说,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说着,
不待南宫渐雪询问,便飞身跃上沈园最高的一座建筑屋顶,将手中旗帜迎风一展,长啸一
声,大喝道︰“下面的人听着,神武侯、镇国大将军习促易到此,聪明的就放下武器,弃
械投降!”
他的话语未落,却听得极远处有一阵轰隆隆战马踏地的巨响迤逦传来,显然有大批骑
兵逼近,仿佛是在为他的说话作注脚。
第四章 断剑立威
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啊!
檀溪南岸,在沈园以东,约五里远的檀溪下游,杨四独自卓立一处名为鹰突崖的高崖
之巅,任凭天际风雪袭卷他的全身。他微眯着双眼,侧耳聆听远处传来的阵阵铁马奔腾的
轰鸣声,胖胖的脸颊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心内却不禁有着些许得意和骄傲。
只要神武军一出,就是神仙也无法挽回敌军的败势!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呼喊。
战事分毫不差地随着自己的心意慢慢演变,这是一件何等舒心的事。就如同以天地为
棋局,自己和蒙彩衣利用手中的一切筹码对弈,而自己仅仅凭借着习促易的神武军这一招
奇兵,胜利的天平便倒向自己这一边。
世上的事有时就是这般奇妙,充满着不可预知的变数。就在昨天,自己这一方还是居
于极其恶劣的形势,而今天,该头痛和伤脑筋的却是蒙彩衣那一边了。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南宫渐雪那傻丫头看上去似乎一副精明的样子,在行军打仗上还
不是普通的白痴,居然天真到以为只要战术得当便真的可以以弱胜强。以今夜这种情形,
如果真的依靠温家的垃圾和南宫家两百名战士去夜袭沈园,只要稍具军事常识的人都可以
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成功的,除了发生奇迹。也难怪南宫渐雪那么热衷于拉拢自己加入
南宫家的阵营,南宫家果然没有什么杰出的军事人才啊!
今夜一战最精采的地方是无须花费自己一兵一卒,便轻松解决蒙彩衣枕兵沈园带给襄
阳的巨大威胁,避免温家受到南北双方夹击的危险。可以想象到的是,当自己率领着毫无
损伤的温家垃圾军队回到襄阳时,温师仲那老狐狸一定会露出吃惊的表情。
当然,今夜一战功成也给自己和鹰刀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如温师仲对自己和鹰刀的疑
忌会更深,和南宫渐雪的联盟关系也会有着一道无可弥补的裂痕。可是,相对于带来的好
处,这些就只能是无关大局的小问题而已。只要自己和鹰刀还有利用价值,无论温师仲还
是南宫渐雪,他们都不会轻率地自毁长城,主动铲除自己和鹰刀,而当花溪剑派、蒙彩衣
这一方带来的危机完全解除之后,他们将会吃惊地发现,自己和鹰刀羽翼已成,他们早已
失去了铲除自己和鹰刀的机会了。
这,才是最微妙的地方。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预想地那样发展,蒙彩衣兵指襄阳
反而给自己和鹰刀提供了一个发展壮大的绝佳良机,可以使原本一无所有的自己和鹰刀正
式登上逐鹿天下的历史舞台。机会总是存在于乱世,存在于危机之中,只要自己筹谋得当
,襄阳将成为自己和鹰刀建立不世功业的发源地。
散花啊散花,就请你睁开眼楮看着四哥是如何将鹰刀塑造成一个威震天下的霸主罢!
四哥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想到风散花,杨四的心中蓦然一痛。尽管伊人逝去已久,可她那双动人的眼眸和微微
翘起、似嗔似怒的唇角却依然栩栩如生地在眼前晃动,从来未曾停歇过。
散花……
一时间,杨四迷失在过往美好的记忆中,黯然销魂不已。这样的断肠相思,缠缠绵绵
纠结在灵魂深处,似乎永无尽头一般,怎能教人消受?
“杨四先生!请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依据我家小姐交代下来的作战计划,我们本
该在小姐发动袭击沈园的那一刻便立时从檀溪北岸渡河,自背部攻入沈园,前后夹击敌军
。可是,你如今却远远地自下游渡河过来,停在此地按兵不动……难道你想置我家小姐的
生命安全于不顾吗?”突然,杨四身后闪现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厉声责问杨四。显然,
这个年轻人也看出了情况有些不妥,没有后援的南宫渐雪孤军奋战于沈园,如果出了什么
事,家主南宫苍穹震怒之下,只怕自己这些跟随南宫渐雪前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命回去。
杨四侧头看了一眼这个敢于质疑自己的年轻人,知道这个名唤瞿成志的年轻人是南宫
家族战士的一个小统领,南宫渐雪离去之前特别指定此人率领剩下的南宫家部队配合自己
作战,由此可见此人深得南宫渐雪信任,必然是个难得的人才。
“身为部属居然胆敢无礼质疑顶撞一军主帅,瞿成志,你们南宫世家都是这么教导属
下战士的吗?”杨四森然低喝道。
瞿成志闻言一滞。不听长官指挥乃兵家大忌,他自知理亏,脸上不由微微一红,然而
终究南宫渐雪生命是否安全这件事更为重要,便鼓起勇气说道︰“我家小姐率人在沈园孤
身涉险,我们这些作为下属的不敢不过问。请问先生,你随意改变作战计划,毫不顾虑我
家小姐的生命安全,这是何道理?”说着,右手慢慢伸到腰间剑柄上,只要杨四的回答有
半丝不妥,便要出手。
瞿成志本人的武功杨四自然不会放在眼中,只是际此战事的关键时刻,南宫家的战士
若是来个笼里鸡作反,对大局有损无益。不过,南宫家战士有这种反应早在杨四意料之中
,却见他温言道︰“正所谓兵者,诡道也。能根据战场上的实际情况随时调整作战计划,
这才是一军之帅的首要条件,如果一味依据原先设定好的作战计划去打仗,那还要什么指
挥官?南宫姑娘既然将你们暂时交给我节制指挥,那是因为她对我完全信任,你们对我的
质疑就是对南宫姑娘的质疑。当然,你们担心南宫姑娘的安全问题,这是你们忠心护主的
表现,应该赞扬,可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骤然出手,右手食中两指直刺瞿成志
双眼。瞿成志大惊之下自然而然的举起双手向上迎击,保护自己双眼,谁知双手刚刚抬过
胸前,腰里便觉一轻,已被杨四左手连剑带鞘夺去武器。
杨四夺剑之后,拔剑出鞘,运劲一抖,将瞿成志的长剑震为几段,跌入雪地中。他一
招夺剑用的是巧劲,这下震断长剑又显现了无比精纯的内力,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武功高
出瞿成志甚多,要想杀人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杨四嘿嘿冷笑一声,方才继续道︰“可是,行军打仗不是儿戏,随意顶撞主帅更是兵
家大忌,我若不对你稍作惩戒,如何可以服众?
瞿成志,你给我记着了,如若再敢质疑本人的指挥作战,乱我军心,我杨四下手将不
再容情,必取你项上人头!”说着,扬声对早已围聚在周围的一众南宫家战士喝道︰“你
们也是一样!”
瞿成志呆立在当场,心中又是难受又是羞愧,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就在此时,一队负责探听消息的温家战士快步过来,为首之人向杨四回报道︰“神武
军骑兵营在赵本将军的带领下已逼近沈园西角,双方正在隔墙对峙。照情形看来,双方的
火药味极浓,估计很快就会起沖突。”
杨四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瞿成志,又回头问道︰“可曾看见南宫姑娘?”
那人答道︰“虽然远远的看不真切,但南宫姑娘无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小人见到她
正和林思若二人站在高楼之上,静观事态发展,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林思若是鹰刀在温家的化名,温家人并不知道这个新近受宠于家主的龟公正是江湖上
大名鼎鼎的浪子鹰刀。
虽然杨四一直认为以南宫渐雪的武功自保应该不成问题,但究竟仍然有些许担心,如
今听到她和鹰刀俱都无恙的消息,久悬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很好!接下来,就要看我杨四的精采表演了。
杨四挥退探子,转身大喝道︰“此地乃是敌军退走江南的必经之地,北有檀溪天险无
法逾越,我们只要潜伏在南边的山坡之后,骤然以强弓劲弩射杀敌军,必然可以彻底消灭
敌人。不过大家切要紧记,因为神武军定会紧随敌军而至,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敌
人,并分头撤退,万万不可恋战,以免与神武军起沖突。好了,请各支小队的队长过来,
我们再仔细研究一下作战计划。”
说毕,他伸手在瞿成志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低声笑道︰“你也听到你家小姐无恙的消
息了,这下该安下心来听从我的指挥作战了罢?
希望你杀敌时的表现有刚才顶撞我时那般勇敢!”
瞿成志脸上一红,惭愧道︰“适才小人无礼之处还请先生多多包涵,并请先生给个机
会让小人将功折过。”
杨四微笑道︰“你忠心护主的心情,我杨四其实是非常敬佩和感动的,只是行军打仗
的第一要律便是军纪,指挥作战务必要做到如臂使指,容不得半点违抗,是以我只能对你
进行惩处,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苦衷。”
瞿成志点头道︰“小人明白,这件事本来就是小人的错,不敢有任何怨言。”
杨四突然嘻嘻一笑,用别人难以听到的声音在瞿成志耳旁道︰“其实,我更应该感激
你。我杨四以一个陌生的外人身份来指挥你们南宫家战士作战,你们一定有很多人在心中
不服,因此我急需一个机会来扬威,以取到杀鸡儆猴的效果。结果你自己一头撞了上来,
我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绝好机会……呵呵,等今夜事了之后,瞿兄弟有空的话,希望能赏杨
四一个薄面,让杨四请瞿兄弟喝杯水酒以示感谢。”
瞿成志见杨四如此坦言在利用自己,心中不由大叹倒霉。不过经此一说,心底里那仅
存的一丝怨恨也不翼而飞,反而觉得杨四此人虽然手段厉害,却平易近人,极好相处,比
那些所谓高门大阀的名门子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这时,南宫家和温家联军的各小队队长已聚集在杨四的身周,经过瞿成志一事,他们
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小觑了眼前这个既矮且胖、其貌不扬的指挥官。
杨四咳嗽一声,随手拣了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一幅地形图,口中道︰“由于神武军
是由西面而来,所以敌军若想安全撤退,只能选择东、南、北三个方向。但是,沈园北面
是檀溪,敌军在匆忙下不可能备有勾索等渡河之物,所以不会选择北方突围;而沈园南边
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神武军出动的又是骑兵,在平原之地追敌是拿手好戏,敌军若是
选择从南面突围等于自找死路;故而,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从东面的丘陵地带撤退,希望
可以凭借复杂的地形摆脱神武军骑兵的追击。这就是我选择在这一带设伏的原因。大家请
看地图,我们现在所处之地就是人称「鹰突崖」的隘口。此地北面是檀溪,最妙的是这里
乃檀溪与襄水的交界处,河面陡然放宽许多,极难飞渡,而南面便是高达十几丈许的危崖
,崖下仅有一条丈许宽的羊肠小道可以通过。我们只需埋伏在崖上,待敌军一到,便推下
崖上巨石,封住路口,而后乱箭射之……”
听到这里,瞿成志不由大声叫好︰“如此一来,敌军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唯一能活
命的机会只有跳入檀溪逃命一途了。可是,值此寒冬腊月,他们就算不被活活冻死,也要
大病一场。”
能担任小队队长之责的都不会是蠢人,再加上杨四解释的极为浅现易懂,并辅以地图
讲解,众人立时明白了杨四的战术意图,心中不得不佩服杨四高明的策略。特别是温家战
士,他们平日里疏懒惯了,今夜突然要让上阵杀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些胆怯不安,可听
杨四一说,似乎这场仗己方已立于不败之地,根本无须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立时喜笑颜
开。
呵呵,这哪里是打仗?根本就是拿着菜刀去杀鸡,然后到家主那里去请功领赏。这是
老天给的发财良机啊!
杨四微微一笑,道︰“你们都明白了罢。好,接下来我们就谈谈各小队的分工……”
布置完毕后,各人转身分头去做准备工作,一时间鹰突崖上忙碌一片,人人情绪高涨
兴奋莫名,但是,他们都忽略了杨四眼中那一缕如寒光一般的冷冽笑意。如果这个眼神被
鹰刀看到的话,鹰刀一定会知道——这个矮胖子又在想法子害人了。
杨四背转过身子,遥望鹰突崖下的檀溪,唇角笑意盎然,颇有得色。却见河面骤然加
宽的檀溪奔流而下,汇入横亘在右方一条玉带般的襄水中,构成一个丁字形河湾。
这样的地形,只要在襄水中安排几只小船,再在檀溪对岸埋伏一小队人马,专门射杀
跳入檀溪、襄水逃命的敌军,可以将敌军尽歼于鹰突崖下,可杨四为何没有这么做呢?
事后,也有人非常惋惜地这么质疑杨四。杨四却惊叫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可惜可惜……若是当时你在场提醒我一下就好了……”
只有鹰刀非常了解杨四,知道只有杨四因了某种缘故不想去做的事,却没有杨四想不
到的事。
果然,当鹰刀在私底下向杨四询问时,杨四却神秘一笑道︰“当时一役,若要尽歼蒙
彩衣军对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但是,这么做只能便宜了温师仲这老狐狸,对你我二人却
没有半点好处。你这个猪头,难道没有听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吗?花溪
剑派和蒙彩衣要经略江南后方,能挤出这八百精锐北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一下子被我
们全弄死了,他们就只能龟缩江南,几年内不会北上,那我们在温家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你说温师仲那老狐狸会怎么对付我们?只有留下这么一个尾巴,让温师仲不得不依赖我们
来继续对抗蒙彩衣,我们在襄阳才会有立足之地,才会有机会发展啊!”他顿了顿,接着
道︰“我们就像是杂草,若是单单依附在某一块光洁的大石上是不可能生存的,只有在两
块或几块大石之间才有适合我们生长的土壤。这,才是生存的哲学。”
真是非常奇怪的论调啊,可偏偏又非常合理。
第五章 雪原论道
沈园。
习促易被属下八名铁卫团围护在一个小山坡上,身后是幕僚李榷。而一身戎装的铁骑
营统领赵本将军正率领着一千铁骑营骑兵将沈园围了个水泄不通,高声呼喊,下令沈园内
的蒙彩衣军弃械投降。
虽然此时沈园内的火势已然不再蔓延,可原本燃烧着的建筑物并不曾完全熄灭,仍然
将方圆几里的天地映照得清晰可见,如在白昼。
‘这是谁家的庄园?’
习促易紧锁眉头,望着一片狼藉的华美庄园,心中只觉今夜之事颇有诡异之处,那个
名唤鹰刀的年轻人显然是有意将自己引到此处,他究竟有何目的呢?
‘回禀习帅,此园名叫沈园,原是前朝权贵沈阁老的产业。’李榷躬身回答道。
‘沈阁老?哪个沈阁老?’习促易转身问道。
‘就是前朝礼部尚书、加封太子少保的沈元朗沈阁老啊,他原是前朝皇帝面前的大红
人,曾经权倾朝野红极一时,后来前朝皇帝驾崩,传位于当今皇上,他的权势也一落千丈
,更在九年前因淮南盐案受牵连被贬,自此树倒猢狲散,风卷残云风光不再了。而他的子
孙辈又都是些败家子,没过两年,原本偌大的产业被败了个精光,沈阁老也忧郁成疾不治
而亡。这沈园就是在他死后被变卖给他人的,具体是谁买了去,我并不清楚。唉……据说
,那沈阁老的晚年是很有些凄凉的,朝中还有很多的大臣都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可是临
到头了,也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他。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可见一斑啊……’说到这里,
李榷不胜唏嘘,感慨万千。
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啊,你风光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来巴结你,唯恐落后于他人;你
倒霉的时候,每个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你,更有甚者还会落井下石,在你身上再踏上一
脚……人性黑暗丑恶的一面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这,就是官场!
习促易也是颇为感慨,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宦海浮沉,起起落落,原本就如怒
海操舟,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唉,不说了。对了,李榷,你怎么看今晚的事?还有,
那个叫鹰刀的小贼究竟是什么人?’
李榷沉吟半晌,答道:‘今夜之事着实有一点古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叫鹰刀
的贼寇乃是故意选择在习帅你巡查军营时前来盗旗,好引我们前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我们只怕是糊里糊涂地中了鹰刀小贼的借刀杀人之计,他要借我们这把刀去杀驻扎在沈
园中那批来历不明的人。’
习促易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那鹰刀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有此机心?’
李榷道:‘据我所知,这个鹰刀乃是近年内在江湖中迅速窜起的新贵,原来不过是江
南黑帮无双府的一名小小贼寇,后因机缘巧合搭上了紫衫逍遥王楚天舒的宝贝女儿、江湖
第一美女邀月公主楚灵,自此而后扶摇直上声名大噪。而最近震动江湖的洞庭血战据说也
是他和花溪剑派前掌门荆悲情的遗孀蒙彩衣二人策划的。洞庭一战,血染遍野,黑白两道
死伤合计多达四千多人,可说是百年来最为惨烈的一战,而江南黑道巨宗天魔宫更因为这
一战几乎除名,被逼退避苗疆不毛之地,川西的基业遭花溪剑派一口吞掉,使得花溪剑派
完成了一统江南武林的大业。而最令人奇怪的是,不但天魔宫恨不得将鹰刀拆皮煎骨生吞
活剥,就是花溪剑派也将此人列为头号大敌,因为据说荆悲情就是被鹰刀孤身一人斩毙在
花溪剑派的老巢,浙西小花溪虎跃堂的。嘿嘿,我倒看不出来,这个小毛贼居然有这等气
魄和能耐……’
习促易摇了摇头,道:‘绝不可小觑此人。只看其盗旗的时机拿捏得如此准确,便知
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心机更是高人一等。而且,听你所说,这鹰刀黑白两道全都得罪了,
却依然在这里逍遥快活,这就说明了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嘿嘿,我突然有一个预感,
这个人既然现身襄阳,襄阳从此将不再太平了。’
李榷一愣,道:‘想不到习帅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
习促易似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方道:‘我从西郊大营一直追着他到此地,长途奔袭
了几十里路途,可偏偏无法奈何于他,总是在关键时刻被他成功脱逃。尤为堪虑的是,尽
管此子武功偏于邪道,然则一招一式间并不阴绝狠辣落于下乘,反倒光风霁月气象万千,
此乃魔功根基已奠,初有小成的迹象。他的刀法看似毫无章法,竟像是没有经过名家的指
导,可是刀招随心而发,自然连贯如行云流水,攻守兼备,暗合天道循环生生不息的要义
……唉,此人在武学上的天分简直可畏可怖,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刀法宗匠!’
李榷疑道:‘可是据属下观察,觉得鹰刀此人油嘴滑舌,心性飞扬跳脱,简直像个大
马猴一样。若是这样的人也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习促易叹道:‘这你就不明白了。武学之道贵在自然,并不是只有板着脸埋头苦学的
人才能有所成就。实际上,性格与武学的关系可说是相辅相成,就拿我少林武功来说,若
是性格沉稳的人去修习大开大合、纯以掌力攻敌的大悲掌,不出十年必有小成;若是性格
浮华的人去修习小巧腾挪、以身法见长的般若拈花手,也是事半功倍。但是,若是反过来
修习,要性格沉稳的人去练般若拈花手,性格浮华的人去练大悲掌,那就是穷一生之力也
休想有所成就,成为该门武功上的翘楚。因此,你若是认为鹰刀此人心性浮华便不能成为
武学宗师,那就是个笑话了。’
李榷听了习促易这一番妙论,眼界大开,脱口道:‘难怪属下近几年来在武功上停滞
不前,只觉再前进一分也是难于登天,我只道是自己年岁已老不胜壮年之故,却原来是我
修习的“破阵枪”与自己性子不符的缘故。’
习促易笑道:‘那是自然,你的“破阵枪”利于在战阵中杀敌,要旨在于横冲直撞、
一往无前,而你的性格偏偏流于阴柔,习惯瞻前顾后谋定后动。你习练“破阵枪”等于错
在根本,越到后来,修习将越困难,你这一生都别想成为枪法名家啦!我初遇你时,你年
岁已长,在枪法上的根基也已经奠实,要是叫你转练其他武功,一来你当时已经过了练武
的黄金期,就是练了别的武功也未必有所成就,二来“破阵枪”的招式痕迹已经在你心中
根深蒂固,要让你将破阵枪法彻底忘记,只怕你未必做得到,而且也必然不舍得。所以,
我一直没有点破。’
李榷心中甚为遗憾,知道自己错过了唯一能使自己成为武功高手的机会。感慨过后,
他不禁问道:‘若是当时我放弃“破阵枪”,我修习什么武功最适合?’
习促易道:‘最佳的选择莫过于江东柳家的“飘絮枪法”。飘絮枪法变幻莫测,大多
数人都认为它虚招太多华而不实,可实际上它却是百虚一实暗藏杀机,敌人往往会在被飘
絮枪法眼花缭乱的虚招迷惑时,中了它的致命一击。这一点,和你的性子颇为吻合。百多
年前江东柳先便曾仗着这飘絮枪法横扫中原,少遇敌手,成为枪中霸主,只可惜如今柳家
的后人没有人能够领悟到这一点,致使家道没落,风光不再了。’
李榷在心内遥想若是习了飘絮枪法,那又将是怎样的一个自己,浮想翩翩下不由怦然
心动,但这终究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这辈子是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突然联想到鹰刀,道:‘自来魔道武学乃是旁门左道,偏于凶绝
狠辣的技巧,极少重修气养性,怎地习帅却说鹰刀的魔功光风霁月气象万千?莫非他修习
的乃是正宗的道家内功而不是魔功?’
习促易摇头道:‘非也!鹰刀此人的内功极为怪异,沛然霸道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这一路来我和他交手十数次,每每与他的真气相撞,便自然而然地刺激起我体内真气鼓荡
澎湃难以压制。我体内的佛门禅功天生具有鉴别魔气的功效,只要是遇到魔道真气,便会
自动反应,要与之一争高下。所以,我敢肯定那鹰刀所修习的必然是魔门内功。其实,世
人所说魔道武学乃是旁门左道,那不过是谬误而已。魔道武学亦有上下乘的区别,下乘者
专研技巧,上乘者专攻内气,两者间有着本质的不同,无法相提并论。和佛道武学一样,
上乘的魔道武学也是重于心灵和精神上的修行,唯一不同的不过是修行的方向乃是完全背
道而驰。佛道注重济世救人,苦自己而利世人,此为生地;而魔道注重损人利己,苦世人
益自身,此为死地。这就好比生、死各为一端的一条直线,佛道往生地修行,魔道却往死
地修行,目标虽然都是迈向武道极至,可行走的方向却永远是相反的。’
习促易这番对魔佛两道武学的论述可说客观公正、精彩绝伦,若是倾听的对象是楚天
舒、战雨等绝世高手,必然会引起共鸣,可是这番话对李榷说,无异于是对牛弹琴了。
李榷果然不甚明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晦涩难懂,道:‘习帅,你这番话
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我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说鹰刀此人修习的内功是上乘魔功,和那些
所谓的旁门左道大不相同,简直可以媲美于习帅你的佛门禅功?’
习促易点头叹道:‘岂止媲美而已,我甚至觉得他的魔功已隐隐压我的佛门禅功一头
。我的佛门禅功素来讲究禅定,即便泰山崩于前,也不会令我变色,然则今夜我却一直觉
得心浮气躁、焦躁不安,体内真气蠢蠢欲动,想来必是受到鹰刀魔功刺激的缘故。据说天
下魔门武学共有八千一百种法门,暗合九九归一之数,但唯一能称得上魔道正宗的乃是天
魔气。相传这天魔气首创于上古神话中与轩辕黄帝对决的魔神蚩尤,后世方才渐渐衍生出
诸多法门,故而魔功第一当推天魔气。二十年前的天魔教教主凌空行纵横天下无人可敌,
据说修习的正是这魔道武学正宗---天魔气!’
李榷惊叫道:‘你不会说鹰刀修习的魔功也是天魔气吧?!’
习促易摇头笑道:‘那倒不是。虽然我从未曾与凌空行交过手……呵呵,我这是在说
傻话了,那时凌空行乃是中原武林第一人,而我不过还是在少林学艺的少年,又怎么敢远
上川西挑战?但是我不嗔师叔却曾偷偷潜上天魔宫邀战凌空行,据他所说天魔气的最大特
征乃是……’
听到这里,李榷不禁打断习促易的话语,奇道:‘“绝僧”不嗔曾经挑战凌空行?怎
么这件事从来未曾听人说起过?’
习促易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件事是我少林之耻,又怎么会四处传扬?而天
魔宫也没有拿这件事大作文章,想必是凌空行顾念我少林声誉,严令属下不得声张的缘故
。说来实在惭愧的很,就是因为那一战,我少林弟子便从此受到约束禁足江湖,不得干涉
江湖中的任何事。因为,当日我不嗔师叔是代表少林与凌空行一战,事先约定,败者门派
在三十年之内不得现身江湖。嘿嘿,我不嗔师叔原来是本着济世救人,为了饱受天魔宫荼
毒的江南武林前去挑战凌空行的,只可惜救人不成,不但害了自己,连整个少林的前途也
一并搭了进去……’
说着,习促易不禁唏嘘不已,前尘往事如淡淡的烟雾一般隐隐浮现于眼前。
‘我不嗔师叔自幼惊才绝艳,乃是武学上的盖世奇才,任何武功到了他的手上都能化
腐朽为神奇,年仅三十四岁便成了我少林武功第一人。由于他年纪与我们这些弟子们相近
,平日又平易近人,故而深得我们这些晚辈爱戴。然而,就在那一天黄昏,我带着几个师
弟在山门前的小溪中担水,却瞧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山门口,马车旁站着两个神情傲慢
的老者。其中一人瞧见我们,招手叫我们过去,问我们是不是少林弟子,我们回答是,他
便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好极了,倒省了我们不少力气要把人背上山去。他还说,请转告不
痴大师,既然赌赛输了,就要愿赌服输,莫让出的话像放屁一样不算数,徒惹天下人耻笑
。说完,就长笑几声,飘然去了。我当时自然不知道他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后来就明
白了,原来他们说的正是我不嗔师叔与凌空行决斗前的约定,谁输了,哪个门派就要禁足
江湖三十年。’
‘我见那二人走了,便走上前去掀开车帘,只见到不嗔师叔闭目垂坐在车内,外表看
来和常人无异,脸色却苍白得吓人。我吃了一惊,忙抢入车内要扶师叔出来,这时师叔才
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道,傻孩子,师叔手足经脉俱断,怎么能自己上山?还是
你背我上去吧!’
说到这里,习促易内心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手足经脉俱断,那等于是一
身武功全废了,就算将来治好,也不过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常人,再也休想练武了。这一点
对于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来说,那是何等残酷?可我师叔却仍神色如常,这等定力我习
促易这一辈子也难以企及。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不嗔师叔的那个微笑是
那样的洒脱、自在……’
‘当夜,师傅他老人家和几位师叔伯便聚集在不嗔师叔禅房中为他运功疗伤。因为我
素来和不嗔师叔亲近,便留我下来侍奉汤药。他们谈起和凌空行的决斗情形,不嗔师叔言
道,他和凌空行在天魔宫试剑峰顶以拳对决。第一拳击出,将凌空行震退一步,第二拳击
出,却只能将凌空行震退半步,等到第五拳击出,被震退一步的却是他自己,而到第十七
拳击出,不嗔师叔的手足经脉便被凌空行震断了。问到天魔气魔功的特征时,不嗔师叔沉
吟半晌方才评价道,充盈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不愧为魔道正宗!’
李榷喃喃地跟着道:‘好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凭着不嗔大师这一形容,属下已
可想像得出当年凌空行施展魔功时那威猛无俦的勃发雄姿了!’
习促易微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推测那鹰刀修练的不是天魔气。’
李榷笑道:‘那是自然,鹰刀那上蹿下跳的猴样,哪里有半分王者霸气的影子。’
习促易点头沉吟道:‘但如果鹰刀修习的不是天魔气,那天下间还有何种魔功这等厉
害?’
李榷道:‘习帅你也曾言道,天下魔功共有八千一百种法门,鹰刀修练的究竟是什么
魔功,那只有问他自己了,我们又怎能猜得到?’
他顿了顿,按不住好奇心,继续问道:‘后来怎样?少林果然遵守约定三十年禁足江
湖吗?’
习促易长叹道:‘你道我为何要从军入伍?总不能让天魔宫的人耻笑我们少林派赌得
起输不起,说话如放屁一样吧!从那日起,我少林便严令门下弟子涉足江湖,我艺成下山
后,别无出路,便只得投身军伍了。’言语间竟似有错过什么抱憾一生之意。
李榷心内暗笑。要不是有这个要命的赌约,习帅你如今或者还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
人士,哪有现在官至一品、爵位神武侯这般风光荣耀?
就在这时,一名骑兵骑着马来至跟前回报道:‘习帅,庄园内的那批人拒不受降,赵
本将军要属下前来请示该怎么做。’
习促易怒道:‘混帐!这些顽寇都已经搞得杀人放火了,我们既然身负荆州地区的治
安重责,你说应该怎么做?拒不受降,顽抗到底者,杀无赦!’
那骑兵脸上一红,答应一声,上马传令去了。过不多时,便听得一阵号角响起,接着
便见铁骑营骑兵人人搭弓引箭向庄园内射去,刹那间万箭齐发,甚为壮观。
李榷眉头微皱,道:‘习帅,这样做岂不便宜了鹰刀那小贼?我们等于在给他作嫁衣
裳,好生无趣。’
习促易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好个鹰刀,你这
是看准我一定会这么做啊!’
李榷笑道:‘若是习帅不愿便宜鹰刀,属下倒有一个方法让鹰刀空高兴一场。我们只
需正面强攻,却故意放开东门不攻,一来可以令贼寇放弃顽抗到底的想法,减免敌我双方
强烈冲突而导致我方损伤严重的情况;二来,这等于放了那批贼寇一条生路,鹰刀想要借
刀杀人的计划自然也变成一场空了。’
习促易听了默然不语。 李榷跟随他日久,略略察言观色便知道他已然默许,只是不
便亲口发布这样的命令而已。 于是,李榷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迳自跃上身旁马匹,向
远处指挥作战的赵本骑去。
第六章 铁马冰河
鹰刀和南宫渐雪神态悠闲地站在屋顶,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羽箭似飞蝗般自围墙外的神武军阵营中飞掠过来,将塔楼上蒙彩衣军的弓箭手们压制
得无法动弹,毫无反击的余地,徒有高处地利,却半分也施展不开,只能偶尔探出头来,
零零散散地施放一些冷箭,起一些干扰神武军进攻的作用。
神武军在后排弓箭的掩护下,前排骑兵闪电一般冲刺至沈园朝南的正门前,意图破门
而入。
若非此次前来的都是赵本将军铁骑营的轻骑兵部队,而是有重装甲骑兵或重装甲攻城
步兵参与进攻的话,只怕沈园根本经不住这番快速冲击。
正因如此,神武军一冲到正门前,便被厚重的木门和围墙挡住,一时间只能用手中的
长枪或刀剑之类的武器砍削大门,暂时无法长驱直入沈园。
依靠这道并不能维持多久的屏障,沈园内的蒙彩衣军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得以重
新安排部署。
却见蒙彩衣军在一个黑瘦的大汉指挥下,迅速组织起几十名弓箭手在离大门十余丈处
结阵,张弓引箭虚指大门,蓄势而发;与此同时,另有几十名手持刀剑的战士隐藏在大门
左右。
当这一切部署妥当之后,只听那黑瘦大汉大喝一声:‘开门!’蒙彩衣军反而主动打
开了大门。
神武军万万料想不到一直负隅顽抗的敌军会主动开门,俱都愣了一下。可就在他们发
愣的时候,一排排羽箭从门内激射而出,首当其冲的十几名骑兵连同战马被射成了刺猬一
般,甚至没来得及哀鸣一声,便倒在血泊中。
这当头一棒将神武军打得懵了过去,此时,他们的心中才渐渐意识到沈园内的这批人
并不仅仅只是一般贼寇那么简单。
然而,就在他们不知究竟是再度强攻还是先后撤时,大门内突然涌出几十名手持长剑
大刀的敌军。
这些敌军行动迅捷,身手高明俐落,一冲到马前便先斩削马腿,然后等马背上的骑兵
因战马受伤倒地而失去平衡时,再挥刀杀人。
一时间,沈园正门前陷入了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敌我双方混战一片,刀光剑影中,
一声声战马长嘶哀鸣声和战斗双方伤亡战士绝望的惨呼声夹杂在一起,响彻整个夜空,在
这雪夜中听起来倍感凄惨、恐怖。
蒙彩衣军这一绝佳的战术立收奇效,须臾间便斩杀了门前神武军约五六十人,而自身
却损伤甚轻。由于双方是近身肉搏,神武军空有强大的弓箭手在后方压阵,却因为怕误伤
己方战士而不敢乱发一箭,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如草芥般被敌军屠杀。
赵本一看情形不妙,连忙传令鸣金收兵。一阵金锣声过后,冲刺至沈园门前的神武军
骑兵且战且退,所幸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部队,后撤时败而不乱,互相保护,蒙
彩衣军因受实力所限,也不敢贸然追击,便也撤回大门后,重又将大门紧紧关上。
至此为止,双方第一次的正面接触以神武军惨败而回告终。
‘此人绝对是一个难得的将才!真是想不到啊,蒙彩衣的属下居然有此人才,若是多
加培养,日后定成大器。’鹰刀突然开口赞道。
他和南宫渐雪二人自始至终目睹了方才一战的全程经过,对神武军大败而回这一结果
颇感意外,不由对那黑瘦大汉良好的组织能力和绝妙的战术安排极为佩服。尽管,那个黑
瘦大汉是敌方的人。
南宫渐雪默然不语,内心却很赞同鹰刀的说法。但是,她更佩服的却是蒙彩衣本人。
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属也有这般本事,那蒙彩衣本人的个人魅力和才华可见更为惊
人。今夜若是蒙彩衣本人在沈园亲自督战,蒙彩衣军会不会陷入如此绝境呢?南宫渐雪不
由自主地在心中疑问。
蒙彩衣啊蒙彩衣,今夜无缘得见一面,真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遗憾……
鹰刀对南宫渐雪不回应自己的说话并不在意。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神武军的阵式部署,
不禁笑道:‘人说神武侯习促易为当今名将,行军打仗有鬼神莫测之机,可据我看来却也
一般。’
南宫渐雪不由望向沈园外的神武军,见神武军虽然初战失利,可阵容依然齐整鼎盛,
战意反而比战前更为高昂,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鹰刀微微一笑,道:‘沈园就好比是一座孤城,神武军既然有强盛的绝对实力,再加
上后援源源不断,只需将沈园围个水泄不通,根本用不着强攻,几天过后,蒙彩衣军断了
食物来源,非要弃械投降不可。呵呵,我鹰刀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围而不攻”是
对付孤城的最佳战略。可是你看,神武军的全部军力大都集中在沈园南面正门前的平原地
带,其余西、北、东三方几乎不设一兵一卒,摆明了他们接下来的动作依然是强攻正门。
’
南宫渐雪听了不由冷笑一声,道:‘围而不攻?你以为现在是国与国之间的大型战争
吗?如果对付这一个小小的庄园也要采取这种保守战略,我敢保证习促易三天之内便会被
人上书朝廷弹劾他无能,然后迎接他的便是丢官回家种田的命运。不过也难怪,这些政治
上的东西,你这个臭猴子是不可能明白的。’
鹰刀一听,觉得大有道理,呵呵笑道:‘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居然
也懂得这些尔虞我诈的钩心斗角,倒让我要另眼相看了。’
南宫渐雪微微撇了撇嘴,不再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哀--这是生活在高阀
世家中最基本的常识,没有敏锐的政治触角,又怎么能在那么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生存
下去?
