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epsi (百事可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沧海Ⅱ 正文 迷宫(中)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pr 8 20:39:41 2007), 转信
那门内沉默时许,另一人道:“依照子单的线报,本该是凌晨才会发兵,但今早沈
瘸子包围罗宅,我虽逃脱,却让他动了疑心,惹得胡宗宪提前出兵了。”陆渐心头一动
,听出说话的正是徐海。
先前那人阴笑道:“主公只管放心,那闯宅之人已被我击毙,就算沈瘸子神机妙算
,也料不到主公的计谋。”陆渐闻言忖道:“这人当是‘尸妖’桓中缺了。”
却听徐海道:“桓先生,事关重大,来人中了掌,当真会死?”
“决然不假。”桓中缺道,“他肩头中我一掌,‘阴尸毒’入体,神仙难救,我入夜时
打探过了,离罗宅半条街外,却是死了一人,听街坊说,那尸体面皮乌黑,正是中了尸
毒的征兆。”说罢嘿嘿直笑,颇为得意。
“好!”徐海忽一扬声,“官府将大伙儿逼到这个地步,再无退路,唯有拼个鱼死
网破,成败只在今晚,诸位,请了……”说罢只听杯盏相撞,咕嘟嘟饮酒有声。
姚晴听到这里,正想后退,忽听谷缜哈哈一笑,朗声道:“好个成败只在今晚,徐
兄真是豪气。”
此言一出,门外众人无不失色,门内倏尔一静,接着便传来哐哐当当、瓷器破碎之
声,呛呛啷啷、刀剑出鞘之声,铿铿锵锵、铁甲撞击之声,踢踢踏踏、奔跑跳跃之声。
谷缜听了,拍手大笑。
姚晴猛可间明白谷缜的诡计,气得俏脸发白,不计发作,便听轰隆一声,铁门中开
,门内人头耸动,刀甲耀眼,众寇仓促之间,布成阵势。
“有趣,有趣。”谷缜嘻嘻笑道:“这就是徐兄的待客之道么?”
徐海寒声道:“足下是谁?”谷缜道:“徐兄当年不吝赐信于小弟,小弟感佩万分
,承兄美意,小弟在狱岛住了两年,这几日静极思动,特来与徐兄喝喝酒,叙叙旧,谈
谈心事。”
徐海忽地咦了一声,道:“你是谷……”谷缜接口笑道:“正是小弟。”
徐海微一沉默,忽地呵呵大笑,朗声道:“稀客稀客,就你一个人吗?”
“小弟还有三位同伴,”谷缜笑道:“第一位是西城新任地母……”话未说完,桓
中缺忽地厉声道:“西城新任地母?温黛死了么?”
姚晴气急,狠狠瞪了谷缜一眼,谷缜假装不见,又笑道:“第二位是天部少主。”
此言一出,倭寇阵中生出一阵骚动,有人恨声道:“沈秀老弟,你也来了么?”
沈秀面如土色,硬着头皮道:“子单兄,你好。”陈子单嘿然道:“托你的福,我
再好不过了。”谷缜呵呵一笑,又道:“至于第三位,是区区做生意的合伙人,并无什
么名气。”
徐海道:“东岛西城,誓不两立,你是东岛少主,怎会和西城的人搅在一起?”
谷缜笑道:“多亏兄台成全,小弟既在东岛无法立足,便唯有投靠西城了。”说罢
又道,“既然兄台不肯相见,没奈何,小弟只有打道回府。”说罢便要转身。
“且慢。”徐海喝道,“放他进来。”众倭寇闻言,散开一条路来,谷缜微微一笑,向
陆渐低声道:“戴上面具。”陆渐点点头,将人皮面具戴上。
谷缜跨入门中,有如闲庭广步,穿过人群,不时左顾右盼,笑眯眯点头致意,众倭
寇何曾见过如此对手,一个个拿着刀枪,面面相觑。
陆渐却知谷缜纯属虚张声势,心中苦笑,紧随其后。姚晴此时进退两难,退回地面
,难逃风君侯的追踪,若是进门,必有一场恶战,两相权衡,还是倭寇更容易对付,便
也随在其后。沈秀手脚受伤,不能独自逃生,也只得一瘸一拐,,踅入门中。
门内是一座巨石垒就的大厅,上下三丈,长宽二十余丈,四壁打磨平整,嵌有八只
铁铸兽头,形态各异,下方铁环插有火把,照得厅中有如白昼。
徐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左右各站一人,陆渐认出左边的是陈子单,右
边一人从头至颈包裹布条,仅露口鼻双眼,望着姚晴,目光怨毒,姚晴甚是奇怪,也不
由多瞧了他几眼,暗自运功堤防。
四人入内,众倭寇轰然大叫,两名力士举起铁闩,哐当一下将门抵住。一时间,群
寇舞刀跺脚,呼声震耳,竟如两军对峙,气势汹汹。
谷缜却似虎入狼群,顾盼自若,走到大厅中央,在一条长凳上从容坐下,提一坛酒
,探底朝天,大口喝将起来。群寇见状,无不惊疑,倏尔之间,那呼喝怒叫竟随着咕嘟
嘟的饮酒声稀落下去。
谷缜喝罢,将酒坛扣在凳上,揩嘴笑道:“徐兄,咱们多久没见面啦?”
徐海望着他,面露阴笑,淡然道:“三年了吧!”
