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epsi (百事可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沧海Ⅱ 正文 玄瞳(中)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pr  8 20:38:03 2007), 转信



    这是忽见燕未归、薛耳、莫乙带着一众甲士,走入堂中,燕未归道:“宅子里和附
近民宅尽都搜过,并无一人。”薛耳道:“这里的梁柱墙壁、地板灶台我都听过了,没
有地道,也没有夹层。”

    沈舟虚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伙贼子逃得好快。”他自来算无遗策,但一夜之间
,两度失算,不由得沉吟良久,方才问道:“莫乙,这所宅子是谁的?”

    莫乙道:“这个宅子曾是绍兴武举陈三泰的私邸,四年前以三千两银子卖给一个名
叫罗初年的盐商。”  

    “不消说,”沈舟虚道,“这罗初年必是倭寇的化名。”沉吟片刻,他眉头一舒,
徐徐道,“沈秀,你去义庄里寻一具尸体来,服饰、体态与这陆小哥相若,再将面孔染
成青黑,放在当衢之处。”  

    沈秀怪道:“这是做甚?”沈舟虚道:“而今第一件事,须得让这些倭寇以为,这
位小哥中了‘阴尸吸神掌’,奔跑未久,毒发身亡,死在当街之处。”

    沈秀恍然大捂,应命退下,沈舟虚又道:“未归,你附耳过来。”燕未归移近,沈
舟虚在他耳边低语片刻,燕未归一点头,撒开双腿,一阵风去了。  

    沈舟虚喝退众甲士,转过头来,含笑道:“陆渐,你方才说了,误我大事,由我惩
罚,对不对?”陆渐渐点点头。沈舟虚道:“很好,如今我要你更衣易容,留在我身边
,寸步不离。”  

    陆渐吃了一惊,但有言在先,无法回绝。当下沈舟虚命薛耳拿来一套衣衫,给陆渐
换过,又取了张人皮面具,给他罩上,说道:“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你只管装聋
作哑,待我破了汪直、徐海,自然放你。”  

    陆渐心性朴直,虽猜不透其中玄奥,但听如此能破倭寇,也就听之任之了。  

却听沈舟虚道:“推我回府。”薛耳应声上前,冲陆渐裂嘴一笑,便推着沈舟虚出了官
邸,陆渐无法,只得尾随。  

    此时天色已明,行不多时,便见燕不归大步流星,赶将回来,躬身道:“主人吩咐
,均已办妥。只是应天府今早遇上一件奇案,迫不得已,来请主人相助。”  

    沈舟虚道:“什么案子,竟能难住应天府的差官?”燕未归道:“听说阅马校场的
旗杆上挂了三具尸体,那旗杆离地二十丈,也不知怎么挂上去的。应天府的差官既无法
取下尸体查验,又害怕那凶手太过厉害,故而只有请主人出马。“  

    沈舟虚道:“确有几分奇处,你去府里叫凝儿来。”燕未归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天色尚早。”沈舟虚笑了笑,“薛耳、莫乙,咱们去校场瞧瞧热闹。”  

    车轮轱辘,沈舟虚闭目观心,行了半晌,忽听薛耳道:“主人,到了。”

    沈舟虚张眼望去,但见近处矿地冷清,黄尘不起,远处阁楼峥嵘,拖起半轮红日,
一杆杏黄大旗迎风招展,直入霄汉,旗下挂着三具尸首,随着高天罡风,摇晃不定。  


    陆渐见那尸体,暗自心惊,寻思天下间谁有这般能耐,竟能携着数百斤尸首,攀到
如此高处。此时早有捕快上前相见,寒暄两句,一名老捕快道:“今早天亮,喂马的老
军出来铡草,抬头瞧见尸首,是以来报。可恨小人能耐低微,无法取下尸体。沈先生手
下能人众多,屡破奇案,必有法子取下尸首,捉拿凶手……”

    谈论间,燕未归与凝儿联袂而来,沈舟虚便道:“凝儿,你放尸首下来,未归接住
尸首,别摔坏了。“  

    宁凝一点头,微阖双目,向那旗斗凝神片刻,蓦地睁开,陆渐只瞧她双眼玄光流转
,若有实质,只瞧旗斗上火光一闪,尸首颈上绳索顷刻烧断,要知道那些尸体栓成一串
,一绳断绝,三具尸首有如陨石,齐齐坠落。  

