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epsi (百事可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沧海Ⅱ 正文 斗奴(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pr  8 20:37:31 2007), 转信



    沈舟虚笑了笑,又道:“我此来还有一事。”胡宗宪道:“先生请讲。”沈舟虚道
:“听说大人要斩几名将官,以正军法。”胡宗宪起身,取来一本奏章,道:“我拟订
了几人奏上去,本想明日与先生商量的。”

    沈舟虚扫了一眼奏章,推车来到桌前,援起狼毫,在奏章沙锅内勾了一笔,还给胡
宗宪。胡宗宪一瞧,皱眉道:“戚继光?先生为何独独将这人勾去。”

    沈舟虚道:“此次就算将江南的统兵大将杀光,也不可杀这戚继光。”

    “为何?”胡宗宪脱口道,“他一介败军之将……”

    沈舟虚摆手道:“他这一败,情有可原。其一,他带兵不久,所率部下,又都是卫
所里的世袭官兵,多年来养尊处优,最为怯战;其二,他所遇之敌乃是毛海峰,四大寇
中,以他这支最为狡诈精悍。戚继光这一战,便如驱群羊而斗虎狼,岂有不败之理。”


    胡宗宪道:“但明知不敌,他为何还要追战?”沈舟虚笑道:“若是人人遇上强寇
,便袖手躲避,只怕四大寇的人马,早已经攻进南京城了。”

    胡宗宪摇头道:“即便如此,沈先生也未免高估他了,难道他一人胜过江南所有大
将?即便他胜过旁人,但又胜得过俞大猷么?”

    沈舟虚一哂,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此人之才,可比白起、韩信、李卫公,
若其得志,必为常胜不败之将。如今俞大猷虽然惯战,但年事已高,用兵又务求谨慎,
少了一股无坚不摧的胆气。殊不知用兵奇正相合,方可所向无敌,而善用奇兵之将,须
有包天之胆。这位戚将军不止将略不输于俞大猷,更有俞老将军所缺少的将胆,狭道相
逢,将勇者胜。”

    胡宗宪沉默半晌,瞥了沈舟虚一眼,苦笑道:“先生为何不早说?早知如此,也不
必将他关在牢里。”

    沈舟虚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此人锋芒太露,
难免招人嫉恨,让他坐两天牢,挫一挫锐气,也是好的。”说罢哈哈大笑,推着轮椅,
徐徐向屋外去了。

    谷缜见沈舟虚去了,将陆渐拽离书房,低声道:“沈瘸子真有识人的慧眼,你那大
哥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陆渐喜不自胜,点头道:“不错,这位沈先生真是好人。”谷缜冷笑道:“你只知
他的好,却不知他的可恶。”又低声道,“咱们现今须得跟着沈舟虚。”

    陆渐诧道:“做什么?”谷缜叹道:“徐海。”陆渐恍然大悟,心知他想要知道徐
海的下落。当下三人绕过书房,但见沈舟虚独自推着轮椅,缓缓前行。

    三人追踪里许,来到一座小院,忽见一人提着灯笼匆匆迎来,鞠了一躬,道:“父
亲。”

    陆渐识得来人正是那沈秀,不觉吃惊,心道他说了夜宿妙化庵,怎么又来到这里。
又见他此知一副温良恭让的样子,越觉得此人虚伪透顶,心中好不厌恶。

    却听沈舟虚冷冷道:“去书房说。”沈秀转到车后,小心翼翼推车而行,两人进了
院落,尚未入房,忽见一盏灯笼从东边移来,一个柔美的声音道:“舟虚。”

    叫声传来,陆渐便觉身畔的谷缜身子一颤,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却见沈舟虚掉头笑
道:“清影,你也回来了?”