“可惜,可惜。”谷缜笑道,“当年小弟眼福不济,未能亲睹尊颜,只远远望见兄
台背影。想那时徐兄亲操舟橹,望风而遁,小弟拍马也是不及。”
他这话似褒非褒,听得众人满心糊涂,忽见徐海面皮涨紫,额上青筋跳动,手攥刀
柄,似欲站起,但只一瞬,忽又于盛怒间平静下来,微笑道:“老弟过奖了,当年你沉
我宝船,害我兄弟,这笔血债徐某牢记在心,须臾不敢忘记。”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陆渐确是狂喜难禁:“谷缜与这大倭寇果然是敌非友。那么他
的冤屈也是真的了。”想到这里,心中如卸千斤巨石,长吐一口气,腰背挺得笔直。姚
晴觉出他心情变化,忍不住瞧他一眼,心道:“这小子又有什么傻念头?怎么突然来了
精神?”但转念又想:“他有什么念头,与我什么相干?傻小子尽跟我作对,气死人了
,今生今世,休想我理他一下。”
正自赌气,忽听谷缜打个哈哈,道:“徐兄言重了。有道是‘财色动人心’,谁叫
你抢了那么多宝贝,大张旗鼓运回东瀛?小弟见了,不免眼馋,本只想借几船宝货玩玩
,徐兄偏又不肯,小弟没奈何,只好小小用些武力。再说了,徐兄杀百姓,小弟杀徐兄
,既然都是杀人,又分什么前后对错了,徐兄如此气愤,大可不必。”
他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徐海一攥刀柄,腾地站起,瞪视谷缜片刻,忽又慢慢坐了
下来,冷笑道:“老弟想惹我生气,我偏偏不气。你当我不知道么?如今东岛高手遍天
下寻你,就算你今日生离此地,也逃不过东岛五尊的手底,徐某只跟活人计较,对于必
死之人,素来宽大得很。”
“徐兄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谷缜一拍大腿,高声道:“小弟此来,不为别的,只
求徐兄一纸书信,说明上次给小弟的书信是假非真,也好洗刷小弟的冤屈。”
徐海瞧他一眼,冷冷道:“你做梦么?”谷缜摇摇头道:“徐兄何必如此决绝,小
弟想与你做一笔交易。”徐海皱眉道:“什么交易?”
谷缜道:“那日徐兄宝船上的货物,最多不过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如今我赔你两倍
的银子,换你为我伸冤如何?”
话一出口,众皆哗然,倭寇无不露出惊讶贪婪之色,沈秀则是一脸不信,陆渐更觉
疑惑,左思右想,也猜不透谷缜的心思,只是无论如何,又岂能与这大倭寇作交易。
徐海也是一愣,蓦地冷笑道:“银子多就了不起吗?你杀了我两千多名弟兄,银子
再多,买得了人命吗?”说着抬起手来,众倭寇弓身持刀,鹰视四人,只待徐海手臂落
下,便要放手围攻。
陆渐、沈秀、姚晴见状,无不运功蓄势,谷缜却双手连摆,笑道:“徐兄这笔账算
得真糊涂。”徐海冷笑道:“我怎么糊涂了?”
谷缜道:“有道是:‘人多好办事,人少好分赃’。徐兄的弟兄已经死了,别说人
死不能复生,就算能够复生,多活转一人,便多一人来分这三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若
是凭空多出两千人来,徐兄算算,须得分去多少银子?”
众倭寇乌合之众,利字当头,听得这话,嘴里不说,心中均是大大赞同,莽撞些的
,竟然面露傻笑,连连点头。徐海瞧得吃惊,不想谷缜三言两语,竟搅得自己一方军心
大乱,若不以理服之,必然生变,当下微一沉吟,拈须道:“人在江湖,不为求名,便
为求利,若真有如许银两,你我旧怨大可一笔勾销。但你凭什么拿出这许多银子?”
谷缜笑道:“凭我谷缜二字,还不够吗?”说到这里,他徐徐转身,“若不然,凭
这枚指环如何?”说着伸出右手,不知何时,他中指上多了一枚豪光四射的翡翠戒指,
三缕血纹贯穿戒身,醒目非常。
“财神指环。”厅中响起几声惊呼,数十道贪婪目光汇聚在那戒指上。
要知倭寇中不乏商贾出身,许多人或多或少,听说过那个江湖传闻,是故一瞧戒指
,无不吃惊。“翡翠之环,血纹三匝,财神通宝,号令天下。”徐海望着那戒指,喃喃
自语,神色有些恍惚,他身旁的陈子单和蒙面人也是死死盯着谷缜,身子呈前倾之势。
谷缜笑了笑,忽地抬手,用那指环敲击酒坛,叮叮有声,嘻嘻笑道:“诸位,这玩
意儿可不大结实!”众人闻言一惊,心知若是抢夺,谷缜随手便可毁掉指环,只得勉力
吞下馋涎,收敛贪念。
徐海一定神,扬声道:“足下若真是‘财神指环’的主人,三百万两银子确实不算
什么。但你如何叫徐某相信,,这枚指环就是真的?”
谷缜笑道:“敢问徐兄有何高见?”徐海漫不经意地道:“你把指环给我,我瞧过
真伪再说。”
“好主意。”谷缜笑道,“那么再问徐兄,脸和臀比,是上面的皮厚呢,还是下面
的皮厚?”徐海不耐道:“问这些闲话作甚?自然是下面的厚了。”
“那就奇怪了。”谷缜笑道,“照我看来,徐兄上面的皮更厚一些,难道是长反了
?”
