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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oezhoujian (joe(拂云客)),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鹰刀15文本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pr 20 16:47:46 2004), 站内信件
人物介绍
鹰 刀:出身於江南黑道「无双府」,为报义兄一家被杀之仇,击毙「无双府」
府主.鬼王晁功绰的独子晁无心,叛逃出无双府。
楚 灵:中原白道精神领袖「紫衫逍遥王」楚天舒之女,雅号「邀月公主」。
出游之际偶遇遭「无双府」追杀的鹰刀,自此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卓思楚:「幽兰小筑」卓夫人之女。卓夫人为了报复楚天舒,故意将她强行许
配给鹰刀为妻,之后和鹰刀真心相恋,在大婚前将鹰刀放走。
若 儿:美丽的渔家少女。性格温婉纯真,因救助重伤的鹰刀而卷入纷乱多变
的险恶江湖。
卓夫人:「幽兰小筑」之主。原是楚天舒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遭到楚天舒背
弃,从此深恨楚天舒,为了报复楚天舒不择手段。
楚天舒:中原武林第一人,东海蓬莱仙阁当家主,楚灵之父。胸襟宽广,喜着
紫衣,雅号「紫衫逍遥王」。
雪 儿:楚灵的侍女。
秦道雪:楚灵的舅父,武林白道中人。世居金陵,素有「赛孟尝」的美誉。
秦 琴:秦道雪之女。任性刁蛮。
苏小小:来自小花溪「花溪剑派」的神秘人物。觊觎鹰刀手中的天魔令。精擅
媚术。
傲 寒:「天杀」傲寒。身为武林中最具盛名的杀手,拥有杀手之王的美誉。
受雇狙杀鹰刀,反与鹰刀结为好友。
红 豆:自称是傲寒的未婚妻,但傲寒却唯恐避之不及。性格天真烂漫,说话
不经大脑,是一位粗线条的暴龙式人物。
李龙阳:高丽王族。容貌秀美之极,犹胜女子。在九江揽月楼偶遇鹰刀和傲寒,
意气相投之下,结为好友。
芊 芊:李龙阳的侍女。对鹰刀一见倾心,性格温婉可人,后被李龙阳赠与鹰
刀为妾。
秋离水:高丽「修罗门」高手。性格坚毅豪放,极重信义。受晁功绰之邀,南
下江南对付花溪剑派。
荆流云:「花溪剑派」掌门荆悲情的大公子。与其弟荆流花合称「花云双剑」,
性格阴沉狠辣。
荆流花:「花溪剑派」掌门荆悲情的二公子,「花云双剑」之一。暗恋楚灵,
视鹰刀为情敌。
蒙綵衣:「花溪剑派」掌门荆悲情的小妾。貌美如花、精通媚功、心计深沉。
又名苏小小。
冷凝霜:神秘的黑衣女子。有妙手回春之术,与荆流云之间有着一段情孽纠缠。
侯 嬴:「天魔宫」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天生的领袖人物。极具野心。
应不悔:「天魔宫」幽冥使者。因不满教中兄弟为争教主之位内乱,避居江南,
巧遇身受重伤的鹰刀和楚灵。
杨 四:「天魔宫」的超级智囊,侯嬴的得力助手。智慧深不可测,与矮胖的
外形成鲜明对比。
风散花:「天魔宫」的年轻高手。美艳动人,雅号「一笑风云动」。
战 雨:绝顶高手。身为名动江湖的马贼「四大寇」之首,雅号「狂刀」。
雅千柔:皇帝御妹。受封无双郡主,喜好浪迹江湖,雅号「轻舞双飞蝶,秀指
拈落花」。
萧听雨:楚天舒的大弟子,四大名剑之首。个性沉稳,雅号「小楼一夜听春
雨」。
温师仲:掌控长江水运的襄阳温家家主。据传其出身於江北八阀之一的「关中
温家」,城府极深,性格阴狠。
温婉儿:性格温婉。出身於长江航运业钜子,襄阳名门望族温家。
温 玄:长江水运巨宗襄阳温家的二公子。为人阴狠,城府极深。
何暮迟:江北八阀之「澜涛雅轩」阀主何劲松之子,享誉大江南北的「四大名
剑」之一。
拓拔舞:江北八阀之「纵意山城」阀主拓拔展翼的独女。性格靦腆。
卞 停:江北八阀「纵意山城」的二巨头之一,「枪霸」拓拔展翼手下的头号
大将。精通枪法,极具政治、军事才能。
南宫渐雪:淮阴南宫家一直雪藏的少女高手,阀主南宫苍穹的第七女。
龙泽秀行:扶桑潜入中原的绝代高手。身负幕府将军的神秘使命。性格孤傲,
残忍阴狠,却极为重视亲情。
籐原伊织:扶桑第一高手籐原宗次之女。因在檀溪兵败南宫渐雪而失忆,后遇
鹰刀,落入爱河。恢复记忆后,却陷入爱情、亲情难以两全的痛苦境地。
西城牧:扶桑伊贺流忍者的傑出代表。受聘於幕府,协助龙泽秀行执行任务。
精通五行隐身术中的「土隐」和「水隐」。
魏庭谈:西域邪派无极玄宗的宗主。为人冷酷无情、残忍嗜杀,为夺取「割鹿
玄典」而重回中原。
杜 巨:襄阳本土的着名富豪。性格爽朗乾脆,人称「铁豹」。在机缘巧合之
下,成了鹰刀和杨四最忠实的夥伴之一,并为他们组建了日后纵横江北的无敌军团
「铁翼飞卫」。
荀三弃:原名荀步御,江北八阀之一齐鲁荀家最傑出的剑手之一。因为做了一
件无法弥补的大错事而自我幽禁於鹰潭,改名「三弃」,意即「天弃、地弃、人
弃」,自号「鹰潭鬼客」,终日与禽兽为伍,饮兽血、食树皮来自我惩罚。
胡 风:关外第一条好汉,江北八阀之一关东落日马场的少场主。为人重情爽
直,粗中有细,喜爱惹是生非,外号「快刀」。
第一章 花烛之夜
强装笑颜地送走最后一批贺客,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鹰刀方才感觉到脸上肌
肉的僵硬。
新房设在温府内宅的「听涛小轩」,该楼原是温婉儿的居处,在前些天稍稍修
缮装饰了一番之后,便成了三位新人的洞房。
醉醺醺地跟着喜娘和几个丫鬟向前走,沿途一片灯火通明,将整个庭院装点得
繁华似锦,身处其间倒有一种宛如梦中的感觉。
听涛小轩遥遥在望。
「你们……先去吧!我想在这里歇歇。」在途经一座青石小桥时,鹰刀突然停
住脚步。
喜娘和几个丫鬟俱都吃了一惊,两位新娘的盖头未掀,合卺酒未喝,这婚礼便
不算圆满,此时如何可以歇息?
那喜娘忙堆起笑脸,道:「姑爷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现在难免疲乏,这些
我们都晓得。不过洞房花烛一刻值千金,两位新娘子尚在房里等着姑爷去喝合卺酒
呢!若是误了吉时便不好了。所以请姑爷多担待些,再支撑一下,待喝了合卺酒再
歇息也还不迟……」
几个丫鬟也纷纷开言相劝。
鹰刀却彷彿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他单手扶住小桥上的护栏,如泥塑一般动也不
动,朦胧的醉眼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听涛小轩,一派神游物外、若有所思的模样。
喜娘心觉有异,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唤道:「姑爷……姑爷……」
鹰刀这才回过神来,温言道:「我现在真的很累,你们就让我在这里歇歇吧!」
说累,并不全是一句假话。这种累不是肌体上的累,而是心中那一股对楚灵的
深深眷恋排山倒海而来,造成心灵上无法承受之重使然。
自楚灵离去的那一刻起,胸口间的痛楚和忧伤便一直积压着,可在众宾客面前
还要装成一副喜气洋洋、如同拣了一箱金元宝的模样,无论演技如何之好,心灵上
的折磨却是实实在在而无法躲开的。
能够支撑到现在才会出现软弱的姿态实是他意志坚韧异常之故,若换作旁人也
许早已崩溃了。
当然,或许也与他借酒消愁有关。今天,他实在喝了很多的酒,简直杯来酒乾、
来者不拒,喝了吐,吐了再喝,若不是杨四阻拦,只怕就此不省人事地烂醉当场也
未可知。
喜娘犹豫片刻,为难道:「这个……那奴婢们在桥下等候姑爷好了,姑爷若是
觉得歇息够了,就请唤一声,我们好一同去新房。」
鹰刀闻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低叹道:「罢了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该走的……也总是会走,岂能事事都遂人愿?唉……这位妈妈,请前面带路,我们
还是走吧!」
虽然口中这般说着,可究竟无法真的将楚灵完全抛开。那一股黯然之意才下眉
头,又上心头,缠缠绵绵竟似永无止境一般。
灵儿灵儿……你我二人的缘分真的已到尽头了吗?
伸出左手,将五指分开,远处听涛小轩的灯光透过指缝穿过来,很是刺眼。
受光线一激,鹰刀突然升起一种想发泄的欲望,这股欲望如潮水一般涌来,从
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想拥抱着一个女人,那种急不可待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急火燎
来形容。
也许在女人处受到的伤,只有用女性的温柔和女人的身体才能治癒吧!
明知这样卑劣的想法不应该,对淡月、婉儿两女也极不公平,可这种念头一旦
起来,竟说什么也无法压制下去。
对此,他不禁深深地鄙视自己。
鄙视归鄙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急切起来。
一行人终於到了听涛小轩。
「姑爷,我们是先去大小姐的房间,还是去淡月小姐的房间?」还未入内,喜
娘便在门口小声问道。
由於新娘有两位,新婚第一夜便三人大被同眠显然是不恰当的,所以两位新娘
各有一个房间分别置於听涛小轩的二楼东西两侧厢房。
谁先谁后本来是无所谓的,但鹰刀自家知自家事,在今夜这种欲念如潮的情形
之下,势必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温婉儿初承雨露,恐怕无力消受。
略一踌躇,鹰刀道:「先去大小姐的房间吧!」
喜娘答应一声,悄悄吩咐掌灯开道的丫鬟引路向听涛小轩二楼的东厢房而去。
进了东厢房,温婉儿的贴身陪嫁丫鬟柳儿早已抢前一步跪下请安,口中道:
「柳儿见过爷。」
虽说与温婉儿之间暧昧已久,然毕竟都是在私底下的秋波暗送,直至近日得到
温老鸟亲口许婚之后,两人关系才得以公开化。
因此,这听涛小轩鹰刀还是第一次登临,也是第一次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细心观
察柳儿。
一见之下,只觉柳儿体态轻盈、眉目如画,尤其一双清澈的眼眸灵动无比,透
着一股子机灵劲,令人心生好感。
柳儿对鹰刀不称「姑爷」而称「爷」,其中自有深意。称「姑爷」,表示她仍
自视为温家人;称「爷」,却表示自此以后她会以鹰刀为尊。
鹰刀细细体味之后,不禁暗讚一声:好一个聪慧的可人儿。
他心知柳儿与别的丫鬟不同,温婉儿的生活起居多半要靠着她来操持,自己以
后仰仗她的地方也必然不少,故而不敢随意敷衍,便亲手将她扶起,温言道:「何
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柳儿羞涩一笑,依势而起,低声道:「多谢爷!以后奴婢若有什么不到之处,
还请爷多多谅解。」
鹰刀微微一笑,道:「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谅解不谅解的?就是我做
错了什么,你也可以直说。」
柳儿含笑道:「这个奴婢可不敢。你是主子,奴婢岂敢说你的不是?」
鹰刀摇头笑了笑,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家小姐呢?」
柳儿「啊」的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新娘子在里间等着爷呢……
我领爷进去。」
温婉儿的卧室是分为里外两间的套房。
外间作起居、梳妆之用,柳儿作为温婉儿的贴身心腹,她的卧榻也佈置在角落
中,以便夜间照顾。
而里间,才是温婉儿真正的睡房。与外间的雅致略有不同的是,里间的装饰更
显温馨,也更富於个性。
一张古色古香的梨木大床几乎佔据了里间的小半个空间。除此之外,最醒目的
便是靠墙的一张巨大书橱了,书橱上面放置着许多书籍,还陈列了一些古玩、字画
之类的东西。
因为是新婚之故,房间的色调主要是红色,喜气洋洋。而身为新娘的温婉儿正
头盖红头巾,安静地坐在床前。
这便是我的妻子了,我的妻子。
站在门口,鹰刀眼中突露温柔之色。
不管心中如何记挂着楚灵,但婉儿……她究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结发之
妻。就算自己不能给她全部的爱,可既然已娶了她,便至少应该给她幸福。
但是,自己真的能够带给她幸福吗?
想到日后颠覆温家的大计,鹰刀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之意。一头狼,又如
何可以给羊带来幸福?