可是,如果能够选择,自己宁愿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农家女孩,可以无忧无虑地呼吸
着自由自在的空气……人人都羡慕世家子弟鲜车怒马、养尊处优、处处高人一等的‘幸福
’生活,可是在这荣光的背后,世家子弟的艰辛之处,又岂是鹰刀这种山野猴子可以体会
得到的?
过了一会儿,鹰刀突然又道:‘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虽然神武军必须要在短时间内
攻下沉园,集中优势兵力强攻大门或许是最佳策略,可是它完全放弃其余三个方向的防守
,那不是让蒙彩衣军有逃跑的机会吗?’
南宫渐雪也是颇觉怪异,不过口中却道:‘或许是习促易另有什么战术安排吧!自古
以来的攻城战中,攻城的一方为了瓦解守城军的斗志,往往会故意放弃一个方向让守城军
逃离,这样既不会遇到守城军舍命顽抗,也可以等攻下城池后再衔尾追击已失去斗志并溃
散的敌人……习促易是不是这样打算的呢?’
鹰刀摇头道:‘我看不像。如果是为了瓦解蒙彩衣军的斗志,习促易只需放开一个方
向不守就可以了,何必要三个方向都放开呢?’
南宫渐雪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习促易看似是放开了三个方向,其实蒙彩衣军要想
撤退,却只能选择东面突围。因为沈园北面是檀溪天险,选择从这个方向撤退既费时又费
力,还不安全;而沈园西面却是神武军前来的方向,谁知神武军还有没有后援前来,从这
个方向撤退等于自投罗网。所以,蒙彩衣军要么不退死守,要撤退必然是选择东方。’
鹰刀点头笑道:‘听你一说,果然大有道理。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定然选择从东面
强攻沈园,放开南面平原地带让蒙彩衣军撤退。因为沈园东面是一片丘陵地带,不利于骑
兵追击,而南面则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在这种地形上追击敌人可以将骑兵的高机动能力发
挥得淋漓尽致,包保没有一个人可以安全逃逸。呵呵,习促易这名将的能耐也不过尔尔,
徒有虚名而已。’
看不出这毫不正经的臭猴子居然有举一反三的本事。南宫渐雪也觉得正如鹰刀所说,
选择从东面强攻沈园的效果绝对要比从南面大门进攻沈园好的多。然而,事实的真相果然
是因为习促易战术不当吗?只怕未必啊!
望着鹰刀那得意洋洋的姿态,南宫渐雪忍不住道:‘我非常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请到习
促易的神武军来围剿沈园的,能告诉我吗?’
美女垂询,鹰刀登时忘乎所以,连忙和盘托出杨四的盗旗之计。当他描述自己和习促
易一路的追袭战时,自然添油加醋,将自己神勇机智的形象说得天花乱坠,全然忘记了当
时的狼狈不堪。
南宫渐雪极为聪明,一听之下,对习促易的真正心意登时了然于胸,知道习促易并不
是什么战术不当,而是不欲受鹰刀利用,有意放蒙彩衣军一条生路。
她笑道:‘原来习促易并不是你请来,而是被你们用计诓来的。你们的计策固然不错
,可是未免太小瞧习促易了。习促易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你们是在利用他,他又怎会甘
心受你们摆布?但他职责所在,又不能放手不管,只好作出全力围剿沈园的姿态,可是在
实际操作时,却放开沈园东面让蒙彩衣军逃离。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被你们利用,场面
上又交代得过去。呵呵,只可笑你这呆子还在这里得意洋洋……’
鹰刀张口结舌,大为沮丧,原本得意的心情立时坠到了谷底:‘不……不会吧……’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底却早已明白事实必是如南宫渐雪所说。
南宫渐雪嘿嘿冷笑,并不答话。
鹰刀焦躁地在屋顶来回踱步,过不多久,心情便渐渐平复,终于将手里的帅旗运劲远
远掷了出去,呵呵笑道:‘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今夜我们算是白
白辛苦一场了……’说毕,抬头举步便走。
鹰刀如此豁达洒脱的姿态令南宫渐雪颇为意外,本以为鹰刀就算不呼天抢地也要气发
如狂,不料他居然拿得起放得下,仅仅一笑了之,这等宽广的胸襟倒着实让人佩服。
南宫渐雪不由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鹰刀回头一笑,道:‘既然这里大局已定,没我们的事了,我们还站在这里喝风干什
么?对了,南宫姑娘,反正长夜漫漫无可消遣,我们二人不如随意找个地方喝喝酒,聊聊
天,增进增进感情如何?’
今夜一战且不论结果如何,过程倒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每有出人意表的事发生。但
是,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自己辛苦一夜,几遭杀身之祸也就罢了,最不好就是损兵折将,伤亡了数十位家族战
士,这件事说什么也无法向家族内部交代。
南宫渐雪眼珠一转,目光流转妩媚异常:‘要我陪你喝酒聊天不是不行,只是……’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嘴不说。
南宫渐雪这少见的妩媚之态登时让鹰刀有失魂落魄之感,虽然知道南宫渐雪接下来必
然是挖一个大火坑要他往下跳,可是色欲熏心之下,哪里还能管这么多?
鹰刀嘻嘻一笑,跨前一步,伸手将南宫渐雪的小手握住,又揉又捏,提前索取一些利
息,方才问道:‘只是什么?但有所求,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南宫渐雪眉头微皱,几度想抽回自己的手,怎奈鹰刀这色鬼在有便宜可占的情况下,
哪里肯轻易放手?
南宫渐雪无计可施,只得佯怒道:‘追女孩子应该循序渐进才是,哪有像你这般张口
就咬的?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你就来拉人家的手,你这样岂不吓坏了我?就算我心中
是愿意的,可你也要稍稍照顾一下人家少女的矜持啊……我……我可是第一次被人拉手啊
!’
鹰刀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鹰刀是山野粗人,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中意一个
女子一般都是第一次见面拉手,第二次见面亲亲小嘴儿,第三次见面就直接搂上床了。这
一套路我已经轻车熟路,多年下来,虽然不能说是无往不利,也简单有效,为我在江湖上
博得一个“浪子”之名。’
这当然是在胡说八道,只是因为鹰刀心中十分清楚明白南宫渐雪不过在施美人计,是
以将计就计,先占一通便宜再说。
至于南宫渐雪会不会被他吓到,鹰刀根本就无暇理会。这叫有所求,必有所失,南宫
渐雪既然有求于己,早就应该有被自己占便宜的打算,呵呵。
可这番话听在南宫渐雪耳中,却不禁又羞又怒。这鹰刀哪里是什么风流浪子?简直是
流氓、人渣!对这种人施美人计就如同肉包子打狗,正中下怀。
可是,考虑到心中大计,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这种感觉实在是郁闷。
罢了罢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等会儿回去多洗洗手就是了。
南宫渐雪在心中叹了口气,口中却微笑道:‘原来这是你处事的风格,看来我需要慢
慢适应了。好了,我们闲话休提。你觉得杨四这人怎么样?’
鹰刀不知南宫渐雪的心意,只得含糊答道:‘我跟他不是很熟……对他的情况不是很
了解。’
南宫渐雪在心中暗骂--不熟,不熟人家会替你卖命?
无奈之下,她只得换一种方式道:‘今夜一战,我摆明是被杨四陷害,使得我几乎丧
命黄泉,更令我损失了数十名家族精英。这样心地险恶毒辣,连盟友都要陷害的人留在世
上简直是个祸害……’
鹰刀连连点头,道:‘嗯,我也觉得杨四这个人貌似忠良,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每走一步都要提心吊胆,老实说,我早就不想看到他了。’
南宫渐雪微微一笑,道:‘那么,如果我要对付杨四,你究竟是帮我还是帮他?’
鹰刀立刻信誓旦旦地表态:‘当然是帮你,我帮杨四这个死胖子干什么?你是不是不
相信?我可以发誓。皇天在上……’
南宫渐雪摇摇头,道:‘发誓?发誓有什么用?有人告诉我,最信不得的便是男人的
誓言了。还有人告诉我,越是会发誓的男人越是背信弃义之徒。’
鹰刀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做?不会是要我立刻去取了杨四的人头给你吧?!’
南宫渐雪忙道:‘那倒不用。杨四的武功不弱,我怎么会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
鹰刀眼睛一转,道:‘那你想要我怎样?’
南宫渐雪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陷害我,我也无须对他客气,总是要陷
害他一次方能消我心头之恨。而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
鹰刀笑道:‘有趣至极。这么有趣的事,我一定不愿错过。’
南宫渐雪道:‘那你是答应我了?’
鹰刀点头道:‘但有所命,绝不推辞!不过,事成之后,你该怎么谢我呢?’
南宫渐雪风情万种的眼神飘过来:‘事成之后,无论是喝酒、聊天,还是其他什么的
,悉听尊便。’
就在此时,战斗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两人转头望去,只见神武军气势磅礴,正一步步
逼近沈园。
而沈园内的蒙彩衣军想是知道再坚守下去必是死路一条,已有突围逃跑之势,兵力大
都集结于东门。观其布署,所选择的突围方向果然是南宫渐雪所说的东面丘陵地带。
鹰刀轻轻一捏南宫渐雪柔嫩的小手,笑道:‘好了,不用再看了,接下来的情形就是
猜也可以猜得到。还是办我们的事正经,我们还是快走吧!’说毕,也不待南宫渐雪反对
,拉着她的手便向远处飞掠而去。
手心被鹰刀的大手紧紧包围着,在这寒冷的冬季倒也有一股温暖之意。 南宫渐雪微
笑起来。
鹰刀啊鹰刀,我要你自毁长城,亲手将智计谋略天下无双的杨四推到我的手中。 只
要杨四能加盟我南宫世家,别说是今夜牺牲的区区数十人,就算是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
第七章 另起新局
襄阳众安桥,郡府衙内。
‘什么?神武军夜袭沈园?’
蒙彩衣在听完龙泽秀行座下四忍者的汇报之后,一时间乱了方寸,所有已设想好的计
划均为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
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蒙彩衣身着一袭随意的白色长袍,慵懒地横卧在塌上,修长的手指轻揉着自己的太阳
穴,默然无语。细长浓密的睫毛下,目光流转,略带着一丝迷茫。
龙泽秀行如标枪般站立在一旁,细细询问着当时的情形,唯恐那四忍者遗漏了什么。
当那四忍者说到鹰刀手擎神武军帅旗出现在沈园时,龙泽秀行的眼中爆闪起一道精光。
‘如果我等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身背奇形长刀的年轻人必是鹰刀无疑。因为他身上的
那把刀,造型奇异,长逾五尺三寸,是一柄令人一见便难以忘却的神兵,和彩衣姑娘所描
述的鹰刀随身兵器“大夏龙雀刀”并无二致。’其中一位名唤西城牧的忍者小心翼翼地向
龙泽秀行道。
龙泽秀行点了点头,问道:‘那个手持青铜斧的女子是谁?’
西城牧答道:‘这个属下不知。不过,我们发现那批首先偷袭我们的武士的衣襟上都
有这个标志……’说着,将手中的一副衣袖递给龙泽秀行。
龙泽秀行接过后,端详片刻,转而交给蒙彩衣,道:‘彩衣,你知道有哪个门派是以
木槿花作标志的?’
蒙彩衣柳眉微蹙,道:‘木槿花是淮阴南宫世家的标识。难道南宫世家已经和温家达
成了联盟协议?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们北上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龙泽秀行叹道:‘希望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出现。对了,阿牧,伊织去了哪里?’
西城牧道:‘属下等奉伊织小姐之命去清除各座塔楼上的敌人,而那个手持青铜斧的
少女则由小姐自己亲自对付。岂知……岂知我等这边的敌人尚未解决完毕,伊织小姐已落
败而去。小姐临去之前,神态有异,似乎受到什么打击一样,我们怕会出什么状况,特意
追赶上去,却被小姐驱逐而回。而等到我们回沈园想出手击杀那女人时,神武军大军已将
沈园团团围住,进入不得。我们见事无可为,这才急速回到襄阳的……我等保护小姐不周
,请主公降罪!’
龙泽秀行怒道:‘混帐!你们的职责是保护伊织,谁让你们去干别的事了?如果伊织
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自己割了脑袋吧,我也保你们不住!’
蒙彩衣在一旁劝道:‘秀行,你也别过于迁怒于他们,伊织小师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
知道,她向来我行我素,阿牧他们夹在中间也是很为难的。’
龙泽秀行余怒未休,道:‘可是伊织她现在不知去了哪里,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我们
怎么向师尊他老人家交代?’
蒙彩衣微微一笑道:‘伊织如今新败于那女子之手,心情难免沮丧难过,这种时候我
们去找她,反而容易令她反感。就让她独自冷静一下,等到她心情平复了,自然会回来的
,我们无须为她担心。’
龙泽秀行急道:‘可是……’
蒙彩衣摇了摇手道:‘不用说了。伊织现在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总是依赖
我们的小女孩了,这种事她自己会处理。这样也好,只有经历过挫折,她才会变得更坚强
。’
龙泽秀行想了想,只得叹了口气,道:‘是啊,自从她跟你来到中原之后,短短几年
间,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她似乎越来越孤僻冷漠,真让人担心啊……’
蒙彩衣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却展颜一笑道:‘秀行,今夜我才觉得以前
那个为了我和伊织什么都肯做的秀行终于又回来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温暖……我不
喜欢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龙泽秀行微微一笑道:‘在这个世上,唯一值得我牵挂的人也就是你和伊织两个人了
。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我真正的家人。’
蒙彩衣一阵感动,眼角有些湿润起来。家人,这个字眼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亲情和关爱
,更代表了义务和职责。而这个字眼要从修习‘断情锯意’心法的龙泽秀行口中说出,那
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蒙彩衣突然道:‘秀行,我们似乎很久没有下棋了,今夜我们不如就手谈几局如何?
’
龙泽秀行微微一怔。沈园遭袭,南宫世家和温家联盟成立,每一件事都足以令原本计
划好的北进大计夭折,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应该是想办法补救,怎么她还有对弈的闲情?
尽管龙泽秀行心中如此想,可还是不忍拒绝,点头答应。
棋枰摆放在锦榻旁的一张小桌上。蒙彩衣懒散地倚靠在榻上,首先从棋盒中取出一粒
黑子,摆放于星位。
龙泽秀行在桌旁坐下,取出一粒白子夹在手指间,正要落子,却似想起什么,回头对
一直站立在旁边不语的四忍者道:‘你们速去襄阳城东门等候,若是见到那个手持青铜斧
的女子,立杀无赦!’
那四忍者答应一声,也不见他们有何动作,便如一阵轻烟般消失在室内。
龙泽秀行和蒙彩衣继续行棋。起始布局阶段,蒙彩衣落子如飞,妙招纷呈,不一会儿
便在中腹形成大空模样,形势颇好,而龙泽秀行却专营边角实地,棋风厚重务实。
但弈至中盘,黑白双方渐起磨擦。黑方中腹大空逐步显现出根基不稳的弱点,被白方
几个妙手切割为几块。霎时,黑方形势大坏,无法兼顾各处,陷入苦战之局。
再弈几手,黑方一条大龙被困,无法做活,眼见便要输掉整盘棋。蒙彩衣手中捻着棋
子,思量许久,仍然想不出有何办法可以解救这条大龙,凝思之下,不禁心力憔悴,眼中
微露疲倦之色。
龙泽秀行心中不忍,道:‘既然救不了这条大龙,不如认输,我们重来一局便是,只
要你想下,就是到明天天明我也是陪着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徒伤心力?’
这一番话听在蒙彩衣的耳中,却似是怒海明灯一般,将她点醒。
原来,由于杨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袭了沈园,使得她布置在沈园的奇兵化为乌有
,如此一来,势将无法配合澜涛雅轩、纵意山城兵指汉中温家的军事行动。
没有了沈园这支奇兵的支持,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的联军进逼汉中反而会陷入腹背受
敌的困境,他们除了退兵,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就这样,原来一个完美的吞并温家的计划就此全盘崩溃。杨四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不
可谓不准,等于捏住了蒙彩衣的七寸要害,令她进退两难。
另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是温家和南宫世家的结盟。因为长江以北的沿岸地区全都控制在
这两家手中,只要他们结盟,就等于宣告了蒙彩衣欲要染指长江水运的希望将变得异常渺
茫。
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在温、南宫两家结盟的状况下打长江水运的主意,包括花溪剑派、
包括江北八阀,当然也包括蒙彩衣自己。
对她不利的事接踵而至,形势至此,已成无法挽回的败局,即便是再怎么补救都于事
无补。
若是要她贸然放弃苦心经营许久的计划,那简直是一种割肤切肉般的痛苦;若是继续
坚持下去,那可以预知的败亡命运却又无法承受。就这样,她进退维谷,陷于两难境地。
当前形势就如同方才这局棋。放弃认输,委实不舍;坚持下去,却摆明了是输。幸好
龙泽秀行的一番话将蒙彩衣从迷途中救了出来。
只见蒙彩衣拍手一笑,将手中棋子掷落棋盘,顺手将整局棋打乱道:‘谢谢你啦,我
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既然迟早要输,还不如趁自己还没有输得更惨时推倒重来,另
起新局……秀行,明天你陪我去一趟温府,我要亲自登门和温师仲缔结盟约。’
这显然是一个无法揣测的谜啊!如果一定要猜的话,是不是和《割鹿玄典》有一点点
关系呢?
‘来了!’被派去充当探子的南宫家族战士急速飞奔过来,回报道。
杨四默运玄功,果然听见在极远处的西北方,隐隐约约有着微弱的杂乱无章的步伐声
正向这边迤逦而来。
‘大家准备好了,今夜一战能否全胜在此一举!’杨四低喝一声。
在杨四的提醒下,人人严阵以待,手中弓矢满如圆月,蓄势而发。即便以温家战士一
贯来的疏懒表现,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果然过不多久,数百名服饰统一的武士急速向崖下奔来。虽然光线极其微弱,却还是
可以隐约辨别。
此处地势险要,上有河面陡然开阔的檀溪,下有巍然耸立的鹰突崖,其间只有几尺宽
的羊肠小道可以通过,杨四将温、南宫两家联军埋伏于此处,可说尽得地势之利。
再加上,此次乃是出其不意的突袭,敌军本就担心身后有神武军的追击,惊惶之下遇
伏,此仗还没有正式开打便已输了八成。
呵呵,或许等这场仗结束之后,还有时间回迎宾楼睡个回笼觉。杨四细细的眼睛紧紧
盯着越来越近的蒙彩衣军,心中默默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角度和时机。
对于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他没有任何的怀疑,唯一需要考虑的或许是怎样才能在不
被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做到不全歼蒙彩衣军。
如果真的不小心将蒙彩衣这支奇兵全部歼灭于此,对蒙彩衣自然是一个重重的打击,
可对于自己和鹰刀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唯一高兴的恐怕只有温师仲这老狐狸了。
目标逐渐进入了预定的攻击范围。
杨四猛然立起,大喝一声:‘杀!推石!’
听到命令,负责推石的战士们,纷纷将早就采集来堆放在崖顶的巨石推下山去。
只听得一阵轰隆巨响过后,数十块巨石狠狠地砸下崖顶,直向崖底的蒙彩衣军头上落
去。
本在一心一意仓惶逃命的蒙彩衣军哪曾想到会遇到伏击,一时间乱了手脚。
起先还能勉强保持一定的阵形和秩序,可是千斤重的巨石如雨点般自头顶砸落,手脚
稍慢一点便会被压成肉泥,在这种死亡的威胁面前,任何纪律和组织都是毫无约束力的。
霎时,人人抱头鼠窜,聪明的连忙将身体紧紧贴住崖壁,傻乎乎的就只有在亡命狂奔
时成为石下冤魂。
一轮石雨过后,地上已躺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用详细点算,惨死在石雨下的战士
至少也有三、四十人。然而,这仅仅不过是恶梦的开始而已。
‘射火箭!’杨四再度大喝一声。
他话音未落,便见数百枝火箭向崖底激射而去。在这暗夜之中,燃烧着火焰的箭矢穿
越过虚空时,拖曳着一束长长的光影,就如同夏夜流星一般,极是美丽。
这次火箭的目标并不是敌军,而是早就堆积在小道两旁的十数个柴堆。柴堆上自然也
早就倒了些黑油,故而当火箭一接触到柴堆时,便立刻引发起一堆堆的篝火。
有了篝火的照明,温、南宫两家联军弓箭的杀敌效力等于如虎添翼,尤其是训练有素
、箭术高超的南宫家族战士,几乎是箭不虚发,每一次出手,都有所斩获。
由于小道上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块,使得蒙彩衣军的行动极为不便,无论是前进或是后
退,都是艰难无比。
再加上不知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有多少人马,所以,他们几乎连反抗的
心思都没有兴起,只知一味的躲避自崖顶射来的亡魂之箭。
对死亡的恐惧掩盖了一切,在篝火的掩映下,蒙彩衣军的战士们人人脸露恐惧之色,
意志濒于崩溃的边缘。
‘灭火!跳河逃命!’
就在这时,一个黑瘦大汉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或许,他是所有人中唯一能保
持清醒的人了。
如果鹰刀和南宫渐雪也在此地的话,他们一定可以认出此人正是曾在沈园击溃过神武
军第一次正面进攻的人。
蒙彩衣军的战士显然对此人极为信任。在他的带领下,纷纷冒着箭雨去踢打篝火,意
图将篝火推入檀溪熄灭。
更有许多人,为了保命,根本不顾冬季河水的寒冷,纵身便向檀溪跳去。
杨四注目于那个黑瘦大汉,心中大为惊异于此人的清醒。
真是个人才啊,只可惜你是我的敌人。杨四微微一笑,从身旁取出一柄铁打强弓,搭
箭拉弦,觑准那黑瘦大汉一箭射去。
这一箭注满杨四强盛的真力,仿佛箭矢刚刚离弦,便已逼至那黑瘦大汉的胸前要害。
谁知那黑瘦大汉的身手竟然不弱,虽然杨四这一箭有偷袭之嫌,可还是被他察觉。但
是由于这一箭速度太快,他已失去了躲避的空间,急切下一个后仰,仍然无法逃过。
只听他一声惨呼,长箭自他右肩钉入,带出一蓬血雨后,透背而出。
杨四暗叫一声可惜,又是一箭射去。这一次,他直取那黑瘦大汉的眉心,箭速比前一
箭更快了半分。
但那黑瘦大汉已经有所准备,轻巧地翻身躲过。但他见这一箭射来,箭速奇快,破空
之声嗤嗤作响,显然暗算自己的必是武功高手。
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自己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疏忽便会遭到灭顶之灾。无论如何
,还是保命要紧。
想明此点,他长叹一声,不再迟疑,也跟着其他同伴一起向身后的檀溪跳下。
蒙彩衣军见那黑瘦大汉跳河保命,纷纷仿效。一时间,扑通扑通的跳水声不绝于耳,
水花四溅。
眼见此情此景,杨四收回手中弓箭,扬声叫道:‘大伙儿再玩一玩便准备撤退回城吧
!如果动作快点,我们还可以在天明之前赶回襄阳,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餐……呵呵!’
出乎意料地轻松便取得了今夜的胜利,且己方不伤一兵一卒,这一美妙的结局令得每
一个人都觉得兴致高昂,齐声轰然应诺。
‘这个矮胖子,打仗实在有一手!’
与此同时,人人心中不由自主地这般夸赞道。
第八章 伊贺忍术
襄阳东城门。
城墙门楼上悬挂着几串长长的灯笼,在这风雪交加之夜,灯光愈加显得黯淡,仅使得
方圆十几丈之地依稀可辨。
厚重的城门开启着。与其他各城门每到三更过后就要关闭有所不同,东城门外是贯通
大江南北的交通枢纽--襄水,经营南北货物往来的客商往往在深夜或凌晨时分停靠在东
城码头。
为了方便这些缴纳大量税收的客商出入襄阳,郡府特别许可东城门常年不闭。因此,
这里也成为唯一可以在深夜时分自由出入襄阳城的通道。
‘若是见到那个手持青铜斧的女子,立杀无赦!’
这是龙泽秀行下达的命令。早已习惯了接受这种语句简单的命令,同样的,自己和其
余三位同门也总是非常简单有效地完成任务。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自己总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这只是一个奇怪的预感,
这种不详的感觉非常不好,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样,闷闷的,极不舒服。
或许,是该考虑洗手不干了。等到这次中原之行的任务完毕,自己便向龙泽秀行请辞
,好好地去过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平淡生活,这几年间自己积蓄下来的银钱也足够自己下
半辈子过活了。
娶妻生子,这种在几年前还被自己嗤之以鼻的生活,现在看来却是如此的令人向往。
经历过太多杀戮和血腥的心灵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和刺激,唯有深深的疲累和厌倦
。
全身包裹在黑衣下的西城牧默然伫立在襄阳东城门的墙角处,面容平静如水,心底却
思潮翻涌无法抑制。
尽管他的身形伟岸,可在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身影便像是溶入身后城墙的砖石中一样
,如果不加注意,根本没有人知道那里居然站着一个人。
‘五行隐身术’是伊贺忍术最基本的技巧之一。按五行之数共分为‘金隐’、‘木隐
’、‘水隐’、‘土隐’和‘火隐’五类。
顾名思义,精通‘金隐’者,可藏身于金属物质之内不为他人所察觉,而精通‘木隐
’者,可藏身于林木之间销声匿迹。西城牧便是‘土隐’高手,此刻他站立在城门墙角处
,收摄体内灵息精气,远远望去,便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由于修练‘五行隐身术’极其艰苦,更要配合各人体质天赋修练,故而精通一门‘隐
身术’已是极少,能身兼数门‘隐身术’的更是凤毛麟角。
西城牧却凭着超人的意志同时修练‘土隐’和‘水隐’,并得以大成,使他成为伊贺
流内的佼佼者。
和崇尚武道精神的浪人武士不同,忍者是专为各诸侯、城主服务的杀人利器。为了国
家的利益,泯灭天性、尽忠职守地完成城主交待下来的刺杀任务是衡量忍者成就的唯一标
准。
无论被刺杀的对象是不通武功的妇孺小孩还是具有超凡武功的敌对城主和武将,只要
他成为忍者的刺杀目标,能侥幸生存的机率几乎不到百分之一。
正因为忍者具有这一高效率的办事能力,豢养一批高忠诚度的忍者是战国时期所有割
据一方的诸侯和城主必须要做的事。
而进入相对集权、统一的幕府时代,忍者服务的对象逐渐由各诸侯和城主转为私人。
除了少数能加入幕府将军授权成立的特务机构以外,绝大多数忍者需要自谋出路,经
常沦为一般权贵谋害政敌的杀人工具。
而为了形象上的需要,这些权贵宁愿请一些浪人武士以客卿的身份进驻自己家中,也
不愿堂而皇之地豢养忍者,因为这样做容易落人口实,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极为不利。
正因如此,原本兴旺一时的职业日渐式微,相对的,以各种剑道、拳道为名的武馆道
场应运而生。而从这些武馆道场出来的武士,更多的作用只是成为权贵们相互之间夸耀实
力或争强斗狠的资本。
当然,忍者的没落并不代表忍者毫无用武之地。实质上,当忍者这个职业远离荣耀的
光圈,堕入黑暗之后,反而变得更加神秘难测。
物以稀为贵,这个商业定律同样适合形容忍者。转入地下操作的忍者流派时常为了丰
厚可观的报酬而派遣门下弟子去执行杀人任务,只要你付得出相应的报酬,你根本不需要
说出杀人的理由,满意的答案便会出现在你面前。
至此,忍者流派已彻底从国家培养、输送特种武士的机构变成杀手集团。
毫无疑问,作为注重自身利益的杀手集团来说,对忍者杀人技巧的要求将更高,只有
百分百的满足客户的要求,你这个杀人集团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你才能接到更多的杀人
订单。
同时,为了避免被杀者之亲属的无休止报复,低调和隐藏在暗处也是必须的生存之道
。
伊贺流就是这样一个杀手集团。提起伊贺忍者,整个扶桑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
是说到伊贺流的基地,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伊贺流的本部在北海道的大雪山中;也有人说伊贺流的基地在京都的大相国
寺内;更有人说伊贺流驻扎在大海中某个不为人知的孤岛上……
而伊贺流之所以会声名大噪完全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如果不是这个偶然事件,恐
怕伊贺流依然和所有的忍者流派一样,隐藏在不为世人所知的黑暗深渊。
某次,深为幕府将军丰臣宠信的一个权贵莫名死在自己的寝室内,现场除了留有一朵
作为伊贺流忍者标识的红花之外,没有半丝线索存在。
丰臣勃然大怒,誓要追查凶手,于是请来扶桑当代第一高手,被誉为‘武圣’的大岛
幸正前来察勘。
大岛幸正看过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若纯以杀人技巧来说,这个凶手的手段简
直令人叹为观止,我自叹不如。伊贺忍者,果然高明……果然高明……’
大岛幸正乃是扶桑当代武学第一人,连他也盛赞伊贺流忍者的杀人技巧,那一定是极
为高明的了。霎时,伊贺忍者立时成为权贵们青睐的对象,杀人订单如雪片般蜂拥而至。
而身为幕府将军的丰臣,也立时对伊贺忍者另眼相看,专门派人和伊贺流接触,将伊
贺忍者聘用于自己的特务机构。
自此,伊贺流红极一时,炙手可热,成为各忍者流派中的佼佼者,一直至今。与此同
时,聘用伊贺流忍者作为幕府特务机构的班底也是每一任幕府将军沿用至今的惯例。
西城牧等四人正是被这一任幕府聘用的伊贺流忍者,此次跟随龙泽秀行来到中原更是
直接受命于幕府将军本人。
‘渐雪妹妹,你的头发真是漂亮啊,黑得跟墨汁一样,又长又垂,一直披到你的屁股
……不,臀部上。实在有让人忍不住要摸一摸的冲动……’
‘我看你是想摸我的屁股吧!我实在想不通,像你这样言语粗鄙、满脑袋低级趣味的
猴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头发黑得跟墨汁一样,还真亏你说的出口……还有,
我叫南宫渐雪,不是什么渐雪妹妹,以我们的关系,你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称呼我为妹妹
的那一步。’
‘当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大献殷勤时,所谓风流名士的那些华词美藻所表达的内在意
义其实完全和我所要表达的东西一样,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将那个女人弄到自己的床上。
既然如此,我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这只说明了我是一个诚恳真实的人。渐
雪妹妹,你不会也和世人一般浅薄,注重虚假的表象,受所谓的风流名士的假象所迷惑吧
……’
‘……’
‘呵呵……只要我们继续接触下去,你一定会发现,我实在比这个世上大多数的男人
都要可爱……’
‘你给我住手!无可否认,你前面那一段话有一定的道理,似乎无法让人辩驳,但是
这并不代表我默许你可以摸我的屁股……还有,我也和普通人一样,宁愿选择和虚伪的名
士交往,也不和你这个毛手毛脚的臭猴子厮混。’
‘真是让人失望啊……庄子曾经说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没有当过猴子,又怎
么会知道我当猴子的快乐……’
远处有一对男女渐渐走近。那女子窈窕的身材和艳丽绝伦的容貌本该成为西城牧关注
的重点,可是因为那男子让人啼笑皆非的奇怪论调,令西城牧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
了他的身上。
健硕颀长的体型、龙骧虎步之姿、算不上英俊却颇具棱角的脸型,使那男子充满着一
种独特的魅力。
如果撇去他‘淫荡下流’的眼神和满嘴的胡说八道不论,纯以外型看来,倒是一个容
易惹人好感的人物。
并不需要仔细确认,那男子身后背着的那把奇形长刀便点明了他的身份--浪子鹰刀
。不过想起来还真是觉得奇怪,就是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男人,彩衣姑娘却视之为最危险
的人物……
与鹰刀结伴款款行来、自称为‘南宫渐雪’的艳丽女郎正是此次行动的刺杀目标。从
她窈窕的体型看去,绝难想像不久前手持着青铜巨斧纵横于沈园之巅的竟是如此一个似乎
弱不禁风的女孩。
真是一对奇怪的男女啊!
西城牧微微一笑。真气萦绕于右手指端,身后的长柄窄刃刀在刀鞘内轻轻震动。动手
!
他的喉间突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咯咯’声,这是他与同门之间互相约定的信号。这种
怪音对外人来说不过是几个晦涩难听的音节,但对于同是出身于伊贺流的忍者来说,它不
但代表了出手的命令,更详细指定了行动的具体计划。
‘先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射出十字镖,打乱目标的心神,然后四人一起出手,目标锁定
为女子。’
简单的几个音节代表了以上的意义。
西城牧口中的怪音未落,便听得数十枝十字镖从各个方位像雨点般袭向毫无准备的鹰
刀和南宫渐雪。
造型古怪的十字飞镖是伊贺流忍者手中的杀人利器,更是每一个伊贺流忍者的基本装
备之一。十字飞镖的飞行轨迹与一般的暗器不同,并不是采取直线飞行的方式,而是以弧
线的轨迹飞行,而且在镖上有一道风槽,破空时发出的响声极为尖锐刺耳,可以干扰敌人
的注意力。
所以初次遇到十字飞镖偷袭的人,往往会因为判断错误其飞行轨迹而中镖,镖尖上的
倒刺在深入人体后,便不容易拔出,血液也会顺着风槽流出,难以止血。
但是西城牧清楚地知道,这些对于鹰刀和南宫渐雪这种高手来说并不足以造成伤害,
最多只能在视觉和听觉上做成一定的干扰。是以,真正的杀招在于四人的联手进攻。
出刀!