徐海面皮涨紫,眼中凶光迸出,陈子单忍不住喝道:“兀那小子,你污辱我家主公
,就不怕碎尸万段么?”
谷缜笑道:“谁叫你家主公脸皮厚,贪图我的戒指?”陈子单道:“只是瞧瞧真伪
……”
“废话少说。”谷缜面色一沉,“要么作交易,我沉冤得洗,诸位也有钱可赚。嘿
嘿,要么大家放开手脚,拼个鱼死网破!”
群寇面面相顾,徐海想了想,忽地露出决然之色,沉声道:“就做交易。”谷缜拍
手大笑,忽地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再添一百万,买你在东岛中的内奸。”徐海摇头
道:“什么内奸,徐某不知。”
“那就奇了。”谷缜笑道,“若没内奸,你怎么能将假书信送到我的卧室里来?”
徐海沉默时许,忽地阴阴一笑,点头道:“也罢,你若能给我五百万两银子,我便
告诉你谁是内奸。”谷缜不假思索,拍手笑道:“好,好,五百万两,成交,成交!”
“爽快!”徐海大笑起身,“这么说,咱们就算一家人了。桓先生,你来倒酒,我
要与谷兄弟痛痛快快喝上一碗,结为盟友兄弟。”
“不错,不错。”谷缜拍手道,“这世上三种酒不能不喝,第一种合卺酒,可惜徐
兄是个男的……”徐海啼笑皆非,呸道:“废话!”谷缜又笑道:“第二种是断头酒,
对于徐兄这等人,不大吉利。”
断头酒是死囚犯临刑前喝的绝命酒,徐海大贼巨寇,落到官府手里,不免喝这一盅
,徐海听得大怒,谷缜却若不见,又嘻嘻笑道:“唯有这第三杯结盟酒,我跟徐兄共饮
,才算合情合景,最恰当不过。”
徐海心道:“这厮哪来这么多废话?”脸上却转怒为喜,笑道:“不错,不错。”
一挥手,那蒙面人上前两步,拖过一张木桌,放在徐海,谷缜之间,又命人取来两只大
碗,放在桌上,然后捧一坛酒,汩汩注满两碗。
陆渐冷眼旁观,忽向谷缜耳语道:“这人就是‘尸妖’桓中缺。”谷缜点了点头,
瞥向姚晴,只见她两眼望天,微微点头,当即笑了笑,端起酒来。
徐海也举碗笑道:“请。”谷缜口中道:“请……”话音未落,忽地抬手,碗中酒
水化作一道晶莹水箭,射向徐海。徐海躲闪不及,陈子单离他最近,伸手一挡,酒水四
溅,霎时间,便瞧陈子单一只左手由白变青,由青变紫。
陈子单不料这毒发作如此迅烈,忽觉左手麻痒,头脑晕眩,耳边只听桓中缺一声厉
喝:“好贱人。”便觉重重束缚自脚底涌来,几根粗大藤蔓,缠住身子。
陈子单被藤蔓一缠,越发酸软无力,只听得喝叫谩骂,此起彼落,他听得奇怪,茫
然望去,一转眼的功夫,石厅内仿佛已成洪荒密林,无数藤蔓破地而出,如怪蛇厉蟒,
将两百倭寇尽数缠住,陈子单初时一惊,继而心神恍惚:“是幻觉么?是了,一定是幻
觉……”念头数转,忽地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擒贼擒王。”谷缜一声疾喝,陆渐如
脱弦之箭,一把抓住徐海胸口要穴。
就在此时,满厅的孽缘藤尽数化为飞灰,姚晴倒退两部,脸上血色全无。
原来,谷缜虚张声势,说了许多废话,全为转移群寇心神,让姚晴从容布下“孽因
子”。
姚晴也知谷缜千方百计将她骗来,是为借她神通,此时共御强敌,不容她袖手旁观
,是以自进门开始,便悄然布下“孽因子”,谷缜与徐海虚与委设之时,她已将“孽因
子”布好。她手法奇妙,厅内火光摇曳不定,众寇又被谷缜吸住心神,是以无人察觉。
众寇之中,唯有徐海深知谷缜厉害,是故也是一团虚假,再见“财神指环”,更生
杀人夺宝之心,当下假意交易,与谷缜共饮“结盟酒”,暗中却示意桓中缺下毒。
桓中缺双手蕴有尸毒,随时都能逼将出来,斟给徐海那碗,酒未沾手,是以无毒;
斟给谷缜时,他将大拇指上挪几分,扣住酒坛边缘,酒水注下时掠过拇指指尖,沾染尸
毒,故此酒到碗中,已是剧毒。
桓中缺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谷缜一方无人瞧出破绽。但他万没料到陆渐中掌未死
,认出他来,谷缜料到他的身份,知道他必会下毒,至于如何下毒,也就无须理会了。
双方均为口是心非,暗伏杀机,敬酒时齐齐发难。但姚晴内功尚浅,“化生”又极
耗真气,团住两百来人委实太难,只一瞬,全身“土劲”尽被抽空,“孽缘藤”失了真
气支撑,群寇束缚陡然消失。