「爷,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进去?」
身后的柳儿突然「噗哧」一笑,一把将鹰刀推入房中。
低眉浅笑,对酌而饮。
掀去盖头,摘取凤冠之后的温婉儿在烛光之下尤显丽色逼人,特别是脸颊间那
一抹鲜红的羞涩,倍加引人遐思。
待到喜娘和柳儿退出里间,鹰刀微微叹息一声,从身后环抱住温婉儿,低声道:
「婉儿……嫁给我,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怎么会?」温婉儿将头枕着鹰刀的胸膛,把小手塞入他温暖的大手之中,温
柔道:「这一刻,是我期盼了许久的,今天终於来了,我……我心中很是欢喜。」
鹰刀默然不语,心中愧疚万分。
温婉儿笑道:「相公,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来?我对你的心意,你早就便知,莫
非……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鹰刀一怔,突然有一种想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的冲动。自己对楚灵的癡恋、
自己对温家的图谋、自己所背负着的复仇责任……这一切的一切。
「我……」犹豫片刻,鹰刀张口欲说,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温婉儿微微一笑,掩住鹰刀的唇,道:「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鹰刀奇道:「你知道?」
温婉儿笑道:「你一定是想说淡月妹妹的事吧!这个我明白的。淡月妹妹对你
情深意重,你不愿负她,正说明了你是个肯负责任、有担当的好男儿,若你为了我
而置淡月妹妹於不顾,我反而会看不起你。能与淡月妹妹一同服侍你,我心中也很
欢喜,并无一丝芥蒂。」
鹰刀情知温婉儿误会,却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道:「有人分享你的丈夫,你也
愿意?」
温婉儿嘻嘻一笑,在他的手臂上一扭,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吗?就算我将你锁在这房里,你爬也是要爬出去鬼混的。与其让外边不知姓甚名谁
的女人分享你,不如让我已深知其秉性脾气的淡月妹妹来分享你。再说了,有淡月
妹妹帮我一起管束你,你多多少少也会多忌惮着些,想出去鬼混也就没那么方便、
随意了。」
鹰刀苦笑道:「想不到在你眼中我竟然是这般形象。」
温婉儿笑道:「人人都道『浪子』鹰刀是现今江湖中不世出的少年英雄,是个
了不起的人。可我是个妇道人家,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江湖,也不
知道怎样才算少年英雄。我只知道从我见你的第一次起,你便是一个喜欢引诱良家
女子的大色狼!从前是那样,今天还是那样,从没有改变过。」
鹰刀辩白道:「真是胡说八道,我哪有引诱过什么良家女子?」
温婉儿不服道:「我不正是良家女子吗?」
鹰刀失声笑道:「在我的记忆中,好像是你先引诱我,而不是我先引诱你……
我是色狼我承认,但不是什么喜欢引诱良家女子的大色狼,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喜欢
被良家女子引诱的小色狼。」
回思往事,温婉儿只觉又是羞涩又是欢喜。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叹了口气,
依依道:「真的……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如果是做梦,我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过
来……」
如果真的是做梦,只希望以后不会变成恶梦便好了……
鹰刀心中掠过一丝阴霾,将温婉儿的身子扳过来,低首深深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中,鹰刀暗暗下定决心。
永远,永远也不能将自己对温家的图谋坦诚地告诉婉儿,否则的话,对婉儿实
在是太过残酷了。
只要事情做得机密、巧妙,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权力交替,那么相信日后婉儿
一定不会察觉温家易手其实是自己和杨四刻意为之的。
总之,今天对婉儿欠下的债,一定要用自己的一生来还。如果自己不幸在与花
溪剑派的生死相搏中输了,那就用自己的下辈子来偿还吧!
「爷,不是我不愿你在我这里歇息,只是如果今夜还让婉儿姐姐独守空房,未
免有些说不过去,所以……」
与淡月行过礼,喝过合卺酒之后,鹰刀本想就在淡月房中歇下了,怎奈淡月极
为他人着想,竟硬起心肠将鹰刀「逐」了出来。
三更已过,这刻只怕温婉儿和柳儿已经睡了,此刻再去,难免又要麻烦她们主
仆二人重新起来张罗卧具。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番折腾,鹰刀的满腔欲火早已消失
无形,最想做的反而是想一个人清清净净的独处一会儿。
顺手从淡月房中带出一壶酒,鹰刀慢慢踱下听涛小轩,想找一个安静的处所独
饮。
穿过花间小径,沿途遇见了不少巡夜的守卫,他们口中尊敬地向鹰刀招呼、行
礼,眼中却不免都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
也是,哪有新婚花烛之夜时,新郎官独自出来闲逛喝酒的?
别人如何看自己,鹰刀根本无所谓,但为了不让婉儿与淡月被他人说闲话,还
是躲一躲为妙。
於是,鹰刀最后还是趁人不注意时,随意挑了一所房子跃上房顶,找了个避风
之处躺下。
无垠的黑夜中群星闪烁,下弦月高挂夜空。
仰望这样的天际,顿觉人之渺小,许多烦心的事也似乎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鹰刀叹息一声,深觉自己的选择不错。慢慢浅饮着壶中的酒,悒郁的心情竟不
知不觉地渐渐开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壶中酒已乾,睡意袭来。鹰刀将身子一蜷,闭上眼睛打算
就此睡去。
恰在此时,耳中突闻风声疾掠,鹰刀一惊,睁眼去看,却见右首不远处有一道
淡淡的白色身影如一缕轻烟一般飘忽而过,飞行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此人绝对是一位高手!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日前所见「鹰潭鬼客」荀三弃的「疾光魅影」已算得上是极快了,可与今夜这
白衣人一比,却似乎又慢了许多。
别的不说,这白衣人光凭这一手轻身功夫,便足以笑傲天下了。
此人出现於此,是否想不利於温家?
鹰刀心中一凛,立即起身向那道白影追去。起始鹰刀还担心自己功力不足,无
法追上那白衣人,可那白衣人似乎并未有意隐藏自己形迹,去势虽然疾如流星,然
暗夜之中那一袭白影却始终在前方忽隐忽现。
鹰刀小心翼翼地追随而去,为了不打草惊蛇,始终与那人保持着仅能目见其身
影的距离。然而,就在鹰刀深庆得计之时,那人突地一个加速,倏忽间便消失的无
影无踪了。
鹰刀大吃一惊,顾不得暴露行藏,提气加速疾奔至那人消失之处四下找寻,可
绕着园子跑了好大一圈,竟搜寻不到半丝踪迹。
一时间,鹰刀不禁大为沮丧,却也无可奈何。他呆呆地站在当地愣了半晌,暗
暗在心中推测那白衣人的来意,深觉以那白衣人的惊人武功,若有意对温家某个人
不利的话,只怕任谁也无法阻挡。
是否该向温师仲等人示警?
可自己并不敢确定那白衣人是否真的意欲不利於温家,万一那人不过是恰巧路
过的夜行人,那就糗大了。
正犹豫不决时,鹰刀一瞥眼,只见不远处的小楼中有一缕灯光穿隙而出。
他细细辨认地形,原来已到了自己和淡月原先借居的小楼附近。由於若儿的到
来,自己和淡月又搬去听涛小轩,这幢小楼便暂时安排给若儿居住。
已快四更了,怎的若儿还没有歇息吗?
鹰刀心念一动,决定先去看看若儿。因为受自己连累之故,使她远离家乡,卷
入了这纷纷扰扰的江湖,其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可自己却从没有好
好关心过她……回想起来,真的亏欠良多啊!
夜探香闺,尤其今夜自己本该是在洞房花烛的新郎官,一切还是悄悄行事为好。
否则的话,若不慎被他人瞧见,只怕又会胡思乱想,谣言漫天了。
自己向来背着「淫贼」的恶名,倒也无所谓,只是若儿的清誉却不能不顾忌。
鹰刀悄悄潜行至小楼前,跃上二楼,来到若儿卧室的窗外。
透过窗纱,隐约可见若儿清丽的身影正在桌前忙碌着什么。
「……我牵挂着你呀!你却只想着她。我送你一朵山茶花,你却只知道装傻。
我要你跟着我走呀!你却在我心上狠狠地踏,哎呀!你真是我的小冤家……」
耳边传来一曲熟悉的旋律,正是若儿时常哼唱的那首山歌。
听到这首歌,鹰刀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昔日在小渔村时若儿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
顾,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微微一笑,举起右手正待扣窗入内,突地心中示警,脚步一滑,本能地向左
侧急退。
然而已经太迟了。鹰刀虽然已经极力躲避,可来敌武功实在太高,又是趁他分
神之时有意偷袭,故而竟没能逃过来敌毒手。
鹰刀只觉两道迥然有异的真力毫不费力地撕开自己的护体真气,侵入体内。刹
那间,肋下一麻,人已「扑通」一声向地上摔去。
所幸来敌似乎并非有意伤害自己,只是点了自己的穴道,若他存心要取自己性
命,自己即便不死,恐怕也要深受重伤。
好厉害!
鹰刀心中既是佩服又是惭愧。佩服的是来敌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想不佩服
都不行;惭愧的是自己一招受制,居然连对方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
「什么……什么人?」听到窗外有动静,房内的若儿不由轻声惊叫起来。
「小姑娘,别怕,是我……」一道悦耳的男子嗓音在鹰刀头顶响起,紧接着,
鹰刀只觉身子一轻,已被那人倒提在手中。
这下虽然依旧看不见那人的面貌,总算是看见了那人的下半个身子。
麻鞋、白袜、白色袍子……啊!原来此人就是方才自己追了许久的那道「白
影」!咦?不对啊,这袍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平常袍子,倒像是……僧袍?是个和尚?
鹰刀又惊又怒。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莫非对方是个喜欢「花差」小姑娘的
「花」和尚?
这下可糟了,若儿没有武功,恐怕连逃都逃不了……
「你……你是谁?」房内的若儿紧张万分。
「我究竟是谁,你一见便知……」也不知那花和尚使了个什么手法,整扇窗子
竟突然毫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那花和尚手一松,将鹰刀扔在地上。鹰刀由於穴道受制,内劲被封於丹田之内,
此时便与常人无异,这般脸面朝地下一摔,着实有些疼痛,险些连鼻血都流了出来。
紧接着,鹰刀只听耳边风声掠过,随后房中便传来一声若儿的惊叫声:「你是
什么人?快快出去!」
想来,那花和尚已自窗户跃入房中了。
糟了!那花和尚要行不轨之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鹰刀怒急攻心,怎奈穴道被封,整个人便如一滩泥一般趴卧在冰凉的地板上,
别说是动手阻止,便是想高声呼救也不能够。
忧心如焚之下,鹰刀顾不得多想,急急地提聚真气以图强行冲开被封的穴道。
谁知那花和尚不但内功深厚无比,点穴的手法也另闢蹊径诡异异常。
鹰刀使尽浑身解数,丹田内的天魔气正沖逆流,非但无法冲开禁制,反令天魔
气在自己的丹田内翻江倒海起来。
一阵阵剧痛自腹下传来,鹰刀心知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怕无法找到出口的天魔
气终会将自己的丹田撑爆,难免成为一个废人,可眼见冰清玉洁的若儿就要遭到那
花和尚的玷污,又岂能坐视不理?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若儿受到伤害!
鹰刀一咬牙,忍着刀割一般的剧痛,准备继续强行冲穴。
正在此时,耳中突然听到那花和尚温厚的嗓音传来:「小姑娘,难道你忘了我
吗?」
鹰刀不由一怔。咦,莫非他们互相之间认识?
「嗯……是你!我记起来了,你是岳阳城下的那个大和尚!你……你来干什么?
是特地到这里来找我的吗?」若儿轻叫了一声,道。看来她果然识得那花和尚。
鹰刀在听到若儿的话之后,心中一宽,稍微的放下了心事,也便不急着冲穴了。
既然若儿与那花和尚本来就认识,以那花和尚的武功,若真想採若儿这朵鲜花
早就便採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如此说来,那花和尚定然不是为了採花而来……既不是来採花,那么用「花」
和尚来称呼此人只怕也不是太恰当。
耳中继续听到那和尚对若儿道:「这个自然。小姑娘,你根骨奇佳,深合小僧
的脾胃。虽说惹有情障,使得你这块美玉略有瑕疵,可小僧我寻觅了几十年,哪里
见过有真正纯正无瑕的美玉?再说了,有瑕疵不要紧,只要用妙手将瑕疵雕琢掉便
好了。小姑娘,这次在襄阳让我再遇见你,便算得上有缘,可见这件事是上天冥冥
之中注定了的……」
那和尚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话,若儿却咯咯笑着打断了他,道:「大和尚,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不但若儿不明白,便是趴在窗外地上的鹰刀也是稀里糊涂,不知那和尚究竟有
何意图。
听来听去,那和尚语意所要表达的不外乎两个意思。其一,非常中意若儿;其
二,自以为与若儿非常有缘……
真是乱七八糟!无论中意也罢,有缘也罢,是一个参佛吃素的和尚可以对小姑
娘说的话吗?这和尚很有可能还是一个花和尚!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儿她几时认识了这么一位武功奇高,说话行事却有些颠三
倒四、不清不楚的花和尚?
鹰刀趴在地上胡思乱想,耳中却听那和尚笑道:「你可还记得当日在岳阳初见
时,我说了什么话?」
若儿似乎想了一会儿,道:「那么久的事了,我哪里还会记得?对了,当日你
与楚伯伯为难,可见你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走吧!要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那和尚嘿嘿冷笑一声,傲然道:「喊人?在我眼中,这温家犹如我家后院,我
想来便来,想去便去……」说着,语气突然转为温和:「小姑娘,当日我一见你面,
便心生好感,只是彼时有楚天舒那小子和你在一起,我就算有什么想法,当着他的
面也不好意思付诸行动。可是今日却不同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我一定要你……
拜我为师!」
听到最后一句,鹰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拜师?这和尚是什么玩意儿啊!敢将中原武林第一人楚天舒称作「那小子」,
却低三下四地恳求若儿拜他为师……一定有病,不是他有病,就是自己有病!