刀光如水,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光,以利箭般袭向南宫渐雪。西城牧的身形蓦然
自城墙的砖石内浮现,面容古井不波,眼光锐利如剑,体内真气的运行发挥至极限,双手
紧握长柄窄刃刀以‘上手斩’斜劈五丈开外的南宫渐雪。刀尖所取的角度为南宫渐雪的右
颈动脉。
与此同时,其余三位伊贺忍者也在这一刹那间出手。南宫渐雪足下三尺处的一片雪地
突然裂开,雪亮的刀光直取她的双足;城墙处的一棵大树的某条枝干也飘落在南宫渐雪的
头顶,并在离南宫渐雪头顶二尺处时变成一柄长刀,直插她的头顶大穴;原本高挂于城楼
上的一串灯笼骤然爆裂开来,燃烧成一团火焰,袭向南宫渐雪的胸前,火光中刀光闪烁吞
吐不定。
伊贺流中有一门‘五隐绝杀阵’,由精擅‘金、木、水、土、火’五行隐身术的忍者
各一名组成刀阵,利用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互相连接每个人的精神异力,形成充沛强大的
真气网,将目标锁定其中,然后一击格杀。
如今,已有西城牧的‘土隐’、雪地中稻本一郎的‘水隐’、大树上中田眷的‘木隐
’和灯笼中樱木雅子的‘火隐’共四隐,只缺‘金隐’便形成威力无比强大、可遇神杀神
遇魔杀魔的‘五隐绝杀阵’。
尽管五行缺一,无法组成完整的‘五隐绝杀阵’,但对于被突袭的目标来说,这已经
足够了。
再加上在出手之前,已经用十字飞镖扰乱了南宫渐雪的心神,相信在这么详密的刺杀
计划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逃脱。
西城牧感受着手中长柄窄刃刀切破空气时那流畅的手感,望着南宫渐雪惊恐失措的眼
神,嘴角不由再度露出微笑。这是一种满意的微笑,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按他心中预想的程
序在进行。
但是,就在他的刀尖快要接触到南宫渐雪的脖颈时,事情突然起了令人预想不到的变
化。
‘渐雪妹妹,我说的不错吧,有人一定不会让我们平平安安地进入襄阳……你是不是
很佩服我的先见之明呢?呵呵……’
当鹰刀这令人讨厌的声音传入西城牧耳中时,刀尖前南宫渐雪那惊恐的面容却戏剧性
地变为一丝甜美的微笑,并突然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闪耀着黑色光芒的刀光。
大夏龙雀刀!
西城牧心中一惊,待要收刀后退,却已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自己的长柄窄刃刀与鹰
刀的大夏龙雀刀轻轻一接触,便被绞成了碎片,飘落于雪地中,更难受的是一股霸道至极
的真气自刀身侵袭而来,直攻自己手腕大脉,使得自己的右手当即有一阵麻木的异感。
西城牧急运内力,方才将那股异种真气排出体外,但自己的身体却被鹰刀这一刀震开
。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几声闷哼,却是三位同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准备不足,中了鹰
刀的暗算。从他们的声音中可以判断出,他们甚至受了一点轻微内伤。
西城牧心中苦涩至极。原本以为是己方在暗算对方,却不料对方早有准备,故意扮猪
吃老虎,反而算了己方一着。
‘期待了一个晚上,终于让我如愿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了……呵呵,你们还真是没有
让我失望!’
西城牧抬头看去,只见鹰刀志得意满地站在场中,手中大夏龙雀刀早已回鞘身后,眼
神充满了睿智,仿佛天下间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此刻的他又哪里是方才那个满口胡
言乱语的猴子?
而身为己方刺伤目标的南宫渐雪正背着双手,巧笑嫣然地望着鹰刀,神态悠闲,似乎
刚才的危险不过是一场有意思的游戏而已。
这时,西城牧才深深了解到蒙彩衣为何要将鹰刀列为最危险的人物。这个男人,就如
一柄藏于剑鞘中的宝剑,平时普通平凡,一旦出鞘,则必然光芒四射。
今夜若想顺利完成任务,恐怕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吧!
这是西城牧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事态的发展似乎正在往自己预想的反方向前进。
第九章 城下激战
鹰刀表面上作出一副豪气万丈、不可一世的姿态,内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一刀退四敌这一表面上的无限风光,其实早已令他体内的天魔气透支严重。以他现在
的功力,还不足以让他展现这种实力。若不是他天生意志顽强,只怕早已憋不住胸口阵阵
刺痛而口喷鲜血。
鹰刀初练魔功时,常常会因为自身体质无法承受强行催运天魔气,天魔气不受控制地
飞速运转而不得不吐血减压。今天的情形就和以前相同,为了一刀退敌,不得不超负荷运
转天魔气。这样做虽然勉强达到他所希望的目的,也使得他受伤颇重。
而且,由于他如今天魔气已略有小成,一旦超负荷运转,对身体的伤害也是加倍的严
重。
为了给敌人一个下马威,更为了在南宫渐雪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鹰刀不惜超负荷运
转天魔气攻敌。
可是,他估不到敌人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大,正面硬碰一记之后,自己反而受了不小的
内伤。
若是护花护得连自己的小命都没了,似乎有点不划算啊!
鹰刀摸了摸鼻子,斜眼瞥了一下身后的南宫渐雪。尽管站立在雪地中笑盈盈的南宫渐
雪实在是美艳不可方物,为这样漂亮的女人送命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是一件甘之若饴的
事,可是坦白说,从双方的立场考虑,自己若是为了保护她而送命,她不但不会为自己流
半滴眼泪,只怕还会兴高采烈地说‘死的好,死的妙’。
早就知道蒙彩衣一方不会甘於潜伏在沈园的秘密部队被驱逐,必然会在己方回城时设
计报复。只是料想不到蒙彩衣手下居然有武功如此超强的扶桑忍者存在。
最令人奇怪的是,那个自称是蒙彩衣师妹的藤原伊织竟然是扶桑人,这就不得不让人
开始怀疑起蒙彩衣的真正身份。尤其令人忧心的是,她掩藏在台底下的实力究竟有多深?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认识蒙彩衣的第一天起,自己便不断地被她欺骗和利用。她所说
的每一句话在当时听来都很诚恳动人,可每到事后,你便会发现她所说的居然没有一句真
话。可令人悲哀的是,到了下一次面对她的时候,还是会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这样的一个女人,自己本该深恶痛绝,然而直到今天为止,自己的内心深处仍然没有
对她怀有一丝怨恨,相反的,倒是隐隐地期待和她再次相遇。
同样的,以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给蒙彩衣造成了很多的麻烦。可不知为什么,她却屡
次放过将自己置之死地的机会,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对她的潜在威胁,反而很乐在其中地享
受着和自己的针锋相对。她这种几乎算得上变态的行为,也实在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如何,有蒙彩衣这样一个对手,都是自己这一生最值得骄傲和庆幸的事。
‘好刀!’西城牧在五丈外立定身体,冷冷地赞道。
在他的身后,并排站立著「水隐’稻本一郎、‘木隐’中田眷和‘火隐’樱木雅子,
四人的站位呈一个箭型。
鹰刀这一刀虽然击退他们的绝杀之势,却没有破坏他们的‘五隐绝杀阵’。
‘现在才来拍马屁,难道你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识相的,现在就给我走开,走得越
远越好。老实跟你说,惹了我不要紧,要是惹恼我身后的这位……嘿嘿,别看她貌似天仙
,实际上脾气可不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随时会动刀杀人,呵呵……’鹰刀外强
中干,危言恐吓道。
以自己一刀退四敌的先声夺人之势,再加上南宫渐雪殿后,想来这四个刺客一定会知
难而退吧!
谁知西城牧却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身后?不知你说的“身后的那位”是指哪一位
?’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眼力这么不好?居然连这么动人的美女也瞧……’
鹰刀呵呵笑着转过头望向身后,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原本嫣然浅笑
的南宫渐雪不知何时竟然芳踪渺渺、不告而别了。
‘不……不会吧……’鹰刀顿时变了脸。南宫渐雪这死丫头居然在这种时候摆自己一
道,这下可糟了。
他咳嗽一声,强笑道:‘这个……那个……啊,对了,几位要杀的人是那个丫头吧,
应该不关我的事。这样好了,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一步,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招呼我
了。’说着,转身便走。
‘这样就想走了?可没这种好事……’西城牧冷哼一声,手一挥,四人移形换位将鹰
刀围在圈中。
‘你们想怎样?不会是想杀我吧?唉,这件事实在是有误会的地方,只要我们坐下来
好好聊一聊,把误会揭开也就算了,何必一定要动手呢?’鹰刀一边啰哩啰嗦地说个不停
,一边却争取这短暂的时间聚气凝神。
由于方才那一刀运劲透支,此刻体内空空如也,天魔气散于四肢,一时间竟然无法聚
集丹田气海。
现在的他就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任谁将他轻轻一击,都可以置其于死命。
自他习练天魔功以来,这种状况常常遇见,却没有一次与今天一样,正处于强敌环伺的险
境。
幸好方才那一刀也镇住了西城牧等人,令他们不敢轻易出手,否则的话,只怕鹰刀早
已一命呜呼了。
‘我们这次奉命刺杀的目标并不是阁下,但阁下横加阻拦,使得我们的目标脱逃。说
不得,我们只有拿了阁下的人头回去覆命交差!’西城牧略略跨前一步,其余三人也跟着
他的步伐将包围圈缩小,随时准备动手。
‘且慢!敢问你们的主子是否就是蒙彩衣?’鹰刀忙大喝一声道。此刻他体弱气散,
若是动手,那是非死不可。
西城牧眉头一皱,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鹰刀呵呵笑道:‘如果你们的主子不是蒙彩衣,那我只有自认倒霉,硬着头皮跟你们
打一架。但如果你们的主子是蒙彩衣,你们只要动我一根寒毛,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西城牧是扶桑忍者,汉话的水准远远没有达到精通的程度,不禁疑道:‘什么叫吃不
了兜着走?’
鹰刀一怔。这句话真的要解释清楚,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哈哈笑道:‘按照字面来解释是这样的。比如说你到一个饭馆去吃饭,但你不管自
己的胃口大小,点了满满一桌的饭菜。你当然吃不了咯,无奈之下,只能打包回家。这句
话主要是形容一个人做事鲁莽,事情是做下来了,可带来的后果却是他无法承受的。’
西城牧听得一知半解,可大致的意思还是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道:‘这个请你放心。阁下是被我们主人列为最危险的人物,我们若是杀
了你,主人只会高兴,绝对不会怪罪我们。’
鹰刀呵呵一笑道:‘非也非也,你们不明白我和蒙彩衣的关系。虽然,我被她列为最
危险的人物,她却也舍不得就这么杀了我。’
西城牧道:‘为什么?’
鹰刀眯起眼睛,笑道:‘因为……因为我和她有一腿。’这当然是鹰刀的胡诌,可危
急之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西城牧又皱起了眉头,道:‘什么叫有一腿?’
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跟这个人说话还真是费劲。
鹰刀叹了口气,道:‘有一腿……有一腿的意思是,我们只要在一起,就经常她看看
我的大腿,我看看她的大腿,看完之后再顺便做点别的事……唉,我说你这个人中文的水
准怎么这么差,实在需要再进修一下。’
西城牧勃然大怒,道:‘原来阁下是在消遣我们。彩衣姑娘怎么可能跟你这个猴子一
样的人物有……有那种暧昧关系?废话少说,拔刀吧!’
拖延了这许久,体内天魔气已渐渐凝聚。虽然没有全盛时的状态,也不像刚才那般弱
不禁风了。
鹰刀呵呵一笑道:‘本来,我因为你们是蒙彩衣手下的缘故,不愿和你们打斗,免得
下次见到彩衣不好交代。但是,你们一再不听我的劝阻,非要和我动手不可,我也只好勉
为其难,就当是替彩衣教训一下她的属下吧!哦,对了,你们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不
会伤害你们的性命……至于你们,尽量施展全力来攻好了,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说着,
懒洋洋地从身后取出大夏龙雀刀,随意地拿在手中,仿佛对西城牧四人不屑一顾的模样。
这样一来,西城牧倒有些怀疑起鹰刀所说的话来。
莫非这小子真的跟蒙彩衣有一腿?要不然怎么会表现得这般轻松?
不管了,先打再说,大不了手下略略留情,尽量将他活捉。只要将他捉到蒙彩衣面前
,要杀要剐全凭蒙彩衣决定。
计议已定,他手一挥,正要命令其余三人组阵攻击时,只见鹰刀大声叫道:‘且慢!
’
西城牧气道:‘你又想怎样?’
鹰刀笑道:‘你的刀已经被我绞断了,怎么和我打?我看你还是另外找一把刀来……
’
西城牧摇头道:‘不必了。没有刀,我徒手也是一样。’
鹰刀道:‘那怎么可以?我鹰刀绝对不会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动手,这有损于我武者
的声誉。你还是另外找一把刀来吧!’
西城牧笑道:‘我们并不是比武争胜,而是以死相搏,你不必在意我有没有武器……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眼前刀光一闪,鹰刀已合身一刀劈至。刀风凌厉,真气沛然,刀
尖所攻之处竟是自己的眉心。
西城牧大吃一惊,措手不及下,一个后仰,险险避过鹰刀这致命一刀,但身体终究没
有完全躲过鹰刀的刀劲,被鹰刀在自己的右腿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如果再迟一
步,这条右腿可能会被鹰刀生生斩断。
西城牧不待稳住身体,便破口大骂道:‘你怎地如此卑鄙,趁人在说话的时候偷袭…
…’
鹰刀哈哈笑道:‘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是在以死相搏,要我不必在意你有没有武器。
现在却又来怪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说话间,他疾风骤雨般连斩数十刀,刀势连绵不绝,分别攻向四忍者,务求令四忍者
无法抽出余暇重组‘五隐绝杀阵’。
原来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息,鹰刀体内的天魔气又重新纳回正轨,重聚丹田,尽管因
前面运劲过度而致的内伤依旧存在,难免会影响到他的战斗力,可内伤这种事不是一时半
会就可以治好的,再拖延下去毫无意义,还不如抢先出手,打乱对方的阵势,令对方无法
组成威力强大的‘五隐绝杀阵’。
唯今之计,只有一味强攻,各个击破,自己方有战胜敌方的可能。若是一个不慎,让
对方组成五隐绝杀阵,那翘辫子的那个人就一定是自己了。
逃是逃不了的,因为只要自己稍一泄劲,对方就能组成阵势将自己锁定,在气机牵引
下,自己只有束手待毙。
鹰刀在一刀抢得先机之后,一时间气势如虹,刀光闪烁吞吐,全力强攻。
反观西城牧等人,因没能料到鹰刀居然如此卑鄙,趁己方说话时抢先出手,竟被鹰刀
连绵不绝的刀势逼得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无耻的人见得多了,像鹰刀这般无耻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西城牧一边自叹倒霉,一边连声呼喝,组织同门守紧门户,暂时避开鹰刀的锋芒。他
虽然被鹰刀暗算一刀,负了点轻伤,却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
因为他知道,如鹰刀这种极耗内劲的打法,一定无法持久,等到鹰刀内力不济时,便
是鹰刀落败的时刻。若是现在和鹰刀硬拚,反而容易被鹰刀抓住机会,破阵而逃。
果然,当支撑过鹰刀这一轮急攻,鹰刀的刀势已渐渐放慢,前一刀和后一刀的衔接也
没了最初那浑然天成、流转自如的态势。
西城牧长笑一声,道:‘鹰刀!此刻弃械投降,或许暂时能饶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
,我等下手必不容情!’
鹰刀只觉心跳气喘,手中的刀重逾千斤,知道自己实已到了强弩之末,再难支撑下去
。
只是,他平日里尽管油嘴滑舌,好像全无正经一样,可本性却是颇为刚强。败便败了
,死则死尔,焉能做出那种俯首称臣、摇尾乞怜之事?
鹰刀怒喝道:‘放屁!要我鹰刀投降,下辈子吧!’心里一阵发狠,豁出性命,连连
强行催运天魔气,刀势竟又急了几分。西城牧等人想不到他还有这等强势,个个骇异莫名
,心中倒也佩服他韧性惊人。
五人在城门口激斗,卷起得上积雪四散飞扬,远远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又哪里看
得清人影?
‘这个人哩,此刻才像个铁血男儿!可为什么他总是要装作一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呢
?唉……’并未走远的南宫渐雪在城墙上微微探出身子,注视着城下激战,一颗心也随着
战局发展而变得越来越忐忑不安。
对她来说,鹰刀的存在毫无疑问是一股阻碍南宫世家称霸天下的潜在威胁,若能及早
铲除,日后将可以省力不少。尤其是招募杨四一事,没有了鹰刀,力邀杨四加盟南宫世家
的最大障碍将迎刃而解。
是以,当她和鹰刀在城门口遇见西城牧等人时,便一改和鹰刀共抗来敌的约定,自己
偷偷溜走,施了个借刀杀人之计。
站在家族的立场,这个借刀杀人的决定绝对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可是,为什么自己的
心里会这般难受和不安呢?
南宫渐雪的眼神在刹那间突地变得飘忽迷蒙,白皙的手指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袖,指节
僵硬发白,心内挣扎不定,几次都想拔出身后的战神斧跃下城墙加入战团,可最终还是没
有动手。
鹰刀……鹰刀……就当这次是我对你不起吧!
第十章 妖刀百年
对于鹰刀惊人的韧性,即便是身为对手的西城牧也不由大为叹服。他从未见过一个人
可以如鹰刀这般顽抗到底的。
他简直无法想像,这种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承受能力竟然会在鹰刀的身上出现,尤其
是在刚刚目睹了鹰刀的油腔滑调、无赖和无耻之后。
两种迥异的性格特征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使西城牧有着一种时空错移的梦幻感。
在西城牧等四人的围攻之下,鹰刀的状况仅仅可以用‘苟延残喘’这个词来形容。只
见他双目尽赤,气喘如牛,长发凌乱飞舞,步履蹒跚,浑身上下早已添了数十道口子,鲜
血长流,将足下一片洁白的雪地染得片片殷红。
若不是他手中大夏龙雀刀锋利无匹,西城牧等人在忌惮之下不敢过于逼近,只怕他早
已抵挡不住西城牧等人‘五隐绝杀阵’的如潮攻势了。
饶是如此,如果他不想办法先行止血,必然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失战斗能力。
落败而亡是鹰刀可以预知的命运,唯一的悬念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可明知如此,鹰
刀的嘴角却依旧悬挂着一丝微笑,眼神依然亮如星辰,闪耀着不屈、倔强的光芒。
‘鹰刀!你是个聪明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非太傻?不如降了吧!我家主公要我
等刺杀的目标并不是你,只要你弃械投降,我等绝不杀你……’西城牧口中喝道,下手却
并不容情。一拳轰出,带起一股狂飙,真气如巨斧般斩至鹰刀的胸前。
他这一拳蓄势良久,觑准鹰刀力尽后胸前微露破绽的时刻击出,气劲撕开鹰刀的护身
真气网,直接轰上鹰刀的胸膛。
只听得一声如中败革的闷响,鹰刀痛哼一声,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落,重重
地摔倒在雪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几欲昏迷过去。
鹰刀的身体刚一接触地面,便强忍着剧痛和晕眩,翻身而起,手中长刀在自己身周一
划,护住自身,以免被西城牧等人趁势而上再补上一刀或一掌。若是那样,他就只有引颈
就戮的份了。
他奋力一招逼开西城牧等人的追击,方才用刀拄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痕,鹰刀笑道:‘莫非我在你们的眼中是那种贪生怕死的无耻小
人吗?否则的话,为何总是要我投降?老实说,就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我投降,还
不够资格!’
西城牧很想再问问什么叫‘三脚猫’,但一想,便知一定不是什么好词,索性就不问
了,也免得再遭鹰刀一番耻笑。
‘既然如此,我等就不必再客气了。鹰刀,我敬重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一定会
给你一个灿烂的……死亡!’西城牧低垂双眼,诚恳地说道。
虽然,鹰刀百折不挠的顽强斗志非常令人佩服,但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他实在没有任
何理由放鹰刀一马,尤其在这黑夜将尽的时刻,一切都要速战速决,以免惊动他人,徒增
变数。
西城牧低啸一声,‘五隐绝杀阵’阵势运转。四人以鹰刀为中心,急速游走,四条身
影忽远忽近、忽隐忽现、飘然不定。
与此同时,鹰刀骤然觉得加诸在自己身周的压力突增几倍,原本就已负伤的身体在这
无形的压力下倍感难受,几乎连转动一下也是艰难无比,全身骨节‘咯咯’作响,更别提
举刀应战了。
一直以来,西城牧都因为顾忌鹰刀和蒙彩衣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敢施展全力对
付鹰刀,可眼看长夜将尽天已破晓,如果再这般纠缠下去,势必会引起他人注意。
宁杀错,不放过。这是伊贺流忍者一生信奉的教条。再说了,鹰刀说他和蒙彩衣‘有
一腿’,那也不过是鹰刀的片面之词而已,其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样,谁又知道?
随著「五隐绝杀阵’的运转速度加快,西城牧等人游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地,
便只见几道黑影在鹰刀的身旁上下飞舞,再也无法分清谁是谁了。
致命的一击将随时从每一个不可想像的角度袭来,在这种情况下,鹰刀除了紧守心灵
的一点清明,将天魔气内敛,尽可能地护住全身要害不为敌方所乘之外,别无他法。
他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在西城牧等人汹涌澎湃的真气浪涛中苦苦支撑。
‘叮’的一声轻响,从右侧传来。鹰刀想也不想便一刀斩去,天魔气全力袭去,却发
觉所击之处空空如也,全不受力。
他暗叫一声不好,身体本能地向右侧扑倒在地。果然,几道凌厉的真气自左侧攻来,
所幸鹰刀应变极快,及时扑倒,方才免遭敌方毒手。饶是如此,后背还是被人用刀割开一
道口子,鲜血淋漓。
鹰刀汗如雨下。西城牧等人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自己刚才只要反应再慢上一点,此
刻便已魂归天国了。
不过,经此一役,鹰刀也学得聪明起来,无论对方弄出什么声响,他总是以不变应万
变,倚仗手中大夏龙雀刀的锋利,护住自己全身,不让西城牧等人攻进自身三尺之内,以
守代攻。
虽然这是一种消极兼无赖的战法,但以鹰刀目前的处境来说,他实在没有别的方法可
想了。
就这样,双方似乎又陷入了一个僵局。尽管,鹰刀这种只守不攻的打法不能永远持续
下去,时间一久,总会露出破绽,但是就目前而言,西城牧等人却也无法强行突破他的防
护网,直捣黄龙。
‘扑!’
几股轻烟骤然在鹰刀的身旁炸开。很快的,烟雾弥漫开来,渐渐地遮蔽了树木、城墙
,笼罩了整个天地。
鹰刀心内一紧,只道西城牧等人又有什么新的手段要施展出来了,他手中长刀一划,
灵觉发挥至极限,凝神戒备。
轻烟渐渐散去,树木、城墙也渐渐在烟雾中隐现。
一弯凄迷的明月悬挂在天际,铺洒着皎洁的银辉。极远处,有悠扬动人的牧笛声传来
,如泣如诉,轻轻扣动着自己的心灵。
鹰刀一阵迷糊。
雪停了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动人的月光啊?那些围攻自己的黑衣忍者呢?他们走了吗
?
好动听的牧笛声啊!似乎可以吹散人间所有的烦恼一样,令人心情平静,完全失去了
争强斗狠的兴趣。在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旋律中,最适合做的事应该是和自己心爱的女人
烹茶夜话吧!
突然,一阵深深的疲倦感袭上鹰刀的心头。经过一整夜的浴血奋战,他的身心都觉得
疲累至极,此刻骤然放松下来,只觉就是抬起一根小拇指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
之前,他为了抵御西城牧等人的疯狂攻势,一直强行压制着自己的伤势,可是现在,
没有外敌的压迫,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放松,伤势立时发作起来,痛入心脾。
鹰刀将大夏龙雀刀随手插入雪地中,低头咳嗽几声,呕出一滩淤积在胸口内的淤血。
断了有三根肋骨吧!鹰刀苦笑一声,默默体会着伤势发作时那痛入骨髓的感觉。连他
自己也颇为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带着这么严重的伤势与敌人周旋了这么久。
他盘膝坐下,正要运功疗伤,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娇呼。
‘鹰大哥……’
一道曼妙动人的身影悄然来至眼前。倾城绝艳的姿容,眼若秋水,眉如横山,唇角的
浅笑更是令人意醉神迷。正是鹰刀日思夜想、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楚灵。
‘灵儿……灵儿,你怎么来了?你……你不再怪我了吗?’鹰刀一阵激动,从雪地中
将起来,浑身颤抖,心中虽然想将楚灵紧紧地抱在怀中,可不知为何,说什么也无法迈出
脚步。
‘鹰大哥……’
楚灵轻轻地呼唤着鹰刀,慢慢走向前来,语调缠绵,销魂蚀骨,几乎可以将人融化。
但是……但是她的眼神却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种澄碧如洗,而是带着一种妖媚之气。
怎么会这样?
尽管鹰刀对此颇为疑惑,可是重见楚灵的激动已令他无法再有效地思考其他的问题。
他的心灵,已被楚灵的身影填满,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事物。
灵儿、灵儿,只要能再看到你甜美的笑容,我虽死无憾!
温软入怀。鹰刀紧紧地将楚灵抱入怀中,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女体芳香,一种失而复
得的狂喜竟让他有着想哭的冲动。
‘灵儿……老天有眼,终于又让我见到你了。上次在岳阳的事,我到现在一直在后悔
,如果你因此而受到了什么无法弥补的伤害,那我真是百死莫赎了……’鹰刀在楚灵的耳
边喃喃道。
自从在岳阳和楚灵分手后,他的内心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向楚灵道歉,今天,这个机
会终于来了。
楚灵抬起头来,望着鹰刀微笑道:‘没有关系的,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她的笑容
突然变冷:‘人死之后,你在生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如过往云烟,随风而散。所以你……去
死吧!’
就在鹰刀惊愕莫名之时,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右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锋利的
刀刃在切开自己肌肉时所采取的角度极为巧妙,完全躲过了肋骨的阻挡,直达内脏。
‘你……你不是灵儿!’鹰刀狂吼一声,一掌推开身前的女人。相对于身体的创伤,
他更伤心难过的竟然是刺伤他的女人不是楚灵。
体内的力量在推开那女人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就负伤累累的鹰刀如何可
以承受这一重击?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雪地中。
如同梦醒之后重回现实一般,眼前的景象突然跳回先前的画面。没有月光,没有牧笛
,更没有楚灵,手中拿着带血的匕首赫然站立在眼前的竟然是四忍者中的黑衣女子。
‘幻术!你们居然会用幻术……’鹰刀恍然大悟。躺在血泊中的他现在才明白过来,
但是一切都已太迟了。
西城牧从城墙中突然浮现,跨步至鹰刀面前,笑道:‘这是我伊贺流的“心灵启示术
”,和你们中土魔功中的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能死在我伊贺流这门奇术下,也不枉此
生了。’
心灵启示术的原理和幻术相差无几,都是利用精神异力控制敌人的心智,使被施术者
生出幻觉。但是,心灵启示术又别开蹊径,专门诱发被施术者内心中最渴盼的事物,使人
迷醉其中,完全忽略周围的一切。
鹰刀默然不语。他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可是值此筋疲力尽、体力全失且重伤累
累的情况下,他又能怎么样?
‘我曾经说过,要给你一个灿烂的死亡。而中了我伊贺流“心灵启示术”的人都是在
幻境中达成他们内心最大的愿望之后才死的,肉体尽管痛苦,可灵魂上却是无比欣慰和幸
福,称得上是最美丽的死亡方法了。所以,我也算完成对你的承诺了,接着,就请你安心
地告别尘世吧!’西城牧微笑说着,右掌举起,聚起全身功力,一掌向鹰刀的脑顶击去。
这便要死了吗?说句实话,对自己来说,能死在这心灵启示术之下的确还算是比较好
的一种死法,至少在幻境中见到了楚灵一面。想想还真是佩服首创心灵启示术的高人,居
然能创立出这种令人完全忘却肉体上的痛苦、全心沉醉于幻境中的奇术。当时,自己真的
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受伤的人啊……
灵肉分离?
鹰刀脑中灵光一闪,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如果以这种方法自我催眠,使自己脱离身体的束缚,完全由精神力来操控大夏龙雀刀
,那将会怎么样?
在理论上来说,无论自己受伤与否,都将不会成为自己运刀攻敌的障碍啊!因为自己
可以无限想像自己的能力……
但是,应该怎样做才能自我催眠呢?鹰刀望着西城牧渐渐逼近的手掌,脑海中意念纷
呈如波涛汹涌。
当一个人临近死亡的那一刻,精神一定异常的集中。刹那间,鹰刀仿佛感悟到一种神
秘的力量充沛全身,西城牧击来的手掌竟变得异常缓慢……
体内的天魔气汹涌澎湃,竟与不远处的大夏龙雀刀遥相呼应。在他的意念中,自己就
如同一尾游鱼般,自由自在地徜徉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束缚,似乎可以就此跃入无尽虚
空。
这种自由自在的新鲜体验使鹰刀完全忘却了临近的死亡,全心全意地沉醉其中。时间
和空间的概念不再成立,一呼一吸可以变幻为千百年,芥豆之间自成一个宇宙。
鹰刀尝试着用自己的心灵去接触大夏龙雀刀,却猛然感觉到大夏龙雀刀在欢欣长吟,
仿佛一个等候百年之久的忠仆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冰冷却舒畅的一股清流缓缓流过自己的心田,间中夹杂着一幕幕纷至沓来的陌生画面
。很奇怪的,鹰刀立刻知道这些画面是每一任大夏龙雀刀的主人所镌刻下的记忆。
……
华山之巅,一个青衣少年手持大夏龙雀刀月下独斗二十三人,鲜血染红了衣襟,刀光
却依然如雪……
淮水之滨,一个粗豪大汉用大夏龙雀刀挑起一块鹿肉放在火堆中烧烤,意态悠闲,悠
然自得。而在他的周围,却有许多仇家在一旁虎视眈眈,跃跃欲试……
长城之北,一位年轻将领手持大夏龙雀刀浴血奋战于敌群之中,尽管身陷危境,四周
都是匈奴铁骑,可他却凛然不惧,势如猛虎当者披靡……
滇池之南,山茶烂漫,繁花似锦,一个白衣男子正拿着一支眉笔在给一位绝色少女画
眉,而大夏龙雀刀正躺在他们身旁的一张桌上忿忿不平……
这是大夏龙雀刀百年的记忆啊……
妖刀百年,尽在吐纳呼吸之间!
‘叮!’的一声轻吟,大夏龙雀刀自雪地跳入鹰刀的手中。在西城牧骇异恐惧的眼神
中,鹰刀施出了风华绝代的一记。
‘妖刀’!
人刀合一。鹰刀的精神异力和大夏龙雀刀结成一体,人即是刀,刀即是人。
空前强大的天魔气在‘妖刀’的驱使下席卷一切,天地之间尽是大夏龙雀刀的如雪刀
光。
西城牧和樱木雅子二人几乎连眨一下眼睛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刀光绞得支离破碎、血
肉横飞。
一直隐身在树上的中田眷和隐身在雪地中的稻本一郎见鹰刀这等威势,完全丧失了上
前动手的意念,飞速遁走无踪。
雪夜中,鹰刀持刀昂立于天地之间,怅然若失。
妖刀百年!他虽然接受了大夏龙雀刀百年来的记忆和经验,却也同时承受了这些记忆
中的悲伤和痛苦。
‘荣耀的背后,更多的是无尽的忧伤啊……’鹰刀喃喃自语道。
相对于战胜西城牧等人的欣慰,他更需要消化的是大夏龙雀刀这百多年来的沉重记忆
。
南宫渐雪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城墙下的战局。当她见到鹰刀即将死在西城牧掌下时,心
内曾经有过一丝的炙痛,可当她看见鹰刀奇迹般地施展出那绝代的一记‘妖刀’时,她的
内心只有无比的震撼!
‘这不是百年前传说中,“妖刀”费狂续的“千雪斩,灰飞烟灭”刀法吗?鹰刀怎么
可能会使?’
相传百年前,‘妖刀’费狂续纵横天下无敌,却为情所伤,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背叛,
遭到七大门派五十六名高手围攻,最终不敌自刎而亡。
而‘千雪斩,灰飞烟灭’这门奇异的刀法也随之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不再重现人世
间。
由于费狂续以‘千雪斩,灰飞烟灭’刀法所杀的人极多,故而百年来,各门各派的典
籍中对这门刀法的描述极为细致,因此后人尽管从未亲眼见过‘千雪斩,灰飞烟灭’刀法
,却对它印象极深。
‘为了“千雪斩,灰飞烟灭”,我是不是可以放弃杀鹰刀的决定呢?只要能弄到“千
雪斩,灰飞烟灭”的武功图谱,家族里的那帮老头子一定不会怪我不杀鹰刀吧……’南宫
渐雪微笑起来。
对于她来说,能找到一个不杀鹰刀的理由实在是不容易。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南宫渐雪的心情立时轻松起来。 她一扫先前的郁闷,绽放一个
迷人至极的笑容,向鹰刀走去。
第十一章 铁豹杜巨
大雪初晴后的襄阳城银装素裹份外妖娆,晨曦映射在街道两旁的积雪上,反射出一道
道清冷的寒光,甚是刺眼。
杨四悠闲地坐在城北平安巷口的一家食摊上喝着滚烫的稀粥。一口下喉,细长的眼楮
眯成一条细缝,似乎喝下去的不是极其普通平常的稀粥,而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状极享
受。在他的脸上完全寻找不到昨夜一夜辛苦的疲惫,细长的眼楮中依然充满着神采,胖胖
的脸蛋上依然悬挂着一丝微笑。
自昨夜鹰突崖一战功成,将蒙彩衣军打得溃不成军,驱逐出襄阳,杨四并没有去温师
仲面前邀功,反而与温、南宫联军分道扬镳,独自一人来到平安巷的这家食摊上喝粥。他
自然知道,如果此刻去见温师仲,必然会受到温师仲极高的礼遇和嘉奖,金钱美女、美酒
佳肴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然而,相对于这些,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却更为重要。
“自己生存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为了完成散花最后的心愿,尽自己所有的力
量去保护鹰刀!而如果希望鹰刀这种亡命徒在这四处树敌、纷争不休的武林中好好存活下
去,就必须不停地壮大己方的实力,最好是建立自?3鸪鱿逖簦钏牟⒚挥腥ノ率χ倜
媲把Γ炊胛隆⒛瞎值姥镲穑雷砸蝗死吹狡桨蚕锏恼饧沂程虾戎唷K匀
恢溃绻丝倘ゼ率χ伲厝换崾艿轿率χ偌叩睦裼龊图谓保鹎琅⒚谰萍央
仁裁吹母静辉诨跋拢欢喽杂谡庑酉吕匆龅恼饧氯锤匾?