陆渐方才抓住徐海,便觉腥甜之气狂涌而来,他不敢硬接,一闪身,将徐海挡在身
前。桓中缺变掌为爪,扣住徐海左臂,左手则绕过徐海身子,忽地抓向陆渐面门。
陆渐向后急仰,桓中缺一爪抓空,中指从他额上掠过,怪叫一声,正要运劲夺回徐
海,忽听谷缜喝道:“瞧暗器。”一蓬酒水迎面泼来,原来谷缜留了心眼,只将毒酒泼
了半碗,剩下半碗,以防万一。
桓中缺也是血肉之躯,虽凭独门内功,双手能驾驭尸毒,但双眼要害,仍不敢叫这
毒酒溅着,当下放开徐海,转手护住面门。
陆渐趁机后掠,将徐海递给谷缜,忽听桓中缺怪叫一声,再度挥爪扑来,他既然失
了徐海,便想擒住陆渐,迫谷缜换人。
陆渐避无可避,挥手迎出,左手迎上桓中缺的右爪,右手抵上桓中缺的左掌。两人
四手一交,陆渐左手二指忽地勾住桓中缺的无名指,卡嚓一声,将指节拉脱。
桓中缺未及感觉痛楚,陆渐已势如破竹,噼里啪啦将他双手骨节一一卸脱,继而又
卸脱双腕,直卸到两肘之间。桓中缺拼死后纵两丈,才算摆脱这双怪手,但到此时,他
从指到肘,尽成了一堆碎骨,牵筋引络,痛不可当,不由得仰天跌倒,翻滚哀嚎,脸颈
上的布条随他挣扎滚动,寸寸散落。众人一瞧,无不骇然,只见他从额至颈布满细小孔
洞,孔洞四周皮肉枯缩,漆黑入墨。
姚晴咦了一声,露出讶色。陆渐却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他方才性命交关,无意中
用上了“补天劫手”,不料只一招,便废了桓中缺双手。虽说桓中缺多半败于轻敌,但
这门劫术之强,委实超乎陆渐想象,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过神来。众倭寇被这
奇变惊得呆了,但只一瞬,便又醒悟过来,哇哇怒叫,舞刀扑上。
谷缜喝道:“谁敢过来。”手握一口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徐海胸前。
一时间,徐海被擒,陈子单中毒昏迷,桓中缺双手被废,三名首脑均陷困境。众倭
寇一时间没了主张,纷纷收刀瞠视。
桓中缺忍住奇痛,勉力坐起,死盯着陆渐,厉声道:“臭小子别得意,你中了老子
的毒,去死不远了。”
陆渐怪道:“中什么毒?”桓中缺森然道:“你额头被我手指划了一下,是不是又
痛又麻?”陆渐一惊,急忙凝神默察。
徐海见状大喜,哈哈笑道:“古老弟,‘阴尸吸神掌’中者必死,你若放了徐某,
我让桓先生给你解药。”
谷缜心头一沉,目视陆渐,眉头大皱,姚晴也望着陆渐,眼神百变,欲言又止,沈
秀见势不妙,急道:“万万不可放人。”抢上一步,挡在谷缜之前,眼露凶光。
陆渐凝神片刻,忽地摇头道:“既不痛,也不麻。”说着扯下面具,但见中指之处
,有一道淡淡的乌痕,不由心头恍然:“好险,这面具隔住毒质,救了我一命。”一抬
眼,忽见桓中缺呆呆瞧来,蓦地叫道:“你,你是昨晚那个小子,你没死?”陆渐点头
道:“你打我一掌,我废你双手,大家扯一个直。”
桓中缺气恨交迸,心想陆渐既然没死,那么偷袭南京之事十九败露,如此一来,更
不容这干人离开。
转念间,忽听谷缜笑道:“徐兄,我不想杀你,只想问你一件事。”徐海见陆渐无
恙,失望已极,闻言冷道:“若问东岛内奸,徐某宁死不说。”谷缜笑道:“不问这事
,只问一件私事,因为事关隐私,若被令属下听见,颇为不妥。”徐海皱眉道:“你又
有什么诡计?”
“诡计不敢当。”谷缜笑道:“还请徐兄下令,让手下退出大厅,免得你跟我交谈
,被人听见。”
徐海大为疑惑,但怕谷缜铤而走险,只得道:“好,你们退到秘道中去。”
桓中缺心道:“这秘道只有一个出口,我守住通道,不怕他们飞上天去。”便也点
点头,由同伴扶着起身,双眼瞪着陆渐,恨不得将他囫囵吞将下去。
忽听姚晴脆声道:“桓中缺,你被蛇牙荆伤过么?”桓中缺身子一震,回头望来,
脸上有狂怒之色,咬牙道:“不错,都拜那贱人所赐。”姚晴莞尔道:“地母温黛?”
桓中缺道:“不是她是谁?”
姚晴又笑一笑,说道:“她没杀你,真是奇怪!”桓中缺忽地凄然大笑,双目喷出
火来,厉声道:“她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十多年不敢以脸示人,这跟杀了我又有何分
别?”