    燕未归觑得真切,如风掠上,双足一顿,腾起三丈,左手接下一具尸体,左足凌空
探出,勾住旗杆,疾如车轮般“呼”地一转,右手又将第二具尸首抓住,此时第三具尸
首才到他眼前,燕未归手中两具尸首左右一合,将之夹住,纵身落地,“嚓”的一声,
双脚入地近尺。  

    陆渐瞧得心跳神驰,这三具尸首本有数百斤重,加上坠落之势,何止千均,燕未归
不但一一抓住,更以无俦脚力,将千均坠力引入地下。换了他人,就算能接住尸首,落
地之时,也势必双腿齐断,腰身扭折了。  

    燕未归放下尸首,躬身退到一边,沈舟虚又道:“莫乙,你去瞧瞧,这三人如何死
的?”莫乙上前翻看一遍,回道:“这三人外表无甚伤痕,但泪腺微肿。《内经》有言
:‘微大为心痹引背,善泪出’,足见这三人是心脏麻痹而死,但何以心脏麻痹,奴才
却瞧不出来。不过,这三人我都在官府文书上见过。”他指着一个五官俊秀,身着黄衫
的年轻人道,“此人名叫竺森,绰号‘玉黄蜂’,乃是崆峒派弃徒,采花无数,在京城
也犯下好几件大案,刑部悬赏八千两花银捉拿。”又指一个黑脸狰狞、体格魁梧的大汉
道,“此人名叫路仲明,江西巨匪,啸聚山林,无恶不作,曾有大员矢志拿他,却被他
率众闯入官邸,灭了满门,如今刑部悬赏一万两花银捉拿。”  

    说到此初,那些老少捕快,均露惊色,莫乙语气一顿,望着那具道士尸首,迟疑道
:“至于这个道长,来历却有些不同,他本是当朝国师陶仲文的大弟子,道号元元子,
特奉皇上旨意,来江南物色秀女,送往京师,不想竟死在这里。”那些捕快听了这话,
无不面色如土。  

    沈舟虚移车上前,审视那具尸体,那些捕快忽地纷纷跪倒,磕头叫道:“沈先生救
命,沈先生救命……元元子道长是钦差,死了钦差,我等如何交代。”  

    沈舟虚望着尸体,沉吟半晌,摇头道:“这些人外表均无伤损,乃是心脏麻痹而死
,但如何麻痹,却叫人想不明白;至于这旗杆,离地二十来丈,谁又有能耐把尸首送上
去呢?故而只有两种可能。”  

    众捕快忙问道:“有哪两种可能?”

    沈舟虚叹道:“杀人的要么是鬼神,要么是神仙。元元子道长乃是国师高足,他家
就是神仙,神仙又怎么会杀死他呢?所以说,这三人多半是遇上鬼神,吓得心脏麻痹而
死,然后又被那鬼怪送上旗杆高处。”  

    众捕快初时听得发愣,但聪明的转念就明白过来,沈舟虚这话,正是教自己如何编
造故事,敷衍朝廷。此事本就不可思议,若说是鬼怪作祟,那是再也恰当不过了。一时
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均说是鬼怪杀人。  

    沈舟虚微微一笑,推车出了校场,宁凝忍不住道:“主人,真是鬼怪作祟么?”沈
舟虚见她神色不安,不禁笑道:“傻丫头,恁地胆小?我说鬼话骗那些蠢材,你也信了
?”  

    “如此说没有鬼怪了?”宁凝轻轻舒了一口气,“那么这三个大恶人又是谁杀的呢
?”沈舟虚道:“自然是人杀的。”他挥了挥手,道,“未归,你去城中的酒肆中瞧瞧
,若有什么奇闻怪事,便来报我。”燕未归答应一声,一溜烟走了。  

    不多时,燕未归飞步赶回,促声道:“昨天玄武湖畔的‘吟风阁’上有人喝了一夜
酒,如今正在打架闹事。”  

    沈舟虚不觉哑然笑,叹道:“罢了,你推我过去。”