「我不拜!」若儿断然拒绝道:「你不是好人,我才不要拜你为师呢!再说,
你是和尚,我拜你为师,岂不是要出家当尼姑?我不干!」
这傻丫头,当真天真的可以……鹰刀在肚中暗暗好笑。知道那和尚的真实意图
之后,他自然不再为若儿的安全担心了。
那和尚颇为尴尬,道:「这个……拜我为师是不用出家的。当然,能出家更好,
出了家便能断绝七情六欲,对修习本门武学会大有益处。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们
也不用勉强。至於你耿耿於怀我与楚天舒的那次比斗,那你是误会了。那次我们纯
粹是武学上的正常切磋,并不是我有意为难楚天舒那小子。」
「你说什么,我便信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曾经听楚伯伯说起过你,知道
你叫『魔宗』苦别行,是江湖中顶顶厉害,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但是,不管怎么
样,我是不会拜你为师的!」若儿坚决道。
「魔宗」苦别行?
窗外的鹰刀听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骇然欲绝。难怪他敢将楚天舒称作「那小
子」,难怪他敢视温家如无人之境!
想当年,苦别行纵横天下之时,天魔教前任教主凌空行还只是一个刚刚崭露头
角的武林新星,而楚天舒只怕还是个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小屁孩!
今夜栽在这样一个出土文物级的老魔头手下,至今还能喘口气,真不知是幸运
还是不幸……
第二章 白衣魔僧
无论苦别行如何劝说,若儿总是不肯答应。苦别行恐吓也罢,低声下气地恳求
也罢,她一概以「不拜」二字回应。
到了最后,苦别行突然冷笑道:「我明白了,你不愿拜我为师,想必是舍不得
离开你情郎的缘故……」
若儿羞道:「什么情……情郎?我和鹰大哥之间清清白白的,他也一直拿我当
亲妹妹一般痛爱,你……你不要胡说……」
苦别行嘿嘿一笑,道:「你这就叫作不打自招。我几时说过你的情郎是鹰刀
了?」
若儿又羞又急,道:「你……我……」
苦别行笑道:「听说今夜是鹰刀成亲的大好日子,而且新娘有两位,鹰刀这小
子果然艳福不浅,真是羨煞旁人啊!不过,遗憾的是情郎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你……
小姑娘,也许你和鹰刀之间的确是清清白白,鹰刀也真的拿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
可是你心中却未必也拿他当亲哥哥一般看待吧?」
若儿越听越是心烦气躁,不由道:「你……你不要胡说。鹰大哥英雄盖世,是
个顶顶了不起的人,他不嫌弃我,将我这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当作自己的妹子一般痛
爱,这已经是我的福分。我……我又岂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苦别行冷冷道:「只怕言不由衷吧?」
若儿辩道:「我哪有言不由衷?我由衷……由衷的很!」
苦别行默默地看着若儿不再说话,在他目光的注视之下,若儿顿觉坐立难安,
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满腔心事都被他看在眼中无法躲藏。
苦别行微微叹了口气,道:「唉……情之一物,世间有多少英雄豪傑深陷其中
难以自拔,更何况你一个小姑娘?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虽对鹰刀那小子
一往情深,可那小子几时曾将你放在心上。今夜是那小子的洞房花烛之夜,此刻想
必正在左拥右抱风流快活,可是你呢?夜守青灯,独坐空帷……」
他的语调温柔异常,彷彿带着一种魔力,连在窗外旁听的鹰刀也深受感染,心
中竟不由自主地一阵酸涩。
与此同时,体内的天魔气却似乎感应到什么,毫无徵兆地骤然鼓动跳跃起来。
鹰刀猛然醒悟过来。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好不要脸!苦别行枉为一代宗师,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对一个毫无武功的小女孩使用摄心术之类的魔功!
天魔气为天下魔功至尊,苦别行的邪异魔功刚刚展开,便被鹰刀察觉了。
「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鹰大哥他对我很好,他也是喜欢我
的,只是他对我的喜欢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喜欢,而是一种对亲人的喜欢……即便是
这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我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什么。」不知是为了替鹰刀
辩解,还是替她自己辩解,若儿涨红着脸蛋大声说道,眼泪却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滚
过来滚过去,几欲坠下。
苦别行微微一笑,道:「全心付出,不求回报。听起来真的很感人,可是……
请问一问你自己的内心,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若儿抬起头,望着苦别行。突觉苦别行的眼中似乎闪耀着一种金黄色的异光,
耳边也重重叠叠地传来苦别行的诘问声。
她心神不由一颤,头脑竟有些晕晕沉沉起来。
若儿挣扎道:「我……我就是那么想的!我……我……」
苦别行秀美的脸庞绽放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轻轻道:「一辈子躲在角落里看着
鹰刀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甜言蜜语,却连眼尾也不扫你一下,这样,也可以吗?」
「可……可以,我一定可以的!」若儿紧咬下唇,宛如发誓一般道。可嘴中尽
管强硬依旧,内心中的酸楚和妒意却再也无法抑止。
她的双手紧紧相拽,指甲深深地刺进自己的皮肤,身躯中的力量也似乎突然被
人抽走一般,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看着她苦苦煎熬的情形,苦别行不禁摇了摇头,慢慢道:「不,你在撒谎!有
爱便有妒,此乃人之常情,岂独你能倖免?」
最后一个「免」字刚一吐出口唇,苦别行的身子猛然一曲一伸,双臂大张开来,
僧袍在其内劲的鼓动之下猎猎而响,接着他发出一声有若龙吟般的低吼,双眼中的
金芒暴涨,宛如烛火一般耀眼。
慈航普渡,照妖法眼。
苦别行的魔功甫一展开,若儿便觉脑中「轰」的一声,心神俱失。
「佛家有云:人有五常,贪嗔爱憎癡。若俱堪破,便得大道。佛家参道走的是
出世苦修的路子,而我独创的『无为心法』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走的是入世历
劫的法门。小姑娘,从这刻起,便让我引领着你走一走这万丈红尘之路吧……」
苦别行口中低吟,双手却一刻也不停地在空中挥舞。指尖气剑纵横开阖,若儿
的衣裳应声寸寸断裂,片刻之间,除了抹胸亵裤之外便再无寸缕了。
坚挺的胸膛,纤细的腰肢,修长且极富有弹性的大腿。在烛光的映照之下,几
近赤裸的若儿宛如初生婴儿一般,光滑的肌肤流动着一种刺眼的洁白。
由於被苦别行的「照妖法眼」摄住心魂,若儿丝毫不觉已遭到暗算,兀自呆呆
地站立在当场。
苦别行嘿嘿一笑,袍袖一舞,裹住若儿,走到里间卧房内的卧榻前,将若儿往
卧榻上一扔,用一床锦被盖了。
苦别行内劲一收,停止施法。若儿骤然惊醒过来,发觉自己竟半裸地躺在床上,
以为已遭到苦别行侮辱,不禁羞愤之极,想也不想便要咬舌自尽。所幸苦别行早有
防备,手指一弹,制住了若儿的穴道。
若儿求死不得,泪水汩汩流下,却并不说话,只是怨恨地望着苦别行。如果眼
光可以杀人,相信苦别行已被她杀了无数次了。
苦别行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莫要误会,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你若
是不信,自己查看一番便知。」说着,解开若儿的穴道。
若儿将信将疑,避过苦别行的目光,伸手轻轻探了探自己的身体,果觉无甚异
常。
知道自己还是完璧,并不曾遭到贼和尚的侵犯,若儿不由暗吁一口气,庆幸万
分。
若儿嗔怒道:「你……你这个大坏蛋!好好的干什么要脱……脱了人家的衣裳?
我警告你啊!你不要碰我,如果你敢碰我,我就……我就……」
她本想说出一些恐吓的话,可想了半天,深知若苦别行真的想干什么坏事,自
己多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故而「我就」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威胁话来。
苦别行笑道:「傻丫头,我若真想干什么,你能抗拒吗?就算你想自杀,也不
能够。」
若儿愤然道:「我知道了,你这是在逼我拜你为师!老实告诉你,你用这么卑
鄙下流的手段来要挟我,我若是屈服了,我就不叫若儿!」
「好!果然有骨气,我没有看错你。」苦别行拍手讚道:「不过你又误会我了。
我苦别行何许人也,岂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收徒?师徒相处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一切总要你情我愿方好。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逼迫你拜我为师。」
若儿抱着怀疑的态度道:「那……那么你先出去,让我将衣服穿起来再说。」
苦别行笑道:「你如果一定要穿衣服,我自然不会阻止。不过,若是因此错过
与鹰刀那小子的大好姻缘,可别后悔。」
若儿一阵心跳,以为自己听错了,顾不得羞涩,赶忙问道:「你……你说这话
是什么意思?」
苦别行微微一笑,悠悠道:「我跟你打个赌如何?如果我有办法在今晚让鹰刀
跟你相好,你便拜我为师;如若我做不到,那我拍拍屁股走人,从今而后不再来烦
你。你愿意跟我打这个赌吗?」
若儿笑了起来,道:「大和尚,你休要夸口。今夜是鹰大哥的新婚之夜,你如
何能够让他和我相好?」
苦别行笑道:「这个你别管。你只消回答我究竟愿不愿意跟我打赌便可以了。」
这贼和尚的鬼门道甚多,连楚伯伯也颇为忌惮,既然他敢说出这番话来,说不
定他当真有什么办法让鹰大哥和我……也未可知。
若儿脸热心跳,心动不已。
苦别行从怀中取出两颗黑色药丸托在掌心,道:「这是我独门密制的『灵犀
丹』,取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意。这灵犀丹有一个妙处,若是让一对男女将这两
颗灵犀丹分而食之,那么无论这两人是如何地形同陌路、漠不相识,甚至原来是冤
家死对头,互相之间也能产生生死相许的感情。」
若儿大奇,不信道:「大和尚撒谎不打草稿,世间焉会有如此奇妙的丹药?当
我是小孩儿吗?」
苦别行肃穆地行了个佛礼,口中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若没有
这灵犀丹,又如何敢跟你打赌?再说了,你的生死俱在我掌握之中,我若要害你,
又何必多费手脚?小姑娘,能否与你的鹰大哥比翼双飞,俱在你一念之间,如何取
舍,还请自择。」
和鹰大哥比翼双飞……
无法拒绝的诱惑呢!
若儿犹豫半晌,终於伸出颤抖的手,将苦别行掌心中的灵犀丹取到眼前。
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若儿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狠一狠心,闭眼将灵犀
丹吞下。
苦别行笑咪咪地看着若儿的脸色慢慢红晕开来,不由笑道:「服了灵犀丹之后,
感觉如何?」
若儿朦胧着眼神,道:「没什么感觉啊!就是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嗯……还
有点热……」
苦别行点头道:「我这灵犀丹入口便化,神妙无方,等会儿你便知道它的妙处
了。你暂且歇歇,我去去便回。」说着,起身便走。
若儿奇道:「你……你去哪里?」
苦别行转过头冲若儿神秘一笑,迳自走了。
若儿待要起身阻拦,却猛然醒起自己身体半裸,忙又缩回被中。
静静地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免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怎的,自服了灵犀丹后,
满脑子都是鹰刀的身影,心中不由爱怜横溢。
「鹰大哥……鹰大哥……我好想你啊!你现下在干什么呢?可想我不想?」
若儿口中呢喃着,只觉身子越来越热,脸颊也滚烫起来,喉间乾渴异常,只想
喝一口凉凉的冰水方才痛快。
天真的若儿哪里会知道,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灵犀丹」。
正所谓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和尚不骗人,个个俱成神!苦别行给若儿喂
食的实是极其霸道的催情药物「阴阳和合散」。
刹那间,若儿情欲如潮,一颗心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倍感煎熬。
因为内力受到禁制之故,苦别行将若儿抱入内间之后的所作所为,鹰刀根本无
法听见。不过,之前苦别行用气剑撕裂若儿衣裳的声音却声声入耳,令他焦急异常。
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论年纪,这「魔宗」苦别行少说也该有五、六十岁了,
竟还有兴致採花?真他妈的不要脸!若是若儿被这贼秃玷污,我……我定要将他碎
屍万段!
想是这般想,可内心却清楚地知道,即便是三个自己加起来,也未必是苦别行
的对手。
一直以来,鹰刀都是依靠自己的小聪明闯过一道又一道难关,在武道的追求上
并不如何用功,甚至有些敷衍了事。这多少与他自恃聪明且性格懒散有关。
现在想来,着实有些后悔。自己身负天魔教无上内家神功天魔气,却从来不知
好好修习以增强自身实力,这便如一个拥有无数钱财的孩童却不知如何花钱一般,
实属浪费。
如果自己平日里能多用功一些,今夜也不至於一招便受制於人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后可要记取今夜的教训了!
鹰刀正在胡思乱想时,突觉身子一轻,又被人提了起来,却原来是那贼秃回来
了。
苦别行将鹰刀提至楼下空旷之地,伸手解开他的穴道。
「他妈的死秃驴!你究竟将若儿怎样了?」穴道方解,鹰刀不待看清对方长相,
便祭起全身功力一拳轰去!
「嘿嘿,妙极!原来你是凌空行那小子的传人……嗯?不对不对,天魔功是天
魔教的不传之谜,你并非魔教中人,又如何学来的?」苦别行轻描淡写地一拂,将
鹰刀震退。
连退了三大步后,藉着淡淡的月光,鹰刀终於看清了苦别行的长相。
却见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僧袍,身形修长飘逸,面容宛如女子一般俊秀,薄唇
凤眼,如果不是顶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实在算得上是百年难遇的美男子了。
他便是昔年江湖上人人谈虎色变的「魔宗」苦别行?这个……和想像中那个鬍
鬚花白、猥琐下流的老和尚形象根本配合不起来。
纯以外貌论,这贼秃只怕与李龙阳有一拼。而且,他真的有六十岁吗?若不是
眼角那几道鱼尾纹,简直怀疑他比自己还年轻。
妈妈的,这要採多少「花」才能使他的肌肤保养得这般好啊?败类!败类中的
超级大败类!