姚晴目不转睛望着桓中缺,仿佛那一张丑脸大有耐看之色,一边注视,一边点头。
沈秀瞧得心生妒意:“姚师妹天仙般的人儿,瞧这丑八怪做甚。”恨不得伸出两手,将
他双眼捂住,要么叫她转过头来,多瞧瞧自己,也是好的。
桓中缺率众退至秘道,谷缜扬声叫到:“退后些,再退后些。”桓中缺心中疑云大
起,驻足不动。谷缜喝道:“退是不退?”又将匕首在徐海颈上抹来抹去,桓中缺纵有
野心,也不敢担上逼死徐海的名声,无奈挥众再退,两百多人挤在狭窄甬道里,接踵摩
肩,叫苦不迭。
谷缜见状,忽地喝道:“陆渐,关门。”陆渐闻声纵上,双手分合,咣当一声,关
上铁门,然后奋起神力,将铁闩重重挂上。
众寇不料有此一着,挤在通道间,进退两难,桓中缺若不受伤,尚有能为阻止,此
时唯有眼睁睁瞧着铁门紧闭,心中纳闷不已,想这大厅四面巨石,谷缜关上铁门,不是
作茧自缚么。
沈秀也不由怒道:“姓谷的,你若要寻死,自己死去,干么拿我垫背?”谷缜笑而
不语,徐海却忍不住喝道:“姓谷的,你要问爷爷什么鸟事,有屁快放。”
谷缜从怀中取出罗盘,呵呵笑道:“徐兄且猜一猜,这是什么?”徐海怒道:“还
用猜么,这是罗盘。谷缜笑道:“罗盘有什么用呢?”徐海见他尽问一些废话,大为恼
火,冷哼一声,道:“既是罗盘,不是指方向,便是瞧风水了!”
“正是正是。”谷缜笑道,“小弟正想给徐兄瞧一块好风水,保佑你断子绝孙呢!
”
徐海大怒道:“姓谷的,士可杀不可辱。”
“少给自己贴金。”谷缜笑道,“你一个草寇,大字不识几个,也配称士?”说罢
找来绳索,将徐海五花大绑,又扯一块衣料,将他嘴巴牢牢封住。
忽听门外倭寇撞击铁门,砰砰有声。姚晴不耐道:“臭狐狸快些,这次走哪一方?
”谷缜走到一面墙壁前,摸着墙上铁铸兽头,笑道:“这是什么兽?”姚晴一瞧,见那
兽弯角巨眼,铁环穿鼻而过,不由恍然道:“是牛头。”
谷缜道:“牛为坤,坤位在南,路在南方。”转动罗盘,寻南走去,径直来到另一
尊兽头前,那兽头如狮如虎,口衔铁环,形容狰狞。
谷缜取下火把,抓住铁环奋力一拧,一阵刺耳声响,那兽头应手转动起来,转到四
转,忽听石壁嘎吱作响,兽头下一方千斤巨石徐徐向内退去,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大洞,
徐海见状,口中呜呜,眼里露出惊恐神气。
此时撞门声更沉,谷缜道:“陆渐,你带这厮先入。”陆渐带着徐海钻入洞中,沈
秀其次,姚晴正要跟入,忽见谷缜取下厅中火把,一一踩灭,不由恍然:“是了,洞内
必有机关让铁兽头恢复旧观,却无人将火把插回去,倭寇若是破门,聪明者凭这一点破
绽,便能猜到兽头玄机,唯有将火把尽数打灭,方能叫这干贼子捉摸不透。”
想到这里,深恨自己总是后知后觉,忍不住暗骂一声:“臭狐狸。”方才气忿忿钻
入洞中,谷缜随之爬入,入口虽窄,其内渐宽,谷缜摸索一阵,又摸到一枚铁环,拧了
四转,便听嘎吱之声,那块巨石重又合上。
“谷兄厉害。”沈秀忽地阴声道,“沈某想不佩服,也都难了。”谷缜听出他话中
嫉恨之意,便笑道:“不知沈兄伤势如何,还要小弟搀扶么?”
“不劳谷兄费力。”沈秀冷冷道,“沈某好得多了。”经此一事,他对谷缜忌惮到
十分,害怕他借搀扶暗算自己,宁可忍痛自行。
谷缜也落得清闲,走在旁边,间或皮里阳秋,调侃沈秀受伤手脚,沈秀此时落于下
风,面上冷笑,心中却暗暗发狠:“臭小子,到了地面上,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如此但见岔道,便寻路标,众人在迷宫中走了半个时辰,忽被一堵石壁阻住去路。
姚晴正要寻找路标,蓦地尖叫一声,蜡烛落地,甬道中一片漆黑。陆渐、沈秀齐声
道:“怎么了?”姚晴浑身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谷缜俯身摸到蜡烛,重新点燃,一眼望去,墙角躺着一具死尸,料是死了多年,仅
余骷髅,乍一瞧,委实骇人。
谷缜回头望去,见姚晴脸色惨白,美目中余悸未消,不由笑道:“大美人也有害怕
的时候么?哈哈,妙极,妙极。”
姚晴咬牙道:“臭,臭狐狸,作,作死么?”嘴上虽硬,终是受惊非轻,双腿阵阵
发软,几乎难以支撑。
谷缜笑了几声,忽而戛然而止,望着那骷髅,目有惊色。陆渐也怪道:“这人怎么
死在这里?”谷缜蹲下身子,端详枯骨上那件袍服,忽道:“这件袍子是皇家之物。”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谷缜撩起袍子道:“你们瞧,这底子本是明黄色,可说不只是皇
家之物,更是皇帝才能穿的服色。”
众人更惊,陆渐道:“难道他是皇帝?”谷缜不答,伸手在那骷髅身上摸索一阵,
摸到一个黄绢布包,展开时,只见一方玉印,龙钮金镶,晶莹通透,,被烛光一耀,毫
光四射,照彻一室。
谷缜转将过来,印文为篆书,不由念道:“授命于天,既受永昌……”念到这里,
他忽地住口,露出震惊之色,再瞧那包裹,却是一面黄色的绢布,上面歪歪扭扭,写了
若干乌黑字迹:“逆叔篡国,恶奴悖主,复辟无望,千秋有恨,可恨,可恨……”一连
写了六个“可恨”,初时尚还清楚,渐渐笔画散乱,写到最后,几乎分辨不出字迹。
陆渐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谷缜叹道:“这是一幅血书,这人临死前所写,年
代久远,献血已变黑了。”陆渐道:“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死在这里?”