    一行人迤逦来到吟风阁前,阁楼临湖,晨景正好,一片波光潋滟,几抹朝霞流转,
和风悠悠,细柳入烟,一对燕子蹴水而飞,周旋呢喃。

    沈舟虚止住车轮,注视湖光水景,蓦地吟道:“游丝欲堕还重上,春残日永人相望
。花共燕争飞,青梅细雨枝。离愁终未解,忘了依前在。拟待不寻思,刚眠梦见伊……
”  

    莫乙接口道:“这是杜安世的《菩萨蛮》,是说女孩儿的春愁,主人念出来,不大
合适。”  

    沈舟虚苦笑道:“这词本是清影喜欢的,我见这景致,忽而想到罢了。”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大响,吟风阁上窗破栏毁,掉下一个人来,那人旋风
般翻个筋斗,情急间手中竹杖一撑,却忘了下方便是一湖碧水,“哗啦”一声,连人带
仗掉入水中,溅起几尺高白浪。  

    只听阁楼上一个豪迈的声音大笑道:“嬴老龟,你这招取什么名字?是猴子翻筋斗
,还是王八戏水?”  

    湖中那人湿淋淋爬上岸来,十分狼狈,陆渐认出是“金龟”嬴万城,心中又是吃惊
,又觉好笑,不料这老狐狸威风八面,竟也落到这步田地。  

    嬴万城面色通红,仰首向楼头厉叫道:“姓虞的,我东岛清理门户,你又干吗狗咬
耗子,多管闲事?”  

    “不是说了?”那人笑道,“你东岛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你东岛的朋友,便是
我的敌人。来来来,小兄弟,莫管他们。有人说得好‘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
,百代之过客。而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故而天大地大,莫如酒大,喝了这碗,再说
其他。”  

    “虞兄高论。”另一人接口道,“也有人说得好,‘日高月高,酒品最高,敬酒不
喝,就是脓包’。”话音入耳,陆渐心头一动,这答话之人正是谷缜。  

    那“虞兄”奇道:“我说的‘有人’大大有名,诗仙李太白是也,你说的‘有人’
却是哪个?恁地有见识?”  

    “不是别人。”谷缜呵呵笑道,“正是区区小弟,小弟什么都做,就是不做脓包。
”那姓虞的将桌子拍得山响,赞道“说得好,说得好。”  

    二人虽不见人,但一番对白,却是旁若无人。嬴万城气得一顿足,还要再骂,沈舟
虚倏尔笑道:“赢道兄,多年不见,尚无恙否?”  

    嬴万城回头一瞧,如见鬼魅,面色变得掺白,失声道:“你……你……”蓦地转身
,“噌”地一下蹿上楼去,叫道:“不好,不好,沈瘸子来了,沈瘸子来了……”  

    那姓虞的“哦”了一声,淡然道:“沈师兄来了?”沈舟虚哂道:“虞师弟所到之
处,总是惊天动地,才到南京,就先把老天捅了一个窟窿。”  

    “你说的是元元子那鸟贼吧?”那姓虞的笑道,“他奉了昏君旨意,强抢民女,老
子瞧不过去,小小弹了他一指头,没料到这老小子不经挨,竟被弹死了,晦气晦气。”
  

    沈舟虚道:“天下经得起你‘雷帝子’虞照一弹的,又有几个?”他漫不经心的弹
出数缕蚕丝,缠住屋檐,只一纵,如飞鸟投林,连人带椅,飘入二楼。”  

    他平时举止疏慢,弱不禁风,蓦地显出这般神通,楼上楼下均是一惊,众劫奴更怕
有失,也快步登楼,陆渐定眼望去,楼上三三两两坐了几名客人,主人店家早已不知去
向。  

    谷缜当窗临湖,身边墙壁上一个窟窿,料是嬴万城落水之处,身前一张方桌,横七
竖八,搁了许多酒坛,迎面坐了一条大汉,骨骼极大,国字脸膛,如飞剑眉压着一双虎
目,灰布长衫赫然打了两个补丁,脚下一双麻耳草鞋,眼见便要破散。  

    陆渐寻思:“这人就是那‘雷帝子’虞照么?”思忖间,虞照干了一碗酒,目光扫
来,众人被他一瞧,如刀枪穿胸,平生一股寒意。  

    “沈师兄。”虞照笑道,“来一碗如何?”  