只可惜自己没有除魔的手段,否则为天下女子剷除了这採花大淫贼,也算是一
件积德行善的美事。
鹰刀却不知道,苦别行保养容貌之道与採不採「花」全无半点干系,实是其独
创的「无为心法」神妙无方,有驻容养颜返老还童的奇异功效。
鹰刀一时错愕於苦别行的秀美容貌,手下却没有迟疑,双拳如暴风骤雨般地轰
去,口中叫道:「你这贼秃,若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凭你?」苦别行唇间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便是凌空行亲来此地,也不敢
对我这般口吐狂言,更何况你这个将好好的天魔功练得乱七八糟的混小子?」
说话间,他的身形突然加快,前趋后避,轻松便避过了鹰刀的攻击。与此同时,
右手食指一弹,一道无形气剑电射而出,直刺鹰刀右肘曲池穴。
这一剑来无影去无踪,等到鹰刀体内天魔气有所感应,已然来不及了。鹰刀只
觉右手一麻,整条右臂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再也无法动弹。
好厉害!果然不是这死贼秃的对手。
鹰刀心中颇为沮丧,但其性格向来倔强,是个不肯轻易服输之人。
他一咬牙,半蹲下去,左手从怀中掏出珍藏着的「破星之焰」,自下而上一匕
向苦别行的面门划去。
「素来听说浪子鹰刀是如今江湖中最机变狡猾之人,今日一见才知江湖传闻多
有不实之处。原来你也不过是个不知死活、徒逞匹夫之勇的混小子而已。」苦别行
嘿嘿冷笑,右手僧袍一拂,右拳突地自袍袖中伸出,一拳轰上破星之焰的刃尖。
这一拳以硬碰硬,毫无花巧。鹰刀顿觉左手一滞,非但刺去的匕首被拳劲撞了
回来,整个身体更是被震得倒飞出去,左手酸麻难当,险些连手中的匕首都无法握
住。
被苦别行拳劲震飞的鹰刀落地之后,连吸几口气,方才回过劲来。
他满以为受此一拳非要受重伤不可,谁知运气一周天,并无任何异常,心中已
知是苦别行手下留情之故。
这死贼秃为何要手下留情?莫非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鹰刀先前与苦别行动手,只是因担心若儿情急鲁莽而已,此刻被苦别行教训了
几句,反而清醒过来。
这死贼秃的武功高深莫测,再缠斗下去也是枉然。既然不能力敌,便只有智取
了。
他脑筋转地极快,立时将破星之焰往脖间一横,装作一副悲愤莫名的模样,大
声叹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再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既如此,不如自绝於此,也
免得再遭你的羞辱。只是在我死前,有一个不情之请,楼内的那位若儿姑娘是我的
红颜知己,希望阁下能将她此时情况告知於我,那么我死也瞑目了。」
苦别行凤目电闪,露出一丝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她现在很好,并没有
怎样。」
鹰刀大喜,道:「这么说,你没有对她……对她……那个?」
苦别行秀眉微皱,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想必你也听到我要收她为徒,我又
怎么会伤害她?」
鹰刀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没有对她……那个?」
苦别行淡淡道:「你值得我撒谎吗?」
鹰刀顿时长吁一口气,放下心中大石,笑道:「呵呵,当然不值得了。前辈是
世外高人,又岂能骗我这个无名小卒?」
彷彿没有听见鹰刀的马屁,苦别行的脸庞依然木无表情,口中却道:「好了,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的心愿已了,可以自杀了。快动手吧!」
鹰刀大为尴尬。他之前倾情表演的目的只是为了想知道若儿目前的情况,纯属
作秀而已,并无自杀之意,岂料苦别行竟然会不依不饶?
这下可糟了,满以为苦别行先前对自己手下留情,必然有什么利用之处,自己
如果要自杀,苦别行绝不会坐视不理。可实际的情况却与自己所料截然相反,弄得
如今势成骑虎,上下不得。
鹰刀嘿嘿乾笑几声,将匕首自脖间放下,塞入怀中,道:「前辈莫非是开玩笑
吗?既然前辈没有伤害我的朋友,那我们之间便是一场误会。咳咳……小子先前无
状,没有问清楚便鲁莽动手,不敬之处还请前辈多多原谅则个。」
苦别行的面容清冷依旧,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耐性有限,你再不自己动手,
我可要动手代劳了。」
饶是鹰刀口舌灵便狡计多端,碰上这么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也是毫无办法。
一时间,不由呆呆地站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是不是不想死?」看着鹰刀手足无措的模样,苦别行突然道。
鹰刀连忙道:「当然不想死了。我活得好好的,干什么要死?」
苦别行从怀中取出阴阳和合散扔了过去,冷冷道:「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将这
颗药丸服下。」
鹰刀接过药丸,看了看,道:「什么东西?」
苦别行道:「是剧毒无比的穿肠毒药,你敢不敢服?」
鹰刀想了想,情知无论这颗药丸是什么东西,自己也是非吃不可,便将药丸往
嘴里一抛,吞下。
他口中却笑道:「前辈若要杀我,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又何必用毒药
这么麻烦?所以,这颗药丸定然不是毒药。」
看着鹰刀将药丸服下,苦别行方才微笑起来,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我这
药丸的确不是毒药,吃了它非但没有坏处,反而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江湖中经常会听人说起一些奇遇,说某某人遇见了某某世外高人,获赠某某灵
丹妙药,服食之后便突然功力大增……
这死贼秃虽是绝代大魔头,但勉强说他是高人也不为过,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撞
上大运,被其看顺了眼,获赠能提升功力的仙丹呢?
嘿嘿,运气来了,想挡都挡不住啊!
鹰刀美滋滋地想着,口中却问道:「这药丸有什么好处?」
苦别行诡异一笑,道:「届时便知。你跟我来吧!」说着,右手食指一点,气
剑激射过来,解开鹰刀右肘被封的曲池穴。
鹰刀甩了甩右手臂,呵呵一笑,口中问着:「我们要去哪里?」脚下却早已屁
颠屁颠地跟在苦别行后头走了。
苦别行领着鹰刀登上小楼,进了若儿的房间。
鹰刀环目四顾,见到地上花花绿绿尽是被苦别行以气剑割破的若儿的衣裳,心
中不免有些担心,口中却问道:「到这里来干什么?」
苦别行笑道:「你不是担心那位小姑娘吗?她此刻正在里间卧室,你进去看看
吧!」
鹰刀一想,也对。虽然这死贼秃口口声声说没有对若儿怎样,可瞧着这房内满
地都是若儿的碎衣裳,不去瞧个仔细,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顾不得男女之嫌,鹰刀略一迟疑,还是掀开门帘进了里间。
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鹰刀暗觉有异,疾走几步来到床前,却见若儿
躺卧在被中,双眼紧闭,秀眉微蹙,鼻息沉重,面颊上的红晕如桃花一般嫣红无比。
尤为令人担心的是,若儿还不时紧抱着被子辗转反侧,并偶尔发出几声呻吟,
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楚。
鹰刀心痛不已。他坐在床头,伸手探了探若儿的额头,发觉触手微烫。
莫非是受了风寒?
鹰刀轻轻推了推若儿,口中柔声唤道:「若儿……若儿……」
若儿睁开双眼,瞧见鹰刀正在眼前,心中不由又惊又喜,道:「鹰大哥,真的
是你?我……我不是做梦吧?」
鹰刀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做梦。你是不是病了?难受不难受?」
若儿癡癡望着鹰刀,口中答道:「我没有生病,也不难受。只是觉得好热……
真的好热,胸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一样。鹰大哥,我真的不是做梦?」
鹰刀再度伸手探了探若儿的额头,担忧道:「你的额头烫的很,别是受了风寒
了。不行,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才妥当。」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鹰大哥,我没有病,不要看大夫。你别走!」若儿惊叫一声,猛地掀开被子
跳了起来,紧紧抱住鹰刀,将脸蛋贴在鹰刀的后背上,低声哀求着:「求求你,不
要走……」
鹰刀轻轻拉开若儿紧抱着自己腰间的小手,边转回身子边温柔道:「傻丫头,
生病了便要瞧大夫,有什么好避忌的……」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已被若儿俯前吻住。
唇齿间一股令人迷醉的温润传来,直透心扉。
受此一激,鹰刀突觉腹下骤然升起一阵强烈无比的欲望,宛如冬日草原上的枯
草被一颗火星点燃,刹那间便成燎原之势。
原来,与身无武功的若儿有所不同,鹰刀服下阴阳和合散之后,其药性一直被
其内力压制在体内,未曾发作。
可一经触及女体,阴阳和合散威猛霸道的药力便被激发了出来,再也无法控制。
「糟了!那死贼秃骗我吃的是春药……」
这是鹰刀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其时,他的一双大手正毫无顾忌地贪婪蹂躏着
若儿那一对丰满润滑,坚挺怒放的玉乳。
第三章 暖玉生香
一切都恍如在梦中一样,如果不是仍然与若儿赤裸地交颈而眠,鹰刀一定会以
为适才只不过做了一场荒唐之极的春梦。
那贼秃至少有一点没有骗自己,吃了那药丸之后,果然有「意想不到」的好
处……
鹰刀仰头望着头顶那薄若蝉翼的流丽春帐,呆呆地出了好半天的神,脑中竟一
片空白,不知是悲是喜。
不觉间,手肘突然碰上一团柔软之物,却是若儿丰韵滑腻的酥胸。
「嘤咛」一声,若儿恍似不堪刺激地发出一道轻喘。
原来她早便醒了,只是体内春意犹在,四肢依旧酸软无力,兼且初经人道的她
不堪鹰刀的狂暴,下体私密处尚有微痛,羞涩之下,教她如何敢与鹰刀直面相对?