“自己生存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为了完成散花最后的心愿,尽自己所有的力
量去保护鹰刀!而如果希望鹰刀这种亡命徒在这四处树敌、纷争不休的武林中好好存活下
去,就必须不停地壮大己方的实力,最好是建立自己的势力班底,割地称雄。如果一直是
现今这种势单力孤、四处逃窜的状况,不但报仇无望,时间一久,终究会被各方势力吞噬
地连骨头也不剩。”
这件事在杨四的心中已勾画良久,此时时机渐渐成熟,终于到了可以进入实施的阶段
——以襄阳为基点,建立一个属于鹰刀和自己的势力,割地称雄图霸天下!
昨夜一战,名义上虽然是为了解除蒙彩衣对襄阳温家的威胁,但最终受益的却是自己
和鹰刀。
当今时势,本对一统江南的花溪剑派最为有利。蒙彩衣图谋江北的策略很简单直接,
就是在不影响后方稳逗的势力班底,割地称雄。如果一直是现今这种势单力孤、四处逃窜
的状况,不但报仇无望,时间一久,终究会被各方势力吞噬地连骨头也不剩。”
这件事在杨四的心中已勾画良久,此时时机渐渐成熟,终于到了可以进入实施的阶段
——以襄阳为基点,建立一个属于鹰刀和自己的势力,割地称雄图霸天下!
昨夜一战,名义上虽然是为了解除蒙彩衣对襄阳温家的威胁,但最终受益的却是自己
和鹰刀。
当今时势,本对一统江南的花溪剑派最为有利。蒙彩衣图谋江北的策略很简单直接,
就是在不影响后方稳定的基础上,用一支人数极少的精锐部队,挟统一江南的余威,联合
地处温家北方的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夹击突袭襄阳,先在江北找一处立足之地,作为吞并
江北群雄的跳板和据点,并控制长江水路运输,打开深入巴蜀及内陆地区的经济贸易通道
,以长江这条黄金水道所带来的巨额利益来经略后方,培植后备力量。与此同时,因为温
家被灭,江北八阀原先那种微妙的势力均衡已被打破,八阀之间必然会为了各自的利益纷
争不休大打出手。一个是养精蓄锐隔岸观火,不但稳定了大后方,还乘势更换大量新血补
充兵源,无篓的基础上,用一支人数极少的精锐部队,挟统一江南的余威,联合地处温家
北方的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夹击突袭襄阳,先在江北找一处立足之地,作为吞并江北群雄
的跳板和据点,并控制长江水路运输,打开深入巴蜀及内陆地区的经济贸易通道,以长江
这条黄金水道所带来的巨额利益来经略后方,培植后备力量。与此同时,因为温家被灭,
江北八阀原先那种微妙的势力均衡已被打破,八阀之间必然会为了各自的利益纷争不休大
打出手。一个是养精蓄锐隔岸观火,不但稳定了大后方,还乘势更换大量新血补充兵源,无论在兵力还是经济上都将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另一个是在征伐内乱?惺盗Σ欢舷冢朔е涿苤刂兀鹪股罱帷4讼顺ぶ拢绞盗Χ员瓤上攵
5侥鞘保ㄏ派再籍着襄阳水陆两路交通的便利大举进攻江北……嘿嘿,花溪剑派制?蕴煜碌氖比毡阒溉湛纱恕V豢尚Γ教窝判妥菀馍匠墙袢瘴艘坏愕阌沸±牖ㄏ
E烧馔范窭墙崦斯セ魑录遥床恢诓痪玫慕幢慊崃峭反な裁匆膊皇5爻晌ㄏ
E烧狻懊擞选钡呐讨忻啦汀!?
蒙彩衣这一计划简单实用,委实漂亮,如果被其顺利拿下襄阳,DB在兵力还是经济上
都将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另一个是在征伐内乱中实力不断消融,八阀之间矛盾重重,仇
怨深结。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实力对比可想而知。到那时,花溪剑派再籍着襄阳水陆两路
交通的便利大举进攻江北……嘿嘿,花溪剑派制霸天下的时日便指日可待了。只可笑,澜
涛雅轩和纵意山城今日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与花溪剑派这头恶狼结盟攻击温家,却不知在
不久的将来便会连骨头带皮什么也不剩地成为花溪剑派这“盟友”的盘中美餐。
蒙彩衣这一计划简单实用,委实漂亮,如果被其顺利拿下襄阳,控制了长江水道,那
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了。所幸在这关键时刻,自己化被动为主动,一举击溃她布置在沈园的
伏兵,化解了她与澜涛雅轩、纵意山城对襄阳的合围之势,使她的这一计划胎死腹中。最
重要的是,南宫家的代表南宫渐雪审时度势,做出了非常正确的选择,和自己达成了联盟
。有了南宫世家对自己的支持,蒙彩衣手中的精锐又十去八九,她在短时间内北上的梦想
已彻底幻灭。南宫渐雪出现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帮助己方打赢了沈园一役,而是让蒙彩衣知
道南宫世家已与温家联成一线,共御外敌。蒙彩衣若是想继控制了长江水道,那一切都将
无法挽回了。所幸在这关键时刻,自己化被动为主动,一举击溃她布置在沈园的伏兵,化
解了她与澜涛雅轩、纵意山城对襄阳的合围之势,使她的这一计划胎死腹中。最重要的是
,南宫家的代表南宫渐雪审时度势,做出了非常正确的选择,和自己达成了联盟。有了南
宫世家对自己的支持,蒙彩衣手中的精锐又十去八九,她在短时间内北上的梦想已彻底幻
灭。南宫渐雪出现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帮助己方打赢了沈园一役,而是让蒙彩衣知道南宫世
家已与温家联成一线,共御外敌。蒙彩衣若是想继续北进,首先就要考量温、南宫两家联盟后实力骤增这一要命因素。
襄阳地杰人灵,正是自己发展壮大的绝佳之地。沈园一役对于温家来说,是遏制了蒙
彩衣北上侵吞襄阳的野心,保住了基业,但自己如此苦心孤诣地对抗蒙彩衣军绝对不是为
了便宜温师仲那个老狐狸,而是给自己和鹰刀营造一个发展的空间和机会。换而言之,若
是襄阳被蒙彩衣夺去,那自己和鹰刀唯有继续亡命天涯,襄阳若是仍在温师仲手中,自己
才有机会取温家而代之。最微妙的是,因为蒙彩衣依然在一旁虎视耽耽,温师仲将不得不
倚重自己%B续北进,首先就要考量温、南宫两家联盟后实力骤增这一要命因素。
襄阳地杰人灵,正是自己发展壮大的绝佳之地。沈园一役对于温家来说,是遏制了蒙
彩衣北上侵吞襄阳的野心,保住了基业,但自己如此苦心孤诣地对抗蒙彩衣军绝对不是为
了便宜温师仲那个老狐狸,而是给自己和鹰刀营造一个发展的空间和机会。换而言之,若
是襄阳被蒙彩衣夺去,那自己和鹰刀唯有继续亡命天涯,襄阳若是仍在温师仲手中,自己
才有机会取温家而代之。最微妙的是,因为蒙彩衣依然在一旁虎视耽耽,温师仲将不得不
倚重自己和鹰刀对抗蒙彩衣,如此一来,自己将可以用温家的名义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一点对自己非常有利。
巷口两旁红枫片片凋零,洒落在积雪上殷红似血。杨四口中喝着稀粥,双眼却怔怔望
着地上的落叶出神。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自己和鹰刀是两个无权无势的穷光蛋,要想在
温师仲这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赤手双拳地打拼出一个天下,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班底,真是
谈何容易?
杨四微微一笑。难固然是难,可正因为过程中的异常艰难,待到成功后所产生的满足
和自豪感也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别人做不到的A陀サ抖钥姑刹室拢绱艘焕矗约航
梢杂梦录业拿遄鲂矶嘧约合胱龅氖拢庖坏愣宰约悍浅S欣?
巷口两旁红枫片片凋零,洒落在积雪上殷红似血。杨四口中喝着稀粥,双眼却怔怔望
着地上的落叶出神。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自己和鹰刀是两个无权无势的穷光蛋,要想在
温师仲这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赤手双拳地打拼出一个天下,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班底,真是
谈何容易?
杨四微微一笑。难固然是难,可正因为过程中的异常艰难,待到成功后所产生的满足
和自豪感也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别人做不到的事,我杨四却偏偏要做到,这才是我杨
四的风格!
虽说温师仲在襄阳已苦心经营数十年,其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但是,对襄阳本土人来
说,他究竟是个外人,而这恰恰是可以利用的关键。只要针对这一点,善加利用,扶植襄
阳本土势力,趁着温家正陷于内外交困的时刻,施以致命一击,一定可以取而代之。
所以,自己才希望今天能见到“铁豹”杜巨。
“铁豹”杜巨之名在武林中可说默默无闻,但在襄荆一带倒是家喻户晓。杜家是襄阳
本地富豪,籍着襄阳水陆交通便利,以经营南北货起家,发迹之后,事,我杨四却偏偏要
做到,这才是我杨四的风格!
虽说温师仲在襄阳已苦心经营数十年,其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但是,对襄阳本土人来
说,他究竟是个外人,而这恰恰是可以利用的关键。只要针对这一点,善加利用,扶植襄
阳本土势力,趁着温家正陷于内外交困的时刻,施以致命一击,一定可以取而代之。
所以,自己才希望今天能见到“铁豹”杜巨。
“铁豹”杜巨之名在武林中可说默默无闻,但在襄荆一带倒是家喻户晓。杜家是襄阳
本地富豪,籍着襄阳水陆交通便利,以经营南北货起家,发迹之后,又涉猎布匹、粮食、
钱庄、当铺等关于民生的各种生意,名下的良田广厦多不胜数,襄阳东门一带商业区中的
店铺竟有十几家是姓杜的,其钱财之富可见一斑。到了杜巨这一代,虽然因温师仲入襄阳
而导致杜家声势减弱,可杜家终究是襄阳本地豪族,又垄断着关乎民生的几种生意,其对
襄荆一带的影响力并未削弱,有时即便是官府也要仰其鼻息。
杜巨此人脾性暴烈,自小不喜读书,顽劣非常。十一岁时,曾因救助一个伤病乞丐而
被一云游僧人所喜,获授武功拳法。习得武功之后,杜巨更是呼朋聚党为祸乡里,一%C又
涉猎布匹、粮食、钱庄、当铺等关于民生的各种生意,名下的良田广厦多不胜数,襄阳东
门一带商业区中的店铺竟有十几家是姓杜的,其钱财之富可见一斑。到了杜巨这一代,虽
然因温师仲入襄阳而导致杜家声势减弱,可杜家终究是襄阳本地豪族,又垄断着关乎民生
的几种生意,其对襄荆一带的影响力并未削弱,有时即便是官府也要仰其鼻息。
杜巨此人脾性暴烈,自小不喜读书,顽劣非常。十一岁时,曾因救助一个伤病乞丐而
被一云游僧人所喜,获授武功拳法。习得武功之后,杜巨更是呼朋聚党为祸乡里,一来因
为他精通拳法,寻常壮汉十几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二来杜家财雄势大,一般百姓根本招
惹不起,故而只要不是闹出人命,都忍气吞声任其胡闹。久而久之,杜巨年少时便成了襄
阳一霸,无人敢惹,直至他十九岁时发生的一场大变故。
其时,襄阳城北有一陈姓富户,家中有一个叫做玉珠的美妾,貌美如花娇俏异常。机
缘巧合,在一次庙会上,美人玉珠偶遇英雄杜巨。那玉珠眼见杜巨年少英挺,纵横乡里威
风凛凛,又是名门富族之后,古往今来美人爱英雄的定律立刻得到印证,不由对杜巨一见
倾心,眉目传情?0匆蛭ㄈǎ俺W澈菏父鋈艘膊皇撬亩允郑炊偶也菩凼
拼螅话惆傩崭菊腥遣黄穑识灰皇悄殖鋈嗣既唐躺纹浜帧>枚弥
啪弈晟偈北愠闪讼逖粢话裕奕烁胰牵敝了潘晔狈⑸囊怀〈蟊涔省?
其时,襄阳城北有一陈姓富户,家中有一个叫做玉珠的美妾,貌美如花娇俏异常。机
缘巧合,在一次庙会上,美人玉珠偶遇英雄杜巨。那玉珠眼见杜巨年少英挺,纵横乡里威
风凛凛,又是名门富族之后,古往今来美人爱英雄的定律立刻得到印证,不由对杜巨一见
倾心,眉目传情挑弄杜巨。杜巨正值热血沸腾的少年,哪里禁得住妇人这般逗弄,脑袋一
热,在党羽的掩护下,偷偷揉捏了妇人几把,直引得妇人气虚体软荡漾不已,只恨庙会人
多眼杂无法成事。本来这种事对杜巨来说也没什么,顶多算一场艳遇罢了,过后便忘记了
。然而这件事对玉珠来说却另有一番滋味,想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因家境贫寒,不
得不嫁与一个糟老头为妾,无论在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无法满足,可说是平生最大恨事。如
果没有遇见杜巨也就罢了,可既然遇见杜巨,心思自然便活络起来。于是乎,玉珠回家以
后越看臭弄杜巨。杜巨正值热血沸腾的少年,哪里禁得住妇人这般逗弄,脑袋一热,在党
羽的掩护下,偷偷揉捏了妇人几把,直引得妇人气虚体软荡漾不已,只恨庙会人多眼杂无
法成事。本来这种事对杜巨来说也没什么,顶多算一场艳遇罢了,过后便忘记了。然而这
件事对玉珠来说却另有一番滋味,想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因家境贫寒,不得不嫁与一个糟老头为妾,无论在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无法满足,可说是平生最大?奘隆H绻挥杏黾啪抟簿桶樟耍杉热挥黾啪蓿乃甲匀槐慊盥缙鹄础S谑呛酰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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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的日子,由于有玉珠的接应,杜巨不费吹灰之力便登堂入室,好整以暇地在
灯下观美人,就如回到自己家中一样。起C2老头子越不顺眼,日思夜想,满脑子都是杜巨
的身影。终于,爱情的魔力无法抵挡,玉珠买通婢女送信给杜巨请求私下一会。杜巨在收
到信的时候竟然想不起玉珠是何许人也,然而佳人有约,就是天塌下来也是要去的。说句
实话,如果他想起玉珠就是当日庙会偶遇的美妇人,也许就不去了,正因为想不起来,反
而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使人想看一看这个胆大包天私通自己的女人是什么人。
〉搅嗽级ǖ娜兆樱捎谟杏裰榈慕佑Γ啪薏环汛祷抑Ρ愕翘萌胧遥谜韵镜卦?灯下观美人,就如回到自己家中一样。起先二人还扭扭捏捏地饮酒取乐、互相调情,等过
渡到一定时候,自然而然便相拥上榻成就好事了。这二人一个是高歌猛进精力过人,另一
个是曲意承欢抵死缠绵,一夜下来,双方都很满意对方的表现,到天明分手之时不禁依依
不舍起来。第一次太过完美的演出,导致杜巨和玉珠二人对此食髓知味念念不忘,时时刻
刻都想再度相会重演风流。
自此而后,少年杜巨便成了美女玉珠的闺中常客,他光顾玉珠的次数甚至远远超过了
陈老先生。如此频繁的交往焉能不引起陈老先生的注意?终于,一场大祸事不可避免的发
生%C先二人还扭扭捏捏地饮酒取乐、互相调情,等过渡到一定时候,自然而然便相拥上榻
成就好事了。这二人一个是高歌猛进精力过人,另一个是曲意承欢抵死缠绵,一夜下来,
双方都很满意对方的表现,到天明分手之时不禁依依不舍起来。第一次太过完美的演出,
导致杜巨和玉珠二人对此食髓知味念念不忘,时时刻刻都想再度相会重演风流。
自此而后,少年杜巨便成了美女玉珠的闺中常客,他光顾玉珠的次数甚至远远超过了
陈老先生。如此频繁的交往焉能不引起陈老先生的注意?终于,一场大祸事不可避免的发
生了。某夜,陈老先生赴宴早归,乘着酒性来到爱妾的闺房,果然撞见玉珠正衣衫不整地
依偎在一个少年怀中,那少年见机不妙,立时翻窗溜走。当是时,他并未瞧清奸夫是谁,
若是知道是杜巨,那他或许也就忍气吞声了,毕竟杜家财雄势大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于是,他趁着酒劲,严刑逼打玉珠,希望她能招供出奸夫姓名。那玉珠倒颇为硬气,她是
真心喜爱杜巨,宁死也不肯将杜巨供出。陈老先生气急,亲自下手拷打,一时间忘了轻重
,竟活生生将玉珠打死。
玉珠一死,陈老先生的酒也醒了。他意识到闯下大祸,连夜收拾包裹细软逃跑。而杜
巨溜出陈家之后,想想不放心,又派了人来打探消息,得知玉珠被陈老先生活活打死,心
中又是伤心又是愤怒,随手拿了一柄刀追出城外三十里,赶上逃跑的陈家,一刀便割了陈
老先生的首级,然后去官府自首。
杜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会让他就此送命,上上下下花了无数银钱,两年之后终
于将他救了出来。可因为这一场官司,杜家变卖了许多产业,家道大不如前,且杜巨之母
也因为惊吓过度一病不起,还没等到杜巨出狱便撒手尘寰。杜巨虽然顽冥不灵,可事母极
孝,他在亡母灵前跪了三天三夜,立下重誓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由于杜巨在狱中呆了两年,结识了许多道上的人物,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兼且他出手
阔绰豪爽大方,自然有许多人甘于为他所用。就这样,他利用各路人物重振家族生意,居
然出奇的顺利,不出几年,不但使杜家重拾旧日风光,更使他成为襄阳一带黑白两道俱都
吃得开的人物……
杜巨财雄势大,在襄阳交游广阔,手下又有一大批人替他做事,这就是杨四选择他的
原因所在。
“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生劳碌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女人温暖的被窝里
睡大觉,我却要在这里喝西北风?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一想到鹰刀那个混蛋也许正非
常愉快地和淡月卿卿我我,杨四便自叹命苦。
“吱呀”一声,右侧巷内的一座华宅的偏门打开,门内鱼贯而出三人。杨四回过神来
,定楮望去,却见为首一人年四十许,短须紫面、气宇轩昂,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挺彪悍之
气,虽然是寒冬之际,可身上的衣衫单薄,丝毫不畏大雪初晴后的严寒。
杨四暗赞一声,果然不愧“铁豹”之名,只观其龙骧虎步之姿,便知杜巨此人精干洗
练,与一般耽于享乐的富豪大有不同?1恕D骋梗吕舷壬把缭绻椋俗啪菩岳吹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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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溜出陈家之后,想想不放心,又派了人来打探消息,得知玉珠被陈老先生活活打死,心
中又是伤心又是愤怒,随手拿了一柄刀追出城外三十里,赶上逃跑的陈家,一刀便割了陈
老先生的首级,然后去官府自首。
杜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会让他就此送命,上上下下花了无数银钱,两年之后终
于将他救了出来。可因为这一场官司,杜家变卖了许多产业,家道大不如前,且杜巨之母
也因为惊吓过度一病不起,还没等到杜巨出狱便撒手尘寰。杜巨虽然顽冥不灵,可事母极
孝,他在亡母灵前跪了三天三夜,立下重誓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由于杜巨在狱中呆了两年,结识了许多道上的人物,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兼且他出手
阔绰豪爽大方,自然有许多人甘于为他所用。就这样,他利用各路人物重振家族生意,居
然出奇的顺利,不出几年,不但使杜家重拾旧日风光,更使他成为襄阳一带黑白两道俱都
吃得开的人物……
杜巨财雄势大,在襄阳交游广阔,手下又有一大批人替他做事,这就是杨四选择他的
原因所在。
“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生劳碌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女人温暖的被窝里
睡大觉,我却要在这里喝西北风?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一想到鹰刀那个混蛋也许正非
常愉快地和淡月卿卿我我,杨四便自叹命苦。
“吱呀”一声,右侧巷内的一座华宅的偏门打开,门内鱼贯而出三人。杨四回过神来
,定楮望去,却见为首一人年四十许,短须紫面、气宇轩昂,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挺彪悍之
气,虽然是寒冬之际,可身上的衣衫单薄,丝毫不畏大雪初晴后的严寒。
杨四暗赞一声,果然不愧“铁豹”之名,只观其龙骧虎步之姿,便知杜巨此人精干洗
练,与一般耽于享乐的富豪大有不同,倒具有一种江湖人洒脱自在的特质。
杨四推桌而起,随手摸出几个铜钱丢给食摊老板,迎上前去抱拳道:“阁下便是杜巨
吗?果然不愧‘铁豹’之名,在下杨四……”
杜巨瞧见一个猥琐的矮胖子走过来搭讪,本欲不理,可一听“杨四”之名,心中突然
一跳,想起一个人来,忙驻足问道:“我便是杜巨。敢问先生可是天魔宫的杨四,智者杨
四?”
杨四微微一笑,道:“我正是天魔宫杨四。智者之名实不敢当。”
杜巨心中又惊又怕。这可是个大人物啊!却不知他为何会找上自己?尽管眼前的人看
上AC倒具有一种江湖人洒脱自在的特质。
杨四推桌而起,随手摸出几个铜钱丢给食摊老板,迎上前去抱拳道:“阁下便是杜巨
吗?果然不愧‘铁豹’之名,在下杨四……”
杜巨瞧见一个猥琐的矮胖子走过来搭讪,本欲不理,可一听“杨四”之名,心中突然
一跳,想起一个人来,忙驻足问道:“我便是杜巨。敢问先生可是天魔宫的杨四,智者杨
四?”
杨四微微一笑,道:“我正是天魔宫杨四。智者之名实不敢当。”
杜巨心中又惊又怕。这可是个大人物啊!却不知他为何会找上自己?尽管眼前的人看
上去矮胖丑陋,可杜巨却不敢有半丝轻视之心。如杨四这种人,随便转一转眼楮,就可以
想出一百个主意将自己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杜巨抱拳道:“不知……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杜某有失远迎,还请先生恕罪!”由于
过于紧张,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杨四笑道:“是我自己冒昧,不请自来,杜巨兄何罪之有?”
杜巨紧张道:“先生此来必有要事相商,请先生尽管吩咐,只要杜某做得到的,一定
尽力去办。”
杨四微笑道:“的确是有些事来找杜巨兄商量,不过%A去矮胖丑陋,可杜巨却不敢有
半丝轻视之心。如杨四这种人,随便转一转眼楮,就可以想出一百个主意将自己整得求生
不得求死不能,那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杜巨抱拳道:“不知……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杜某有失远迎,还请先生恕罪!”由于
过于紧张,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杨四笑道:“是我自己冒昧,不请自来,杜巨兄何罪之有?”
杜巨紧张道:“先生此来必有要事相商,请先生尽管吩咐,只要杜某做得到的,一定
尽力去办。”
杨四微笑道:“的确是有些事来找杜巨兄商量,不过……这里不是说话之所,能不能
请我进去喝杯茶,我们慢慢细说?”
杜巨暗骂自己糊涂,忙请杨四入府。
杨四随着杜巨进入府内。杜府占地不广,其规模虽然没有温家那般豪华气派,但亭台
楼榭、曲廊流水、花草树木等却也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构画过的,精致之处尤胜温府。
穿过大堂前的一座庭院,杜巨挥退手下,径自带领着杨四进入内院的书房。
杨四在书房的大椅上坐下,早有一名伶俐乖巧的丫鬟送上茶水。他端着茶饮了一口,
环视四周,却见整个书房简洁大方,除了四壁书柜上琳琅满目摆放?1饫锊皇撬祷爸
懿荒芮胛医ズ缺瑁颐锹杆担俊?
杜巨暗骂自己糊涂,忙请杨四入府。
杨四随着杜巨进入府内。杜府占地不广,其规模虽然没有温家那般豪华气派,但亭台
楼榭、曲廊流水、花草树木等却也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构画过的,精致之处尤胜温府。
穿过大堂前的一座庭院,杜巨挥退手下,径自带领着杨四进入内院的书房。
杨四在书房的大椅上坐下,早有一名伶俐乖巧的丫鬟送上茶水。他端着茶饮了一口,
环视四周,却见整个书房简洁大方,除了四壁书柜上琳琅满目摆放着的一册册书籍,再也
不见任何装饰,由此看出杜巨此人性格干净爽快,对这样的人说话,最好是直奔主题,如
果拐弯抹角的多加试探,反而容易引起他的反感。便笑道:“想不到杜巨兄也是爱书之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杜巨呵呵笑道:“不瞒先生,杜某一介粗人,捧起书本便会打瞌睡,又哪里是什么爱
书之人?这些书本也不过拿来装装样子而已,其实我一本也没有读过……”
杨四笑道:“我说也是,若是杜兄真的喜爱读书,又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空闲去经营生
意上的事?嗯…?的一册册书籍,再也不见任何装饰,由此看出杜巨此人性格干净爽快,
对这样的人说话,最好是直奔主题,如果拐弯抹角的多加试探,反而容易引起他的反感。
便笑道:“想不到杜巨兄也是爱书之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
杜巨呵呵笑道:“不瞒先生,杜某一介粗人,捧起书本便会打瞌睡,又哪里是什么爱
书之人?这些书本也不过拿来装装样子而已,其实我一本也没有读过……”
杨四笑道:“我说也是,若是杜兄真的喜爱读书,又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空闲去经营生
意上的事?嗯……杜兄时间宝贵,我也不用再拐弯抹角了,杨四此来是想与杜兄谈一桩生
意。”
杜巨疑道:“生意?什么生意?”
杨四笑道:“当然是可以让我们大家发财的生意。听说杜兄的生意以经营粮食、布匹
和南北货为主?”
杜巨点了点头。
杨四笑道:“这的确是一门好生意。襄阳交通便利,将江南的稻米、丝绸运往北方贩
卖,再将北方的大黍、干货运往南方贩卖,想来获利一定甚丰了。”
杜巨一阵苦笑,道:“说是这么说,可实际上的情况却和先生所说大有差距。其实,
这几门生意真正带来的利1判质奔浔螅乙膊挥迷俟胀淠ń橇耍钏拇死词窍胗攵判痔
敢蛔狻!?
杜巨疑道:“生意?什么生意?”
杨四笑道:“当然是可以让我们大家发财的生意。听说杜兄的生意以经营粮食、布匹
和南北货为主?”
杜巨点了点头。
杨四笑道:“这的确是一门好生意。襄阳交通便利,将江南的稻米、丝绸运往北方贩
卖,再将北方的大黍、干货运往南方贩卖,想来获利一定甚丰了。”
杜巨一阵苦笑,道:“说是这么说,可实际上的情况却和先生所说大有差距。其实,
这几门生意真正带来的利润极其微薄,如果我不是还有钱庄、当铺和放贷收息这几门生意
,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口中的“放贷收息”就是放高利贷,属于见不得光的偏门生意,需要有大量的地痞
流氓来支撑。这本是不应该说的,但杨四本就是黑道中人,并不忌讳这些,况且杜巨深知
瞒不过杨四,索性就直承此事了。
杨四故意问道:“这是为何?”
杜巨略一踌躇,终于叹道:“南北两地交易货物,首重运输。陆路运输风险高、成本
大、车马的运输量小是最大弊端,真正能获巨利的还是水路运输。可是,如今长江水运控
润极其微薄,如果我不是还有钱庄、当铺和放贷收息这几门生意,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
他口中的“放贷收息”就是放高利贷,属于见不得光的偏门生意,需要有大量的地痞
流氓来支撑。这本是不应该说的,但杨四本就是黑道中人,并不忌讳这些,况且杜巨深知
瞒不过杨四,索性就直承此事了。
杨四故意问道:“这是为何?”
杜巨略一踌躇,终于叹道:“南北两地交易货物,首重运输。陆路运输风险高、成本
大、车马的运输量小是最大弊端,真正能获巨利的还是水路运输。可是,如今长江水运控
制在温家手中,旁人插手不得……唉,你知我从江南运一船粮食布匹到襄阳要向温家付多
少银子?整整八百七十两!再扣除各地关税、舟船停靠费和人工费,最后到我手中的纯利
最多不过二百两。这还是好的,若是万一运气不好,遇上天气恶劣连人带货翻一次船,我
便是再运十趟也补不回来。”
杨四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杜巨沮丧道:“整条长江水运都控制在温家手中,我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杨四道:“但如果长江水运是控制在你的手中,那么这门生意你觉得还制在温家手中
,旁人插手不得……唉,你知我从江南运一船粮食布匹到襄阳要向温家付多少银子?整整
八百七十两!再扣除各地关税、舟船停靠费和人工费,最后到我手中的纯利最多不过二百
两。这还是好的,若是万一运气不好,遇上天气恶劣连人带货翻一次船,我便是再运十趟
也补不回来。”
杨四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杜巨沮丧道:“整条长江水运都控制在温家手中,我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杨四道:“但如果长江水运是控制在你的手中,那么这门生意你觉得还可以做吗?”
杜巨一惊,隐隐约约掌握到杨四的来意,他紧张道:“那自然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
大有可为之处。先生的意思是……”
杨四笑道:“这就是我来的目的。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把长江水运的控制权拿到手中
,大家一起发财!至于温家嘛,就请他们靠边站罢!”
尽管已经有点猜到杨四想要干什么,可听到他明白无误的讲出来之后,杜巨还是觉得
震惊莫名。
死胖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如果温家这么容易被人搞掉,我早就动手
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第十二章 取而代之
杜巨勉强一笑,道:“先生说笑了。且不说温师仲背后有关中大阀温家支持,就是他
本身的实力也不是我所能硬撼得动的。否则的话,我早就动手了,又岂会甘心受制于人?
”
杨四摇了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杨四既然提出这个计划,必然有其可行之
处,否则我怎么会如此鲁莽找上杜兄?别的暂且不论,我只问杜兄一句话,如果我杨四有
办法搞垮温家,拿到长江水运的控制权,杜兄敢不敢跟着我一起干,取温家而代之?”
一时间杜巨的心中千头万绪犹豫难决,迟迟不敢答应。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诱人
的计划,只要能拿到长江水运控制权,无论做什么生意,金钱都会如流水一般落入自己的
口袋。可是,与利益成正比的是风险也一定是极高的,万一计划失败,自己势将变得倾家
荡产一无所有。
杜巨想了想,小心道:“先生一定知道,杜某并不是一个人单干,而是有几百个手下
跟着我一起讨生活,我要对他们负责。如果先生不透露一点确切的消息给我,让我判断一
下成功的希望究竟有多高,那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贸然答应的。”
杨四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请杜兄原谅,详细的计划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我唯一能说的只是一些对我们有利的因素,杜兄听过之后,自会判断……”
杜巨道:“我明白,先生请说。”
杨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脑中酝酿了一下说辞,开口道:“第一个有利的因素是,
淮阴南宫世家已经答应在背后支持……”
“什么?”杜巨闻言一惊,随即喜动颜色兴奋不已。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如果属
实,那“倒温计划”成功的希望立时增加三成,毕竟,有了南宫世家的支持,将再也不用
忌惮关中方面的威胁。
杨四微微一笑,道:“就在前两天,南宫世家的二百名战士已应杨某之邀入驻襄阳城
,南宫世家此行的代表是南宫苍穹的女儿南宫渐雪。此事千真万确,杜兄乃襄阳的地头蛇
,如此多的外乡人进入襄阳,当一查便知。”
杨四这番话自然有不实之处。南宫渐雪和他达成的协议只是共抗蒙彩衣,并未涉及对
付温师仲一条,不过这种事杨四当然不会对杜巨明言。
杜巨摆了摆手,道:“不用查了,我相信先生说的是真的。”话虽如此,可杜巨并不
是盲目相信杨四的说话,而是早在两天前便有手下向他汇报过城内突然多出几百个武功不
弱的外乡人,如今杨四一说,他立时醒悟到那些人正是南宫世家的精英战士。
这就是地头蛇的好处,只要城内一有风吹草动,一定瞒不过他的眼楮。因为他的情报
系统是构筑在那些深深熟悉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地痞、混混的身上。
杨四接着道:“第二个有利因素是,我此时正落脚于温家,被温师仲视为上宾,言听
计从……杜兄是明白人,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用我明说了罢?”
杜巨点头道:“有先生为内应,这件事的成算又高了几分……”
杨四笑笑,他已看出杜巨颇为心动,此时正该趁热打铁,彻底将他说服。他继续道:
“第三个有利因素是,这件事的主策划人并不是我杨四,而是另有其人,我不过是一个替
人跑腿的小伙计而已。”
杜巨又是一惊,连杨四这种人也不过是给人跑腿的,那他背后的主谋又是什么大人物
?
“真正在背后策划运作的人是鹰刀,浪子鹰刀。相信杜兄一定听说过这个人。”杨四
笑道。
“鹰刀?就是那个虎跃堂斩杀荆悲情、洞庭湖围剿天魔宫,紫衫逍遥王楚天舒的乘龙
快婿——浪子鹰刀吗?”杜巨惊叫道。
杨四道:“杜兄的消息果然灵通,正是此人。”
杜巨喃喃道:“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只要在道上混的,谁不知道这几件轰动江湖的
大事?谁没听过浪子鹰刀的鼎鼎大名?鹰刀此人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到如今的天下皆知声
名遐迩,不过短短的一年而已,其崛起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只可以传奇称之。虽
说,其迅速窜红的背后有楚天舒、楚灵这二位的因素存在,可若他本人没有一定的真才实
学,也决干不出这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杨四笑道:“杜兄一语说出了其中关键所在。鹰刀本人的才干我暂且不予置评,唯以
‘奇人’二字说之,这一点杜兄只须略一接触便可了解,不须我在此饶舌。我想说的是存
在于鹰刀此人背后的东西,呵呵……深不可测啊!”