    “虞师弟取笑了。”沈舟虚叹道,“你明知道沈某只会喝茶,不会饮酒。”虞照啐
道:“扭扭捏捏,忒不爽快。”又斟满酒道,“还是小兄弟豪气。”谷缜笑笑,两人碗
盏相碰,双双饮尽。  

    虞照又道:“嬴老龟老当益壮,演了一出王八戏水。你这小姑娘我却没见过,但瞧
你这一篮子破铜烂铁,料是新晋的‘千鳞’高手。只可惜,虞某平生不打女人,算你运
气。”  

    陆渐转眼望去,施妙妙端坐一隅,愁眉不展,闻言抬头,不瞧虞照,却望着谷缜,
目光流转,眸子深处,似乎藏着某种物事,复杂难明。

    虞照看看施妙妙,又瞧瞧谷缜,忽而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笑声中,忽地举
手,在谷缜肩头一拍,施妙妙花容惨变,不及惊呼,一抖手,一蓬银雨向虞照射来。  


    虞照目不斜视,举手轻挥,漫天银雨距他尚有三尺,便“叮叮”坠地,片片银鳞,
锋口向上,“呜呜呜”颤动不己。施妙妙神色又是一变,脱口道:“周流电劲。”  

    虞照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么?‘千鳞’之术全靠‘北极天磁功’,
这门内功遇上‘周流电劲’,就会七折八扣,彼此抵消。,故而见了虞某,须得小心。
呵呵,罢了,再教你一个乖吧。”说罢,食指下引,银鳞应指跃起,片片相属,连成一
柄银光四射的软剑,刺向施妙妙的咽喉。  

    施妙妙飘身后退,踢起一条长凳,那银剑矫矫昂动,“刷”的一声,把那长凳凌空
劈成两截。施妙妙悄脸发白,霎时扣住六只银鲤,清亮双目,死死盯着虞照。  

    谷缜目光一转,忽而笑道:“虞兄,小弟敬你。”说着双手捧碗,一气饮尽。虞照
怔了怔,点头道:“好,好。”一挥手,“叮叮”不绝,银剑解体,散落一地。  

    虞照喝罢,又道:“小姑娘你本领原本有限,如今又怕误伤了小情人,心存犹豫,
出手软弱,打将下去,吃亏不小,还是快快退了吧。“  

    施妙妙面涨通红,斥道:“胡说八道,谁,谁是我的小情人……”虞照盯着她,目
光如炬,施妙妙被他一盯,顿觉心中机密尽被洞悉,一时欲言又止,面色越发羞红,色
似胭脂,娇比海棠。  

    虞照见她半羞半恼,娇态可人,心中大觉有趣,嘻嘻笑了两声,蓦地扬声道:“明
夷,你这厮不学好,偏学嬴老龟缩头缩脑,你的‘一栗’心法虞某闻名已久,今天正要
领教领教。”  

    忽听角落里哼了一声,明夷沉着脸,从暗处踱将出来,嬴万城忙道:“明老弟,莫
要上当。”  

    明夷怪道:“上什么当?”嬴万城干咳一声,徐徐道:“如今强敌环伺,你我三人
理当携手御敌,千万莫受这姓虞的挑拨,被西城的贼子各个击破。”  

    “强敌环伺?”明夷目光一转,停在沈舟虚身上,徐徐道:“你说他么?”嬴万城
点头道:“不错,就算他手下劫奴,可谓敌众我寡,咱们若不齐心协力,只怕不能生离
此地。”  

    虞照皱了皱眉,喝一大碗酒,笑道:“沈师兄,看来你名声不好,有你掠阵,谁敢
跟我放对?沈师兄若知情识趣,走得远远的,小弟那是感激不尽。”  

    他出言不逊,众劫奴均有怒色,挺身欲骂,沈舟虚一皱眉,挥袖拦住,笑道:“虞
师兄此言差矣,东岛西城,势不两立。而今东岛五尊来其三,师弟虽是我西城第一流的
人物,以一敌三,未必能胜,若有闪失,平白折我一员大将。不若沈某助你一臂之力,
将这三人就地擒杀,挫一挫东岛的威风如何?“  