只得装睡罢了。
鹰刀侧过头去,看着若儿微微颤抖的眉睫、酡红的脸庞,倒似乎第一次发觉若
儿也有如此柔媚的一面。
「醒了?」鹰刀微笑道。
他为人洒脱随意,若在平日,他视若儿为亲妹,当然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可
机缘巧合之下,这等局面既成事实,却也并不会有什么歉疚。
既来之,则安之,无谓的追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若儿不敢抬头看他,口中如蚊呐般低声「嗯」了一下,便害羞地将身子蜷缩在
鹰刀的怀中。
抱着若儿火热的躯体,鹰刀不由一阵口乾舌躁,某处又有了反应,变得坚挺起
来。但总算明白若儿是个初经人道的雏儿,实在难以承受自己再次征伐。於是,暗
吸一口气,硬生生将欲望强压下去。
想是这般想,心中不免颇有遗憾。方才吃了春药,浑浑噩噩的,便如猪八戒吞
吃人参果,丝毫没有尝到两人首次鱼水交欢时那极乐趣味,真乃大憾事。好在以后
二人还有机会,倒也不必急於一时。
鹰刀突地想起一事,便问道:「若儿,你怎会认识那贼秃的?」
若儿天真无邪,哪里知道江湖中人惯以「秃驴」二字贬称和尚,不由奇道:
「贼秃?是什么东西?」
鹰刀呵呵一笑,道:「苦别行啊!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若儿靦腆一笑,道:「原来你是说大和尚。那时你还在岳阳,楚伯伯说你一个
人独抗许多的武林帮派,怕你有什么危险,要去救你出来。我心中担心,硬要楚伯
伯带我一同去找你,楚伯伯磨不过我便答应了……」
若儿娓娓而谈,将当日情形细细说来。鹰刀听了,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惭愧。
原来,楚天舒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自己真是无能,竟中了蒙綵衣的奸计,
辜负了他对自己的期望。
「……后来,大和尚,还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女孩子和楚伯伯在城门口打了一架,
大和尚和那个女孩子打输了,就走了……」若儿继续道。
鹰刀听得心驰神往,恨不得自己便在当场。两大绝顶高手在岳阳城门的一战必
然惊天动地精彩万分,倘若有幸旁观,对自己的武道修行当大有裨益。
只可笑如此经典一战,从不通武功的若儿口中描述出来竟不过是「打了一架」,
不由让人啼笑皆非。
鹰刀笑道:「如此说来,苦别行那日便看中你了。若儿,我倒眼拙,竟不知你
是天生的习武胚子。」
若儿鼻子微微一皱,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娇笑道:「是啊!你不稀罕我,自有
人稀罕。你呀!有眼不识金镶玉。」
鹰刀嘻嘻一笑,搂住若儿呵痒,口中却道:「小妮子,几日不见都学会贫嘴了,
看我不收拾你……」
若儿不禁咯咯娇笑着极力躲避。
两人在被中扭作一团,过不多久,若儿便觉浑身酸软,无力招架,禁不住哀求
道:「哥哥……我的好哥哥,饶了若儿吧……」
两人俱是赤裸着身体,若儿这般扭动,身体之间多有接触,鹰刀本已是苦苦忍
耐,如何经得起如此逗引?当下欲念狂炽,胯下坚硬似铁,直如利箭上弦,有不得
不发之势。
可顾念到若儿体质,又偏生不敢妄动,唯有手中加劲,悄悄在若儿胸乳腹背之
间加意揉捏几把,聊以止渴而已。
乳尖丰臀等极度敏感之处被鹰刀的大手肆意抚弄,若儿大有难以抵受之感。然
而,她病体初癒,体质未复,又在片刻之前刚刚承受雨露,桃红初染,犹有余痛,
是以尽管春意如潮,整个人直如在云端行走一般舒畅快意,却也不得不违心推拒。
「不……不要……好哥哥,若儿……若儿受不住了……」
若儿越是推拒,鹰刀越感兴奋。那柔腻颤抖的求饶声钻入耳中,反似乎是一声
声邀请一般,令人热情高涨。
「若儿……」
鹰刀轻唤一声,到底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捧住若儿滚烫的面颊深深吻将过去,
大手也慢慢自上而下一路揉捏下去。
若儿初历此道,哪里抵得过鹰刀这花丛老手的调情手段?不过几下花样百出的
挑弄,腹下乳尖便觉麻痒难当,恨不得整个人都融化在鹰刀手底才好。
忍受不住重重叠叠而来的快感,若儿鼻间不由发出一阵阵模糊的呻吟,手指紧
紧抓住鹰刀的后背,只觉自己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连视线也模糊起来,可每一寸
肌肤上传来的那种要人命的快感却时时刻刻地刺激着整个神经,让人癫狂欲死。
湿了……已经很湿了呢……
精神渐趋恍惚的若儿在欲海中上下沉浮,双手早已由推变抱,身躯更是在鹰刀
手指的拨弄下起伏荡漾,时而柔软如绵,时而僵直如弓。
受若儿感染,鹰刀倍加激动起来。妙指如花,放出风流手段,加快了抚弄的动
作。
在鹰刀卖力挑逗之下,若儿突觉腹下急速涌起一道暖流,呈放射状向躯体四处
激射出去。
「好哥哥……真好……嗯嗯……啊……」她不由轻叫一声,情不自禁地一口咬
住鹰刀肩头,在鹰刀的肩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齿印。
就在若儿徘徊在极乐颠峰之时,她感觉到一道坚硬的力量正温柔地慢慢刺入自
己体内……
好哥哥!来吧……让我们一同登上快乐之颠吧……
香汗淋漓的若儿深情望向鹰刀越俯越低的面孔,挺起湿润柔软的腰臀,奋力迎
合着鹰刀每一次强力冲刺。
长夜已尽。晨曦刺穿窗棂,淡淡地铺洒在房内。
鹰刀甫一睁开双眼,却见若儿早已穿戴停当,正在卧榻之旁双手托着下巴一眼
不眨地注视着自己,眼神温柔而甜蜜。
「这么快便穿好衣服了?」鹰刀坐起身子,微微笑道。
若儿盯了一眼鹰刀赤裸的上身,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不由转过身子小声道:
「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大冬天的,莫要冻坏了身子。」
鹰刀嘻嘻一笑,道:「这话说的奇怪。昨夜我们两人都光着身子一晚上了,也
没见谁冻坏了。」
这轻薄调笑之语顿时将若儿羞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她红着脸蛋啐了鹰
刀一口,羞道:「你个坏蛋,一大清早便说这些……好不知羞!我……我不理你
了。」说着,便要起身逃跑。
鹰刀哈哈一笑,伸手一把抓住若儿,抱在怀中狠狠地亲了几口,口中却道:
「男欢女爱,平常得紧,有什么羞不羞的?好若儿,你再将衣裳脱了陪我一陪吧!」
若儿吃了一惊,连忙推开鹰刀跳下床来,娇嗔道:「你休想!昨夜你那般欺负
我,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住……我到现在还疼呢!难道定要弄死人家,你才开心?」
口中似乎在责怪,唇角眉尖却满含着盎然春意,欢心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鹰刀又是哈哈一笑,就那么赤条条地跳下床,取过衣裳慢条斯理地穿戴起来。
若儿本有心过来帮忙,可一转眼瞄见鹰刀那精光溜溜的下身如一柱香一般兀自
威风凛凛地耸立着,不免又羞又怕,忙不迭地将身子背了过去不看,小手儿遮住嘴
巴窃笑不已。
鹰刀这贱人下流惯了,浑不在意这些,旁若无人地穿戴妥当之后,自若儿身后
将她搂住,又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道:「奇怪,那贼秃去哪里了?这世上什么人都
有,就是没有免费拉皮条的,我就不信那贼秃会有这般好心。」
若儿软软的依偎在鹰刀怀中,口中却嗔道:「什么拉皮条?干嘛说的这么难
听……」
鹰刀呵呵一笑,在她耳边吹了口气,道:「那贼秃定然居心不良,我们不可大
意。想当年,『魔宗』苦别行是何等人物?翻手是云,覆手为雨,杀人如同儿戏……
这样的人会毫无目的地来撮合我们二人的好事?打死我都不信。」
若儿略一犹豫,还是将与苦别行打赌、收徒之事说了出来。
鹰刀听了觉得很是好笑,哪有用这种事情打赌的?
「鹰大哥,我很担心。我打赌输给了大和尚,便要给他做徒弟了,可这样一来,
我便没法子陪在你身边……我……我舍不得你。还有,万一他硬逼着我出家当尼姑,
那该怎么办才好?」若儿忧心忡忡道。
鹰刀摇头笑道:「傻丫头,出家这种事不是剃光了脑袋便成的,如何可以强逼?
倒是他要收你为徒这件事有些棘手,一来毕竟你打赌输了,二来他武功高强,你我
二人根本无力反抗……唉!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事,我真正担心的却是别的……」
若儿奇道:「你还担心什么?」
鹰刀浓眉微皱,若有所思道:「他要收你为徒大可用别的手段,又何必非要扯
上我不可?难道他不嫌麻烦吗?这件事终归有点不妥……」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江湖传言,凡世外高人多多少少都会做一些怪异之事,或
许苦别行也有类似的变态嗜好也说不定。
鹰刀摇了摇头,搂了若儿便向外间走去,口中道:「不管那贼秃想干什么,我
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若儿顺从地点了点头,紧随着鹰刀而去。
二人甫一掀开门帘,一道温柔的嗓音陡然传入耳中:「新娘抱上床,媒婆丢过
墙。两位是想不告而别吗?这样的行为,还真是让人非常伤心呢……」
鹰刀与若儿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却见苦别行正盘膝坐於大门口微笑地注视着
自己。
「你……从昨夜起,一直坐在门口?」鹰刀惊道。
苦别行点头微笑道:「佛家入定时,泰山崩於前而不闻,所以请两位放心,一
些不该听见的声音我决计不会去听。」
此言一出,若儿不由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方好。
昨夜与鹰刀喜渡春宵,於浓情奔放之刻难免会发出一些靡靡之音,若果真落在
这大和尚的耳中,岂不羞煞人也?
鹰刀素来皮厚,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担心的倒是该如何摆脱苦别行的问题。苦
别行武功盖世,硬闯显然是不可行的。
「大师,你决意要收若儿为徒?」鹰刀开门见山道。
苦别行不理鹰刀,反而望向若儿,那种眼神便像是财迷看见了金元宝,色中恶
鬼见到了绝代佳人一般,炽烈无比。
在苦别行的眼光之下,若儿不禁有些畏缩,但一想到若不表明立场,说不定便
要被迫离开鹰刀……
刹那间,若儿勇气陡壮,大声道:「大……大和尚,我不想做你的徒弟,我……
我不愿跟鹰大哥分开!我与鹰大哥分别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重聚,你……求求你,
就放过我吧!」
苦别行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若儿姑娘,你可曾记得昨夜跟我打了什么赌?」
若儿不由大为沮丧,道:「记……记得。」
苦别行道:「那么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若儿望了一眼鹰刀,无可奈何道:「是你赢了。可是……」
苦别行打断道:「既然我赢了,你便要拜我为师。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愿意,
我也不会厚颜勉强。我说过了,师徒相处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需要你情我愿方
好……」
鹰刀忙道:「如此说来,请大师走好,若儿她无论如何是不愿拜师的。」
苦别行瞥了鹰刀一眼,依旧没有理他,口中却柔声对若儿道:「你当真不愿拜
我为师吗?」
若儿望着鹰刀,万般情意俱在眼底,答道:「不愿!学不学武功对我来说毫无
紧要,只要能在鹰大哥身边,即便是做个洗衣烧饭的小丫头,我也是开心的紧。大
和尚,我很谢谢你看得起我,也谢谢你为我做的事……可若是要我离开鹰大哥,我
是断然不愿的!」
苦别行默然半晌,道:「你知道我为何会来襄阳吗?」
若儿摇了摇头,心中却在奇怪苦别行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来。
苦别行淡然笑道:「我到襄阳乃是受人之託杀两个人。一个名叫杨四,另一个
是……」他将眼光投射在鹰刀身上,脸上突然变得毫无表情,彷彿鹰刀是一件没有
生命的死物一般,口中接着道:「鹰刀!浪子鹰刀!」
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鹰刀只觉后背一片冰凉。立时凝神聚气,将天魔功催运
至极限,右手伸入怀中握紧破星之焰,随时防备苦别行暴起行凶。
经过昨夜的交手,鹰刀深知自己在苦别行手底只怕走不了三招。然性命攸关,
纵使明知不敌,也不能束手待毙。
若儿大吃一惊,连忙张开手臂闪身挡在鹰刀面前:「你要杀鹰大哥?不!你不
能杀他……好,只要你不杀鹰大哥,我就拜你为师!」
「迟了……」苦别行深深望着若儿,似是不胜怜悯:「本来,你若是答应拜我
为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过鹰刀也未尝不可。可是现在,倒像是我要用鹰刀来
胁迫你一般……我苦别行何许人也,岂能做出胁迫之事?」
苦别行最后一个「事」字刚刚出口,便化作一道轻烟一掌向鹰刀头顶劈去,去
势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尽管鹰刀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苦别行,怎奈苦别行来的太快,他只觉眼前
一花,苦别行的掌印已挟带着一股强劲无匹的真力劈至自己的面前。
根本来不及细想,鹰刀本能地向后疾退,右手却握紧破星之焰,反手撩向苦别
行劈来的手掌。
鹰刀看得真切,知道若苦别行不闪避,他的掌印在击中自己之前必会先与破星
之焰相交。他也不奢望能伤了苦别行,只须阻上一阻,便可以逃出苦别行的掌力范
围了。
鹰刀手中这柄破星之焰是楚灵当日赠与的定情之物,锋利无匹削铁如泥,苦别
行功力虽然高绝,毕竟仍是血肉之躯,怎能与破星之焰争锋?所以,苦别行若要保
有自己的手掌,非退避不可。
却见苦别行冷笑一声,如影随形地紧跟鹰刀,根本无视於破星之焰的阻挡,手
中掌印去势不变,继续印向鹰刀头顶。
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这死贼秃不要自己的手掌了?
鹰刀骇然欲绝,心中已有不妙之感。然而一来招式已老无法变招,二来功力与
苦别行相差太远,避无可避,只得一发狠,咬紧牙关加速向苦别行的手掌刺去。
就在掌印与匕首即将接触的一刻,苦别行突然化掌为拳,巧妙地避开匕首尖刃,
继而中指突地弹出,弹中匕首的侧面。
鹰刀只觉右手一麻,整只右臂被震得毫无知觉,手中匕首再也把握不住,斜斜
飞出,插在右边的墙壁上直至没柄。
完了……
鹰刀心中一凉,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苦别行紧接而上的一掌击中头顶。
只听「扑」的一声闷响过后,鹰刀狂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缓缓
坐倒,委顿於地,再无声息。
两人这番交手,迅疾如电,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胜负已分。
「鹰大哥……」
眼见鹰刀喷血倒地,若儿骇极而呼。她顾不及斥骂苦别行,急欲上前查看鹰刀
的伤势。
只是她的两条腿竟变得软绵绵的,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好不容易才捱到鹰刀身
前。
却见躺在地上的鹰刀双眼紧闭,脸上没有半丝血色,苍白如纸,胸前衣襟上满
是鲜血,红的刺眼。
若儿颤颤巍巍地将鹰刀搂在怀中,伸手在他鼻尖一探,已无气息。
鹰大哥……就这么死了?
若儿一跤跌倒在地,只觉胸口一股绞痛直入心扉,脑中却空荡荡的,恍如在梦
中一样,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
死了?鹰大哥真的死了?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若儿双手紧紧抱住鹰刀,想哭,却哭不出来。只知呆呆地看着鹰刀的脸庞,眼
神空洞无比,整个人便如石塑一般。
过了许久,苦别行突然叹了口气,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若儿姑娘……」
他的话方说了一半,若儿突地回过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小
声道:「大和尚,你别说话,鹰大哥在睡觉,莫要吵醒了他……」
苦别行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心中却知若儿因伤心过度,心智已失去常性了。
若儿也不理苦别行,迳自转回头呆呆瞧着鹰刀。过了许久,她彷彿想起什么似
的,突然抱起鹰刀便向门外走去。
苦别行大为惊异,鹰刀身材茁壮,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若儿丝毫不通武功,
抱着鹰刀行走竟似乎毫不费劲,也不知她如何可以办到。
他一脚跨前,拦住若儿,道:「若儿姑娘,你要抱着鹰刀去哪里?」
若儿嘻嘻一笑,轻声道:「回家去。鹰大哥睡熟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
来……我跟鹰大哥出门很久了,也该回家了。」说着,绕过苦别行,继续向前走。
苦别行面色一沉,拉住若儿,道:「傻丫头,你到现在还不肯面对现实吗?你
鹰大哥已经死了!」
若儿脸上一片惶急,一边用手护住鹰刀,一边辩解道:「没死没死,你莫要胡
说,鹰大哥只是睡得太沉,一时醒不过来罢了。」
苦别行摇头道:「他死了,是被我一掌打死的。」
若儿哀求道:「不是的,鹰大哥真的没死……大和尚,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说
鹰大哥死了,他真的没有死……」
苦别行不为所动,断然道:「不!他的的确确死了。」
「死了?」若儿喃喃道。
她回头望着鹰刀,眼底心底蓦地涌出无数与鹰刀相处的片断,鹰刀的笑,鹰刀
的胡闹,鹰刀对自己的呵护,鹰刀对自己的关爱……
所有的景象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鲜活,反倒衬托出眼前鹰刀的形像是一团
虚幻。
一颗晶莹的泪水慢慢自若儿的眼中滑落,滴在鹰刀的脸上。若儿慢慢坐倒在地,
将自己的脸蛋紧贴上鹰刀的脸颊,感觉到一片沁人的凉意。
鹰大哥……真的死了?