杜巨意会道:“先生的意思是……蓬莱仙阁也会支持鹰刀?”
杨四故意板着脸道:“我没有这么说,是你自己这么想的。蓬莱仙阁是武林白道的圣
地,行事素来以维护武林秩序、维护武林和平为宗旨,又怎么会徇私为鹰刀出力,破坏自
身形象?不过……在不违背侠义良心的前提下稍稍帮一点小忙,或许也是有的,呵呵……
”
杜巨哈哈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杜某明白了。”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杨
四越是否认,他越是认为确有其事。
如果说杨四在南宫世家的问题上对杜巨有所隐瞒,那在鹰刀这件事上简直是谎话连篇
肆意捏造。对付温师仲这个计划纯粹是杨四一人的想法,鹰刀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一
点,杜巨当然是不会知晓的。
“第四个有利因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花溪剑派与蒙彩衣正在对付温家,他们
的目的和我们一样,想挤走温师仲拿到长江水运的控制权。”杨四又道。他可不想在鹰刀
的问题上过于纠缠,谎言毕竟是谎言,如果深入探讨总是会被轻易戳破,上上之策莫过于
转移话题。
杜巨果然撇开鹰刀转移到这件事上来。他奇道:“花溪剑派乃江南第一大派,有他们
参与其中,我们只会变得糟糕,先生怎么反而说是有利因素呢?”
杨四笑道:“杜兄难道没有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吗?他们越是斗得厉害,
我们越有可乘之机。如果没有花溪剑派在一旁牵制温师仲的注意力,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去
搞阴谋诡计?这是老天赐给我们的良机啊,可别白白错过了。”
杜巨一听不由心服口服,叹道:“先生果然高明!也罢,杜某愿附先生骥尾冒险一试
。”
在杨四的舌灿莲花之下,死人也会被他说的心动,更何况是杜巨?
杨四大喜,伸手握住杜巨的双手道:“多谢杜兄成全。自今日起,我等便同舟共济,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不过请杜兄放心,我定教你日后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杜巨呵呵笑道:“先生言重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我们生意人来说,风险
越高就表示利益越大,就为了那可以预期的高利润,我也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杨四笑道:“如此甚好。杜兄,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击掌而誓罢!”说着举起
右手。
两人在空中击掌三记,订下了攻守同盟。谁也料想不到,就因为这一次结盟,杜巨一
些年轻精干的手下奠定了鹰刀和杨四日后倚之纵横江北的“铁翼飞卫”的最初班底,而杜
巨本人更成了鹰刀和杨四最忠实的伙伴之一,成为他们主要的后勤供给渠道,在人力、物
力等各方面都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击掌而誓之后,杜巨问道:“请问先生,我们究竟何时举事?我需要做些什么?”
杨四略一沉吟道:“具体的行动计划和时间需要配合各方面的情况而定,因为我们要
等待一个最适合发动的良机,不动则已一动便要一举成功,不给对方任何翻身的机会。而
现阶段我们要做的是一些准备工作,只有将准备工作做足,我们才能掌握住胜利的契机。
”
杜巨点头道:“正该如此,还请先生示下。”
杨四道:“首先,我们需要抽调一批年轻干练的人手,加以严格的训练,随时做好打
硬战的准备。这批人一定要忠实可靠,绝对听命于我们,人数要在二百人之间。”
杜巨一听,不由为难道:“要人不成问题,别说两百个,就是八百个我也找得来。但
是,先生也知道我的手下都是街头混混出身,平日里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如果真的要跟
温家那些久经训练的武林好手硬拼,只怕太难为他们了。”
杨四笑道:“你只要把人找来就行了,至于训练方面我自会安排。记住,找来的人一
定要可靠,最好要有一定的武功底子。对了,你一般给你的手下多少钱一个月?”
杜巨道:“这就因人而异了。小喽喽一般是不给钱的,只是有好处时让他们也分上一
点,真正给钱的只是几十个给我跑腿办事的手下,普通的月费三两银子,得力的也不过给
个五两、八两。”
杨四点了点头道:“嗯,那这批抽调出来的人我们每人每月就给他们二十两!”说着
,他微微一瞥杜巨,笑道:“杜兄会不会舍不得这几个银子啊?”
一个二十两,两百个就是四千两!养这么一批人每个月光薪酬便要四千两,还不包括
食用等各方面花销,这也太贵了吧。听说正规的官军饷银也不过每月二两,而这批人要整
整高出十倍啊!
肉痛归肉痛,杜巨却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他咬牙道:“我们给的钱越多,那他们
付出的就不只是体力和劳动了。这点我明白。”
杨四笑道:“杜兄明白就好。我们花这么多银子是为了什么?为得就是要买他们的命
!只有给他们大把大把的银子,他们才会毫不犹豫地替我们去卖命。”他顿了顿,继续道
:“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第二件,我需要组建一个情报网。我知道,杜兄手中本身就有
一个比较完善的情报系统,你的探子、风媒遍布襄阳城每一个角落。但是,我要求的这个
情报网和你的情报系统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我想收集的情报不仅仅襄阳一地,要包括整个
江北地区,尤其要注意江北八阀,以及官府的具体动向……”
杜巨瞠目结舌道:“这个……似乎比较难以做到。我手下都是襄阳本地人,收集本地
的情报自然是又快又准,但是外地……就很难说了。”
杨四道:“这只是一个初步的发展方向,并没有要求杜兄马上做到。但就长远的目标
而论,却是势在必行的。当然,这方面我也会派人来做出具体的筹划工作,杜兄只需出人
、出钱便行了。”
又……又是钱?这矮胖子是存心把我的家底捞空为止啊!突然间,杜巨有一种误上贼
船后悔莫及的感觉。
杜巨苦着脸道:“先生放心,我会马上去物色那种机灵、会办事的人手的。”
杨四又道:“第三件,我希望杜兄尽快派人去熟悉水运方面的业务,这一点至关重要
,以免到时我们将水运系统接收过来后因无人可用而使得整个水运处于瘫痪状态。如果那
样我们就糟了,因为我们以后所需的庞大资金都会从这个渠道获取,水运业务越迟不能走
上轨道并快速获利,我们就越难应付随之而来的危险。毕竟,长江这条黄金水道在任何人
眼中都是一块大肥肉,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谁也无法长久拥有,而为了保证我们能继续
控制长江水运,必须要有非常庞大的资金支持。这,就要看杜兄做生意的手段了。”
杜巨微笑道:“杜某世代经商,别的不敢说,至于做生意嘛,我还是颇有心得的。”
杨四呵呵笑道:“如果不是信任杜兄做生意的手段,我也不会找上门来……好了,暂
时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就这么多,如果还有什么要做的,我会随时找杜兄的。对了,为了不
让温家的人起疑,我们之间的联系需要保密,你如果有事找我,可以派人在温家迎宾楼下
的大槐树上刻这么一个暗记,到时我自会前来……”说着,取过纸笔随手画了一个符号,
递给杜巨。
杜巨接了过来凝神看了一遍,慎重地将它藏在怀中,道:“先生,我在城西有一幢房
子,是我暗中置下的产业,别人并不知晓,为了谨慎起见我们以后还是在那里见面吧。”
说着也将该处详细地址告知杨四。
杨四仔细记下之后,随即告辞离去。
杜巨恭恭敬敬地亲自将杨四送出门口后回到后院,越想越是兴奋,只觉满腔热血沸腾
,人也似乎凭空年轻了十岁。
这是老天送给自己的发财机会啊,可别错过了!
“来人啊,快去把罗进、赵成、钱富贵等人给我找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杜巨突
然大呼一声,踌躇满志、气贯长虹。
※ ※ ※
说服杜巨之后,杨四马不停蹄地向温府方向行去。
虽说事情进行得异乎寻常地顺利,杜巨这个凯子眉头皱也不皱便愿意出钱、出人,可
是仍有一个实质的难题依然困扰着杨四,需要立刻解决。那就是,杜巨的手下毕竟都是街
头小混混出身,再怎么努力训练也绝对无法与温家、花溪剑派这些名门大派的子弟兵抗衡
。再者说了,就算是训练,自己也要派一个高手过去,如果靠杜巨那边的人,那……那还
不如不训练算了,免得白费力气。同样的道理,情报网的组建也需要有人去筹备策划,最
好是善于分析情报的专家,如南宫世家派驻在襄阳的“庐隐”主人柯坚就是自己心目中最
理想的人选。
只可惜无论是训练高手还是情报专家,自己都没有。自己和鹰刀根本就是两条光棍,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唉真是伤脑筋啊,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
杨四一边低头沉吟,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已来到温府门口。
“杨四先生,为何行色如此匆匆?许久不见,你看起来倒似有些清减了,奴家可着实
有点心疼呢……”突然间,一把柔媚无比的清甜嗓音传入他的耳中。
杨四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却见自温府偏门鱼贯而出一行人,为首的一名女子风姿绰
约楚楚动人,一身猩红的雪麾在路旁皑皑白雪的衬托之下,恰似一朵红花绽放其间,美艳
无双夺人魂魄。不是蒙彩衣还会有谁?在她的身侧,除了温府的一个管家随侍相送之外,
还有一个英挺魁梧的青年男子护卫在她的左右。那男子一袭白衣胜雪,眼光如电,随随便
便一站,便觉渊停岳峙气势逼人,竟隐有一股宗师风范,教人不敢小觑。
她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来到温家?她究竟想干什么?
杨四在脑内飞快地旋转,希望能揣度出蒙彩衣此行的目的。如蒙彩衣这样的人,她的
一举一动都会大有深意,只要稍一放松,便会堕入她的圈套永无翻身之日。所以,如果想
不通她为何来此,那自己势将在与她的争战中落于下风,乃至导致最终的失败。
“我道是谁,原来是彩衣姑娘。彩衣姑娘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你的眼圈看上
去似乎有点黑,莫非昨夜睡得不好?”杨四针锋相对,恶毒地说道。言下之意自然是讥刺
昨夜蒙彩衣在沈园的伏兵被连根拔起之事。
蒙彩衣咯咯笑道:“先生好高明的一手,居然会利用神武军来对付奴家。如果早知是
先生在为温师仲出谋划策,那奴家说什么也不敢来自讨没趣啦。”她说话之间神情自若笑
语嫣然,竟似浑然未将昨夜大败之事放在心上。
好个妖女,这等沉稳的功夫倒着实令人佩服。
杨四微笑道:“彩衣姑娘说笑了。杨四不过是姑娘手下的败军之将,焉敢在姑娘面前
言勇?比起昔日洞庭湖一役时姑娘的高超手段,在下昨夜所为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不足
挂齿。”
蒙彩衣笑道:“原来先生还在为洞庭湖的事耿耿于怀……其时,奴家与先生是各为其
主,并不是有心要对付先生,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先生多多原谅。唉……回想起来
,距离奴家、侯赢、先生还有鹰刀那臭小子一同在忧雪山庄歃血而盟的时候也不过短短半
载,却是事过境迁人面全非,感觉真如大梦一场,着实令人感慨万千!不管先生信或不信
,如果有所选择,奴家是绝不愿我们的关系发展到如今这一步的……”
蒙彩衣不提便罢,一提忧雪之盟,杨四便觉气往上冲。正因为当日我们亲信了你这妖
女,才会导致天魔宫在洞庭湖大败,散花才会因此而香消玉殒,亏你还敢在此假惺惺地感
慨!
杨四哈哈长笑一声,笑声中满是悲凉凄怆之意:“杨四之所以有今天,全拜姑娘所赐
,这番大恩大德,杨四一刻也不敢忘怀,若有机会定当报还。”
蒙彩衣听出杨四言语间切齿恨意,心中颇为疑惑,轻轻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
素来豁达,怎么会如此看不开?”
她并不知道风散花亡于洞庭湖一役,更不知道风散花是杨四心中最心爱痛惜的人,否
则就不会这么问了。
杨四嘿嘿冷笑道:“看得开?你教我如何看得开?你可知道,在那一战中,就在我的
眼前,‘剑魔’度徒增一剑刺穿了散花的胸膛……我眼睁睁地看着散花在我怀中死去,却
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也许对你来说,洞庭湖一役你一举击溃了天魔宫主力军团,帮助花
溪剑派一统江南,是你平生的得意之作,但是对于我来说,就在那一战之后,我失去了我
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自此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做恶梦,我梦见散花在我怀里死了一次又
一次……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你教我该如何才能看得开?啊?”杨四越说越是激动,到
最后已是声嘶力竭,眼中的怨毒几乎可以将整个世界都毁灭,如果不是忌惮蒙彩衣身侧的
那位白衣男子,只怕他早已扑将上去与蒙彩衣拼个死活。
蒙彩衣轻轻“啊”了一声,随即眼神转为黯淡,不胜愧疚道:“原来……原来散花姑
娘竟不幸蒙难于该役,也难怪先生这般怨恨彩衣了。先生大才,素为彩衣所看重,本以为
趁这次襄阳相聚的机会可以和先生化干戈为玉帛,怎料……唉,事以至此,彩衣便是再说
什么抱歉的话也是无用,先生如果想报仇的话,彩衣随时恭候大驾,绝不敢有丝毫抱怨。
如此,彩衣不耽误先生了,先行告退……”说着,微微向杨四抱衽一礼,率先飘然离去。
杨四直挺挺地站立在那里,望着蒙彩衣的身影与自己擦肩而过,突然从极度的愤恨转
变为极度的冷静。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想通了蒙彩衣此次温家之行的目的。
蒙彩衣已改变策略,要以结盟的政治手腕来兼并温家,夺取长江水运的控制权!
好你个妖女,尽管你是我生平第一大敌,可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心思过人,奇谋诡计
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啊!
“你便是杨四?好!很好!”就在杨四震惊于自己的发现时,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传
入耳中。说话之人正是那一直护卫在蒙彩衣身侧沉默不语的白衣男子:“我叫龙泽秀行,
请帮我问候鹰刀,就说昨夜他杀我两个手下的那笔帐我迟早会讨回来……”
怎么鹰刀昨晚杀了他两个手下吗?那他又是什么人,名字这般怪异,并不像中土人士
。杨四心中一阵诧异,但自那男子身上传来阵阵凛冽杀意却让他警惕不已。
这个叫龙泽秀行的男子是一个超一流高手,只怕连鹰刀也不是他的对手。
杨四凛然不惧道:“你放心,你的问侯我会转达给鹰刀。”
就在这时,本已走出一段路的蒙彩衣突然回身问道:“先生,请问鹰刀可好?我许久
没见他了,心中可惦念的紧。”
杨四心中一阵疑惑,以蒙彩衣耳目之灵,又怎么会不知道鹰刀的情况?口中却已答道
:“不劳姑娘挂念,他好的很。”话一出口,便后悔万分,知道自己不慎又中了她的狡计
。
因为从表面上看来,自己应该如恨蒙彩衣一般地怨恨鹰刀,毕竟江湖传言鹰刀和蒙彩
衣都是陷害天魔宫洞庭湖大败的元凶。可自己一时不慎之下,随口替鹰刀说了一句好话,
无疑是告诉蒙彩衣自己已经和鹰刀达成谅解、互相合作了。
果然,蒙彩衣咯咯一笑道:“多谢先生告知。原来先生和鹰刀相处甚欢并无隔阂,温
师仲能请你们二位来一起帮他,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说着,竟不再理会杨四,扬长而
去了。
望着蒙彩衣二人离去的背影,杨四不由懊恼不已。
他本想进温府询问温师仲蒙彩衣前来结盟的情况,可仔细一想,觉得此时反而不宜前
去。因为无法确切掌握到温师仲对待这件事的心态,万一温师仲这老狐狸脑袋一糊涂,以
为自此后可以高枕无忧,蒙彩衣不会再打长江水运的主意,便对自己来个卸磨杀驴,那自
己此刻前去不是一头撞上枪口吗?
他折回身子,向“庐隐”方向而去。那个叫龙泽秀行的人绝不简单,如果不查清他的
底细,心里究竟不安,而要查这样一个人或许只有南宫家的“庐隐”才能办得到。况且,
南宫渐雪昨夜无端端被自己耍了一记,若不前去安抚解释一下,只怕对以后的合作不利。
他刚跨出几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由大笑起来。妙啊,正愁找不到时机搞倒
温家,这下机会便来了,蒙彩衣啊蒙彩衣,-前来与温师仲结盟,这是白送一个襄阳给我
啊!
第十三章 刘备借荆州
屋角摆放着的暖炉挥发出阵阵温暖,空气中荡漾着淡淡的龙涎香味。这龙涎香是温玄
前两天特地派人送来以取悦淡月的,说是南方罗宋国的特产,市面上极其难寻。淡月本欲
婉拒不要,却被鹰刀大咧咧地收下了。
淡月静静地端坐在床边,默默注视着沉睡中的鹰刀,想要伸出手去抚摸爱郎的脸颊,
却又怕将他惊醒,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心中翻来覆去尽
是深深的怜惜和心痛。
自凌晨时分,带着满身的伤痕和血迹的鹰刀被那个名唤南宫渐雪的美丽少女送回来之
后,他已沉沉睡去近五个时辰了。因大量失血而变得异常苍白的脸庞,此刻看起来是如此
的脆弱,全然没有了昔日的飞扬脱跳和嬉皮笑脸,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呵呵,你别害怕,不过是在赏雪的时候被几条野狗咬了几口而已,睡一觉就又是一
条好汉了……喂,不要再哭丧着脸了,这个样子好难看啊!淡月,做为一个优秀的女人,
在心爱的男人受伤回家的时候,与其摆出一副死了老公的表情,还不如想一想等会儿该如
何安慰我受伤的肉体吧……”
想起鹰刀刚进门时,尽管虚弱得整个身体已完全倚靠在南宫渐雪的身上,可还是用这
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对自己调侃着。那时的他,一定是强忍着巨大的伤痛,用他特有的方式
来呵护着自己受惊的心情吧。
如果要做他的女人,我也要跟着坚强起来呢!淡月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肢,似乎这样便
能够使自己变得更加坚强。
“咯咯”,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淡月眉头一皱,轻轻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至门前,拉开房门。却见碧桃眨着圆圆
的眼楮向门内一溜,道:“小姐,有个自称是杨四的矮胖子要见爷……”
淡月嗔道:“管他是谁,给我轰走!我不是说过了吗?爷身体不好,正睡着呢,今天
一概不见客。”
碧桃犹豫道:“可是……”
话尚未说完,淡月便打断道:“可是什么?不见就是不见。”说着便要关起门来。
碧桃急忙扯住淡月的衣袖,轻声道:“不行啊,这个矮胖子可不像前面的温二公子那
么好打发。矮胖子说了,如果爷不出去见他,他就把我们的屋子给拆了……”
淡月秀眉一挺,怒道:“他敢?我倒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凶的客人,难道他是强盗吗
?”
“他虽然不是强盗,可这世上的强盗听到他的名字,很少有不害怕的……碧桃,你叫
他进来罢。”身后传来鹰刀懒懒的声音。淡月回头望去,却见到鹰刀早已拥被坐了起来,
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淡月恨恨地瞪了碧桃一眼,低声斥道:“你瞧,把他吵醒了,这下你可满意了罢!”
碧桃吐了吐舌头,笑道:“这可怪不得我,是爷自己的耳朵尖。”
说着逃也似的走了。
淡月摇了摇头,折回床边怨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见什么客啊?你就是不顾惜自
己的身体,好歹也要为那些关心你的人着想……见到你现今这般模样,你……你可知我心
里有多痛?”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鹰刀闻言,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感激。他伸出手去将淡月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包围在掌
心,低声道:“你的心意我很明白。只是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鹰刀从踏入江湖
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好的收场,有很多事,明知会有危险,却还是要去做。我们
这样的人从来就不会去想明天,在意的只是享受眼前的一刻。所以……你现在应该是很高
兴地庆幸我还活着,因为也许下一次我就没有这么好运,依然能活蹦乱跳地站在你的面前
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对于我来说,能够继续活着,能够看到你的笑脸,就是命运
对我最大的恩赐……”
短短的一席话,道尽了江湖人只知今天事不知明天为何物的无奈和悲哀。正因如此,
造就了鹰刀勇于冒险,做事不计后果的性格,但也因为同一个原因,使他对于眼前的事物
特别珍惜、投入,包括女人和感情。这或许是鹰刀容易对女人动心的最大症结所在。
而这一番话听在淡月的耳中,却尤为震撼。
在江陵城初见鹰刀时,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好色之徒,以万金之资买下自
己想来必是看中自己绝艳的才貌,充为玩物而已。岂料几天之后,自己对他的印象大为改
观,因为几天下来,鹰刀不但没有尝试非礼自己,甚至连正眼也不瞧一眼,终日独宿聆月
舫后舱,实在烦闷了,也只是拎着一壶酒走到自己面前说一声“弹一曲吧”,语气很轻,
很温柔,并不像是命令而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那样以礼相待的温柔态度反而令自
己不知所措起来,有时便故意冷冷地拒绝他的要求来试探他的反应,可他并不勉强,仅仅
微笑一下,眼中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便又折回后舱去了。那时的鹰刀给自己的感觉就像
是一个失意落魄的世家子弟又或者是郁郁落寞的文人骚客。然而到了襄阳之后,鹰刀的性
格又是一变,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日夜周旋于襄阳城的三教九流之间,长袖善舞舌灿
莲花,空前活跃,每个人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圆滑老到之处便是久经世故的老人也望尘
莫及,连自己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也被他逗引地神魂颠倒。虽然不知他为何要刻意去接近温
家,可隐隐约约还是感觉到他必有所图,而且绝对不会是自己想象中的攀附权势那么简单
。终于,当他亲口告知自己他的真实身份便是温婉儿口中的奇男子“浪子”鹰刀时,自己尽管觉得非常意外,却也并不吃惊。因为,在自己的眼中他从来就不是?桓銎椒驳娜恕?
在鹰刀面前,你根本不可能有余暇去思考别的东西,你的心神会不知不觉地被他所吸
引,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引人瞩目的人物,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总是可以牵动周围人的
目光,使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假设某个空间是一个大舞台,而一旦鹰刀出现在这个空间
内,他仿佛很自然地就会成为这个舞台的主角。他就是这样一个光彩夺目的人。可或许正
是因为他太过耀眼,使人迷惑于他的表象,以致忽略了埋藏在他炫目外表下的东西。
原来玩世不恭和嬉皮笑脸只是他涂抹在外面保护自己的伪装,在他的内心深处,笼罩
着的还是无法把握未来的深深恐惧和悲哀呵!
蓦的,一股莫名的欣喜和感动涌上淡月的心头。第一次,还是第一次感觉和他的内心
如此的接近……相对于温婉儿口中那个名动天下的奇男子鹰刀,眼前这个内心充满恐惧不
安、如同迷途孩童一般的鹰刀才更真实,更惹人怜爱!
淡月凝视着鹰刀乃郏壑邪嵋缒岩宰约海沼谏硖逡蝗恚臣仗嫌サ兜男?膛,喃喃道:“我明白了。总之,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总是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你死
我也死,你活我也活。”
鹰刀一怔,随即默默地叹了口气,大手抚着淡月如丝绸般流淌在自己胸前的秀发,沉
默不语。他说那番话的本意是提醒淡月他是一个只有今天没有将来的江湖浪子,随时会有
性命之忧,希望淡月不要对自己投太多感情下去,以免将来自己一旦出事,那她所受的伤
害必将无法弥补。然而事与愿违,这番暗藏玄机的话语最后竟换来淡月如此沉重的一个生
死诺言,那和他的本意却是南辕北辙了。
其实,鹰刀并不知道兰心蕙质的淡月正是因为看破他内心的悲观情绪,才故意用以死
相许的诺言来激励鹰刀的斗志。而同样的,尽管淡月看破鹰刀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悲观
,却不知鹰刀是那种天生韧性十足的人,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会挣扎求存,永不
言败。否则的话,鹰刀根本不会活到现在这一刻。
就这样,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想法中,享受这难得的宁静。虽然,他们并不了解对方的
真实想法,却发现彼此的心跳竟如此的合拍。
“对了,那个想见你的矮胖子很凶恶吗?居然说见不到你就拆了我们的房子……他的
武功是不是很高?”过了一会,淡月突然问道。想来她对这个口出狂言的矮胖子颇有成见
,一直耿耿于怀。
鹰刀哑然失笑,道:“这个矮胖子嘛,厉害的倒不是他的武功,而是这个……”说着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谁要是惹了他,这一辈子也休想有好日子过,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不过今天的事颇为令人奇怪。以他的性格,就是天塌下来也是当被子盖,究竟是什么
事让他如此失态,竟然虚言恐吓碧桃求见我呢?况且,他如果真的急着想见我,根本不会
这么礼貌让人通传,而是直接一脚跨进门来了……看来,只怕还是好事居多。”
“知我者,鹰刀也!”一声长笑过后,杨四在碧桃的引领下施施然跨爬础H醇?眯眯眼一扫淡月,长揖道:“这位一定是淡月姑娘了,果然眉目如画,体态雅淡,有如初
升之月。在下杨四有礼。”
尽管杨四曾多次出入此间和鹰刀商议事情,可为了隐人耳目,避免温师仲对他们二人
的关系起疑,多是悄悄的来偷偷的走,是以淡月并不知道有杨四这么一个人存在,更不知
道他和鹰刀的关系密切。
淡月慌忙跳下床来,脸上又热又烫,大为尴尬。她向杨四还了一礼后,心中很是奇怪
。这样一个谈吐文雅、长相老实平庸的年轻人真的有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惊天手段吗
?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鹰刀笑道:“你今天这般大模大样的闯进门来,想必不是为了来问候淡月这么简单吧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少在那里卖关子。”
杨四微微一笑,趋前拉起鹰刀的手腕,四支胖胖的手指搭上腕间大脉,口中道:“说
话之前,我想先看看你的伤势情况……嗯,脉象平稳有力,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他顿了
顿,微微皱眉道:“若不是南宫渐雪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受伤了呢。你受伤这件事南宫
渐雪说得颇为含糊,语焉不详,你再说一遍来听听。”
鹰刀笑着将整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杨四听后默然不语,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
“好厉害!南宫渐雪想借刀杀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她想杀你这件事我可
以想得通,必然是怕你日后壮大,威胁到他们的霸业。很显然,你的表现已经引起她的注
意,她是想趁你羽翼未丰之时及早将你剪除,以杜绝后患。可是,当你击退敌人身负重伤
,几乎丧失抵抗能力的时候,她又改变主意不杀你,这就叫我不大想的通了。”
鹰刀悠悠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外乎发现了我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杨四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那死丫头突然改变主意不杀你当然是想贪图你的好处
,关键是此刻的你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感兴趣才是……呵呵
,这样也好,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原因不杀你,只要她有所求,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将她
玩弄于鼓掌之间,为我所用。”说到最后一句,眼中精光爆闪,充满了睿智,令得在一旁
倾听他们谈话的淡月也对他刮目相看。
鹰刀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暗为南宫渐雪将来的命运担忧。说到耍阴谋,天下间谁人
能比得过眼前这个矮胖子?南宫渐雪啊南宫渐雪,这番翻可有难了。
鹰刀转开话题道:“死胖子,这次你这么唯恐天下不知地闯到我这里来,难道不怕温
师仲那老狐狸对我们的关系起疑吗?”
杨四嘿嘿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正是要让温师仲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嗯,这
个……”说着频频以目示意鹰刀支开淡月。
淡月甚是乖巧,岂有看不穿杨四要支开自己的用意?但她担心鹰刀重伤未愈,只怕这
矮胖子口若悬河地一路谈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停止,那样对鹰刀的伤情有损无益。是以,
她也就厚着脸皮装作看不见杨四的眼色,反正她对这矮胖子也没什么好感。
鹰刀无奈,只得道:“没关系,你尽管说罢,淡月是我的人。”
杨四咳嗽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你叫我说的……今天,我看到你的老情人蒙彩
衣了,她叫我问候你一声,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和她重修旧好,共叙旧情……”
若不是有伤在身,鹰刀几乎想一拳将杨四的鼻子皱扁。这死胖子,还真不是一般地卑
鄙无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啊!
果然,淡月微微瞥了一眼鹰刀,轻声问道:“杨四先生,请问这蒙彩衣是……”为了
探听情敌的情报,淡月的语气居然极为礼貌,全然忘了她曾经有将杨四踢出门外念头。
杨四也颇有礼貌,有问有答:“淡月姑娘垂询,杨四自然知多少说多少,言无不尽。
这蒙彩衣嘛长相也不过略有姿色而已,与姑娘相比那是相差甚远,相差甚远。但是她有一
点却是姑娘你无法及得上的,而这一点也是鹰刀最感兴趣的……”
鹰刀知道杨四的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来,连忙说道:“死胖子,别玩得太过火啊!
淡月,我口渴了,你去给我沏壶茶来。”
淡月一听杨四说自己“及不上那蒙彩衣的一点就是鹰刀最感兴趣的”这句话,岂有不
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道理,哪里肯轻易走人?问道:“有什么东西是我比不上她的?”
杨四微微一笑,悠然道:“她……是别人的老婆,而且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大人物的
老婆。淡月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鹰刀鹰大公子有一句名言——最好的女人就是别人的老婆
。难道他没有对你说起过吗?哦,对了,这等话他自然是不会对你说的……”
鹰刀苦笑不已,摇头叹道:“死胖子,我真是服了你了。淡月,你休要听他胡说八道
。”
淡月看看他再看看杨四,咯咯笑道:“原来杨四先生是在逗淡月玩呢……好了,我去
沏茶了,你们二位慢慢谈罢。”说着,轻移莲步向门外走去。走至一半,却突然回过头来
问道:“那蒙彩衣真的是别人的妻妾吗?”
一听这话便知淡月对杨四所说的半信半疑,并不全然当作笑话。鹰刀登时头大如斗,
心中大叫救命,口中却道:“她虽然是别人的老婆,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大可放心。
淡月,你再这般问长问短,我可要渴死了。”
淡月脸一红闹幸捕宰约汗诿舾械奶雀械讲缓靡馑肌K铝送律嗤罚Φ溃骸?好了,好了。我信你不会做这等荒唐之事,这就去给你沏茶……”说着,闪出门外去了。
看着淡月消失在门外,鹰刀方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对杨四说道:“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
,你吃饱了没事干啊,给我惹这么大麻烦?”
杨四嘿嘿冷笑道:“你道我想吗?你和蒙彩衣之间的纠葛你自己心里明白,以前的事
我不想再提,但是将来,我希望你能妥善处理好和她的关系。请别忘了,散花等于是间接
死在她的手上,若不是蒙彩衣设计陷害我天魔宫,散花也不会死……”说到这里,杨四咬
牙切齿,眼中泪光闪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顿了顿,平息了内心的激动后,接着道:
“就算你不顾念到散花之死,你也要想一想你身边的女人,楚灵、淡月还有若儿,她们是
否能容忍你和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你自己想想罢!”
鹰刀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以他和蒙彩衣的立场来说,应该是一见面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的敌人才是,可事实上,两人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却又偏偏存在,这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
自己。他苦笑道:“多谢你的提醒,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你的意
思是要我亲手将蒙彩衣斩于刀下,实不相瞒,我的确下不了这个手,还请另请高明。”
见自己的苦心起了作用,杨四的脸上方绽放出一丝笑容,道:“你明白就好。我也不
是要你去杀她,只要你清楚明白敌我双方的立场就可以了。况且,对我来说,仅仅一个蒙
彩衣来给散花偿命是远远不够的,我要的是整个花溪剑派和所有参与洞庭湖大战的人,我
要他们给散花陪葬!”
杨四最后这段话说得轻描淡写浑不在意,仿佛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一般,但听在
鹰刀的耳中却觉得其中杀气之重简直令人不寒而栗。杨四啊杨四,原来你对散花的用情如
此之深!只是,要如此多的人为散花的死背负责任,是不是太过了些?
鹰刀暗暗叹了口气,待要开言劝解,却听杨四接着道:“为了这个目标,现在不但不
能杀蒙彩衣,相反的,我们还要祈求蒙彩衣不要出事。”
鹰刀大奇,问道:“为什么?”
杨四淡淡道:“因为我今天上午遇见蒙彩衣的时候,恰好是她大摇大摆地从温府出来
之时。我之前并没有完全骗你,她真的有叫我问候过你。”
鹰刀脑筋转的极快,大惊失色,几乎从床上跳将起来:“蒙彩衣要改变策略,想和温
师仲结盟!这下糟了,我们的处境危险了。”
杨四微微笑道:“你猜的和我想的一样,蒙彩衣正是要和温师仲结盟。而从种种蛛丝
马迹来看,温师仲只怕也颇为心动。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他们不结盟也就罢了,一旦
结盟,要糟的一定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尤其是温师仲,他将是第一个倒霉的人。嘿嘿,只
可叹温师仲苦心经营襄阳数十年,临到老了,却即将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而使自己的大好
江山全盘葬送。相信到那一天,他一定不用别人动手,自己也会后悔地拿一把刀子割了脑
袋。”
鹰刀见他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模样,不禁大为好奇。这死胖子究竟又有什么好主
意敢如此大言不惭?鹰刀想了许久,觉得在这种恶劣形势下能保全性命,不沦落为人人喊
打的过街老鼠已经很难得了,哪里还有什么反败为胜的道理?终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
智商和眼前这个终日玩阴谋诡计的死胖子相差甚远,虚心请教道:“杨四先生,计将安出
?有以教我。”
杨四得意的一笑,道:“不知鹰大公子可曾听说过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的故事?”
鹰刀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奇道:“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火烧赤壁、刘备借荆州
这些故事倒还听人说起过。只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杨四的眼楮笑得眯成一条缝:“有关系,大有关系。因为我这条计策就叫‘刘备借荆
州’。只不过刘备雄才伟略,他借的是整个荆州,而我杨四自然无法与他老人家相比,要
借的地方自然要小一点,一个襄阳城也就心满意足了。”
鹰刀不由瞠目结舌。疯子!这死胖子当真是个疯子!