谷缜道:“这遗书写得明白,他本是一位皇帝,但遭叔父背叛,夺取了他的江山,
后来他的奴仆也背叛了他,想要害他,他临死前逃到这里,孤零零死去。”
陆渐道:“还有这么倒霉的皇帝?”
“有的。”沈秀接口道:“朱元璋的孙子,建文帝朱允文在位时,他的叔叔燕王朱
棣造反,攻入南京,夺了他的皇位,事后宫城失火,这位建文帝不知所终……”说到这
儿,他凝视谷缜手中那方玉印,双眼异彩涟涟。
谷缜又解开龙袍,说道:“他来这儿之前,便受了重伤。”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
骷髅左胸断了四根肋骨,塌陷下去,沈秀道:“这是铁砂掌所伤。”众人心有所感,秘
道中一阵寂然,甬道中充满阴森凄惨之气,令人毛发尽耸。
过了一阵,谷缜忽地打破沉寂:“他受了如此重伤,无法走远,这秘道的出口,必
在他附近。”他四面瞧瞧,却不见路标,心中疑惑,凝视那具尸体,忽地拱手道:“皇
帝老哥,得罪得罪。”说罢俯身将那具骸骨挪开,骸骨身后的墙角里,果然露出一枚钢
环。
谷缜攥住钢环,向后一拉,带出三寸长一截钢索,只听轰隆一声,左侧石壁翻转,
露出一道门户,一股秽气扑面而至,众人慌忙后退几步,待得秽气消尽,方才入内。
谷缜举烛一照,忽道:“小心。”众人一瞧,门内是一段甬道,但墙上地下,插满
箭镞,近门处匍匐一具骸骨,锦衣皂靴,身上露出几支箭尾,手中死死抓着一个卷轴。
谷缜取那卷轴,不料死者抓得太紧,稍一用力,咔嚓几声,五根白惨惨的指骨散落
一地。谷缜笑道:“罪过罪过。”展袖一瞧,嘴角透出一丝冷笑。
陆渐好奇道:“写了什么?”谷缜道:“这是朱元璋写给孙子建文帝的一道传国诏
书。”陆渐道:“有用么?”
“大大有用。”沈秀接口道,“有这一道诏书,足以证明建文皇帝是正统,成祖皇
帝是谋逆,以之下推,成祖皇帝之后的大明帝王,均是欺宗灭祖的篡逆之徒,不足以治
理天下。”
陆渐听得心惊,却听谷缜笑道:“这不过是说说罢了,朱棣纵然篡逆,但这诏书经
历多年,不过是一件死物,怎比得上当今天子拥兵百万,这年头,谁有兵马,谁当皇帝
。”
沈秀冷哼一声,道:“当真如此,成祖皇帝又为何要让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寻找建
文皇帝的踪迹?如此劳师动众,还不是为了这传国诏和传国玺么?”
“什么传国玺?”谷缜故作惊讶。沈秀冷笑道:“少废话,别当我没瞧见,那传国
玺就在你衣袖里。”
谷缜笑笑,不置可否,察看那具尸骸,摸到一块紫檀錾金腰牌,上书“锦衣卫都指
挥使,太子少保,忠诚伯张”。
谷缜不由笑道:“这个悖主恶奴,好大的官呢!”
众人见此情形,均是明白过来,想当年城破国灭,建文帝带着亲信侍卫,经由秘道
逃出宫城,不料这恶奴临时改变心意,图谋背叛,想要抓住建文,交给朱棣。一时间,
素性文弱的皇帝与心怀叵测的侍卫在这阴森地道里殊死搏斗,最终恶奴被秘道中的机关
所伤,建文帝却中了一掌,虽然勉力发动机关,将恶奴挡在身后,却终因伤重不治,凄
凉而死。
想象当时的惊险惨烈,众人无不唏嘘,唯独姚晴一见死尸,便想起若干往事,大觉
烦恶,催促道:“管他皇帝奴才,死人有什么好瞧的,还不快走?”
陆渐道:“但这尸首如何处置?”谷缜道:“帝王也好,恶奴也好,一旦身死,都
只是无知白骨。这迷宫规模宏大,不啻于皇陵地宫,做他们的坟墓,倒也合适。”当即
举烛向前,姚晴只怕还有尸骸,再也不敢与他争先。
如此走了半晌,忽有石阶向上,近乎垂直,走了三十步,便见穹顶,谷缜摸到一根
粗若儿臂的铁销,抽开一掀,穹顶洞开,微风灌入,带着一股清新凉意,谷缜抬头望去
,夜空寥廓,星芒璀璨,心中不禁涌起无边豪情。
众人出了秘道,除了徐海,脸上多少都有喜色。只见四周花草芬芳,树摇影动,远
处殿宇重重,在月色中投下崔巍暗影。陆渐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地方?”