无穷无尽的哀伤终於铺天盖地而来,湮没了她整个心灵。
「鹰大哥……」若儿柔肠百结,突觉胸中一滞,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竟那么
晕了过去。
苦别行默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唇角竟露出一丝微笑。
「癡儿,癡儿,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情乃是一柄双刃剑,它既可让你喜,
让你癡,也可让你恨,让你嫉,让你痛,让你哀……万丈红尘,有万种劫难,可最
难闯的却是这『情』劫啊!」
苦别行口中喃喃自语,手掌却贴上若儿的后背灵台穴,缓缓向她体内输入一道
真气。
第四章 借鼎炼铜
若儿悠悠醒转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摸鹰刀的屍身,可一摸之下,怀中空空如
也,哪里还有人在?
「鹰大哥……鹰大哥……你在哪里?」若儿泪流满面惊极而呼,心中既悲且痛。
她站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不但鹰刀的屍身没了踪影,便是苦别行也不见了。
心神恍惚之下,眼前突有精光闪动。定睛看时,原来是鹰刀脱手刺於墙上的破
星之焰将窗外一束阳光反射入眼中,精光熠熠。
要是自己早点答应大和尚拜他为师,鹰大哥也许就不会死了。为什么?自己当
时为什么不肯答应呢?
鹰大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望着墙上的匕首,若儿回思往事痛不欲生,满腔俱是悔恨之意。她淒然上前奋
力的将匕首拔在手中,手指悄然抚过冰寒的刃锋,睹物思人,心中越加悲痛不已。
那破星之焰乃是神兵利器,锋锐异常,若儿心神恍惚之下,手指早已被割开老
大一个口子,鲜血淋漓而下,却犹然不觉。
鹰大哥是受己所累才枉死的,自己除了以死相赎之外再无他法了。
只是,在死之前总要先找到鹰大哥的屍体方好,大家死在一处,到了阴间,自
己找他的鬼魂也就没那么难找了。
鹰大哥,你的魂灵儿慢些走,可万万不能喝了那碗孟婆汤,否则等若儿追上你
时,你就认不得我了……
若儿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门,脑中尽转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她想,只要快些找到鹰刀的屍体,再以身相殉,或许便能和鹰刀在阴世重新聚
首……一时间,悲愤之念竟不知不觉地淡了少许。
她下了楼梯,急急向楼外冲去。还未跨出门,便一头撞上一个软软的身子,那
人也没防备会有人不管不顾的冲出,两人都未收势,竟相摔倒在地上。
「啊……若儿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来人正是温婉儿的贴身丫鬟柳儿。
她一看撞倒了若儿,赶忙满脸惶恐地站起身子,一边不住道歉,一边走上前来
搀扶。
若儿初来乍到,虽曾在鹰刀引领下见过温婉儿和淡月,可对她们身边的丫鬟究
竟没什么印象,是以没有认出柳儿,只当是个普通丫鬟。
她心中挂念着鹰刀,并不在意自己有否摔伤,一把推开柳儿的手,自己站了起
来,便要继续向外走。
柳儿急忙扯住若儿道:「若儿小姐,你可曾摔伤了?让奴婢看看吧……」说着,
在若儿身上四处打量。
若儿心中甚是焦急,道:「不碍事,不碍事。我有事要出去,你莫要阻着我。」
柳儿心知若儿是鹰刀心头要紧之人,不敢阻拦,依言放开了手,口中却笑着道:
「回若儿小姐,我是大小姐身边的柳儿。因今日一早起来,便不见了姑爷的影子。
眼看着就是向老爷敬茶行礼的时间了,可大夥儿整个园子都快翻遍了,还是没有。
我想,姑爷和你久别重逢,兴许是来这边跟你叙旧,便冒昧找了来。不知若儿小姐
有否看见我家姑爷?」
「姑爷?什么姑爷?」自鹰刀死后,若儿便一直浑浑噩噩的,一时竟没反应过
来柳儿口中的姑爷正是鹰刀。
柳儿很是诧异,细细看了若儿一眼,发觉她面色苍白眼神游离,尤为可疑的是
手中竟握着一柄雪亮匕首,而且左手手上满是鲜血,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血还是别人
的。
柳儿不禁有些胆怯,悄悄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道:「鹰大爷与我家大小姐
成亲,不正是我家姑爷吗?」
「鹰大爷?鹰大爷?」若儿皱着眉头,在口中翻来覆去的念叨着,突然猛然醒
起,不禁大哭道:「死啦……他死啦……他被我害死啦!是我!是被我害死的!」
柳儿吓了一跳,急道:「什么死了?谁死了?」
「鹰大哥……鹰大哥他死啦!他被我害死啦……」若儿泣不成声,哆哆嗦嗦道。
「姑爷?你说……你杀了姑爷?」柳儿一听之下,脸上血色尽褪,也顾不得若
儿手中的匕首,抢上一步拽住若儿厉声喝道。
若儿任由柳儿拽住,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她现在的脑子混乱之极,也辨不清柳儿话中之意,道:「是我……是我害了鹰
大哥。他……他死了,再也活不转了。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和
他死在一起……」说着,一把推开柳儿,踉踉跄跄地便往门外冲去。
眼见若儿神色混乱行迹疯狂,柳儿自忖以自己一人之力未必能将她拦下,便不
敢阻拦,眼睁睁瞧着若儿消失在门外。
好在这里究竟是自己的地头,只要想法子知会府里的人四处追捕,相信若儿也
无法逃离此地。
柳儿到底还有些谨慎,知道不能仅凭若儿一人之言便确定鹰刀已死。
她犹豫片刻,疾步冲上二楼若儿的房间,细细查看之后,果然发现房内血迹斑
斑,似有打斗过的痕迹。
果然出大事了!小姐……小姐,你的命好苦,好不容易嫁了个如意郎君,谁知
刚刚成亲便……
「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柳儿一边高声呼喊,一边奔出房门,一脚踹开位於若儿房间之侧,属於随伺丫
鬟的房间。
藉助房内昏暗的光线,瞧见指派给若儿的两个丫鬟兀自直挺挺地高卧於床上。
柳儿冲上前去一把掀开被子,照着其中一人的脸上便是狠狠一个巴掌扇去,口
中喝骂道:「两个小蹄子还在挺屍呢!你们都是死人啊!隔壁房间都出了人命
啦……」
柳儿急怒之下,这一巴掌着实沉重,连自己的手掌都隐隐作痛,岂知那丫头竟
像是轻风过耳一般,丝毫不觉。
柳儿心知有异,凑上前去,见那丫头脸上真真切切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可嘴
角犹然挂着笑容,沉睡如死。再瞧另一个人,却也是同样的鼻息沉重海棠春睡,丝
毫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
柳儿哪里会知道,为免有人干扰,苦别行早已经将这两个丫头,以及整幢楼内
的杂役、守卫人等均用重手法制住昏睡穴,没有十二个时辰,根本无法醒过来的。
虽然不知这两个丫头为何会变得这样,柳儿也知不能再耽搁了,须得将此地的
异变尽早通知他人才好。
於是,她不再理会这两个丫头,恨恨地将被子甩在地上,急匆匆地向门外去了。
「来人啊!杀人了!来人……」
须臾间,整个温家后院响彻柳儿淒厉的呼喊声。
若儿如丢了魂一般在庭院中四处游荡。时值清晨,园中来往之人并不太多,瞧
见她的神色,人人侧目诧异,但知晓若儿是新姑爷的贵宾,倒也不敢多事上前询问。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瞧见不远处的一池碧水旁有七八个杂役、守卫之类的人
围聚在一处,手指前方窃窃私语。
若儿本不想理会,正欲离去时,耳边隐隐约约飘过来一些片言只语,使她改变
了主意。
「……那和尚……好奇怪……姑爷……水……」
和尚?
若儿精神一振,飞奔上前推开那些人一瞧,果然看见一个清矍欣长,气度不凡
的白衣僧背对着众人临池而立。
这人便是化成灰,若儿也能认得,不是「魔宗」苦别行又是谁?
眼泪夺眶而出,悲愤在胸中燃烧成一团无法熄灭的火。
「你这恶和尚……还我鹰大哥命来!」虽然明知不敌,若儿还是通红着双眼,
哭喊着举起手中的匕首向苦别行刺去。
她打定主意,如果刺不死那恶和尚,就死在他的手中,反正自己是不想活了。
这一刺是含恨出手,去势甚急。眼见堪堪要刺中苦别行的后背时,若儿突觉手
中一滞,匕首彷彿撞上了一层绵软的东西,尽管使尽浑身气力,却再也不能前进半
寸。
苦别行转过身子,微笑着道:「若儿姑娘,你真的这般恨我,非要置我於死地
不可?」
若儿不知苦别行使了什么「妖法」将自己的匕首阻住,但心中却丝毫不惧,兀
自握紧匕首使尽全身力气向前搠去。
她口中却恨道:「你杀了鹰大哥,我就算死了,也要为他报仇!」
苦别行摇头道:「我杀了鹰刀,你才这般恨我。如果我杀的人是你根本不认识
的,你还恨不恨我?还会不会为他报仇?」
若儿一愣,道:「自然不会。如果你杀的是别人,干我什么事?我顶多讨厌你
罢了,却也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跟你拚命。」
苦别行笑道:「这就是了。我杀了鹰刀,你便要杀我报仇;我杀了跟你不相干
的人,你便束手旁观。都是杀人,为何我得到的待遇会如此不同?」
若儿怒道:「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既然是你杀了鹰大哥,冤有头债有主,我
总是找你报仇!」
说着,她依旧用尽气力向前刺去,怎奈前方明明空空如也,手中匕首却偏偏无
法前进。
苦别行叹息一声,道:「癡儿癡儿,难道这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一夜还不能
让你明白,世间的烦恼皆由『情』字而起吗?有了『情』,便有了爱,有了恨,有
了贪,有了嗔,有了癡……这就是我杀了鹰刀,你要找我报仇;我杀了不相干的人,
你却会束手旁观的道理。因为你与鹰刀之间有『情』,与不相干的人无『情』。」
听了苦别行这一番充满禅机的话后,若儿只觉脑中彷彿闪过一丝灵光,可仔细
去想,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凝神细思间,手中匕首的力量也不知不觉地减弱了少许。
「不用着急,要悟透这层道理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连我自己也不过略知皮毛而
已。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资质,终於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到那一天时,『无为心法』
必将在你手中发扬光大,你的成就也必定会超过我,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以身兼
『道魔两极』心法而踏进武道极至殿堂的人……」苦别行眼中闪过一丝微笑,转头
瞧向天边。
在天的尽头,有旭日缓缓东升。
苦别行突然喃喃道:「楚天舒……终有一天我会叫你明白,通往武道极至殿堂
的途径除了道、魔两条路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存在……」
原来,昔日在岳阳城下,苦别行以身兼佛魔两家之长的「无为心法」与楚天舒
相斗,依旧落败。
楚天舒还向苦别行指出若想通往武道极至,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由死而生
的「道」,另一条则是由生而死的「魔」,非此则彼,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言下之意,如苦别行这等同修佛魔两道的路子,除非毅然舍弃一端,否则终生
无望一窥武道极至的奥秘。
当日苦别行即有所悟。他告别楚天舒之后,立即觅地潜修,然而闭关三月,终
因在道、魔两途的选择上无法取舍而颓然放弃。
他深知这一身武功跟随自己已有几十年,无论放弃佛门武学还是放弃魔门武学,
都会因「不舍」二字而产生负面情绪,如果一意强行为之,定然会在精神上堕入下
乘,那么非但进军武道极至的初衷永远无法实现,只怕连如今的武学修为也会大幅
减退。
难道自己真的无法一窥武道极至了吗?