第六卷(饮马襄水) 第十四章 赌徒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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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在意鹰刀吃惊的目光,杨四自管自地侃侃言道:“话说当年,一代雄主曹操挟百万雄师以征讨叛逆‘大耳贼’刘备的名义下江南,其意并不在刘备,实则是想取江东孙吴的六郡之地。对于他来说,刘玄德,芥蒂之癣耳,手无过万之兵,城不过新野一县之地,根本不足为患。其真正的心腹大患是江东孙吴。江东六郡人口众多物产丰饶,地灵人傑英才辈出,实在是一块美得不能再美的大肥肉。只要江东一得,曹操必将横扫八荒一统天下,成就无上霸业……”
“这个故事我自小就从街边的说书老先生那里听说过了,死胖子,你不是想从头给我讲一遍三国吧?老实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一个受伤的人,你多少要替我身体的承受能力想一想……”鹰刀在一旁小声抗议道。
“曹操老贼真是老奸巨猾,他在南征之前先给孙权下了一道檄文,邀请孙权共讨刘备。这一招实在狠辣。如果孙权遵照曹操的意思去做,那等于向曹操俯首称臣,到时曹操百万大军一到,先灭刘备,接着顺便到江东做一下客,最后很礼貌地对孙权说:”孙权兄弟,这次征讨反贼刘备一事,兄弟你很给哥哥我面子,做哥哥的一定记在心里。如今,刘备这老小子已经被我们哥俩给灭了,兄弟你左右无事,不如到哥哥我的许昌去玩玩?有老哥我在一旁说情,小皇帝一定会赏你一个很大的官……到那时,咱哥俩就可以一起在京城做官、一起泡妞、一起在我家后院煮黄酒论京城里哪个女子最风骚最够味了,呵呵……啊?你不愿意跟我去许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哥哥我诚心邀请你去我的地盘玩上一玩,你居然不给面子?莫非是你在这江东做土皇帝做久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小日子,嫌弃我们北方生活条件艰苦、北方女人皮肤粗糙?你奶奶的,给脸不要脸。小的们,把这姓孙的小子拉下去砍了!怎么?你还不服气?老子兵多,就是骑在你的头上拉屎,你也要认了。‘这样一来,孙权就只有乖乖地跟着曹操去许昌。但以曹操的性格,他断然不会任由孙权这个祸根存活于世,最终还是会找个理由将孙权杀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因此,只要孙权一答应曹操共讨刘备,就等于把自己送上了绝路;然而,若是孙权不同意讨伐刘备呢?那曹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指证孙权和刘备共谋篡逆,就可以打正旗号讨伐孙权了。“对于鹰刀的抗议,杨四恍若未闻,按照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演绎着。
鹰刀哭丧着脸,道:“你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了!不过即便你说得再怎么精彩,可炒来炒去,也不过是盘冷饭而已。拜托,请你快转入正题吧!”
“所以说,曹操这一招实在是有够厉害!无论孙权怎么做,曹操都有理由来夺取江东。而曹操这道共讨刘备的檄文一下,江东这边可就乱了套了,多数人畏惧曹操势大,建议孙权臣服曹操。唯有鲁肃对孙权说,江东谁都可以投降曹操,只有主子你不可以投降,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投降,到了那边照样有官做有酒喝,而主子你投降曹操,一定会被曹操干掉……”
“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鹰刀哀嚎道。
“好、好,我长话短说好了……于是,孙权决定对抗曹操,并任命周瑜周公瑾为大都督。说起周瑜,端的是脸如冠玉风度翩翩,他的老婆小乔也是绝世美女,与貂蝉有一拼。当年,孙权的大哥孙策传位给他的时候曾经叮嘱过,要孙权管理内政时多问问张昭的意见,而一旦跟别人开火打仗,就要按照靠周瑜,由此可见周瑜这个人……”
“救……救命啊!淡月,快来啊!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啦,我要出去……”
“你别这样,听我说完嘛……就在这时,刘备的军师诸葛孔明受刘备之托,到江东进行联吴抗曹的游说工作。说起诸葛孔明,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当年刘备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的故事。话说当年……”
“三顾茅庐、三顾茅庐……你再这么啰哩啰嗦,小心我一脚把你踹到茅厕里,叫你三顾茅厕!”
“好好,我们不说三顾茅庐,就让我说一说诸葛孔明舌战江东群儒吧……咦,你在干什么?在柜子里东翻西翻的,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你有伤在身行动不方便,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找好了。”
“哦,那谢谢了。麻烦你从那个抽屉里把淡月平时用来修脚指甲的剪刀给我找出来……”
“你要剪刀干什么?”
“我……我实在是受够了!与其这样被你折磨至死,还不如一刀弄死自己算了!”
“你别这样,诸葛亮是我的偶像啊,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就让我说个痛快吧!喂,你干嘛拿个剪刀戳我?”
“既然诸葛亮是你的偶像,我就送你这个猪头去见你的偶像!”
“别这么冲动嘛!我不讲舌战群儒了,就讲草船借箭吧……”
“我……我真是败给你了。还是我来说吧,接下来是黄盖的苦肉计、庞统的连环船计、孔明的借东风,然后是火烧赤壁、关羽华容道义释曹操,最后是刘备趁周瑜追击曹操之机抢先占了荆州,鲁肃奉孙权之命前来商讨,刘备口说是借,却一借不还。明明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完的事,你怎么越扯越长?”
“这个……因为我以前在天魔宫尚未成名之时,一直都是按照靠在一些酒楼、茶肆之类的地方说书来贴补家用。你也知道了,如我们这种混黑道捞偏门的小喽啰,既没有福利又没有公积金,生活来源一向是没什么保障的。唉,我这也是职业病了,说着说着,就停不住嘴了……”
“……”鹰刀口吐白沫晕倒在床上。
“罢了罢了,过往的辛酸不提也罢,我们言归正传。当今之势,花溪剑派好比曹操,温师仲好比孙权,而我们就是弱小的刘备……蒙彩衣对襄阳的野心,温师仲不可能不知道,今番主动求和,不过是因为昨夜一战我们釜底抽薪,将蒙彩衣布置在沈园的伏兵一举击溃,使她暂时无力北上,只能另想他谋。此时不能用武力强夺襄阳,并不代表蒙彩衣日后也无法吞食襄阳,更何况还有用计谋兵不血刃地兼并温家这一招。对于这一点,温师仲想必比我们还要清楚明白。因此,这次蒙彩衣主动登门求和,看似是给了温师仲一个选择的机会,实际上却是极其厉害的一招。”
鹰刀恍然大悟,拍手叫道:“我明白了。以蒙彩衣的脾性,这次求和必然会附带多个条件,譬如长江水运对花溪剑派旗下的过往船只开放、不收取有关费用等等,甚至可以借用温家在各地的码头和船队……如此一来,这长江水运还不是等于落在了她的手中?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如果温师仲真的同意这样的条件,我们昨夜辛辛苦苦打赢一仗岂不等于白忙一场?”
杨四笑道:“你也无须激动,古往今来,赢了战争却在谈判桌上输得赔裤子的事例多不胜数,又岂独我们?这就是政治手腕的威力。更何况,局部战争的输赢根本不会影响到大势的发展,国与国之间比拚的是国力的强弱,不是军队的多寡。同样的,武林帮派之间比拚的是总体实力的强弱,而不是门下弟子有多少人。以现在的形势来说,蒙彩衣的确是有资本这么蛮不讲理地以势压人,却也怪不得温师仲忍辱低头。”
鹰刀怒道:“如此说来,温师仲是不答应也得答应,答应也得答应,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妈妈的……早知如此,我们昨夜干嘛还这么卖力地去拚命?还不如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抱女人来得快活。”
杨四摇了摇头,笑道:“不一样。昨夜如果没有击溃蒙彩衣在沈园的伏兵,襄阳不日内便会落在蒙彩衣的手中,到时我们只有抱头鼠窜的命。而现在,虽说蒙彩衣极有希望拿到长江水运,但是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付我们。襄阳落在蒙彩衣手中和长江水运落在蒙彩衣手中,对于温师仲来说,这个结局几乎没什么不同,但对于我们来说,其中的分别就大了。”
鹰刀冷笑道:“我倒看不出哪里不同。长江水运一落入蒙彩衣手中,襄阳温家迟早要完蛋,而我们也一样,迟早要逃命。”
杨四哈哈笑道:“襄阳温家完蛋那是大势所趋,无法可想,但是有我杨四在,襄阳究竟会不会改姓蒙,那还难说的紧……”笑声中竟充满了自信。
鹰刀见他如此有信心,不禁有些意动,道:“死胖子既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必然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还不快从实招来。”
杨四微微一笑,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换作你是温师仲,面对蒙彩衣咄咄逼人的求和条件,你会怎么办?”
鹰刀略一沉吟,道:“虚与委蛇,别求他法。”
杨四拍手笑道:“正是!战?没有资本和蒙彩衣斗。和?摆明是引狼入室。唯一的办法只有暂且答应下来,却用诸多藉口推脱,要求暂缓进行,来争取时间。而此时,就该是你我二人粉墨登场的时刻了。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温师仲除了自己想办法之外,一定会找上我们,希望我们替他出手对付蒙彩衣。”
鹰刀嘿嘿冷笑道:“求我们又有什么用?你我二人无钱无势,只得一双赤手空拳,拿什么来对付蒙彩衣?死胖子,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杨四微笑道:“能不能对付蒙彩衣,那是另外一回事,关键在于温师仲求我们出手。”
鹰刀心中一跳,隐隐约约掌握到杨四的想法,突然觉得嗓子又干又涩,哑声道:“刘备……刘备……借荆州!”
杨四哈哈笑了起来:“你终于明白了。我说的‘刘备借荆州’其实就是借刀杀人、反客为主之计。借的是蒙彩衣这把刀,杀的却是温师仲这个主!这次是天赐良机,上天要白白送一个襄阳给我们。”
鹰刀一阵头晕目眩。世人皆道杨四此人的智谋天下无双、算无遗策,但谁能知道他竟然厉害至此!相对于他此刻运筹帷幄、翻云覆雨、视天下英雄为手中棋子的手段,他在战场上鬼神莫测的用兵之术不过是小道而已!
杨四斯人,世之奇士也,纵是诸葛卧龙重生也不外如是。
“襄阳,如果在温师仲的手里,总有一天会被蒙彩衣吞掉。所以,我们不如取温家而代之,将襄阳拿在我们的手中。有襄阳一地作基业,我们就有了对抗蒙彩衣和花溪剑派的资本了。”杨四悠然道,似乎已经将襄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就算是我们拿到襄阳,你有把握斗赢蒙彩衣和花溪剑派吗?只怕未必吧!”
“那有什么要紧?我们本就一无所有,最多也不过回归到现在这种一无所有的状态。襄阳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斗输了,也不过将襄阳拱手让给他们,我们自己并不损失什么。就像一个穷光蛋上赌场,第一把就赢了一百两银子,但第二把又输了回去,出来还是一个穷光蛋而已,但是如果第二把又赢了呢?”杨四笑吟吟的说道,脸上表情十足像个赌徒。
鹰刀无言以对。是啊,大不了重新来过,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典型的赌徒心理,然而这个世界有许多奇迹正是这种敢于冒险的赌徒创造的!
昔日汉高祖刘邦,不过是一介布衣,却因为敢于冒险,成就了一代帝王霸业。
如果,他在汉中与项羽楚汉相持之时,甘于守成,做一个汉中王便自我满足,那就不会有后来的大汉帝国。谁能说,他当时就没有“我本就一无所有,至多按照旧一无所有”的想法呢?
鹰刀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因为杨四是自己的战友,而不是敌人。
温府书房。
宽大的桌后,温师仲伏首埋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双眉紧锁,神色峻然。两鬓的白发在身后深褐色书柜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银白,赛似霜雪。
也许该隐退了吧!
温师仲望着眼前连章累牍的文字和数字,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深深地疲倦。
曾几何时,原本令人为之醉心的事业,在今日竟变得如此苍白。
站立在这权力的颠峰数十年,蓦然回首,却发觉只得这一间几丈方圆的斗室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因为自己这一辈子,居然有大半的时间是在这里渡过的。
儿时纯真的欢笑、少年时率性的击剑高歌,如今想起来直如美梦一场,是如此的遥远和虚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自己还会不会走上这条孤寂而冷清的权霸之路?
窗户无风自开,一条黑影如幽灵般溜了进来。
“三叔,侄儿温锥率门下弟子一百二十人,奉阀主之命前来听候差遣。”那人趋前在桌前微微一揖。
彷彿早已知道此人要来,温师仲微一点头,抬眼望去。却见这温锥虎背熊腰骨骼宽大,一身黑色劲装,唇下微有短须,双眼精光四射,闪动间隐露桀骜不驯之色。腰背间倒插着两枝精铁短戟,正是关中温家名动江湖的独门兵器“温侯戟”。
“这一路辛苦你了。大哥可好?”温师仲离桌而起,携了温锥的手在一旁椅子坐下。心中却极为失望,一百二十人,如何可以应付眼前的局面?
“多谢三叔挂心。父亲身体向来不好,尤其近日来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无故挥兵南下,窥觑关中,且统军之人更是山城城主拓拔展翼手下的第一号猛将‘刺虎’卞停,尽管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可挟逼我温家之心已昭然若揭。对此,父亲大人忧心忡忡,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人便憔悴了许多……”
温锥是关中温家阀主温衍的第五子,武功称绝温家第二代子弟,可说是这一代温家的傑出人物。
只是,他言语中似乎极为担心父亲温衍的身体健康状况,脸上却丝毫不见忧心神色,更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责怪温衍胆小怕事的潜台词。
温师仲心中大为不悦。温衍不但是温家的这任阀主,更是他的亲大哥,二人自幼交好,感情颇深,虽说因他当年奉命离开关中来襄阳发展水运,二人已有数十年未见面了,可兄弟之情却反而越见深厚。如今见到兄长之子言语中对温衍全无敬意,自然很不高兴。
那温锥武勇之徒,根本不知察言观色,全然没有注意到温师仲的脸色已颇为严峻,只知一味说将下去:“其实在当日澜涛雅轩和纵意山城派人来关中洽谈铁器订单时我便曾劝过父亲,要他莫亲信他人。洛阳何暮迟和河北拓拔老贼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如此好心便宜我们温家?可惜父亲老迈昏庸,大哥为了讨好父亲,又不知轻重地在一旁大力怂恿……如今好了,为了完成这批订单,我们的人手大都派去各地矿场、铸造场,以致有起事来无法调配而疲于奔命,根本应付不了这种危急的局面。好在今晨‘刺虎’卞停不知何故突然退兵,否则的话,我们在关中的基业就危险了……”
温锥口中的大哥系指温衍长子温铄。作为嫡系长子的温铄才能平庸,向为各兄弟轻视,连温衍本人也曾来信征询过温师仲的意见,想另立世子继承阀主之位,只是被温师仲一言“长幼有序,古之大道,若世子无故被废,易起祸端”所打消。
然而,因为温衍在平日里对温铄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诸多挑剔,使得温铄在族中威信全无,底下的各位兄弟自然便有了替换之心。其中尤以温衍第二子温锵和眼前的温锥二人为最。
温师仲听温锥又有意无意地对温铄大加攻击,心中恼怒更甚,旋即一股深深的悲哀席卷而来。
关中温家屹立江北几近三百余年,江北各门各派少有能及者,且不说二十年前新近跻身“八阀”的纵意山城,即便是历史悠久的齐鲁荀家和澜涛雅轩洛阳何家也无法相提并论,可说是八阀中传承年代最古老的家族。
然而,自百年前先祖创下关中基业之后,百年来竟再也无法拓展寸地,始终蜗居于关中一地。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族中子弟自恃名门大族,骄奢成风,只贪小利而不知大义,终日只知争权夺利而不知励精图治。
眼见于此,雄心壮志的自己才年少离家,远赴襄阳创下长江水运系统。可是,令人悲哀的是,自己一人独醒,怎奈万人皆醉,放眼全族,除了自己之外竟没有一个人能清醒地认识到温家正处于大祸边缘,动辄便有毁家灭族之祸。
自己之前曾向兄长温衍求援,希望能派遣族中精英子弟支持襄阳,因为长江水运乃家族经济命脉,绝不能任人夺去。
关中矿场的铁矿终有被挖尽的时候,而长江水运却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生命线,且长江之水永不枯竭,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必要之时,就是放弃关中的基业也要保有长江水运。
尤其这十年来,关中矿场出矿日减,铁器订单也相应锐减,家族庞大的运转资金来源早已从铁器铸造转移到自己在襄阳的水运系统上。
若是长江水运系统崩溃,不用别人动手,温家自己便会因为财政拮据而分崩离析。可尽管自己剖析再三,陈明其中厉害关系,兄长还是只派了一百多人来。尤其领军之人还是这个只知争夺权位、私心极重的温锥。
唉,莫非天意如此?
任自己如何努力,温家还是如暮日夕阳缓缓下坠,再非自己一人之力可以挽回。
温师仲挥挥手打断温锥的说话,疲倦地说道:“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事我自会找你。”
温锥愕然。他满心以为自己领兵前来支持襄阳,温师仲一定会感激不尽,是以他趁机谗言兄长温铄之过,希望温师仲听了自己的一面之辞后,转而支持自己,为自己争夺阀主之位增加一个重要的砝码。
岂料,自己还有许多精彩的诽谤话语未说,温师仲便下了逐客令,且表情冷淡,言语中更无半点欢喜之情,与自己想像中的场面有天壤之别。
温锥眼中恼怒怨恨之色一闪而过。终于生硬地答了一声“是”,便又从窗口潜逸而去。
他的神色自然看在温师仲的眼中。温师仲摇头叹息一声,如此心胸狭窄之人若是无所作为也就罢了,可一旦被他登上阀主高位,只怕温家立时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引发败亡之祸。
与他相比,似乎还是温铄更适合继承阀主之位。
嘿嘿,这就是温家傑出的子弟吗?
与此同时,温师仲也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同样为了权位钩心斗角的场面,心中只觉苦不堪言。
尽管不愿意,可目前来说,只能借重那两个人了。虽说会有引狼入室的隐忧,可自己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来人!快去请杨四和鹰……林思若两位先生前来见我……”温师仲深吸一口气,扬言喝道,言语之中满是无奈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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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饮马襄水) 第十五章 情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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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四走后,鹰刀盘膝而坐,默运天魔气查看自身。发觉除胸腹间的经脉尚有些许阻滞外,其余并无大碍,只要不是遇见当世绝顶高手,想来逃跑保命还是绰绰有余。
而现今在襄阳的高手中,唯一能威胁到自己的恐怕只有神武侯习促易一人。看来这天魔功果然奇妙,尤其是在疗治内伤方面。
回想起昨夜与扶桑四忍者一战,到现在仍觉侥倖。当时,自己血战脱力,本以为必死无疑,岂知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那件奇妙无比的事,彷彿自己的心灵与大夏龙雀刀契合在一起,并从中获得了奇异的力量,发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也许就在那一刹那,自己突破自身的极限,以灵肉分离的奇异方式,晋入传说中精神驾驭物质的“人刀合一”刀道化境。
这一切都是受到扶桑忍者的异术“心灵启示术”的启迪,使自己突发奇想,采取这种前无古人的作法来突破自身极限和武道瓶颈,打开了自己武学之路的新天地。
然而,令人略感失望的是,尽管自己已有了晋入“人刀合一”的经验,但这种幸运却不是随时可以降临到自己头上的。
不过,就如昙花一现,更像是梦境一场,昨夜过后,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别说是使自己的精神异力和大夏龙雀刀契合在一起,就是灵肉分离这一步也无法做到。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任自己想破脑袋也不得而知。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力还远远不够强大?曾经听很多险死还生的人说起过,当他们在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刻,有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彷彿自己的灵魂正慢慢漂移到空中,俯瞰自己的肉体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似乎眼中所见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样,而当侥倖渡过危险获得重生之后,灵魂旋又重归肉体,整个过程便如梦游一般,似幻似真。
由此说来,自己昨夜的情景似乎与他们所说有异曲同工之处。难道人到临死的那一刻真的会发生瞬间的灵肉分离现象吗?如果以此推断,是不是自己只有到濒临死亡的时候,才能如愿晋入“人刀合一”?那样的话,未免也太滑稽可笑了。
但是,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使自己灵肉分离呢?否则的话,每一次都要冒着死亡的危险才能体验到“人刀合一”,那实在不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
绝世高手嘛,只有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做做才有意思,如果每一次都要在被敌人杀得鲜血淋漓、翻白眼的情况下才能突然变强,这样的高手不做也罢。
更何况,这种事也不是百分百可以成功实现的,只要有一次失误,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命运肯定是很悲惨地被人挂掉。
所以,应该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离真正的“人刀合一”境界还相差甚远,只能算是初窥门径。
如果没有这种清醒的认识,而是很自不量力地以为已经晋升为当世高手、已经可以像条野狗一样四处乱咬一气,那么别说是狂刀战雨、楚天舒之流,就是神武侯习促易也可以轻松地将自己打得满地找牙。
明智地将自身定位为“离高手还差一步”之后,鹰刀伸出手去,将大夏龙雀刀握在手中细细端详。这是另一件让他深觉怪异的事。
昨夜的情景按照然历历在目。最后斩杀西城牧和樱木雅子的那一记刀招已不像是存在于人世间的刀法,瞬息间便可以劈斩出千百道刀影,方圆十尺之内尽是刀势的笼罩范围,在那样凌厉的刀势笼罩下,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渺小如尘沙一般,随风而化。
威力如斯强大的刀法根本不可能是自己这种级数的人凭空想像得出来,也不是自己可以驾驭的,而且事实上,当时的感觉好像并不是自己在驾驭大夏龙雀刀,而是大夏龙雀刀在引领着自己挥出这一刀。
最奇妙的是,在自己挥出那一刀之前,当自己的精神力和大夏龙雀刀契合的那一刻,居然很清晰地感应到了镶嵌在大夏龙雀刀中的百年记忆!
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那一瞬间崩塌,封印在刀内的记忆变化成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如流水一般从自己的脑海中流过,彷彿自己正穿梭于时光的隧道中进行着千百次的轮回……
据自己所知,声音是可以复制、回放的,如山谷回音,如回音壁。
在空旷寂静的山谷中放声高呼,不久之后群山便会重叠回应,那么,图像、画面以及记忆是不是也可以如山谷回音一样重复播放?
甚至可以保存在某一种物体内,待到若干年以后再取出播放?
白痴!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狗屁玩意啊?人世间又怎么会有这种类似于神话的东西?如果大夏龙雀刀真的可以复制、保存、播放记忆,那掌握着大夏龙雀刀的自己岂非变成了神仙一流的人物?
鹰刀苦笑一声,手指缓缓抚过刀锋,默默感受着刀锋上传来的冰冷。眼中所见,刀还是以前一样的刀,黝黑而黯淡,但总觉得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荡漾在心间……
究竟,在这把近乎魔幻一般的刀中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支呀”一声,淡月推门款款而入:“爷,温府温师仲派人来请你过府一叙。”
鹰刀皱了皱眉。老实说,刚刚和杨四两人商量完毕怎么干掉温师仲并取而代之,现在便要立刻去面对他本人……自己自认还没有下贱到可以完全若无其事的程度。
他一把扯过淡月搂在怀中痛吻一番,方才道:“我不去了。你就说我重伤未癒,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能前去。”
淡月通红着脸颊,吃吃笑道:“你不是重伤未癒动弹不得吗?那你怎么还可以对我……对我这样?”
鹰刀呵呵笑道:“谁让你生得这般美丽动人?遇见你这样的美人,别说是重伤未癒动弹不得,就是我躺在棺材里了,也要跳出来亲上几口。”
淡月水汪汪的眼神飘荡过来,笑意盈盈道:“哎哟,躺在棺材里也要跳出来,那不成了殭屍了?我可不敢让你亲我……”她见鹰刀伤势大减,心中不由喜悦非常。
淡月娇俏可人的媚态惹得鹰刀一阵口干舌躁情动不已,他嘻嘻笑道:“到了这时,可由不得你不愿意啦……”说着,再度俯下头去吻住淡月的红唇,右手却向淡月高耸入云的双峰摸去。
鹰刀魔掌过处,淡月只觉一阵酥麻自胸乳间袭过,继而蔓延全身,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是直冲向云霄、又像是直坠于谷底。一会儿如一张拉满的弓弦,紧绷地似乎要断掉一般;一会儿又如躺卧于云端,酸软地直想死去……
淡月瘫软在鹰刀怀中,媚眼如丝,却总算记得鹰刀伤势未癒,实在不适宜行房,便气喘吁吁道:“不……不要……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呢……”
鹰刀此时体内欲火焚炽,胯下坚硬似铁,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淡月的提醒对他来说犹如风吹过耳,没有半丝效果,大手一路执着地探寻下去,已堪堪越过淡月柔软如柳的纤纤细腰。
淡月一咬牙,用力一推鹰刀,跳离他的怀抱,一边快速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边嗔笑道:“你这人呢,就是这般急色,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鹰刀在床上恨得直痒痒:“惹得人家来劲了,你倒溜了……你也别在那里高兴,总有你求我的时候,到那时,看我怎么对你。”
淡月嘻嘻笑道:“不过略微温存一下罢了,是你自己来了劲,怎能怪起我来?”
她顿了顿,温言哄道:“爷,你先别生气,等你伤完全好了,你想怎么样,淡月总是按照了你……”
说毕,微微向鹰刀一笑,闪出门外去了。
淡月出门之后,鹰刀大感无趣。突然从床上跳将起来,推开窗户跃了出去,须臾消失不见。
对于他来说,既然淡月不愿陪他,躲在某个角落里喝上几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温师仲那老狐狸,还是留给杨四去应付比较恰当啊!
虽说是午时刚过,却因为大雪初停的缘故,阳光照射下来,反而有一种沁人的清寒。
路旁的积雪按照然厚实,人走在上面。彷彿踩着棉花一样。襄阳毕竟是繁华之地,大雪刚停,路上便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群,更有许多稚龄孩童在道路上互相投掷雪球嬉戏玩闹。
抱着轻松的心情,鹰刀悠闲地玩赏着街边雪景,心中颇为感慨。究竟有多少时日没有如此放松过了?三年?还是五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自己是否还会选择进入无双府,是否还会进入这纷扰不休、永无安宁的江湖?
这个念头刚起,鹰刀便摇头苦笑起来。当年自己孤苦伶仃流浪街头,上无片瓦可以遮头,下无寸地可以安身,有了这顿没有下顿,若不是义兄一家收留并引介自己入无双府,恐怕不是冻死便是饿死,又哪里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风花雪月这种事只适合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富家子弟去做,而穷人家的孩子,第一个所要面对的问题只有生存而已。
再说,自己也并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即便是可以选择,只怕自己还是愿意过这种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生活。
鹰刀沿街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间到了城东。
城东一地素来是繁华的商业区,街边店铺林立,熙熙攘攘尽是来往人群,更不时有各色街头小贩穿梭其间,向周围人众兜售。
正行走间,袖子突然被人扯住,一个手持卦幡面带笑容的清瘦小老头殷勤说道:“这位公子且慢!小老儿远观公子气度不凡,行走时隐有龙虎之姿,命中必有大富大贵。然则,你印堂发紫,头悬煞气,却是大祸临头之征兆!公子,莫若让小老儿算上一卦,或许有排解的法子也说不定。”
鹰刀心中一动。以他如今的武功,就算是没有任何戒备,寻常人等欺近身前也必有感应,然而这个算卦的小老头却像是幽魂一样突然现身,在他扯住自己袖子之前,自己甚至毫无所觉,可见此人绝非寻常问卜算卦之人。
再定睛看去,却见他虽然笑容猥琐、两眼浑浊,就像是一个毫无武功的老头,可拉着自己袖子的右手却指节粗大遒劲有力,食拇指和掌心之间更是布满厚厚的老茧,正是长久练习刀剑一类兵刃的结果……面容眼神都可伪装,可一双习练过武功的手却是万万无法造假的。
鹰刀微微一笑,轻轻甩开袖子,抬腿便走,口中道:“我对算卦没兴趣,若要招揽生意,请另请高明!”他深知此人找上自己必有缘故,是以他故意装作无所察觉,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
果然,那小老头紧紧跟随着鹰刀,并不放弃,其执着的程度早已超过一般算卦者所应持有的态度。
“罢了罢了,就算一卦好了!我事先声明啊,不准不给钱啊!”直到进入一家茶肆,鹰刀才装作无奈的模样勉强答应。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小老头和鹰刀同桌坐下,脸上虽然堆满笑容,然而肚里早已将鹰刀的十八代祖宗翻来覆去地问候了几十遍。
鹰刀叫了一壶茶和几盘甜点。茶不过一般的绿茶,可几味甜点倒颇为精致美味,吃得鹰刀有滋有味。
“以公子的面相看来,幼时必然流离失所双亲早亡……不知小老儿说得可对?”那小老头小心翼翼道。
“对!对极了!真是想不到啊,连这个也可以从我的面相上看出来,你果然高明……”鹰刀竖起拇指夸道,假露一脸的惊愕之色。
心中却知对方既然找上自己,必然已经将自己的家世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那小老头微有得色,继续道:“公子面颊清瘦、眉如刀剑本非福相,然则鼻似悬胆却主富贵,可说是难得的奇相。故而,小老儿断言,公子命里一定多遭劫难,却每有贵人相助,得以逢凶化吉。嗯,待小老儿推算一下……应该是十五岁吧,公子得一贵人相助,从那日起虽常有刀兵之险,却也自此衣食无忧……”
这说的是我义兄了。鹰刀心中不由一酸,义兄之恩如同再造,只可惜被晁无心这奸人所害,自己竟未能报答万一,实在是自己生平第一大憾事。
“嗯……在今年初,公子又历生死大险,在紧要关头却又得一贵人相助,并因祸得福平步青云。嘿嘿,如小老儿没有算错,这人还是一个女子!”那小老头微笑道。
鹰刀也微笑起来。这说的应该是灵儿了……不过,究竟是福还是祸,倒实在难说的紧。
“先生果然神算,小子佩服佩服!既然先生有这等本事,何不替小子算一算将来……呵呵,算算小子将来会有多少个老婆?”鹰刀突然说道。
那小老头的脸立时变得苦瓜一样。他可不知鹰刀是这般的无赖,使得他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
“这个……这位公子,我等男子生于天地之间当以前途为重,只要公子富贵双全,又何愁没有妻妾成群呢?”那小老头试图转回之前的话题。
“我记得先生你说过我命中必有大富贵吧?既然我前途一片光明,剩下来最重要的自然是老婆问题了。”
“话虽如此,可公子印堂发紫、煞气悬顶,那是必有大祸之兆啊,难道公子不想请教一下小老儿的排解之法吗?”
“不用不用,你不是说了,我每有大难就一定会有贵人站出来帮助我的……”
“咳咳……话虽如此,可……”
鹰刀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推算已经发生过的事极准无比,想来做了许多功课。然而,这未来之事却不是先生想算便算得出的,我看就不必勉强了……”
说着,将一锭碎银抛到桌上,继续道:“将来的命运我自会把握,不劳先生费心。这点银子就当作先生的车马费,先生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说毕,便扬长而去。
就在他快要走出茶肆时,身后传来那算卦小老儿低沉的话语:“鹰刀,老夫并非危言耸听,你即将有大祸临头却不自知,如果及早悬崖勒马离开襄阳,或许还有活命之路,否则的话,生死难料啊!”
鹰刀犹豫片刻,转过身子,微笑道:“尽管不知先生从何处来,我还是非常感谢先生煞费苦心地为我打算。可是,有一些事既然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而且我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说毕,再也不回头一直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蜂涌人群中。
望着鹰刀离去的背影,那算卦的小老头叹了口气,挺直腰背,眼中精光闪动,竟与先前猥猥琐琐的神态判若两人。
“他果然不肯离开襄阳吗?”一道曼妙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那算卦的小老头身后。只见她黛眉如柳颜若春花,身姿婷婷袅袅,一出现在茶肆中便吸引了所有茶客的注意,赫然是蒙彩衣。
像是早知蒙彩衣要来,那算卦的小老头并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道:“盛名之下果然无虚,此子想来早已看破我的伪装,却故意不露声色地将我耍的团团转。嘿嘿,老夫想说的话一句都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他尽数挡了回来,鹰刀啊鹰刀,果然厉害!”
蒙彩衣在鹰刀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舒玉手将鹰刀喝过的茶杯拿在手中摆弄着,叹道:“我向来自负智计出众,可每每一遇见他,便觉束手缚脚难展所长。他这个人呢,看起来似乎傻傻的,可实际上什么事也休想瞒得过他。有他在襄阳,只怕对我们的计划大有阻碍……”
那算卦的小老头略一犹豫,道:“既然姑娘如此忌惮于他,何不派人……”说着右手一挥,作了一个“杀”的手势。
“果真是非杀他不可吗?”蒙彩衣侧过头去望着鹰刀离去的方向,眼神淒迷万状,心底里又是苦涩又是酸楚,缠缠绵绵竟似永无尽头一般。
唉!小冤家,你让我究竟如何是好呢?
忽然,蒙彩衣只觉丹田之间内息翻涌不休,如脱韁野马一般向四经八脉奔腾而去,竟是散功的前兆。
蒙彩衣大惊失色,媚术最忌动情,她深知这是自己妄动情思之故,忙深吸一口气,紧守本心排除杂念,一吐一纳将内息归于正途。
然则,在她心中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疑问——若是鹰刀死了,自己将如何面对那永无尽头的寂寞和孤独呢?与此相比,散功之苦又孰重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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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饮马襄水) 第十六章 首忌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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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温府。
杨四坐在椅中,微眯双眼注视着桌上的一座盆景,面无表情。早在温师仲派人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温师仲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了,唯一让人有所期待的,或许是温师仲该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说服自己帮他对付蒙彩衣。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杨四不禁有着想大笑出声的冲动。他甚至计划好,当温师仲提出要自己帮助解决蒙彩衣时,他该如何推诿再三,到最后才装作勉强同意,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提出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温师仲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先生认为,鹰刀此人可以信任否?”温师仲突然问道。
想不到温师仲的开场白居然是这么一句话,杨四显然准备不足,不过好在他极为机警,做了一个稜模两可的回答:“杨四与鹰刀相交甚浅,不敢随意置评,以免影响家主的判断。”
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温师仲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江湖传闻,天魔宫在洞庭湖大败,实是中了鹰刀和蒙彩衣二人联手设计的圈套所致,究竟事实是不是如此呢?”
杨四笑道:“莫非家主以为杨四是那种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徒吗?”