    东岛猪人均是变色,虞照听罢,伸出食指,轻弹酒坛,叮叮当当,清亮悦耳。弹罢
问道:“沈师兄,这声音听来如何?”沈舟虚皱了皱眉,道:“还成吧。”  

    虞照道:“师兄有所不知,这酒坛在说话呢?”沈舟虚笑道:“虞师弟说笑了。”
  

    “你不相信么?”虞照呵呵一笑道,“这酒坛说了,八部之中,就数沈舟虚这厮最
不是东西,道理有三。其一,这世界上最可恨者,莫过于炼奴,而这厮不仅炼奴,还炼
了六个,真是混帐到顶。其二,大伙儿一拳一脚,分个高低,岂不甚好?偏这沈舟虚不
要脸之至,尽玩些阴谋诡计,便是胜了,也叫人很不痛快。最可气的还是第三,别人喝
酒,这厮却偏偏喝茶,专门跟人唱对台戏。”众劫奴无不温怒,沈舟虚却从容自若,含
笑道:“沈某天性不能饮酒,也算是过错?”虞照嘻嘻笑道:“这个虞某就不知了,这
酒坛啊,就是这么说的。”  

    沈舟虚尚未答话,燕未归已忍耐不住,厉声道:“姓虞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主人好心待你,你倒污蔑于他。”

    虞照哈哈笑道:“妙极,虞某人什么酒都吃过,就没吃过罚酒,来来来,你有本事
,请我吃一盅如何?”燕未归斗笠下厉芒掠过,蓦地腾空而起,左腿扫出,楼中如有飓
风掠过,碟儿碗儿叮当作响。  

    众人未及转念,旋风陡止,唯有碗碟窗户,颤动不绝。定眼再瞧,燕未归左腿已被
虞照空手攥住。  

    陆渐曾与燕未归交锋,深知这一腿威力奇大,不想竟被虞照信手接住。霎时间,燕
未归怪叫一声,右腿忽的高高抡起,势如大斧,奋力劈下。  

    就当此时,众人耳里只听“赫“的一声,有若裂帛,燕未归斗笠飞出,露出苍白面
皮,一条刀疤从额至颈,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如一条怪蛇盘在脸上。  

    燕未归定在半空,一腿被攥,一腿高举,身形凝固也似。双目瞪得老大,面肌不断
抽搐,满头发丝根根如钢丝一般,冲天竖立。  

    “去!”虞照一声长笑,燕未归身若如陀螺,骨碌碌摔将回来。莫乙、薛耳大惊失
色,双双抢上前去。  

    “接不得。”沈舟虚一声疾喝,薛耳指尖已触及燕未归衣衫,一股酸麻感透指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哧哧”两声,身侧一股大力将他一拽,薛耳一个踉跄扑倒在
地,斜眼望去,莫乙也同时扑倒,脸色煞白,眼中透着恐惧之色。  

    未及还醒,莫、薛二人身子忽又无端而动,一个筋斗,直立起来,傀儡般飘退三尺
,两人各各低头,只见腰间均是缠了一缕蚕丝,遥遥连着沈舟虚。  

    沈舟虚十指间拈满蚕茧,掌法飘飘,襟带飞扬,使得正是一路“罗星散手”,端的
神奥无方,变化出奇,胜过沈秀何止十倍。指间蚕茧随他掌势,忽左忽右,簌簌射出蚕
丝,有如天孙织锦、玉女投梭,顷刻间勾梁搭拄,在燕未归身后织成四重大网,同时间
,射出两缕细丝,淡如流烟,盘桓飘渺,刺向虞照。  

    众人虽知西域八部之主无一若者,此时仍觉骇异,沈舟虚以“星罗散手”施展“天
罗”神通,瞬息间,拉莫乙、拽薛耳、编制丝网、反击虞照,一心四用,变化无穷。  


    崩裂之声不绝于耳,燕未归撞破三张大网,终被第四张网裹住,浑身抽搐,如遭极
大痛苦。  

    虞照右手端酒快饮,左手飘然出掌,逼得那两缕蚕丝无法及身,含笑道:“沈师兄
好本事,竟练成‘天罗绕指剑’,惹得虞某技痒,很想讨教讨教。”将碗一搁,正要起
身,蓦地脸色微变,只一晃,便绕过蚕丝,身如大鸟,飞到宁凝头顶。  