苦别行不愧是魔门百年来最傑出的人物之一。他苦思十天十夜之后,终於找到
了解决的办法。
在魔门武学中有一种理论,名为「借鼎炼铜说」。鼎,铜炉也。自古有赋云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意思是天地乃一座巨大的铜
炉,四时阴阳为炉下的炭火,因缘造化在炉边鼓风,而世间万物都是炉中的铜丸,
若天地一日不塌,因果造化一日不歇,铜丸身上的苦楚势将永无消止。
而这「天地铜炉」的说法引申到武学上,则又有另一层意思。
人之身体,自为天地,故而有练功三十六周天的说法;人之体内,同聚阴阳之
气,男人阳气盛而阴气微,女人则反之,故而魔门中亦有「採阴补阳」和「採阳补
阴」等阴毒练功法门。
故而武学上的「天地铜炉」指的是,人的身体便是一座铜炉,也就是鼎,阴阳
两气则是鼎下的炭火,而炉鼎与炭火所炼制的「铜丸」却是「真力」。
只要身体不死,阴阳两气不衰,置身於「炉鼎」内的「铜丸」尽管饱受苦楚,
却可长盛不衰,越加茁壮。
而「借鼎炼铜说」,是记载於魔门上古宝籍「神道惊」上的一种理论学说。
相传,在千百年前,魔门中出了一个不世出的武学鬼才,此人惊才绝艳,於少
年之时便横扫八荒,世所难敌。只可惜他性格阴狠毒辣,兼且恃才傲物,因此得罪
了无数的人。
有一日,他的仇家趁其不备将他暗算。而为了得其所学,他的仇家并没有杀他,
而是用重手法击伤了他的丹田要穴。
自此后,他一身武功全废,日日夜夜受他的仇家欺凌逼迫。受到这样淒惨的遭
遇,若是平常人早已自尽了,也免得受那无尽苦楚,可他心志坚忍,无论他的仇家
如何侮辱於他,他就是不死。
时日久了,他的仇家认为他已是废人,渐渐地便放松了警惕。终於,他觑准一
个机会逃了出来,躲到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以野果山泉为食,苟延残喘。
若是平常人,侥倖活命之后,说不定就此做个平常人,平平安安地渡过下半辈
子也就算了,可他心高气傲,誓要报此大仇。但他丹田受损,根本已是个废人,如
何报仇?
他日思夜想,殚精竭虑,每日里除了吃和睡,都在想法子如何恢复自己的武功。
山中日月长,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在某天突然瞧见一株大树上有一只雀佔住了
鸠巢,由此触动灵机,苦思半月之后,终於被他悟出了「借鼎炼铜」恢复武功的法
子。
「借鼎炼铜」必要先有「鼎」可借。他冒险下山,在山脚的一个小村子里诱拐
了一名资质极佳的稚童上山,日日夜夜授其武功,如此过了十余年后,那名稚童武
功大成。
而后,他使了个狡计,故意在那名稚童练气时捣乱,致使其走火,真气焚身。
随后他再以秘术将那名稚童的真气引导於自己的经脉之内,藉以修复丹田。
他的丹田一旦修复,自可将那名稚童的内力源源不尽的吸入体内,直到那名稚
童油尽灯枯而死。到这一步,「借鼎炼铜」才算真正大功告成。
「鼎」灭方能功成,以牺牲他人的性命来练功,这「借鼎炼铜」实在是一门阴
毒无比的邪术。
当他「借鼎炼铜」恢复武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下山找仇人报仇。岂知到了那
仇家的地头后,他的仇人却早在三年前便因故死了,一身的血海深仇竟没了可报之
处。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山中,忧烦郁闷地过了几天,突有一日在山泉饮水时,骇然
发现自己竟已是满头白发了,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在这山中已渡过了大半辈子。
在这大半辈子的悠长岁月中,他唯一做的事便是想办法恢复武功,他唯一的夥
伴是死於他手中的那名稚童……
刹那间,那名稚童带给他的好处一点一滴地涌现在眼前,他悔恨交集之下,对
着山泉中那张苍老丑陋的脸庞又哭又笑了三天三夜,终於疯了。
以上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传说,其可信度并不高。试想,一个疯子又怎能将
「借鼎炼铜」术流传於世?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性──他在没有疯之前便将这门邪术撰写成册,而后被
后人发现。
但对他人来说,无论这个传说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魔门上古宝籍「神
道惊」确确实实收录有这门邪术,只是千百年来「神道惊」辗辗转转换了无数个主
人,却没有一个人尝试去修炼「借鼎炼铜」。
因为一来「神道惊」中所记载的「借鼎炼铜」语焉不详,词意晦涩难懂,修炼
的法子繁複无比,其过程又凶险万分,实在不太值得去冒险;二来「神道惊」号称
魔门武学荟萃集成,堪与魔门最高典籍「太魔古经」比肩,其中记载有数十门极高
深的魔功,又何必非学「借鼎炼铜」不可?
在三十多年前,苦别行在机缘巧合下获得「神道惊」,因此武功大成,跻身为
当时武林中顶尖高手之一,威慑天下。
而今,他在进军无上武道的路途上受挫,苦思无方之下,终於构想出一个建筑
在「借鼎炼铜」术上的解决方法──以己身为鼎,助若儿炼铜。
若儿的心灵纯净无瑕,乃天生的良材美质,唯一遗憾的是惹有情障,使得这块
美玉微有瑕疵。
但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只要能助若儿超脱情关,反而可使若儿的心灵更加浑
然不破。
这,就是苦别行的目的。
当然,要若儿真正超脱情关,还有极漫长的道路要走。如今,不过是在若儿心
中种下种子而已,终有一日它会发芽、成长。
若儿哪里知道苦别行对她的种种苦心?此刻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苦别
行是杀了鹰刀的仇人,如果不能杀了苦别行为鹰刀报仇,那自己就去死!
「我才不管你说些什么……如果杀不了你,我就去死!反正……反正鹰大哥已
活不转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若儿略一失神后,报仇之念复炽,咬牙
切齿道。手中匕首重新急速向苦别行的胸膛刺去。
「阿弥陀佛……」苦别行双手合十,微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便让我成全你
吧!」
他劲力一收,若儿便觉前方阻碍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手中匕首骤然加速,直
直刺入苦别行的胸膛。破星之焰是何等利器,只听「嗤」的一声细响,匕首已没入
苦别行体内。
「你……你怎么不躲?」若儿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放开手中匕首,瞪着苦别
行道。原本绝无可能的事突然实现了,若儿的心中非但不感丝毫快乐,反而隐隐有
一种说不出的空虚难受。
苦别行丝毫不去理会胸前匕首,微笑着缓缓坐倒,道:「你此刻的心中充满着
复仇之念,如果不让你将这股怨气发泄出来,郁结於胸,难免会影响到你心灵的纯
净……你现在不会懂,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鹰……鹰大哥!你……你没死?」若儿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眼睛只
是直直地瞧着他的身后。
苦别行坐倒之后,他身后的景物便一览无余了。却见一个身着大红新郎袍的青
年男子正低眉垂目盘膝坐於池水之畔,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从侧面看去,分明就是已「死」了多时的鹰刀。
「鹰大哥……你……你真的没死?」若儿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
想,不由哭笑着向鹰刀跑去。
「危险!不要碰他……」苦别行大声阻止道。
怎奈若儿跑得太急,他自己又在点穴止血运功疗伤,一时间竟不及出手阻拦。
却见若儿的手指刚刚搭上鹰刀的肩膀,便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奔涌而来,若儿还
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卡嚓」一声,右手传来一股彻骨剧痛,人被高高抛起,继而
重重跌落在地。
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腰股脊背便像是要断了一般,右手腕关节处更是被震得
错了位。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鹰大哥果然没有死!他没有死!
若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紧紧盯着鹰刀,再也舍不得离开半寸。身上虽
然疼痛,可脸上却满是笑容,欢喜无限。
苦别行飘然过来,伸手将若儿的手腕一扯一推,接好腕骨,口中却道:「鹰刀
那小子正在苦思武学上的难题,内力自动护住全身,随机而动,一有风吹草动便会
反击,你如此贸然上去,岂非自己找死?」
「嗯?你在说什么?」若儿心里眼里俱是鹰刀,苦别行说了些什么话,她半句
也没听进耳中。
苦别行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口说了声:「我说你鹰大哥在练功,你莫要惊动
他。」
说着,他缓缓在若儿身旁坐下,继续运气疗伤。方纔若儿这一刀直没体内,已
经伤及肺腑,若不好好处理,难免会留下后患。
「恶……大和尚,鹰大哥他在干什么?怎么这许久了还是一个人傻傻地坐着?
莫非是你对他做了什么……」若儿关心道。
她本来说的是「恶和尚」,可刚刚说出口,想到鹰刀并不曾被他杀死,便马上
改回「大和尚」。只是她改口改得有些不及时,旁人听来却像是「恶大和尚」了。
苦别行一听,不由啼笑皆非,情知这傻丫头对自己的话果然连半个字都没有听
进去。他脾气再好,此时也懒得解释了,不禁在鼻中「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大和尚,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啊?」若儿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来,恰巧
看见自己亲手刺在苦别行胸前的那柄匕首:「哎哟!大和尚,我没弄清楚便刺了你
一刀,真是对不住!我……我帮你把匕首拔掉……」
说着,带着一脸的歉意,欺上前来毛手毛脚地便要动手。
苦别行吓了一跳。点穴止血只能止住外伤流血,而若儿这一刺创口极深,已伤
及肺腑。他疗伤未毕,若贸然将匕首拔去,只怕立时便会引起内出血,届时神仙也
难救了。
他连忙挥手道:「不用不用,这个我自己会处理。」
若儿的心肠甚好,早已忘记苦别行曾带给她的苦难,反觉自己鲁莽刺了苦别行
一刀,大大不该。她蹲在苦别行身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地拔
的,不会弄痛你的……」
苦别行苦笑不得,道:「不是我不肯让你拔,实在是现在还不能拔。这匕首的
尖刃已刺入我的肺部,你一拔,血液立时会倒灌入肺中,到那时我非要窒息而死不
可。你……总不会真的想我死吧?」
若儿连忙摇手,道:「不会不会。先前是我误会你了。大和尚,既然你没有杀
鹰大哥,为什么不早对我说明?这样,我也就不会刺伤你了……」
苦别行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是心甘情愿让你刺一刀的,你不用内疚。」
心甘情愿?这大和尚……好奇怪啊!
「大和尚……鹰大哥在想些什么?这般入神。」若儿将目光转回到鹰刀身上,
温柔似水。
苦别行随手在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道:「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在何种情况下,
一颗石子可以在水面上浮起来。他若能想出答案,那么他的武功就将向前跨出一大
步了。」
若儿嘻嘻一笑,道:「很简单啊!将石子放在一段木头上就可以了。」
苦别行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光光一颗石子,不可以藉助任何物
体来承载它。」
若儿皱了皱眉头,道:「这怎么可能?除非石头是假的。」
苦别行笑道:「是货真价实的石头。」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呢!石头真的可以在水面上浮起来?」若儿一边喃喃
自语,一边却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向池塘中抛去。
第五章 激水之疾
飞射出去的石子在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刹那,并未下沉,而是打了个水漂荡了起
来,继续向前飞掠,下落至水面时,又打了个水漂……
就这样一直向前,直到力尽方才直沉入水,在它的身后却留下了一长串的涟漪。
「我明白了……哈哈……我终於明白了!是旋转和速度!旋转和速度!」不经
意间见到这一幕场景的鹰刀突然欣然起立,在河畔边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起来。
怎样才能让石子「浮」在水面上?正是旋转和速度!在石子上加上一股旋转的
力量,再快速击出,便可以让石子在水面上打起水漂,那样,石子便不会立刻沉入
水中了。
苦思了近一个时辰的难题,它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可如果不是有人往水中掷
了这一粒石子,触动自己的灵机,只怕自己还是想不到这个答案吧!
苦别行见鹰刀终於想到答案,唇角一丝微笑一闪而没,口中却冷冷道:「如此
简单一个问题,你居然想了这么久。你的资质……嘿嘿,实在不怎么样啊!」
鹰刀嘻嘻一笑,道:「臭和尚教训的是,不过好在我终於想出答案了。」
若儿甚是奇怪,一直以来鹰刀都是以「贼秃」二字赠送苦别行,此刻居然会用
一种似乎很熟络的口气称之为「臭和尚」,是不是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
道的事呢?