温师仲奇道:“先生何出此言?若先生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待先生如上宾,也不会对先生言听计从了。”
杨四道:“如果天魔宫兵败洞庭湖果然是鹰刀所设计陷害,我杨四早已和鹰刀拼了命了,又怎么会和他共事家主呢?江湖传闻多有不实之处,还请家主莫要枉听妄信。”
温师仲笑道:“我说也是。鹰刀固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智计武功均有可以称道之处,然则相较起来,按照然稍逊先生一筹,以先生之才又怎么可能是中了鹰刀的圈套而兵败洞庭湖呢?其中一定别有隐情,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杨四心中一凛。温师仲这看似轻描淡写地一番吹捧,实则是在暗中试探自己和鹰刀的关系,如果自己回答稍有不慎,便要露出马脚了。
他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家主此言差矣。鹰刀此人貌似浮华浪子,实则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杨四向来不敢小看。这样的人若是用得其所,可以成为得力心腹,但若是驾驭不住,却也是致命祸端,家主千万莫要小觑于他,以免日后后悔。至于天魔宫兵败洞庭湖一事,完全是中了蒙彩衣的奸计,就是鹰刀也被她摆了一道,险些命丧岳阳城。此女心计之高,杨四是心服口服,自叹不如……”
杨四这番话答得极为巧妙,至少取得了两个绝佳效果:其一,表面上似乎在夸赞鹰刀,实际上却可以令温师仲觉得自己在提醒他防备鹰刀,这样一来就打消了温师仲以为自己和鹰刀二人联手的顾忌,更可以让温师仲认为自己是全心全意地为他的利益着想。
其二,委婉地指出蒙彩衣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温师仲若要与蒙彩衣结盟,等于是与虎谋皮,这样就坚定了温师仲借助自己对抗蒙彩衣的决心。如果他顺着温师仲的口气贬低鹰刀一番,温师仲这老狐狸反而会怀疑自己和鹰刀之间一定有问题。
果然,这样的回答令温师仲甚为满意,只见温师仲笑道:“先生此言深得我心。不瞒先生,我也正为用不用鹰刀这个问题烦恼呢!不用吧,如此人才实在可惜;若用,又怕日后尾大不掉难以收拾……望先生有以教我。”
杨四心中微微一笑,终于步入正题了。他正容道:“那就要看家主你想干些什么了。若只是经营小事,有杨四一人足矣,可以立马叫鹰刀卷铺盖走人,以绝后患;但若是勾当大事,非鹰刀不足以成事!有他臂助,家主大事可事半功倍。”
温师仲“哦”的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何为小事?何为大事?又为何非鹰刀不可?”
杨四微微一笑,道:“小事者,出谋策划、行军打仗,以及整顿温家内部问题;大事者,应付近在眼前的危机,保住温家在长江水运上的绝对控制权,让花溪剑派和蒙彩衣不敢北犯襄阳,接着重整关中温家的声威,联淮阴南宫以制洛阳何家,北拓疆土!”
温师仲听到最后“北拓疆土”一句,眼睛不由一亮,这个平日连想也不敢想的念头被杨四说了出来,实在令他心动不已。
随即,他恍然大悟,羞惭道:“原来先生早已知道蒙彩衣前来结盟一事了。我本想待会儿跟你商量此事的……”
杨四笑笑打断道:“家主无须解释。家主将我请来此间,正代表了家主对杨四的信任……其实事有凑巧,早间蒙彩衣从府中出去时,恰巧被我碰见了。以我对蒙彩衣的瞭解,无须猜测,她必然因为昨夜兵败,无力以武力臣服襄阳,只有假借结盟的名义,来巧夺长江水运的控制权。”
温师仲又是佩服又是责怪:“先生既然知道蒙彩衣将不利于我,为何没有立刻来提醒我呢?”
杨四笑道:“蒙彩衣是我生平第一大敌,我在不知家主心意为何的情况下,焉敢轻易来见家主?”
温师仲呵呵笑道:“原来你是怕我把你卖给蒙彩衣邀功?呵呵……这应该怪我,我没有第一时间知会你蒙彩衣前来结盟一事,使得先生对我误会,在此,我向先生道歉,希望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温师仲不愧为当世枭雄,为了笼络人心,甘于屈节道歉,对此连杨四也不禁大为佩服,更为之叹息——此人能屈能伸,遇事决断,本可大有作为,只可惜没有容人雅量,对属下诸多猜疑,终难成就大事。
尤其于立嗣问题上,在温恒、温玄二人之间举棋不定,使得家族内部矛盾重重,难以一致对外,这也是他一大败着。
温师仲笼络人心的手段高明,杨四演戏的水平也不低。只见杨四泪光浮动,一派两肋插刀、剖心裂腹表忠心的模样,哽咽道:“家主言重了。想我杨四本是天魔宫弃将,兵败之后前来投奔家主,本想骗得一顿餐饭衣食聊过此生也就算了,谁知家主并不嫌弃杨四,不但锦衣玉食供奉,待以上宾之礼,更将杨四充为幕僚尽展所长,且言听计从。这衣食之赐也就罢了,我尽管不才,无论哪里混个三餐饱饭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这知遇之恩却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我辈中人,钱财利禄过往云烟,大功业大成就才是梦寐以求之物。愿上天祐我,得以辅佐家主成就霸业,这才不枉此生。”
这满嘴谎言居然被他说得如此诚恳且声色俱佳,只怕连鹰刀也要瞠乎其后自愧不如。这,才是口蜜腹剑的最高境界啊!
可怜的温师仲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矮胖子已经“磨刀霍霍向猪羊”,反而深为感动,甚至感动到有点惭愧的地步,心想:“我也没做什么啊,反正手里的银子多,杨四来投奔我的时候,我也就随便赏了他几口饭吃,然后又约他说了几句话、喝了几口茶,那茶叶也不是什么好茶,一般的茉莉花茶而已,他就这么感激,我……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想归想,他还是对杨四道:“唉,先生何须如此?先生乃当世奇才,温某侥天之悻,能得先生在一旁提点,那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别的我也不敢多说,若是天从人愿得以成就大业,荣华富贵愿与先生共享之……嗯,不知先生家中可有妻室?小女温婉儿略有一点姿色,脾气虽然娇纵些,却总算知书达理,如先生不弃,温某便将小女许配……”
在温师仲想来,若想将杨四这等奇才收为己用,并完全信任他,只有杨四入赘温家一途。不管怎么说,有了女儿作为连接杨四的纽带,杨四背叛自己的可能性才会降到最低。
“这个……令嫒国色天色,若是许配给我,等于是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岂非大煞风景?杨某实在高攀不起,还请家主收回成命。”杨四连忙打断道。
这下子可玩过火了。虽然是冬天,杨四还是吓得连汗都冒了出来,心中暗暗叫苦。温师仲也T.M.D不是什么好鸟,总共一个女儿,硬是当货物一样东许配西许配,谁给他的好处多,他就把女儿送给谁……妈妈的,这温家的女儿也忒不值钱了。
“怎么,先生不愿意?先生究竟是看不起我温家,还是看不起小女?”温师仲紧紧盯着杨四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你妈妈的辣块大西瓜,无论是你女儿还是你个老乌龟,我统统看不起!杨四简直火冒三丈。
“家主误会了。杨四无钱无势一布衣尔,焉敢看不起令嫒和家主?只是……”杨四脸上堆满笑容,想要解释。
“只是什么?莫非你已经有了妻室?就算你有了妻室,小女也可以充为先生的侧室,只要先生平日里多疼爱些也就是了。”
“……我并未娶妻。”
“那还有什么问题?难道……难道先生有……有那种癖好?”
“什……什么癖好?”
“唉,没有关系啦!不就是不喜欢女人吗?年轻人喜欢玩点新鲜刺激的玩意,我完全可以理解,更何况断袖分桃、龙阳之癖自古有之,也算不上什么大逆之事……我府里有两个小斯长得还算清秀伶俐,要不要今晚给先生送到房里去?”
“谁说我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还是那种前凸后翘超级性感的女人!”杨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都绿了。若不是怕影响大事,他真想立刻一刀捅死温师仲。
“呵呵……喜欢女人最好。那请问先生,你既未娶妻又没有龙阳之好,为何不愿娶小女?”
“……”杨四一时想不出什么藉口来。他实在是被温师仲给气疯了,连脑袋也糊涂起来。
“先生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择个吉日给你们完婚……”
不是吧,哪有这么硬来的?
杨四在心中哀叹一口气,口中却道:“家主既然如此看得起杨四,杨四唯有遵命。只是,杨四此时寄人篱下,既无功业又无银钱,令嫒就是屈从家主之意嫁给了我,心中想必也是很不开心的。是以,杨四斗胆恳请家主,完婚之事能否暂缓,等过些日子杨某做出一定成绩之后,再来府上下聘娶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目前只有行缓兵之计拖上一拖了。否则,不但无法取信于温师仲这老狐狸,弄不好还可能会被他误会自己肾亏或者阳痿,那就太冤枉了。
“呵呵,还是贤婿想得周到。男人若是没有一定的基础,就一定会被女人瞧不起!也罢,就如贤婿所说,完婚之事等过些时日再定,不过我相信,以贤婿之才,一定不会让老夫等太久,呵呵!”
贤婿?
杨四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昏过去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多谢家主成全!嗯……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对了,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杨四只觉脑海中茫然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他还是有点庆幸,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没有疯掉。
“说到若要应付近在眼前的危机、北拓疆土,非鹰刀不能成事。对了,以后可不能称呼我为家主了,太生分。你应该称呼我为……岳父!”温师仲笑眯眯的道,一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模样。
“匡当”一声,杨四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晕倒在地,真是……想不疯都不行了。
鹰刀嘴里咬着一串糖葫芦,舌尖却感觉不到任何甜意,反觉得苦涩不堪。
自从在茶肆甩掉那算卦的小老头之后,他便感觉到一直有人蹑踪在自己身后。
他尝试用了好几种方式想要摆脱此人,可那道隐带杀气的冰冷气机却始终紧紧锁定自己,尤其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自己竟然无法感应到此人的确切位置。
虽说自己伤势未癒,灵觉比全盛状态时要稍逊一筹,可是能躲开自己灵觉追踪的人毕竟不多,特别是襄阳,除了神武侯习促易之外,自己根本想不出还有谁会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此人当然不会是习促易。习促易要想找自己的麻烦又何须如此藏头露尾?那么,此人究竟是谁?
只可惜大夏龙雀刀没有带在身上,否则纵然无法取胜,保命逃跑想来应该没有问题。现在……就难说了。因为无法把握到敌人的方位,如果妄自逃逸,精气神散而不聚,势必躲不过精神、气机已将自己紧紧锁定的敌人的突袭。
既然无法逃跑,那就只能勇敢面对了!
鹰刀心念一动,突然几个急掠,身影如电一般在人群中穿梭,眨眼间,他已背靠在一幢高楼的墙壁上,面向着街道。
由于有墙壁作屏障,敌人再也无法从背后偷袭,只能正面相交,从战术上来说是极高明的一招,尽管在光天化日之下施展轻功未免惊世骇俗,引得路边行人个个侧目以对,然而性命攸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白衣如雪。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虽多,驻足惊愕地望着鹰刀像兔子一般飞奔过来紧贴墙壁的人也很多,可在鹰刀的眼中,他却只看见了一个白衣如雪的青年男子。
白色的劲装武服紧紧裹在那人的身体上,如此紧身的装束可以保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不受任何阻滞和约束;木无表情的脸颊上有一道三寸许长的伤疤,虽然看上去丑陋无比,却使得他平添一丝彪悍威霸之气;腰间衣带上斜插着一柄似剑又似刀的奇怪兵刃,剑身比普通的长剑要短,剑柄却又长了许多。
只见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的注视着自己。眼中无喜无悲不透露一丝内心的情感,彷彿自己在他的眼中就如同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尽管他只是远隔着人群望着自己,可那种冰冷的杀气却排山倒海而来,有如实质般罩定自己。
完全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微露破绽,他必然可以在瞬息之间越过这远达五丈的距离,施展出惊天动地的必杀一击。
果然是绝顶高手!这样的人,自己即使在全盛状态也未必可以应付,更何况伤势未癒?真是想不到,襄阳居然还有与习促易相同级数的高手存在,尤其是他看起来如此年轻。此人究竟是谁?
鹰刀慢条斯理地将一直含在口中的糖葫芦咬个精光,并将穿糖葫芦的竹籤紧紧夹在食中二指之间。这可是他唯一的武器了,尽管只是一枝小小的竹籤,可天魔气贯注之下利胜尖刃,怎么说也比赤手空拳迎敌要好的多。
“不愧是鹰刀,居然想得出这样的方法令我不得不正面对着你,难怪彩衣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两人对峙良久,那白衣青年终于开口说道。
“啊?原来你是蒙彩衣的朋友?唉,那就是自己人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不识自家人。有你这么帅……噢不,这么英明神武的人作朋友,我也觉得光彩啊……咦?你不知道蒙彩衣和我的关系?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朋友你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我们就找一家酒馆边喝边聊,听我细细道来……你这个表情,那就是没空了?那好,我长话短说,蒙彩衣和我的关系用一句非常古老而经典的话来概括,那就是——有一腿!”鹰刀故技重施,以争取时间来观察敌人。
他当然没有期待这一番话能使那白衣青年由敌人变为朋友,然后两人高高兴兴、勾肩搭背地一起去喝酒,只希望能在这一番废话所争取到的时间内观察到白衣青年的细微破绽。
然而,他很快失望了。那白衣青年除了在听到他说“有一腿”时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之外,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身体也按照然不动分毫。
不对!他为什么也听不懂什么叫“有一腿”?
鹰刀眼睛一溜那白衣青年腰间的兵刃,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了。
“你……你不明白‘有一腿’是什么意思?”鹰刀不由问了一句,以确定心中的答案。
那白衣青年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他注意到四周人群偷偷嘻笑的表情便知所谓的“有一腿”并不是什么好话。
鹰刀叹了口气,道:“只要是中土人士,任谁都知道‘有一腿’是什么意思……原来你和昨夜狙杀我的那批人一样,都是扶桑人,看来是想找我报仇了。”
那白衣青年按照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口中却道:“我叫龙泽秀行,你昨夜杀的两个人都是我的手下。”
这下麻烦大了。既然是来寻仇,自然是不死不休,中间没有任何的缓冲余地。
鹰刀凝神静气,将体内天魔气催运至最高,随时准备出手,口中却道:“关于昨夜的事我能不能解释一下?其实是这样的,昨天夜里你的几个手下埋伏在城墙下,想要狙杀一个名叫南宫渐雪的女人,恰巧那个女人我认识,又恰巧我刚刚和她走在一起,于是我们就打起来了。打的过程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是你干我、我干你,结果一不小心你的两个手下被我干掉了……这其实不应该怪我,打架的时候刀枪无眼,难免会误伤,只是我的手稍稍重了点而已。你们要杀的是南宫渐雪,不是我,要报仇就找她去。更何况我也是受害者,那个女人在半中间甩掉我,害得我一个人在那里拚命……”
龙泽秀行冷冷的打断鹰刀,道:“我不是来寻仇的。我的手下任务失败,被你杀死,那是他们学艺不精咎由自取……”
“啊……你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下我就放心多了。那么请问你今天来找我……难道是想通过我去找南宫渐雪?你放心,这个女人就是你不找她,我也会找她算帐,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龙泽秀行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我今天找的是你。”
“为什么找我?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你两个手下的死是误伤。看来,我前面说的不够清楚。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你的手下一拳击来,我就这样,然后你的手下就那样,接着我就这样,紧接着你的手下……最后我就那样,结果你的手下就……挂了……”
龙泽秀行摇头道:“我说过我不是寻仇。我找你,是因为彩衣。”
鹰刀奇道:“蒙彩衣?关她什么事?啊,我明白了……其实我和蒙彩衣之间没有什么,所谓的‘有一腿’,用文雅浅显一点的话来解释是‘纯洁、美好的友谊’的意思,你千万不要想歪了。”
龙泽秀行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哀伤,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彩衣的,可我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你的。她每次提到你都神采飞扬,似乎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已经心动。可是,你是否知道,她是不能够动心的。”
媚术,首忌动情。男女间的情感对于精通媚术的蒙彩衣来说,就像是一杯封喉毒酒,饮下去也许醉人心魄,可离死亡却也不远了。
“等……等等,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动心不动心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泽秀行冷冷的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须知道一点就够了——只要是令彩衣动心的人,都要……死!”
刀光一闪,龙泽秀行终于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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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饮马襄水) 第十七章 闹市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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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闹市中杀人,对攻击者而言难度要稍嫌大些,因为要速战速决以免惊动官府。虽说几个小小的官差对于龙泽秀行这种高手来说,不过是蝼蚁而已,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中,然而鉴于各种因素上的考虑,和官府做正面冲突都是一个不理智的行为,所以,龙泽秀行务必要在官府出面干涉之前置鹰刀于死地。
而对鹰刀来说,这又恰恰是对他有利的。是以,他只须坚持到有人出面干涉,那他这条小命也就算保住了。
龙泽秀行的刀尖尚离鹰刀的身体五尺有余,凌厉的真气便如利刃一般劈斩而至,切割得脸上肌肤隐隐作痛。
鹰刀怒喝一声,脚尖一点身后墙壁,身体如壁虎一般紧贴着墙壁腾升而上,避开龙泽秀行这一刀的锋芒,紧接着左手一拍墙壁,借力一翻,在空中横跃出两丈开外,等身体落在地上时,人已跃至龙泽秀行的身后。
鹰刀不等立稳脚跟,便一拳猛击龙泽秀行的后心大穴。他这一拳蓄势良久,毕生功力所聚之下,天魔气排山倒海地奔涌而出,竟似连周遭的空气也被拳劲抽空。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轰上龙泽秀行的身体时,眼前刀光闪现,龙泽秀行竟后发先至,反手一刀,刀锋不可思议地从肋下穿出,直削向鹰刀的拳头。
鹰刀的拳头若是再递向前去,势必要先撞到龙泽秀行的刀锋上。
鹰刀大惊,硬生生止住拳劲,脚下连踢向后退去。可虽然勉强躲过断手之危,却因为方才一拳招式用老,强行后退,致使真气逆行冲击到胸腹间的旧患,鹰刀一时压制不住,只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交手第一招,便使得鹰刀旧伤发作,不得不喷血减压,龙泽秀行的武功实在大出鹰刀意料之外。
此人不但内劲强劲,且武技高明之极,适才那反手一刀有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鹰刀一时不慎立时着了他的道。
龙泽秀行回转过身子,手上空空如也,兵刃不知何时竟已入鞘,手法快得连鹰刀也没有瞧见。
只听他冷笑道:“鹰刀,若你的武功仅此而已,那么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了。”
鹰刀伸手抹去唇角血渍,也不运功疗伤,口中长笑道:“要取我鹰刀的性命,可没那么容易!”话未说完,已合身扑上。
若再这般缩手缩脚,以防守、逃命为首要考虑目的,那这条命可真要葬送在这扶桑鬼子的手里啦!
鹰刀虽然一招受挫,可脑袋却极为清醒。对方内劲不下于己,武技更是比自己高明不知多少倍,如果再一味被动防守,不出十招必然死在对方手中。
唯今之计只有一味抢攻,以攻代守,拼着使用同归于尽的两伤招式以硬碰硬,或许才有一条生路。
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我鹰刀贱命一条,就算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我是无赖我怕谁?
“日薄西山入!”
鹰刀大喝一声,以掌代刀,不顾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承受这一招的压力,全力催运天魔气,朝着龙泽秀行的头顶怒斩而下。这一记掌刀真气奔涌,将体内天魔气发挥至极限,竟是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雪花飞舞。
真气所激之下,地上的积雪蓦然在鹰刀的身周形成一道椭圆形弧圈,随着他力斩而下的掌势向龙泽秀行的身前狂飙而去,并在即将袭上龙泽秀行的身体前爆散开来,化为一蓬雪雨,遮蔽了龙泽秀行的视线。
在这蓬雪雨的掩护下,鹰刀的脸上闪过一抹嫣红,眼中浮现出凌厉的杀意,右手长驱直入穿过如烟似雾的雪雨,直斩而下。
龙泽秀行鼻中哼了一声,短刃滑出,左袖一拂,拂开满天飞雪,看也不看鹰刀劈斩而来的一掌,右手一刀斜斩而出,刀气纵横嗤嗤作响,目标正是鹰刀的左胸。
这是攻敌必救的刀招。无论鹰刀的手臂有多长,这一掌又如何声势骇人,从距离上看,却总不及自己的刀快。若鹰刀不想被自己一刀洞穿左胸要害,唯有向后撤招。
然而,他这次却算错了。
就在龙泽秀行短刀斜斩而出的时候,鹰刀右手手指突地一弹,一直藏在手心的糖葫芦竹籤化为一道厉芒,电闪而去,袭向龙泽秀行的眼睛。
若是被这枝注满内劲的竹籤射中眼睛,竹籤定然会穿脑而出,那是非死不可,而那时,只怕龙泽秀行的刀还未能接触到鹰刀胸前的肌肤。
龙泽秀行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立知不妙。可此时他的左手拂雪、右手挥刀,已然来不及击飞竹籤,匆忙之下身体本能地急速向侧后仰去,虽然险险避过毁目丧命之危,竹籤还是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痕。
但如此一来,他右手的短刀也被动回撤过来,无法攻击鹰刀的左胸。好在他应变极快,立时仓促起脚踢向鹰刀猛攻过来的掌刀。
一声巨响。拳脚相交之下,两条人影乍合即分。
两人内劲相差无几,以硬碰硬,双方都受了不小的伤。鹰刀固然被龙泽秀行一脚踢飞,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远远抛落在地上,伤上加伤。
龙泽秀行却更不好受。因为他是仓促起脚,与鹰刀的蓄势良久自然有高下之别,不但人被震飞,连右腿的腿骨也被震断,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好你个鹰刀,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与我拚个两败俱伤,果然厉害!
龙泽秀行不由暗暗佩服。他迅速接好右腿断骨,翻身而起,瞪着远处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的鹰刀,脸上首次露出一丝笑容,道:“好!这才是我想像中的鹰刀,难怪阿牧和樱子会死在你手里。有你这样的对手,我龙泽秀行也觉得与有荣焉。只可惜,不论你怎么挣扎,今天你还是要死!”说毕,他双手紧握短刀,一步步拖着伤腿,慢慢向前逼去。
他眼力高明,一眼看穿鹰刀适才一招倾尽全力,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再度强攻,鹰刀势将无法接下。
“他不会死,至少今天不会。”
就在鹰刀咬紧牙关准备拚命的时候,在他身后突然传来一把不愠不火,却充满奇异魅力的声音。
鹰刀不由回过头去,却见一道高挑瘦长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清矍的面容看上去似乎不过四十岁许,可两鬓却已染满白霜,一双彷彿能洞穿人心、充满睿智的眼睛精光闪动,显现出身负极为高深的内力。
薄薄的唇线下一缕长须垂在胸前,徒增几分仙风道骨之气,予人一种亲近慈祥的味道。唯一让人感觉有点彆扭的是,尽管正值寒冬腊月白雪纷飞之际,此人手中却按照然轻摇着一把折扇,未免有做作之嫌。
鹰刀的心里实在是很感动。这年头,还是有愿意拔刀相助的好人啊,虽说这好人一定要到自己快要翘辫子的时候才出现,似乎太迟了些,可最后终究还是出现了。
尽管那人只是随随便便地站立在鹰刀身后,龙泽秀行还是明显感觉到那人不住向上攀升的惊人气势。他脚步一顿,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管我们之间的事?”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我在这里,你要想杀这位小兄弟,可就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了。”
龙泽秀行眼中杀气大盛,冷哼一声道:“是吗?”
那人笑道:“不信的话,你尽管一试。”
龙泽秀行怒发如狂,眼看着就差一步便有机会击杀鹰刀,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出现这么一位高手搅局,实在是心有不甘。
正在此时,突然人群中挤出几个身穿官服的差役,手中拿着佩刀、锁链大声呼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胆敢在闹市行凶斗殴?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眼见官府已经来人,龙泽秀行微叹一口气,对着鹰刀冷冷喝道:“算你今天走运,但你下次有没有如此好运,可就难说了……”说毕,短刀回鞘,一脚踢飞如狼似虎地扑到身前的两个差役,飞身跃上屋顶去了。
那两个差役只觉胸前喀嚓一响,人已向后倒飞而去,身子尚在半空便痛得晕了过去,如破麻袋一般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剩下几个冲向鹰刀方向的差役一见此景,俱都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适才要拿人的满腔热血立刻结成凝冰,一丝丝凉气从脚底窜将上来,吓得牙关咯咯作响,说什么也不敢再前进一步。
那人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几锭纹银抛了过去,道:“各位差官,方才那白衣人当街行凶,我们二人只是受害者,这里围观众人均可为我二人作证。如今凶手已经逃窜,我这位小兄弟又急需救治,故而就不跟你们回府衙了。这些银两就给那两位受伤的官爷买药疗伤,我们就此告辞。”
说毕,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差役们,右手抓住鹰刀的后领,窜上道旁屋顶飞掠而去。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吹过,鹰刀一边在心中惊叹那人轻功厉害气脉悠长,一边嬉皮笑脸地向那人道谢:“这位大叔,今天若不是你,我的这条小命只怕就交代在那里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埋头穿梭在连绵不绝的民舍之间。
鹰刀看看身下,并不是去自己居所的道路,突然觉得不安起来。虽然这人救了自己,可常理来说,不是应该客客气气地将已受伤的自己送回家,然后说几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之类的话,接着连姓名也不留就挥手告别吗?这才是侠者风范啊!
当然,换作是自己也许不会那么傻,一定会说“谢是不用谢了,来点实惠的,给个三千两银子,以后大家不拖不欠。”不过这也应该是把人送到家才能做的事。可此人一声不响地只顾拎着自己赶路,想来有他要去的地方,只怕另有图谋。
“这位大叔,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送我回家?我……伤的很重啊,再不抓紧时间疗伤的话,只怕就要翘辫子了。我的家不远,就在城东永福里巷……啊哟,你瞧,说话间,我的鼻血又流出来了,止也止不住……”
那人停下脚步,将鹰刀扔在屋顶上,伸手在鹰刀鼻翼两端掀了掀,便止住了鹰刀长流不止的鼻血。鹰刀大喜,以为他回心转意,正要开口道谢,却突觉胸腹间一麻,已被点了穴道。
“你……你想干什么?老实说,我没有什么钱,家里也很穷,如果你打算勒索绑架,那就找错对象了。”鹰刀惊叫道。
那人嘿嘿冷笑一声,原先救人时的仙风道骨立时荡然无存:“如果你想活命,趁早给我闭嘴。”
完了,刚逃离狼穴就又落入虎窝,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早知如此,当时在家里说什么也要把淡月留下,那么此刻一定是自己骑在淡月身上,而不是被眼前这恶人骑在自己头上。
望着那人恶狠狠的眼神,鹰刀小声道:“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能不能满足我?”
“什么事?快说!”
“我……我想尿尿……早上水喝多了,一直没有解……”鹰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人一拳打晕过去。
温府。
为了取信于温师仲,杨四并不坚决推辞温师仲将温婉儿嫁给自己的提议,对这节外生枝的婚事,杨四除了自叹倒霉之外,也不得不佩服温师仲视女儿如可交易之货物般的黑心肠,也亏得他在平日里口口声声说温婉儿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是掌上明珠,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爱在嘴巴上而已。
将不快埋藏在心里,杨四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开口道:“当前之势,拒蒙彩衣容易,令蒙彩衣不再打襄阳的主意却难。对襄阳,蒙彩衣实有势在必得之心,因为襄阳南船北马水陆两路的交通都极为便利,是联结大江南北的枢纽,蒙彩衣不想北上发展也就罢了,若要北上,控制襄阳,控制长江水运是她的第一要务。原本,她是想通过武力强行攻下贵府,以达到她夺取长江水运控制权的目的,可这一招被我侥倖地破解,将她设在沈园的伏兵连根拔起,使她失去了以武力攻打贵府的本钱。她在无奈之下,只得另设他谋,希望通过和贵府结盟,以政治手腕慢慢侵吞长江水运的控制权。若我猜得不错,她的第一步肯定是提出以租用的方式使用贵府设在长江两岸各城镇的码头、船队,且租金出奇的优厚……”
温师仲点头叹道:“贤婿真神人也!这也能猜到,老夫佩服!”
杨四微微一笑,道:“这是想当然尔,换作是我,也会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进行,这叫放长线钓大鱼。等过一段时日,她就会提出注入大量资金和人力入伙贵府,要求联合经营长江水运业务,这是第二步。”
温师仲摇头道:“这摆明是侵吞我温家水运生意的手段,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杨四笑道:“家主自然不会答应,但如果那时家主已经不在了呢?换作另一个人当家作主时,如你的儿子温恒或温玄,他们会不会答应?”
温师仲心内一惊,高声道:“你的意思是蒙彩衣也许会用暗杀的手段除掉我?”
杨四微微点头,道:“这种事对于手下有无数奇人异士的蒙彩衣来说乃小菜一碟,她完全可以将你弄成像自然死亡一样,官府方面保证不会追究。”
温师仲抽了一口凉气,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纵然调用族中所有高手保护自己也未必躲得过蒙彩衣的暗箭伤人。就算是躲得过,可一辈子都要靠许多人守护着才能过活,那种提心吊胆、失去自由的滋味……嘿嘿,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趁早一头撞死来得干净。
杨四继续道:“总之,你不同意杀你,你儿子不同意杀你儿子,但他们还是会一直杀到有人同意他们入伙长江水运为止……”
温师仲怒道:“这……这和黑道强人有什么区别?”
杨四笑道:“哪里会分什么黑道白道?只要是利字当头,无论黑道白道都是一样的。家主阅人无数,对于这一点的体会肯定比我深。”
温师仲一时口快,忘了眼前的杨四正是出身于全天下最黑的黑道天魔宫,听到杨四的讥刺之言方才想起,顿时有点讪讪的,颇为不好意思,忙点头道:“那是、那是。”
杨四不以为意,继续道:“只要一答应他们入伙长江水运,他们就会想办法暗中排挤贵府在各地分号的人,并以自己人取而代之,直至完全控制各地分号。如此一来,整个水运系统实际上已经换了主人,昔日风光无限的温家立时名存实亡,不用他们亲自动手,贵府自己便会卷铺盖走人。当然,如果是我的话,反而不会赶尽杀绝,至少要留一个温家的人担任长江水运系统的掌舵人,但这只是名义上的,没有任何实权。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惹人诟病留人话柄,使江北八阀没有任何藉口来抢长江水运这块肥肉。这样一来,他们便顺利完成了整个长江水运控制权的平稳交接,而且合情合法让人找不到半点毛病。而你们温家,不需要多久便会成为昨日黄花,被世人遗忘。”
这一连串的阴谋从杨四嘴里说出来,一环紧扣一环,没有半分破绽,直听得温师仲心惊胆战。确实如此,若是一切果然如杨四这般推想进行,温家简直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拱手让人。
明刀明枪的抢夺,温家至少还可以作困兽之斗,只要关中方面支持得力,或许不一定会输,可这般用阴谋诡计巧取,温家肯定是回天乏术非输不可。
杨四!幸好还有杨四!说起玩阴谋诡计,天下间还有谁比他更擅长?如果没有他在,自己这次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此刻的杨四在温师仲的眼中就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既然抓住了,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只见温师仲跨前一步,紧紧抓住杨四胖胖的小手,沉声道:“贤婿,你既然猜得出蒙彩衣这贱人的手段,也一定会有法子对付她。总之,温家能否捱过这一次,就全靠你了。事成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贤婿的。”
“靠我没有用。要想逃过此劫,非一个人不行。”杨四借饮茶之便挣脱温师仲的双手,老实说,被温师仲这个老狐狸紧紧拉着手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尤其是他一口一个“贤婿”,叫得人都快汗毛倒竖起来了。
“谁?”
杨四放下手中茶杯,悠然道:“鹰刀!我前面就曾说过,若家主要勾当大事,非鹰刀不成。”
“为什么?为什么非他不行呢?他的智慧不见得胜过你,他的武功也不是独步天下,为什么一定要他?”温师仲奇道。
“我们借重的并不是他的武功,也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温师仲更是奇怪,一个臭名昭着的江湖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杨四微微一笑,眼中闪现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家主莫非忘了?鹰刀是邀月公主楚灵的情郎、紫衫逍遥王楚天舒的乘龙快婿,这样尊贵的身份,我们如果不加利用,岂非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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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饮马襄水) 第十八章 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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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四眯起双眼,微笑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能让花溪剑派和蒙彩衣深深忌惮的人,那一定是紫衫逍遥王楚天舒。楚天舒冠绝天下的武功就不必说了,最重的要是他乃中原武林的精神领袖,只要他振臂一呼,武林中人无不附庸旗下甘心卖命。这样可怕强势的一个人,谁若是敢和他作对,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买好自己的棺材。”
温师仲也不是蠢人,立刻意识到杨四是想拿楚天舒作挡箭牌。他笑笑道:“贤婿的意思我有点明白了。只是江湖传闻楚天舒此人极为清高,一般是不会轻易涉足江湖纠纷的。要想说动他出面保护温家,只怕有点困难。”
杨四笑道:“别人的事他或许不会管,但有一个人的事他是非管不可,那就是他的宝贝女儿邀月公主楚灵。因此,鹰刀的好处自然在这时体现出来了。情郎若是有事,楚灵这妮子定然坐不住;楚灵若是有事,楚天舒还不屁颠屁颠地赶过来?就算他不过来,那些想拍他马屁的人也会冲在前头……”
温师仲点头笑道:“贤婿说的不错。鹰刀是楚灵的心肝宝贝,楚灵又是楚天舒的心肝宝贝,我们牢牢抓住鹰刀就等于牢牢抓住了楚天舒……呵呵,我真是有点替楚天舒难过,他有鹰刀这样的女婿,实在是他的大不幸啊!”
杨四也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男欢女爱讲的是缘分,这一点是楚天舒也没法控制。”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在这里又有一个难题。”
温师仲奇道:“什么难题?”
杨四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鹰刀在温家不过是一客卿身份,和温家之间并不存在息息相关生死与共的利害关系,就算是将来楚天舒插手,也没有很好的藉口将他一起拉下水。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给鹰刀一个恰当的身份,并制造一个楚天舒不得不介入的形势。”
温师仲沉吟道:“言之有理。换作是我,在没有直接利害冲突下,也不会甘心替别人卖命。但是,究竟给鹰刀一个什么头衔,才能使他的利益和我温家直接挂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呢?”
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温师仲眼光闪烁飘忽不定。这个难题并不难解决,只是适才一时冲动,做了一个令自己此刻后悔不迭的决定,现在就是想反悔也拉不下这个脸。
杨四慢慢喝着茶,沉默不语。他的心中早有定计,但他并不想说,一则为了避嫌,二则这件事若是由温师仲提出来,一定比自己提出来要有趣的多。
过了许久,温师仲终于长叹一声道:“可惜我只生有一个女儿,否则的话……”
如此装腔作势,其意不外乎希望杨四主动提出解除和温婉儿的婚约而已。
杨四在心中哈哈大笑。等的就是你这一句,早就知道你这老鸟没别的花样,最后还是要打你女儿的主意。你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虽然知道你是那种鸟尽弓藏过河拆桥的人,可你这桥拆得也未免太快了,幸好我对温婉儿没有野心也没有兴趣,否则以你这种见风使舵的手法,我不立刻翻脸才怪!