    “手下留情。”沈舟虚蚕丝用尽,救援不及,不由脱口惊呼。  

    叫声未绝,便见人影一闪,一人抱住宁凝,贴地滚出。  

    霎时间,一件长长的白色物事,自虞照掌心射出,如光如气,凌空一绕,落在宁凝
先前站立处,“赫”的一声,方圆尺许,尽变焦黑。  

    “雷音电龙?”沈舟虚面露讶色,虞照一拂袖,烟灰四散,楼板上露出一个大洞。
  

    “好个‘瞳中剑’,沈师兄,你教的好劫奴。”虞照冷笑两声,肩头一点慢慢浸红
,初如针尖,转眼便有铜钱大小。众人恍然大捂:“他怎么受伤了?”

    虞照忽又眯眼望着地上,笑道:“兀那小子,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还不起来,更
待何时!”众人循他目光望去,但见一个男子兀自抱着宁凝,为那掌力震慑,傻了一般
。宁凝惊醒过来,羞怒交迸,抬手就是一记耳光,不想这一巴掌,竟将那人的脸皮刮将
下来。  

    宁凝看清来人,吃惊道:“怎么,怎么是你?”那男子正是陆渐,他人皮面具被打
飞,心中慌乱,匆忙拾起,重又带戴上。众人见状哄笑起来。虞照骂道:“蠢小子,都
穿了帮啦,戴这劳什子还有什么用?”  

    陆渐羞红了脸,定一定神,扬声道:“雷帝子,你这人说话不算话。”虞照愣了一
下,皱眉道:“我怎么说话不算?”陆渐手指宁凝,说道:“你说平身不打女人,方才
你这一下,不是要她的命么?”

    虞照浓眉一挑,不见他抬足转身,一伸臂,便扣住陆渐肩头,提将过来。陆渐空负
“一十六身相”、劫奴神通,竟无闪避之能,不由大惊失色,虞照笑道:“我不打女人
,却打男人。你既要充好汉,代她接我三掌如何?”  

    此话一出,宁凝花容惨变,瞳子里玄光一转,虞照轻轻一笑,左手扣人,右手挥洒
,宁凝视线尽数封死。只听“劈啪”有声,二人之间,火光四溅,“瞳中剑”撞到虞照
的掌力,无不化为乌有。宁凝连发数剑,身子一晃,脸上血色全无。

    沈舟虚推车到她身边,扶住她叹道:“凝儿,你的‘瞳中剑’能够伤他,全因他没
有防备,既有防备,你有岂是对手?”随他说话,宁凝面色慢慢红润,长吸一口气,出
声道:“可是,他,他……”盯着陆渐,双颊越发绯红,明艳照人。  

    沈舟虚皱了皱眉,淡然道:“虞师弟,你虽然疾恶如仇,却从不欺负弱小。‘雷音
电龙’身坐不动,十步杀人,你若真要杀他,何苦等到现在,方才那一下,凝儿与这少
年都难免劫。你故意吓退他们,方才出手,不为别的,只为跟我显摆威风吧。”  

    虞照方才确无杀心,掌力击下,半是吓唬宁凝,半是向沈舟虚示威,但听沈舟虚一
说,却是一阵冷笑,心道:“就你沈瘸子精乖,会算中老子的心思!”当即脸一沉,扬
声道:“沈师兄凡事讲一个理字,我好端端的坐着喝酒,你手下的劫奴又是‘无量足’
,又是‘瞳中剑’,踢的踢,刺的刺,又算什么道理?”  

    沈舟虚道:“敝扑有失调教,过在沈某。”  

    虞照笑道:“你是本门师兄,我便不与你动手。这样吧,这少年既然无辜,我不动
他,你让宁凝出来,是死是活,受我一掌了事。”  

    沈舟虚露出苦笑,宁凝细眉一挑,大声道:“好,我受你一掌,但,但你须先将他
放了。”  



--
http://ark.hagongda.com/luntan/attachments/forumid_13/560700e964816c3fb80e2dfc_lOOMKNBhlz0H.jpg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8.9.126.198]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4.140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