    那妇人道:“你忽然召秀儿回来,我怕你又责怪他,便跟着回来了。”沈舟虚笑道
:“我怎么会责怪他呢,难道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却没有。”那女子道,“但你前两日无端罚他,我怕你又乱发脾气,伤着孩子
。”

    沈舟虚苦笑道:“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

    “他哪里有坏了?”那妇人道,“今儿我们在路上遇上一对穷苦老人,他还给人家
五十两银子呢。这等事平素他做得多了,只是这孩子谦虚恭让,不告诉你罢了。”顿了
顿,又道,“舟虚,我给你沏了一壶龙井,还有几样点心。”说罢上前两步,来到光亮
处,陆渐定睛细看,却见那妇人衣饰简净、温婉静美,年纪虽已不轻,笑容却娟秀非凡
,依稀透着昔日无双风韵。

    陆渐瞧着这妇人,便觉心中说不出的温暖舒服,一时瞧得入神,忽觉谷缜的身子微
微颤抖起来,似乎激动难抑。

    方觉奇怪,只听那妇人又柔声道:“你父子俩也别说太久,早早歇息;舟虚你尤其
当心,别凉了双腿。”沈舟虚含笑道:“我理会得,你先回吧。”那妇人道:“时辰还
早,我去佛堂念一会儿经。”

    沈舟虚嗯了一声,那妇人与丫环携着灯笼去了。沈家父子入了书房。陆渐三人移到
附近,忽听沈舟虚冷冷道:“那陈子单我已审过了,据说徐海竟躲在沈庄,倒令人意想
不到。”

    沈秀笑道:“要不孩儿带人将他擒了?”沈舟虚道:“此事我自有决断,不过陈子
单说,他和你曾经义结金兰,事后又托你送十万两银子和各色珍宝给胡总督,是不是?


    沈秀道:“确有其事,孩儿若不如此,怎赚得他上钩?”

    沈舟虚冷道:“银子和珍宝呢?”沈秀道:“珍宝还在,但银子……银子我已花光
了。”

    “混帐。”沈舟虚怒道,“谁让你花的。”沈秀笑道:“左右那银子也不干净,花
了也不违天理,再说,除一个大倭寇,十万两银子的酬劳也不算贵。”

    沉默半晌,沈舟虚徐徐道:“听说妙化庵有一个尼姑,名叫法净,你认得么?”沈
秀似乎愣了一下,嘻嘻笑道:“孩儿陪娘上过几次香,似乎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沈舟虚冷笑一声,道:“你须得明白,我对你处处容让,只是怕惹清影伤心,她若
知道你那些禽兽之行,只怕会难过而死。但你别以为我罪戾不说,心里便不知你的事,
你那点小聪明,骗清影还成,骗我沈舟虚,还差得远。”

    说罢顿了一顿,淡然道:“后日午时之前,将那十万两银子送到我这里,若不然,
就拿你脑袋来抵。”

    沈秀失声道:“可那银子……”沈舟虚冷冷道:“你回去吧。”

    却见沈秀悻悻退出房门,神色阴鸷,略一思索,低头去了。沈舟虚忽地轻轻叹了口
气,道:“薛耳,你听清了么?门外有几只耗子?”

    一个尖利的嗓音道:“三只。”

    陆渐闻言大惊,却听沈舟虚道:“全都捉了,但不要惊动清影。”

    陆渐慌忙拉着丑奴儿,纵身后跃,方才跃出院子,忽觉不对,掉头一瞧,竟不见了
谷缜的影子,不由怪道:“丑奴儿,谷缜呢?”

    “谁知道呢?”丑奴儿冷笑道,“她属狐狸的,多半见势不妙,撒腿溜了。”陆渐
心中疑惑,只觉谷缜应当不是弃友而逃的无义之徒,但此人心机多变,确是叫人捉摸不
透,若说他抢先逃走,也并非绝无可能。

    迷惘之际,他已被丑奴儿牵着衣袖,发足狂奔,约摸百步,忽听冷哼一声,从暗处
走出一个人来,麻衣斗笠,眼中精芒,闪烁如电。

    陆渐吃惊道:“是他。”丑奴儿怪道:“你认识他?”陆渐点头道:“当心,他脚
力很强。”

    丑奴儿脱口道:“脚力很强,莫不是‘无量足’燕未归?”