温老鸟,正因为你这鸟尽弓藏的个性,才导致你如今乏人可用、不得不借重我和鹰刀应付危机的尴尬局面啊!用得着时怎么样都可以,用不着时便一脚踢开,这么干还有谁会傻得替你卖命?
杨四微微一笑,道:“杨某不才,自知难以高攀令嫒,愿家主收回方才许婚的成命,另择佳婿!”说这番话时,他故意将“方才”二字的语气加重少许,至于温师仲能否听得进去,那就不知道了。
温师仲脸上微微一红,断然道:“这个如何使得?我温师仲岂是那种反覆小人?先生此言再也休提!”说是这么说,可不知不觉间,“贤婿”的称呼又改回“先生”了。
杨四在肚中暗暗骂了几声,口中却道:“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所幸许婚之事尚未公之于众,对家主和令嫒的声誉并无半分损害。”
温师仲犹然惺惺作态,道:“这未免也太对不起先生了。此事万万不可,让我们再另想他途吧!”
杨四笑道:“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家主无须在意杨四,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有权有钱,什么样的女子我不能拥有?”
温师仲感动道:“既然如此,也只有先委屈先生了。先生这般为我温家着想,老夫无以为报,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杨四摇头道:“家主言重了。杨四尽心尽力辅佐家主对抗蒙彩衣并不完全是为了报答家主的知遇之恩,也藏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想我杨四向来自负才智无双,却在洞庭湖一役被蒙彩衣算计得大败而逃,致使我落魄江湖狼狈不堪,此仇不报非君子也!所以,只要是对蒙彩衣不利的事,我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会去干的。”
温师仲道:“话虽如此,可先生对我温家的高义,老夫铭感肺腑,日后定当补报!”
杨四笑道:“家主的心意,杨四收下便是,至于报答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可是,以我想来,仅仅将令嫒许配给鹰刀并不够,女婿者,不过‘半子’而已,他按照然没有资格参与温家的内部事务。这个身份只能要求鹰刀帮助温家渡过这次的难关,但渡过这次难关之后,若还想按照靠楚天舒的影响力图谋日后更大的发展,恐怕就有点难了。”
温师仲怦然心动,道:“先生的意思是……”
杨四望着温师仲的眼睛,缓缓道:“立鹰刀为家主的继承人!”
“什么?”温师仲惊叫道。在某一瞬间,他几乎想厉声责问杨四究竟是何居心,是否与鹰刀串谋夺取温家的产业?可是很快的,他便冷静下来。
杨四并非蠢人,哪会做得这般明显?这应该是没有可能的吧?
果然杨四笑着解释道:“家主莫要惊讶,且听杨四道来。鹰刀此人心性散漫,虽多计谋,却不是热衷权势之人,更不具有组织的才干,就算是给他个继承人的头衔,他也不会以此来争权夺利,只会竭尽全力为温家做事。退一步说,鹰刀就算有那个心思,可到底是个外人,在襄阳无财无势,也没有自己的班底,温家偌大一个产业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吃下的。我们给他的不过一个虚衔而已,实际上整个权力构架按照然牢牢控制在温家嫡系子弟的手中……况且,只要你不退位,温家家主的位置永远也不会落在他这个继承人的头上,等到一切大事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再想个法子令鹰刀知难而退,如此一来,温家的产业最后还是姓温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最妙的是,因为鹰刀是继承人的缘故,蒙彩衣将永远不敢用暗杀的手段来对付你!”
温师仲问道:“为什么?”
杨四道:“如果你一死,蒙彩衣就只能与鹰刀这个继位者谈合作长江水运的问题。你不答应,蒙彩衣敢杀你,可鹰刀不答应,她却不敢杀鹰刀,毕竟她最忌惮的人是楚天舒,她若是敢杀鹰刀,那简直是自掘坟墓。既然如此,蒙彩衣又何必杀你?因此,她唯有另想计谋来说服你同意与她合作,而不是采用暗杀的手段。”
温师仲抚掌笑道:“此计大妙!先生果然不负智者之名。请问先生,以目前的情势,我们该当先进行哪一步?我是否应该立即拒绝和蒙彩衣结盟?”
杨四摇头道:“不必。暂且先敷衍她好了,等我们一切部署妥当之后再和她翻脸比较好。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请邀月公主来我们襄阳一行,会一会她的情郎。”
温师仲道:“对,这才是最重要的!楚灵若是不来,我们这齣戏就唱不下去了。不过,我们该如何请她来呢?老实说,鹰刀曾经和我有过约定,说好不能把楚灵牵扯进来的,现在我们若是请鹰刀去和楚灵联系,只怕鹰刀不肯答应。”
杨四胸有成竹的道:“请楚灵过来,并不一定要鹰刀出面的。我们只需冒充鹰刀的笔迹修书一封,派人送至东海蓬莱仙阁,还怕楚灵她不过来吗?”
温师仲呵呵笑道:“我府中有一个帐房先生,善于临摹他人笔迹,唯妙唯肖几达乱真的境界,这下可以派上用场了。”
杨四也笑道:“那倒是真巧。对了,不知家主想如何拟写这份至关重要的邀请书?”
温师仲道:“这有何难?我府中那位帐房先生可是秀才出身,纵使无法将这份邀请书写得文情并茂,想来也能做到四平八稳。”
杨四收起笑脸,道:“如果这样的话,楚灵便不会来了。”
温师仲一惊,道:“为什么?”
杨四道:“鹰刀乃一江湖莽夫,又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满篇之乎者也的书信?只要对鹰刀稍微熟悉的人便可以猜到这封书信是假的,更何况楚灵?”
温师仲连连点头道:“若不是先生一言提醒,老夫几乎误了大事。按照先生之见,这封书信该怎么写?”
杨四笑道:“很简单。只需写上——灵儿,我如今在襄阳,心中对你很是挂念,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来襄阳找我?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的,你一定要来啊!鹰刀留——这样几行字足矣。”
温师仲疑道:“这样就可以了?”
杨四侧头望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落日西沉,通红的晚霞笼罩了半个天际,艳丽非常。
“一定可以的。只要楚灵看到这封信,她一定会赶来的。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还有什么比情郎痴痴的等待更加重要?”
温师仲不由连连点头,觉得大有道理。然而他却不知,他的一只脚已深深踏入杨四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难以自拔了。就如同一只自鸣得意的秋蝉,浑然不知杨四这只螳螂已将他视为猎食的对象。
鹰刀猛然从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只觉头痛欲裂。但他并没有急于睁开眼睛,而是紧闭着双眼继续假扮昏迷,用听觉和灵觉去感触这个世界。
有时假扮昏迷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这是他长期以来多次徘徊于生死边缘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内力被强行压制于丹田之内、穴道被人用手法禁制,浑身无法动弹。这是传说中“锁气”的手法,除非内力修为已臻至先天化境,任督二脉贯通,否则根本不可能按照靠惯常的方法冲开穴道,解除禁制。
感觉不到周围有人存在的气息,唯有一缕淡淡的幽香传来,是檀香的味道。很显然,自己应该是处于一个密闭的房间之内,因为檀香这种东西散而不聚,谁也不会傻到在户外使用檀香。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冷啊?而且,脸上皮肤明显有冷风丝丝掠过,这又似乎是身处空旷之地的感觉。
在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鹰刀缓缓睁开眼睛。
的确是在一个房间之内,但这房间也未免太大了,确切的说,它是一座气势恢弘的佛殿。大殿正中供奉着一尊肃穆的巨大佛像,两目低垂,双掌合什,端坐于供台之上。佛像前的一张黑色供桌,桌上炉鼎内插着几束檀香——这是什么鬼寺庙?用檀香供佛,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佛像两旁分别站立着八大金刚,个个双目圆睁手执降魔兵刃,不怒而威,硕大的身躯在缥缈浮漾的淡淡烟雾中时隐时现栩栩如生,透着一种颇为诡异的味道。
整座佛殿弥漫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四周,听不见任何声音,唯有大殿两壁上摇曳着的烛光时不时爆出几下微弱之极的“辟啵”声,那是灯芯在燃烧过程中产生的爆响。
鹰刀心中突然一凛,眼中所见,这比普通寺庙大了一倍不止的佛殿竟然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除了壁上的烛光,没有任何自然光透入大殿,使人无法分清此刻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股疑问浮上心头。据自己所知,襄阳附近并无大的寺庙存在,尤其是如此古怪的寺庙。难道在自己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内,已经被那人擒离襄阳了?
“嘻嘻……”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把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寂静。这把笑声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放荡、勾魂摄魄,令人心浮气燥想入非非,与眼前庄严阴森的景致背道而驰反差极大。
紧接着,“支呀”一声,似乎是身后殿门被人推开。鹰刀心知有人要进来了,连忙将眼睛闭上,装作仍在昏迷的样子。
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鹰刀细细分辨,大约是四个人。其中两道脚步声轻盈细碎,应该是女子;另有两道脚步声凝重厚实,应该是男子的脚步声。
四人在他身侧站定。风声掠过,鹰刀的屁股上已被人踢了一脚,只听见那把销魂蚀骨的女音响起:“怎么到现在这臭小子还没醒?柳先生,你究竟用的是什么霸道手法?”
“蝶姑娘,我早就说过,这小子先前与人拚命已经受了重伤,后来又被我当头劈晕过去,此刻不醒也是意料中的事,是你心急,非要过来看看……”一把声音回答道。
鹰刀一听,立时知道这所谓的“柳先生”正是将自己擒住的那个中年人。
“早就听说这小子是武林中第一大美人邀月公主楚灵的情郎,我当然要急着过来看看他长得怎么样了。现在看来,长的也不过一般而已,真不知道他是怎生勾搭上楚灵那小妮子的。”那被称作蝶姑娘的女子笑道,语音柔媚,荡气回肠。
“既然不靠脸蛋,那按照靠的自然是那方面的功夫了。这小子人称浪子,要脸蛋没脸蛋,要银子没银子,却偏生有许多女人对他痴迷万分,想来这床上功夫一定非同小可……蝶姑娘,你若是有兴趣,倒不妨试试,包你满意,呵呵……”那柳先生道,语调淫秽下流不堪,可这番评价听在鹰刀耳中却不禁令他哭笑不得。
“嘻嘻……我对这小子没什么兴趣,倒是对柳先生你有兴趣,不知柳先生敢不敢和我试试?”那蝶姑娘的作风极为大胆泼辣,柳先生登时落于下风。
“嘿嘿,我柳渊年过半百,已垂垂老矣,怎比得这小子年轻体壮龙虎精神?蝶姑娘的厚爱,还是敬谢不敏了。”
柳渊?江东“圣手”柳渊?鹰刀不由一怔。
江湖中有三大名医,分别是江北五台山“活死人”穆尽潜、巴蜀峨嵋山紫阳观“三奇道人”清虚道长和江东虎丘“快活山庄”庄主“圣手”柳渊。
这三人的医术并称于世,皆能肉白骨活死人,为世人所称道。
然则,穆尽潜少言寡语淡薄名利,平日里深居于五台山中,很少涉足红尘,故有“活死人”之称,既是夸赞他的医术了得,也是在讽刺他对诸事不闻不问,与死人相差无几。
而“医剑棋”三绝的清虚道长虽然慈悲为怀,却痴迷剑、棋二道,整日里不是下棋便是学剑,没什么大事根本不出紫阳观。
相对于这二人,柳渊在为人处世上便截然不同,锦衣玉食鲜车怒马,只观其将庄名取为“快活山庄”便可见端倪。
真是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江东“圣手”柳渊竟是这般下流无耻。林子大了,果然是什么鸟都有啊!
鹰刀在心中叹息一声,颇为不齿柳渊的行径——这种和小姑娘口花花的机会让我们年轻人来就可以了,你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来凑这份热闹,像什么样子?
“柳兄恐怕是怕了小蝶儿的采阳术才不敢应战的吧……你放心,我让小蝶儿不采你的真元,你只管好好的享用便是。”这时,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男子突然插言道。
其嗓音沙哑低沉,竟隐隐有金属之音,鼓荡耳膜之际嗡嗡作响,令人甚是难受。显然,此人的内力怪异,修为极高,足以跻身为当世一流高手。
柳渊嘿嘿干笑几声,道:“魏宗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这一身功夫得来委实不易,可不敢为了一夕之欢而轻易冒险。嘿嘿……等几时魏宗主有空教我几手固本培源的玄功,我再前来领教蝶姑娘的”奼女心法“吧!”
小蝶儿嘻嘻一笑,道:“柳先生的心思蝶儿知道,你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学学我们无极玄宗的‘大乘伽叶功’罢了。其实,这也不难,只要柳先生哄得蝶儿我高兴,我便向宗主求个情,让他传你几句口诀,那你可就终生受用不尽了……”
“小蝶儿休要胡说,柳兄何许人也?医术冠绝天下,武功独步江东,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贪图我们这不入流的‘大乘伽叶功’?”
那“魏宗主”轻轻喝道,语气颇为不悦。
鹰刀在心内偷笑,知道此人嘴上说的漂亮,实际上却是不愿将“大乘伽叶功”传给柳渊的托词,如此说来,这些人互相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他们嘴上说的那般融洽和谐。
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能善加利用,说不定能救自己的命。
却听柳渊不露声色地笑道:“魏宗主说笑了。‘大乘伽叶功’是贵派镇山之宝,其中修习内功的心法更是于道魔两道之间另辟蹊径别有奥妙,可说是当世奇宝,柳某就是再贪心也不敢打它的主意……咦?圆智这疯和尚怎的还不来?大伙儿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我们如约来了,他这做主人的倒好,竟然躲起来不见人。”
这柳渊为人处世极为圆滑,眼见“大乘伽叶功”与自己无缘,便也不强求,硬生生将话题转向别处,以免场面尴尬。
“是啊!这疯和尚也不知到哪里去风流快活了,却丢下我们在这里干等……宗主,你累了吧?小蝶儿给你找个垫子坐下捶捶背可好?”
那小蝶儿显是知道自己方才得意忘形之下说错了话,此刻连忙补赎。
在她刻意卖弄风情之下,嗓音又嗲又腻,听得鹰刀汗毛都倒竖起来。
这又嗲又腻的话语听在那“魏宗主”耳中却像是颇为受用,只听他笑道:“究竟还是小蝶儿痛惜我……捶背倒是用不着,就让我在你脸上香一个好了。”
随即,一阵衣衫“嗦嗦”之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小蝶儿“吃吃”低笑娇嗔之音。
鹰刀是个花丛老手,用脚趾头去想也能知道那“魏宗主”岂止是香香脸蛋而已,简直是在口手并施大逞快欲。他在羨慕之余,也不禁惊叹柳渊的定力高强。
自己光听声音便已觉得心浮气躁,而柳渊在亲眼目睹如此香艳的场面之下,气息按照然不见微微波动,可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啊!
就在此时,一把真气充沛的嗓音自门外传来:“庭谈兄,此地究竟是礼佛修行之地,你如此放荡不羁,未免太过了啊……”
鹰刀吃了一惊。此人内力精纯并不在那“魏宗主”之下,而且听他说话的声音凝而不散、纯正自然,似乎是正宗的佛家内功,倒似乎和那神武侯习促易是同一个路子。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自己与他们无怨无仇,为何要将自己擒来?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这许多平日难得一见的高手聚集此地,所图谋的必然是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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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饮马襄水) 第十九章 无极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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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到那无极玄宗宗主魏庭谈笑道:“圆智禅师,我和柳先生已久候多时,你究竟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这时才回来?”
衣袂飘动,倏忽之间,那圆智已掠将进来,口中道:“大事未定,贫僧焉敢在外边四处晃动?咦……这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小子是什么人?你们怎么把他弄到我这里来了?”
柳渊细声细气地答道:“他便是近日来在江湖上风头甚健的浪子鹰刀。”
圆智奇道:“鹰刀?他便是楚灵那小丫头的情郎?怎的这般脓包?如果他真的是鹰刀,楚灵那小丫头的眼光也未免太那个了……呵呵……”
柳渊笑道:“无须怀疑,这小子看上去似乎像条死狗,却是如假包换的鹰刀。”
圆智和魏庭谈俱都呵呵笑了起来。
那圆智又道:“你们好端端地将他抓来干什么?我们那件事还没有搞定,实在不宜多惹事端。更何况这小子是楚灵的情郎,万一楚天舒为了这小子上门来找晦气,那就麻烦了。”也许是想到楚天舒的惊世武功,他的语气中已有责怪之意。
柳渊冷言道:“你道我想吗?楚老贼的可怕大家都知道,可这小子是第一个发现荀途惊屍首的人,荀途惊死了,那本书说不定就在这小子身上……不过,如果圆智禅师实在害怕楚老贼,我也可以把他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反正他现在还没有醒,根本不会知道曾经来过这里,曾经见过禅师……”
空气登时凝重起来,几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鹰刀虽然闭着眼睛,看不见他们具体的表情,却也猜得出这种尴尬的场面很不愉快。
嘿嘿,我这便宜岳父果然厉害,不见其人只闻其名便可以将这些高手吓得像受惊的老母鸡一样,厉害、厉害!
他想是这么想,可心思自然而然便转到楚灵的身上,一念及如今与楚灵濒临破碎的关系,他便黯然神伤。
灵儿她冰清玉洁地位尊崇,自己这种无赖小丑实在是几辈子也高攀不上的啊!想来自己与她的恋情曝光天下之后,她一定受了无数的讥刺和嘲讽,方才圆智说的,别人也一定会说,而这些羞辱都是自己带给她的啊!
像她这样的人,只有找一个门户相当的英雄少年才能带给她荣耀和幸福,而自己……给她的只有无法忍受的羞辱和无尽的伤心而已。
一时间,一股自卑自怜的情绪涌将上来,使他心灰意懒连圆智他们的对话都不想再听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对待楚灵的问题上,他一直有种自卑的心理存在。对别的女人他该亲吻便亲吻,该脱衣服上床便脱衣服上床,自然地和吃饭喝水一样,没有半丝犹豫。
可对楚灵,却总是不知不觉地要保持一段距离,在他的心中,楚灵便像是天上的神只一般高高在上,他只能尊敬、爱慕,说什么也不敢过于接近。即便是抱着楚灵的时候,他的潜意识也会使他很小心、很规矩地将手放在恰当位置,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生怕一个小小的移动便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楚灵会因此看轻了他。
越是珍贵心爱、越是看重的一件东西,你便会越胆战心惊、越小心翼翼,而到最后往往会因心理负担过重而失手打翻,永远失去它。
人生诸事,包括感情、事业亦大抵如此,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事。
鹰刀在这边默默想着心事,那边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魏庭谈打破僵局,扯着金属嗓音干笑道:“当年我无极玄宗在江北立足,却不知因何事得罪了楚老贼……嘿嘿,那时他不过三十余岁,算不得老贼……在一天之内,他连杀我三个师兄、五个师弟,连我师父他老人家也被他一剑刺破咽喉而亡。我无极玄宗门下弟子本就不多,被他一番屠戮后,几乎在一日之间烟消云散,所幸我那日有事外出方才倖免于难。为了避祸,我带领余下子弟远走西域,十数年不敢回归中原。事后经过我多方打探,我总算知道楚老贼出手的原因,你们猜楚老贼是为了什么要灭我玄宗?”
当年楚天舒单剑剿灭无极玄宗是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只要稍老的江湖人大都记得,圆智和柳渊自然也听说过,只是究竟是何原因惹得楚天舒动怒,他们却不得而知了。
魏庭谈嘿嘿冷笑几声,笑声中充满了怨恨,连躺在地上的鹰刀听在耳中也觉得冰寒刺骨。
只听魏庭谈继续道:“原来是我师兄为了练采补术奸杀了几个少女,恰好被楚老贼撞见……嘿嘿,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乡间村女,他竟然灭我玄宗一门!这个仇,我魏庭谈一定要报!可是,这十余年来,我武功虽然大进,但自忖远远不是楚老贼的对手,天可怜见让我知晓了那本书的下落,只要学会了书中武功,报仇的希望便会大上几分。你们说,我会不会为了害怕楚老贼找上门来而放弃找那本书?”
圆智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早就听说无极玄宗练功的法门极其阴损,原来是以采补术为基础,男采女阴、女采男阳,难怪当年无极玄宗在江湖中的声名极恶……这种事撞在自诩侠义之辈的楚天舒手中自然是下手毫不留情了,当年没杀光无极玄宗的人,留你魏庭谈一条活命,已经算是运气极好,老天大大的眷顾了。”
柳渊却作出一脸的悲愤,口中道:“真是岂有此理!楚老贼素来沽名钓誉,为了在自己头顶上多加上一道侠义的光环,居然如此辣手无情灭你们玄宗满门!魏宗主,我柳渊支持你,对楚老贼这种人,我们就要……就要鄙视他!”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仅仅鄙视是不够的,我们还要在他的背上踏一万只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让他遗臭万年!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那本书,学会里面记载的高深武功,这样才能对付他,才能报仇血恨……”
魏庭谈点了点头,对柳渊大起好感。他转过头向圆智道:“你怎么说?继续跟我们干,还是选择退出?”
圆智略一犹豫,微叹一口气道:“难道我还能回头吗?我这般苦心积虑地打探那本书的下落,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里面的武功图谱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线索,楚天舒便是再可怕,我也不会因此退出的……”
柳渊笑道:“这便好了。禅师只要想想,得到那本书,学会了里面的神奇武功之后,便可以堂堂正正地打回少林,向圆通那贼秃要回掌门之位的风光,那么此刻冒这小小的一点风险也是非常值得的。”
鹰刀在心内狐疑道:“原来这圆智和尚是少林弃徒,怪不得他的内功如此雄浑纯正,却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被赶出少林?”
从他们以上的谈话内容听来,已经按照稀可以瞭解他们抓自己来的目的了。但他们口中的那本书究竟是什么书?
这本书和荀途惊有关,那就绝不会是天魔宫的《太古魔经》,也不会是蓬莱仙阁的《九转心经》。
当然,他们最好不是在找这两本书,否则的话,《太魔古经》在天魔宫时便已被自己撕为碎片,而《九转心经》更是连自己也不知道它在哪里,他们便是将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也是逼问不出的,那自己可就有罪受了。
既然和荀途惊有关……会不会是《割鹿玄典》?
鹰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杨四曾经对他提过的《割鹿玄典》。
作为与南宫渐雪合作的条件,己方必须要以《割鹿玄典》来换取南宫世家财力物力上的支持。
当时,自己对这件事并未放在心上,因为自己本就对与南宫世家合作一事兴趣不大,二来也不相信仅凭一部书册照本宣科地实行便能成就帝王大业,所以当时听过便算。
如今想来,既然有这么多人都在打这部书的主意,那么这部书一定有点货真价实的东西存在。
据杨四所说,铁甲蝙蝠的原始设计便是出自《割鹿玄典》,而温玄又亲口承认铁甲蝙蝠的设计图是温师仲交给他,并令他监制这杀人利器的。如果所说是真,那《割鹿玄典》有很大的可能是在温师仲的手中。
照此推断,荀途惊之死也大有可能是受《割鹿玄典》所累。
鹰刀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瞬间便掌握了荀途惊的真正死因:温玄造出铁甲蝙蝠之后,有心以此谋利,便瞒着温师仲向他人兜售,荀途惊就是买家之一。
然而,事情并未做得隐秘而被温师仲暗中察觉,为了守住《割鹿玄典》在他手中的这一惊天秘密,温师仲只有杀人灭口……
可是,温玄必然不止向荀途惊一人兜售过铁甲蝙蝠,温师仲不可能也没有这个能力将这些人全都杀掉,不得已之下只能演一出刺杀温恒的苦肉计,嫁祸给已经死无对证的荀途惊。
这样一来,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说成荀途惊才是铁甲蝙蝠的真正拥有者,毕竟消息机关之学还是齐鲁荀家天下第一,只有荀家的人才有可能制造出如此精巧厉害的杀人利器。
而既然铁甲蝙蝠为荀途惊所造,那《割鹿玄典》也就一定在他手中了。
尽管这个计划还有许多不甚完善的地方,可在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么一条移祸江东的毒计,温师仲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可是,温师仲心血是花了许多,事情也做了不少,但能不能瞒过天下所有人的目光却难说的很。
首先,南宫渐雪直接便认定《割鹿玄典》藏在温府;齐鲁荀家自然知道《割鹿玄典》不在他们手中,相信必会有人来查询这件事;而眼前这几个人也闻风而动,顺着荀途惊这条线索慢慢往上摸……
最倒霉的还是自己,因为荀途惊的缘故,无端受累卷进了这乱七八糟的寻宝游戏里。
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善类,自己可别那么傻为了替温师仲遮掩《割鹿玄典》的秘密而搭上了性命。反正温老鸟既不是自己的亲爹也不是自己的亲戚,像他这种人,不出卖也是白不出卖。
计议已定,鹰刀觉得再继续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便睁开眼睛笑眯眯道:“各位英雄,如果你们要找的书是《割鹿玄典》,那你们就找错人了……”
众人想不到鹰刀会突然开口说话,俱都吃了一惊。而在他们惊异的眼光中,鹰刀好整以暇地用眼睛一溜,将他们全都扫了一遍。
柳渊这贱人已经见过了,手中还是拿着一把折扇。此人看上去慈眉善目一派仙长风范,实则阴狠狡诈心机深沉,不可不防。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身着袈裟的和尚,应该就是少林弃徒圆智禅师。却见他雪亮的光头上整整齐齐地烫着九个戒疤,脸型消瘦细长,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对三角眼中精光爆射,唇上颌下的三寸胡须交叉纵横有若杂草。他的手掌奇大,却偏偏无肉,看上去倒像是一对鸡爪。然而鹰刀却不敢小觑讥笑,因为他知道这圆智和尚的一身武功都在这一对“鸡爪”上。
再过去的那个一身黑色锦裘大麾的中年大汉一定是无极玄宗的宗主魏庭谈了。一柄造型奇特的无锋阔剑斜背在他魁伟的身上,略带金黄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半边面容,只在隐隐约约间观察到他的右边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若是除去这道疤痕并再年轻个二十岁,或许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倚靠在他身侧的是一位娇小玲珑的妖艳女子。容貌极美,衣着打扮大胆,颇有一股异域风味。乌黑的秀发用一枝翠绿的簪子穿过,耳际垂下的几缕发丝结成细辫,上面坠着一只小小的玉蝴蝶,左侧耳朵上挂着一只金色的大耳环,摇摇晃晃间别具风情。
细长的柳眉淡如远山,微翘的唇角略带一丝笑意,唯一可惜的是举手投足间,烟视媚行细腰款款,自带一股妖媚风流之气。看来,此女便是魏庭谈口中的“小蝶儿”了。
不过……很合自己的口味啊!呵呵,尤其是胸前那一对荡人心魄的超级肉弹,温婉儿的胸部算得上丰满了吧,可和此女一比便像是一个还没发育的小女孩。
鹰刀的目光在那对超级肉弹上停留片刻,吞了吞口水,才恋恋不舍地移往最后一位。
“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鹰刀突然惊叫道。
一个少女躲在小蝶儿身后的阴影中,身穿黑色的紧身服,拥有修长而美丽的双腿、如梦一般朦胧深邃的双眼。脸上的金色面具早已不在,显露在自己面前的是她清丽绝俗的本来面目——她正是月影!
不,确切的说,应该称她为籐原伊织。
前面就听出有两个女人进入佛殿,除了小蝶儿之外,鹰刀万万想不到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另一位居然会是籐原伊织。
自那夜败在南宫渐雪的手中之后,籐原伊织便撇开属下独自一人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当时她转身离去时那孤独寂寥的身影给鹰刀留下了深刻之极的印象,鹰刀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位美丽淒艳的美少女刺客将就此永远离去。
谁知,时隔不久又再度出现在眼前,还是在这种自认为绝无可能的情况下。
“你认识我吗?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你啊,你……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忘记了,你能告诉我吗?”籐原伊织紧紧抓住小蝶儿的衣袖,向鹰刀疾冲两步,又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又是慌张又是激动。
望着她迷茫的眼神和因用力拉着小蝶儿的衣袖而导致有点发白的手指,鹰刀不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失忆了?
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而已,一个美少女居然会变成白痴妹!老天爷,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襄阳城西的一幢民居内,杜巨面带愁容在客厅之中焦急地转着圈子,眼神不时望向门外。他等的正是杨四。
此地是他和杨四秘密约会的地点,只要有事,便可以用隐秘的手法联络对方,然后在这里聚集商讨。这主要是为了避人耳目。
怎地这么久还不来呢?
“光——光光”,门外大街上的更夫已经敲起了三更鼓,杜巨听见更鼓声,越发坐立难安起来。
“小进,你再去温家迎宾楼走一趟,去看看杨四先生回来了没有,如果回来了,请他立即来这里相见。注意,来往时小心些,莫要被别人瞧见了,尤其是温家的人……”杜巨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回头向一直站在屋角默然不语的一个年轻人说道。
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名唤罗进,行事干练沉稳颇有急智,深得杜巨器重,被引为心腹。
罗进答应一声,正要出去,却见一条矮胖的人影悄然无息地自墙外跃入院中,跨进门来。不是杨四是谁?
杨四轻笑道:“不用劳烦这位小兄弟了,杨四到了。杜巨兄,不知何事这般紧急,要深夜相见?小弟因为在温府和温师仲商议事情,一时走脱不得,等回到迎宾楼见到杜巨兄留下的暗记已经两更了。
又在城里兜了大半个圈子以防有人跟踪,以致姗姗来迟,累杜巨兄久候,还请杜巨兄见谅……“
杜巨一把拉住杨四的衣袖,急切的道:“事情紧急,杜某只好在这深夜惊扰先生……”说着向罗进做了一个眼色。罗进机警的点了点头,跨出门外进入院中负起警戒之责。
杨四见杜巨的脸色凝重,心知确有大事发生,便也收起笑脸,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巨将大门关紧,方才转身对杨四道:“事情有好几件,我也不知该先说哪一件……”
杨四皱了皱眉道:“先拣最紧要的说吧!”
杜巨叹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张墨绿色的帖子递给杨四道:“这是神武侯习促易手下首要幕僚长史李榷派人递给我的帖子,说是明晚请我去城东天香楼夜宴。”
杨四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是李榷代表习促易请你这个地头蛇吃一顿罢了。习促易身负荆州一地行政治安之责,他若是和你这个地头蛇打好关系,那地方上的事情自然会变得容易许多,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
杜巨摇了摇头道:“不,先生请听我说完。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晚宴,且不说我和他们在平日里并无往来,就算是有什么事,习促易大军在握位高权重,只须派人来交代一声,我又怎敢违背,还不是乖乖地给他办了,又何须请我去喝酒这么麻烦?最重要的一点是,明日的晚宴我并不是去吃白食,而是要做完一件事才能去的,这件事是前来派帖的人明说的,若是办不成,那我就不用去了。”
杨四这才觉得有点不妙,皱眉问道:“他们要你做什么事?”
杜巨叹了一口气,盯着杨四的眼睛道:“他们要我调查一个人,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
杨四道:“要调查谁?”
杜巨一字一句道:“鹰——刀!浪子鹰刀!”
杨四眼皮一跳,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早就知道习促易并不是那种甘心被利用的人,自己借他的手对付蒙彩衣布置在沈园伏兵的这件事,他迟早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般聪明,会想到利用杜巨这个地头蛇来调查鹰刀。
袭击沈园这件事自己并没有和杜巨说过,杜巨自然不知道习促易为何要调查鹰刀,而此时杜巨已经站在自己这一方,他突然听到习促易这个手握重兵的侯爷要调查鹰刀,自然会惊慌失措,这也是人之常情,只希望他不会就此打退堂鼓,取消和己方合作的协议。
杨四想了想,还是决定向杜巨实话实说。若是在合作初期便有事欺瞒,那对以后会有非常不利的影响,会给互相之间的关系造成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于是,杨四向杜巨和盘托出了昨夜利用习促易手中神武军袭击沈园的事,并无一丝隐瞒。
说完之后,他盯着杜巨道:“这就是习促易要调查鹰刀的原因了。
毫无疑问,我们在这次事件中利用了习促易,这肯定大大得罪了他,杜巨兄,如果你感到为难的话,现在取消我们合作的约定还来得及,小弟是不会因此怪责杜兄你的。“
杜巨沉吟半晌,心里一发狠,拍着桌子道:“我杜巨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我既然约定一起发财,我此时又岂能畏难退缩?那我不是也成了小人了?我既然敢出来吃江湖这碗饭,就没打算有什么好的结果……况且先生既以一片赤诚待我,我可不能昧着良心干那出卖朋友的事!先生放心,你我的约定永远有效,而李榷那里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明天的晚宴我也不会去!”
杨四喜动颜色,脱口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杜兄乃真汉子、真英雄也!不过,明天李榷的晚宴,杜兄还是要去,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们无须和习促易翻脸。这样好了,你明天去见李榷时,可以将鹰刀的情况说给他听,只要你知道的什么都可以说,唯有掌握一点,不要将鹰刀在温家的事透露给他就好了。”
杜巨疑道:“这样可以吗?”
杨四笑道:“当然可以。以我想来,习促易不过想通过你收集一下鹰刀的数据罢了,并不会强求你找到鹰刀的行踪,否则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杜巨也笑道:“如此甚好。能避免与习促易正面冲突,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四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能和习促易搞好关系,这对我们以后计划的实行将有莫大的用处。杜兄,明天的晚宴是个绝好的机会,你可别轻易浪费了。”
杜巨呵呵笑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会让那李榷高高兴兴的回去。天香楼的姑娘虽然不及城东温家码头花船上的那些流莺风骚入骨,却有一样好处,就是特别能喝酒,呵呵……”
杨四呵呵一笑,道:“看来杜兄也是风流之人啊,你的性子倒和鹰刀的脾味……对了,还有什么紧要之事?”
杜巨一拍脑袋叫道:“你瞧我倒险些忘了。今天下午我的几个手下跟我说,看到鹰刀在街头闹市中与一个白衣人拚斗,险些被杀,后来被一个中年人救走,那人挟着鹰刀往城北方向出城去了。那人轻功实在厉害,我的手下没能跟上,便回来跟我说了……”
杜巨每说一句,杨四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杨四终于气急败坏地叹道:“这才是大事件!杜兄,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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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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