谷缜道:“这是南京的旧宫城。”陆渐大吃一惊,姚晴也蛾眉微蹙,沈秀嘿嘿一笑
,道:“妙啊,只需叫喊一声,大家全都没命!”谷缜瞧他一眼,笑道:“那你不 谷
缜转过头来,望着那出口,摇头道:“有道是:‘明见万里,不能见眉睫,烛照天下,
不能照足下。’朱棣为找建文帝,搜遍中国,七下西洋。却没料到,这位对头,竟就在
南京宫城的下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这条秘道,当是朱元璋修筑南京时
所造,可惜他没用上,却留给了孙子。”说罢盖上出口石板,石板下设有机关,一旦合
上,铁销便从内扣住。
出口在御花园中,夜色已深,人迹不至,唯有寒虫低鸣,一阵一阵,扣人心弦。姚
晴见谷缜封闭秘道,问道:“臭狐狸,如今怎么办?”
谷缜道:“这宫城大极了,我们不妨找一处冷僻宫殿,好吃好睡,躲上几天。”姚
晴摇头道:“左飞卿的追踪术十分邪乎,在一地待久了,必被找到。这七日中,我要离
开南京,走得越远越好。”
沈秀忽地笑道:“如此说,我却有一条‘浑水摸鱼’的妙计。今日天亮前,南京城
将有一场大战,趁着混乱,师妹便可瞒过风君侯,轻易逃出南京。”
姚晴奇道:“什么大战?”沈秀向徐海努努嘴,笑道:“他和汪直约好,里应外合
,攻打南京,却不料家父事先知道,将计就计,要将这干倭寇一网打尽。”
姚晴美目一亮,问道:“什么时候?”沈秀望了望天,笑道:“快了,当在寅时。
”姚晴喜上眉梢,说道:“好,这就去。”说罢凝视陆渐,陆渐尚且犹豫,谷缜已笑道
:“二位请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恕不远送。”
姚晴见陆渐面有难色,眼中闪出一丝怒色,咬咬朱唇,转身去了。沈秀向谷缜嘿嘿
一笑,阴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谷兄需得当心。”说罢蜷起伤足,一跳一跳,
随在姚晴之后,忽听谷缜在身后笑道:“陆渐你瞧,他这跳来跳去的,像不像一只癞蛤
蟆?”陆渐道:“这么一说,真有一些像,就是比癞蛤蟆俊些。”妨试试。”沈秀哼了
一声,目光极为阴沉。
沈秀大怒,心中想了几十条酷刑,将二人慢慢折磨至死。他一边想像,一边咬牙,
姚晴却嫌他太慢,拖住他肘,纵跃如飞,避过宫中警卫,来到一处宫墙前,姚晴种下“
孽因子”,生出一条长藤,两人寻藤攀过墙头,经御水河出了宫城,姚晴忽地笑道:“
沈师兄,就此别过?” 沈秀大吃一惊,忙道:“师妹什么话,我离了你,又去哪
儿呢?”
姚晴望着他,剪水双瞳勾魂夺魄,轻轻笑道:“师兄还是别顽了,回家治伤要紧,
要不然,真成了瘸子,沈师伯岂不心疼?”说罢转身便走,沈秀不死心,叫道:“师妹
慢走……”
姚晴应声掉头,眨眼笑道:“是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沈秀心中燃起一丝希冀
,忙笑道:“好师妹,我便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的?”
姚晴嘻嘻一笑,摇头道:“师兄既然瘸了腿,这一下,我无论去哪,你都追不上啦
。”说罢伸出玉手,向他招了招手,又做一个鬼脸,倏地展开身法,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沈秀望她背影,心里又爱又恨,爽然若失,不觉咬牙道:“这小妖精,哪天落到少
爷手里,瞧我怎么炮制你。”说罢,伤口又痛起来,心道:“小妖精说得是,眼下治伤
要紧。”当即一跳一跳,向总督府去了。
待沈秀走远,从宫城阴影里踱出两人,正是陆渐、谷缜,陆渐亦惊亦喜:“谷缜,
又被你猜中了,你怎么知道阿晴会离开沈秀?”
谷缜笑道:“就凭她看你的眼神,若我所料不差,姚晴喜欢的是你,不是沈秀。”
陆渐一呆,不信道:“你说她喜欢的是我?”
谷缜道:“她方才问你,分明想你陪她,故而我便想试她一试,她若喜欢沈秀,出
了宫城,势必与他同行同止,这等水性女子,不要也罢;她若喜欢的是你,却不耐与沈
秀纠缠了。”
陆渐望着他,流露出古怪之色,谷缜推他一把,笑道:“瞧我做甚?还不去追她?