    那麻衣人冷冷道:“正是燕某。”

    “燕”字出口,燕未归倏地消失,“某”字吐出,他的左脚已至陆渐面门。

    陆渐竭力后掠,虽避过来脚,却避不过凌厉腿风,只觉疾风扑面,肌肤欲裂,四周
狂沙猛起,花叶碎散,绕着燕未归足尖急速飞旋。

    一腿未尽,燕未归右腿又到,陆渐沉喝一声,由“寿者相”变为“猴王相”,一掌
扫出,忽听丑奴儿喝道:“不要硬接。”话音未落,掌腿相交,“咔嚓”一声,陆渐小
指、无名指齐根而折。燕未归也哼了一声,吃痛缩脚,右脚在地上不住画圆。

    陆渐二指方断,劫力便生,骨骼轻响,竟尔复位。

    “你的劫力在手。”燕未归冷哼一声,“我的劫力却在脚。你没听说过‘手是两扇
门,全凭脚踢人’么?”

    陆渐吸一口气,变化“诸天相”,双掌来回重叠,绵密无间,忽见燕未归足下如有
机簧,陡然弹起,一腿扫来。陆渐出掌本是虚招,见势倏变“马王相”,一脚迎出。

    丑奴儿暗叫糟糕,心念方转,陆渐已惨哼一声,向后飞出,落地时,先变“神鱼相
”着地一滚,再变“雀母相”,才消去那一腿之力,忽听丑奴儿叱道:“我先走了。”
说罢一纵身,向远处掠去,陆渐见他独自逃生,大感错愕,忽见燕未归稍一犹豫,飞身
发足,追丑奴儿而去。

    陆渐瞧得发呆,忽听有人嘻嘻笑道:“有什么奇怪的?一条猎犬总不能同时追两只
兔子。”

    陆渐听得这话,猛然醒悟,原来丑奴儿见对手太强,故意纵身远走,燕未归如果一
心对付自己,便会放走丑奴儿,权衡之下,若要活捉两人,自是先放过受伤的陆渐,拦
截丑奴儿要紧。

    丑奴儿此举纯属诱敌。陆渐想到这里,心中大急,方要追赶,不料眼前人影忽闪,
一人拦住去路,笑道:“不用追啦,你的对手是我,我叫薛耳,绰号‘听己’。”

    燕未归一旦动身,迅若闪电,不出三十步,已抢到丑奴儿身后,一把抓住,揪住她
头发,孰料那头发应手而脱,燕未归深感意外,忽见丑奴儿身子一缩,嗖地没入土里。


    燕未归有吃一惊,定神瞧那假发,但见那假发发梢连着一张面皮,那面皮丑怪之至
,令人不忍目睹。燕未归恍然大悟:“这丑女的脸是假的。”又见丑奴儿入土之处,竟
是一个深穴,不觉心生忐忑,怕丑奴儿破地偷袭,当下纵到一棵树上,居高四望。骤然
间,忽见东北方的土地微微一动,当即低喝一声,右腿蹴出,势如雷霆,直没入地。

    这一蹴之力,深至丈许,烟尘四散,大地震动,丑奴儿只须被这腿力波及,不死即
伤。

    但燕未归足才入土,便觉有异。他这双腿注满劫力,不止奔跃如飞,抑且坚逾精钢
,百毒不侵,但此时土中既无刀剑,也无毒刺,却似有一张大网猛力牵扯。他转念不及
,便见数十条粗藤破土而出,沿着腿“刷刷刷”缠绕上来。

    此等事怪谲至极,燕未归一声断喝,挣断七八根藤蔓,但藤蔓一断,翠绿汁液流出
,断口处复又生出新藤,断裂之藤则落地再生,故而燕未归越是挣扎,那藤蔓生长越多
,一时间越缠越密,仿佛永无休止,燕未归一代强奴,竟被裹在藤蔓之中,动弹不得。


    燕未归惊怒交迸,奋力一挣,但觉四周地面也是随之一动,藤蔓却无丝毫松动,还
欲再挣,忽听丑奴儿微微喘息道:“不用白费气力了,你听说过厚德载物、化生草木么
?”

    燕未归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你是‘地母’娘娘?”

    丑奴儿冷哼一声,道:“我若是地母,你还能张嘴说话?”燕未归不解道:“你若
不是‘地母’,何以能够施展‘化生’之术?”

    丑奴儿冷笑道:“难道非得地母,才能练成‘化生’?”  燕未归道:“但你练成
‘化生’,不是‘地母’,也是未来的地母。说起来,我是天部的劫奴,你是地部少主
,也算同出一门。”

    “少来套近乎。”丑奴儿低喝道,“在你身周,我都种下了‘孽因子’,随时都会
生出‘孽缘藤’,这藤根布十丈,除非你能将方圆十丈、数以万斤的泥石拔起,否则休
想脱困。”

    燕未归略一沉默,忽道:“这‘孽缘藤’全靠你的‘周流土劲’,才能断而续生。
所以我既被困住,你也须得陪着,咱们就此耗下去,看谁的耐力更好。”

    丑奴儿听的默然,她的“化生”之术远未大成,仅能困住燕未归,不能伤他,抑且
燕未归说得不错,“孽缘藤”若要保持威力,便须源源不绝吸纳她的“周流土劲”。丑
奴儿功力尚浅,遭遇如此强敌,无奈之余,才贸然使出“化生”,此时但觉内息点滴消
逝,不由得焦急起来。

    这时间,忽听嘻的一声笑,沈秀要着羽扇,从前方的墙角边笑吟吟转了出来。

    陆渐定睛望去,眼前之人个子中等,不胖不瘦,眼鼻均小,唯独一对耳朵大得出奇
,随他说话,扇动不已。

    如此大耳怪人,陆渐生平未见,先是吃惊,继而忍不住问道:“你的耳朵肿了吗?


    薛耳目有怒色,叱道:“胡说,我这耳朵好端端的,怎么叫肿了?”陆渐奇道:“
若不是肿了,怎么长得像猪,猪……”

    他虽不好说出“耳朵”二字,薛耳却已明白他的意思,气得哇哇叫道:“死小子,
你敢取笑爷爷。”说着眼中透出怨毒之色,“我最恨别人跟我提这个猪字,本来只想活
捉你,如今你可死了。”

    陆渐想到丑奴儿被燕未归追逐,凶多吉少,不耐与他纠缠,说道:“你就耳朵大些
,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罢纵身奔出,谁知举步之际,不曾向前迈出,却是身不由主,向后方大大退了一
步。陆渐心中骇异,掉头望去,但见薛耳左手一个金色木鱼,右手一支银亮短棒,但棒
打木鱼,竟无声息。

    陆渐莫名其妙,举步再行,不料心中想着举步向前,出腿之时,却又大大后退一步


    陆渐正感捉摸不透,却听薛耳嘻嘻笑道:“你猜我为什么叫‘听几’吗?这里的‘
几’可不是几斤几两的意思,而是细微无比的意思。‘听几’,就是我能听见十分细微
、寻常人听不见的声音,就好比蝙蝠的鸣叫、千里外的地震,还有人之心跳、脉搏震动
。”

    陆渐惊疑道:“可是我为何明明前进,却,却……”

    “却变成后退么?”薛耳接口道,“只须我用这跟‘惊魂棒’敲打这‘丧心木鱼’
,想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说罢两眼一翻,冷笑道,“方才你取笑爷爷的耳朵是
不是?罚你自己掌嘴八次,先打左边,再打右边。”

    说着银棒一敲,陆渐应势抬起左手,高起低落,重重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方觉头晕
;薛耳再敲,陆渐右手倏起,右颊又挨一下。一时间,陆渐左起右落,右起左落,双手
轮番掴打双颊,八个耳光打毕,只觉眼前金星乱迸,双耳嗡鸣,双颊一片麻木,已然没
了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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