”陆渐道:“可是,可是……”
“可是黑天劫么?”谷缜道,“不打紧,我已逮住徐海,冤屈不日可伸,之后我便
求我爹封了你的隐脉。好兄弟,别再把我配给姚晴了,你不知道,我家那头母老虎发起
威来,就是诸天神佛,也要卷堂大散哩。”
“你家的母老虎?” 陆渐露出讶色,谷缜笑道:“你不是接过她的暗器么?”陆
渐恍然道:“是那位姑娘,她是……”
谷缜接口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他一想到沉冤得洗,便觉乐不可支,抓
起徐海,笑道:“我要去审问这厮,你若找我,便来敲城东沧波巷左首第二间大门。”
说罢哈哈一笑,袖挽流风,头戴星月,步履逍遥,飘然去了。
陆渐被这一番话说得心神不安,又担心起姚晴的安危,当即迈开大步,追赶姚晴。
他赶了一程,却不见人,心一急,施展“跳麻术”,嗖地纵上一所房顶,居高望去
,透过一片房舍,忽见远处隐隐有火光射出,陆渐一惊:“失火了么?”
他一见灾厄,顿然忘我,当即踏着屋顶,赶将上去,还没走近,便听刀剑交鸣,喊
杀震天。陆渐俯身一瞧,前方正是“罗宅”,两百余名倭寇身披铠甲,手持刀枪,正与
数百明军浴血巷战。
众倭寇到此地步,也是为势所迫,方才好容易撞破铁门,攻入石厅,谁知却不见人
,众寇疑神疑鬼,一片哗然,桓中缺无法可想,先救醒陈子单,陈子单颇负智计,猜测
厅中必有暗道,但以他的智识,仍不足寻出机关,眼看起事在即,敌人又从秘道走脱,
耽搁下去,势必被人瓮中捉鳖,全军覆没,当下号令两百寇军,爬出深井,自罗宅杀了
出来。
沈舟虚虽没找到秘道,却料到倭寇巢穴就在左近,是故设下伏兵,倭寇一旦露面,
四下警哨大作,顷刻聚集数百兵将,双方杀成一团。
这群倭寇是徐海手下精锐,明军则是沈舟虚训练的甲士,虽说武艺精强,胜过卫所
官军,但气势纪律,比起这群百战老寇,仍有不足。
众倭寇抱成一团,阵如龟形,分进合击,进如尖枪穿甲,无坚不摧,退如漏斗流沙
,陷敌于无形。明军纵然四面涌至,但阵势单薄,兵力分散,人数虽多,却被倭寇横冲
直撞,各个击破,一眨眼的功夫,便倒了七人。
陆渐心中大急,眼见桓中缺与陈子单深处阵心,喝叫不已,顿时将身一长,厉声道
:“桓中缺,你瞧我是谁?”
桓中缺一抬头,忽觉黑影如山,恶风压顶,他双手被废,无法抵挡,死命将身一躬
,贴地滚出。
陆渐飞落阵心,一个“大须弥相”,撞得一名倭寇口吐鲜血。陈子单一声厉叫,双
手握刀狠狠劈来,陆渐侧身让过,左手探出,咔嚓两下将他双腕卸脱。
陈子单惨叫一声,倭刀脱手。陆渐顺手接住,霎时间,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似
又回到那晚,神社破败,冷月无声,天神宗石甲长刀,面目狰狞。
“呵!”两把倭刀,三条朱枪,挟着烈风血气,猬集而来。
刀柄入手,倭刀长短厚薄、软硬轻重,陆渐无不了然于心,仿佛此刀铸成,便与他
相伴相生,浑然一体。于是乎,便依这口倭刀之性,从左至右,绕身画了一个圆圈。
叮当交响,刀枪落地,五名倭寇齐齐惨哼,双腕上鲜血淋漓,腕上筋络均被挑断。
陆渐双眼圆睁,纵起倭刀破入敌阵,长刀所向,众倭寇手腕溅血,兵刃纷坠,惨叫
声此起彼落。
众甲士原本已呈溃势,不料陆渐如飞将军从天而降,更从倭寇阵心杀出,杀得敌阵
七零八落,顿时振奋起来。
这批倭寇多是日本浪人,崇尚武士之道,悍不畏死,虽处劣势,仍是苦苦顽抗。奈
何陆渐一把刀东飘西荡,专挑彼方手筋。众倭人刀枪脱手,便如毒蛇拔呀牙,猛虎断爪
,空有一腔斗志,也是任人宰割,不一阵便死伤大半,剩下十几人心慌意乱,忽发一声
喊,四下溃逃,明军围追堵截,众倭要么被生擒活捉,要么被乱刀砍死。
陆渐望着一地死尸,蓦地心中一惨,垂下刀来,游目望去,尸体中却不见桓中缺。
他微感讶异,仔细搜过,仍无所得,正觉纳闷,忽见两名将官快步赶来,拱手道:“天
幸得壮士相助,敢问大名??????”
陆渐摇头道:“微名不足挂齿??????”话未说完,忽见道路尽头一人飞奔而来,他
识得是燕未归。心想此人一来,沈舟虚也必然尾随,若是相间,难保他不旧话重提,要
自己留在身边,别的倒也罢了,若是耽误了寻找姚晴,却是不妥。
一念及此,陆渐丢下倭刀,转身便走,那两名将官大惊,忙道:“壮士留步??????
”两人越是叫唤,陆渐步子越快,转过长街,消失不见。他倏然而来,又倏然而去,两
名将官一时面面相对,惊疑万分。
陆渐发足飞奔,在大街小巷中四处搜寻,只盼天可怜见,遇上姚晴,谁知姚晴不曾
见到,却见四处皆有明军把守,警卫森严。
陆渐心想大战将起,与之遭遇,必被当成倭寇奸细,只得垂头丧气,来到城东,辗
转找到沧波巷,此巷临近外郭沧波门,故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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