对於鹰刀不逊的称谓,苦别行竟也并不觉得刺耳,他神色峻然道:「『孙子兵
法』有云: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势也。这个『势』字就是决定石子可以浮在水
面上的诀窍。我不知道你的天魔功是怎么来的,但是瞧见你将一个好好的天魔功练
得不知所谓,着实惹人生气……」
鹰刀知道苦别行正在指点自己的武功,心中极为兴奋,哪里还在乎苦别行言语
中的讽刺?苦别行说一句,他便「是」一声,没有丝毫的怨言和不满。
苦别行继续道:「天下魔门脉出同源,你既然学了天魔功,便同是我魔门子弟,
我就是指点你几句,也不为过。鹰刀,你过来。」
鹰刀依言向前,先恭敬地给苦别行行了个礼后,才盘膝坐在他的身旁。
在嘴巴上,鹰刀似乎不太尊重苦别行,可到了这关键时刻,倒也颇知深浅,对
苦别行谨执后辈之礼。
苦别行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小子,你用的是刀,那么你会何种刀法?」
鹰刀脸一红,老实答道:「我出身於江南无双府,只练了一套天罗刀法。」
苦别行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不对。无双府的天罗刀法是套狗屁不通的纯防
禦型刀法,与你的性子大大不符。如果你只会用这套刀法,当日在岳阳府你根本逃
不过卓夫人等人的围攻。」
鹰刀道:「臭和尚聪明的很啊!我在巴蜀时也曾遇见狂刀战雨战前辈,有幸蒙
他指点了一些用刀的诀窍。」
苦别行笑道:「战雨吗?他的刀法原是不错的,只是教起人来,恐怕有点狗屁
不通。」
鹰刀奇道:「为什么?」
苦别行道:「战雨这小子号称中原武林第一刀法大家,可他几个好兄弟的武功
却始终徘徊在一、二流之间,十多年过去,不见多大进益。这岂非说明战雨教人武
功的本领狗屁不通?」
鹰刀大为不服,不禁辩道:「这倒不一定是战雨前辈不会教人,可能与被教之
人的领悟力也大有关系。」
苦别行「哼」了一声,斥道:「放屁!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教法,笨人有笨人的
教法,真正会循循善诱者,便应该知晓『因材施教』这个道理。」
鹰刀唯唯诺诺,却未必心服。毕竟,战雨一直来都是他的偶像,又是战雨第一
个教晓了他用刀的诀窍。在他的心中,早已将战雨当作师父一般尊敬着。
苦别行瞧出鹰刀的不满,笑道:「战雨如何教你用刀?」
鹰刀答道:「战前辈说,用刀之道在於『自然』二字。一刀使出,便该忘记所
有,包括胜负之念、生死之念,所有的精、气、神都要凝聚在刀尖……」
鹰刀还未说完,苦别行已挥手打断道:「你给我打住。早就知道战雨这小子狗
屁不通了,果然如此。我且问你,什么叫『自然』?」
鹰刀一怔,想了半天,小心翼翼道:「我想,战前辈说的『自然』二字,意思
是指每用一刀都要将刀势发挥至颠峰状态,然后顺势而为,那么自然会无坚不摧
了。」
苦别行哈哈大笑几声,道:「好,好,好!一个教的好,一个学的好……」
鹰刀愕然,随即醒悟苦别行口中虽然叫「好」,其实却是反讽之语。
苦别行笑了一阵,道:「小子,你先在地上捡根树枝,用战雨教你的『自然』
心法来劈我几刀试试。」
鹰刀略一犹豫,还是依言捡了根枯枝握在手中。
「那……臭和尚小心了,我来了!」说着,凝神运气,将天魔气骤然催发至极
限,贯注於枯枝的尖端。
他踏前一步,枯枝高举过肩,斜斜一刀便向苦别行头顶斩去。
这一刀气势磅礴,已颇具大家风范,手中持的虽是一段枯枝,若劈中人身,其
杀伤力也未必比真刀弱多少。
然而,鹰刀这意气风发的一刀堪堪劈了一半,心中警兆忽现,只觉一道凌厉的
气剑向自己肘间曲池穴刺来。
凝神细看,却见苦别行正微笑端坐於地,右手食指成剑,指尖的朝向正是自己
的曲池穴。
鹰刀情知自己这一刀若依旧顺势下劈,在劈中苦别行之前必然会先撞上他的气
剑。无奈之下,只得收招后退一步,重新聚气发刀。
这一次,鹰刀有意加快了出刀的速度,并改变了出刀的角度。
「嗤」的一声轻响,苦别行依旧后发制人,气剑直刺鹰刀曲池穴。
鹰刀只得又退了一步,可不论他如何加快刀速,发刀的角度如何刁钻,苦别行
仅仅食指一动,便能逼得他收招后退。
他一步步往后退去,始终无法完整地发出一刀。突地脚下一滑,低头看时,却
见已被苦别行逼到了水边,只要再后退一步,便要跌入池塘中了。
鹰刀正待投枝认输,苦别行已喝骂开来:「笨小子,老子先前叫你想石子如何
浮在水面上的问题,难道只是耍着玩的吗?」
苦别行其人容貌俊美风度翩翩,待人接物也总是吐字轻柔温文尔雅,其胸襟气
度更是超然不群,任谁见了也要折服万分。
岂料此刻突然从他的嘴中爆出个「老子」出来,若儿听在耳中,先是愕然半晌,
随即掩口嘻笑不已。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势也!
旋转与速度!
经苦别行的提醒,鹰刀方纔如梦初醒。心随意转,体内天魔气以一种旋转的方
式潮涌而出。在天魔气的带动下,手中枯枝劈出去的速度非但不比先前有所减缓,
反而以连自己也预想不到的高速向苦别行腰间划去。
苦别行微微一笑,口中道:「小子,总算是开窍了,倒也不算太笨。」说话间,
依旧食指一弹,气剑射向鹰刀曲池穴。
最奇妙的事在这一刻发生。
因为鹰刀是以旋转的方式出刀,手肘运行的轨迹也不再如先前一般是一条直线,
而同样是旋转。
如果说,苦别行的气剑如一潭池水,那么鹰刀的手肘便像是以旋转和快速方式
击出的石子。在鹰刀的手肘即将接触气剑的那一刹那,手肘突然荡了起来,自动躲
开气剑的攻击,当他的手肘再度下落时,手中枯枝已然劈中了苦别行的腰间。
「啪」的一声,在苦别行护身内劲的反震之下,鹰刀手中的枯枝断为三截,掉
落尘埃。
在指点鹰刀武功的同时,苦别行已疗伤完毕。
他默一运劲,将胸前匕首拔出,顺手递还给身旁的若儿,口中却对鹰刀道:
「臭小子,你明白了吗?」
鹰刀静静立在他的身前,仰望着天空沉思片刻,在脑中缓缓将方纔那一刀的每
一个细微末节都过滤了一遍,方才道:「还不是十分明白,但已找到出口的方向
了。」
苦别行笑道:「不错不错。当年我坐在水边苦思三天三夜才明白的道理,你在
经过一刀之后便能入门,看来你的资质倒也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差……」
鹰刀听了不由甚是得意,口中却谦逊道:「这应全赖……和尚你指点之功。若
没有你的指点,便是教我坐在水边苦思三年,恐怕也悟不出『激水之疾』的道理。
与和尚你相比,我差的太远太远。」
他感激苦别行指点武功,便自觉地将「臭和尚」三个字中的「臭」字吞入肚中
了。
苦别行嘿嘿一笑,道:「我苦别行是魔门近百年来难遇的武学天才,任何武功
到了我手中,不消半日便可无师自通。想当年,我修炼『无为心法』受阻,为求印
证佛理,不得不隐姓埋名剃度少林寺。少林寺号称中原武林正宗,但我也不过花了
三年多时间便将少林七十二技练了个遍。与我相比,你当然不值一提。」
鹰刀听了不禁惊讶不已。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这臭和尚的胆子也未必太大了
吧!
偷习武功乃武林大忌,素为武林中人所不齿,而苦别行为求佛学,竟偷偷潜入
少林寺习武,难道不怕被少林和尚抓去浸猪笼?
自认识以来,苦别行表露出的泱泱大度令鹰刀颇为心折,虽说在行事上略有
「鬼祟」之嫌,但总体的形象还是正面居多。
直至此刻,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苦别行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之处,果然与传说中
的「魔宗」形象相符。
最令人沮丧的是,苦别行做的明明是不齿之事,可听他傲然说来,自己非但没
有嫌恶之感,反而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能如他一般做上一次。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名人效应」了。如果自己去偷看女人洗澡,必然会被冠
以下流无耻之名,但若换了苦别行去偷看女人洗澡,说不定反成人人津津乐道的风
流韵事。
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普通人与名人相比,果然有很大的区别啊!
鹰刀在心中感慨着,口中不由自主地便是一顶高帽送了过去:「那是那是。我
鹰刀与和尚你相比,便如萤火之於皓月,如何可以相提并论?」
苦别行怡然自得,道:「若纯以武技论,天下间可以与我比肩之人屈指可数,
便是楚天舒也未必敢言必胜於我。可在武道修为上……」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然
黯然下来,接着道:「因为魔佛双修的致命缺陷,我终究慢了楚天舒一步,未能踏
出迈向武道极至那最关键的一步……好了,若儿姑娘,我旧事重提,你现在是否愿
意拜我为师了?」
若儿正含情脉脉地凝神望着鹰刀,突听苦别行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不由吃了
一惊,转过头来期期艾艾道:「大……大和尚,我……我不是不愿拜你为师,只
是……只是……」说着,眼神再度瞟向鹰刀,其中满蕴着的情意,便是瞎子也能瞧
见。
苦别冷哼一声,道:「你自然还是舍不得鹰刀这臭小子。但你应该知道,我要
杀鹰刀简直易如反掌,你难道不怕我再杀他一次?这一次,我担保鹰刀死得彻彻底
底,再也不会活转过来。」
鹰刀听了不由退开一步,天魔气蓄势待发。他深知如苦别行这种人翻脸比翻书
还快,若真要起意杀人,必是说杀便杀,毫不含糊。人命,在他们眼中直如草芥,
不值一钱。
尽管如此,鹰刀却天生的不畏强暴,口中已叫道:「臭和尚,你刚刚授我武功,
我本不该与你为难。但你在武林中地位尊崇无比,却非要干出这种逼人拜师的无耻
勾当,叫我如何心服?我知道,以你的武功要杀我便如杀一只鸡一般简单,可我即
便死了,也不会让若儿违背心意屈从於你!」说着,又转头向若儿道:「若儿,别
怕他!大不了我们两个都死在他手上。他妈妈的臭和尚这般不要脸地恃武逼人,我
鹰刀偏偏不从!」
「不要不要!大和尚,你别杀鹰大哥!我……我拜你为师,我……我心甘情愿
拜你为师!」
自己死便死了,可不能再连累鹰大哥枉送了性命。再说,拜大和尚为师顶多剃
光头发做尼姑去,倒也不一定会死……只是,从今往后也不知能不能再与鹰大哥相
见,那样,倒还不如死了。
想到或许日后再也不能与鹰刀相见,若儿眼中不由浮起一层薄雾,柔肠寸断。
望着楚楚可怜的若儿,苦别行没有丝毫的动摇,反而悠悠道:「你千万不要勉
强,我苦别行从不喜欢勉强别人。」
鹰刀听得火冒三丈,怒道:「你个臭和尚简直在大放狗屁!嘴里说着不勉强别
人,实际上却拿我的命来威胁若儿……你!你!你……他妈妈的有种过来立刻一拳
把我干掉!」
尽管鹰刀怒气冲天,可毕竟不敢主动攻击苦别行,但嘴上倒也不必客气,尽可
大骂特骂。
苦别行说杀便杀的狠辣手段早已见识过了,若儿生怕鹰刀出言不逊激怒了苦别
行,到那时可什么都迟了。
她不由急道:「不要……鹰大哥,我真的是心甘情愿拜他为师的,你……你不
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她紧张地向前跨了一步,紧紧扯住苦别行,以防苦别行暴起伤人。担心害怕之
下,眼泪终究无法忍住,涌出眼眶流了下来。
苦别行得意一笑:「既然如此,若儿姑娘,依我门中规矩,你先在地上磕上三
个头,行了拜师礼吧!」
眼见若儿便要被逼拜师,鹰刀胸中一股热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声道:
「磕……磕你奶奶的头!」
他双掌一错,不顾生死便向苦别行当胸一拳轰去。
这一拳含怒而发,声势惊人,在出拳之时更是用上了刚刚学会的旋转劲力。罡
风拂过,竟刮得苦别行的僧袍猎猎作响,飘动起来。
「嘿嘿,现学现卖。臭小子,你倒也毫不客气。」苦别行冷笑一声,胸口一收
避过拳劲,右手食指一弹,气剑已激射而出,直刺鹰刀肋下。
鹰刀见机极快,身子一旋,险险避过气剑,并顺势一个头槌向苦别行颔下撞去,
看起来几乎已是不要命的打法了。
苦别行哈哈大笑:「妙极妙极,看不出你这臭小子对『激水之疾』的道理已深
有领会了,很好很好。只可惜你性格浮滑,眉心又隐有褐黑之气,想必是有件血仇
未了郁结於心……嗯,眼角还有点桃花纹,那就更不好了,最不好是你还练了天魔
功……唉!若没有这些缺陷,说不定我倒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苦别行口中侃侃而谈,手下却轻描淡写地见招拆招,轻易便化解了鹰刀一波波
凌厉的攻势。
其动作优雅写意,翩然动人,旁人一见便知还留有不少余力。
鹰刀也知苦别行若真想杀人,只怕十个自己也被他杀了,这场架再打下去浑没
意义。只是心中实在不甘愿若儿为了自己而屈服於人,是以只得咬紧牙关继续下去。
「鹰大哥,别打了……大和尚,你千万小心些,莫要伤了我鹰大哥……我拜你
为师便是!」若儿见鹰刀鬚发皆张拳风如雷,苦苦与苦别行缠斗,心中有说不出的
害怕,不由膝盖一软,向苦别行跪了下去。
鹰刀心中一痛,待要飞身过去阻拦,却被苦别行连施几记气剑挡住,待到手忙
脚乱地化解了这几记气剑,那边若儿三个重重的响头已然磕过了。
「若儿,你……」鹰刀惊叫一声,心情沮丧之下气势大减,终於撇下苦别行,
收劲不斗。
他呆呆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若儿,失魂落魄,心中的难过与歉疚无以复加。
苦别行更加懒得理会鹰刀,他哈哈一笑,伸手将若儿从地上扶起,道:「好徒
儿,乖徒儿。我保证你日后不会后悔拜我为师。」
拜师之事已成定局,若儿反倒没有之前那般伤心不舍了,她抬起头望着苦别行,
冷静道:「大和尚,我想在离开之前和鹰大哥说几句话,可以吗?」
苦别行此时心情畅美,并不在意若儿在称呼上仍然沿用「大和尚」三个字。他
深知自己以卑劣手段要挟若儿拜师,若儿不以「臭和尚」来称呼自己已算很客气了,
「师父」二字,暂时是别想从若儿口中听到了。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自然可以。」说着,主动走开几步,以示不会干扰鹰
若二人话别。
若儿轻轻走近鹰刀,强笑着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岂知话到嘴边,突觉喉间梗
塞,无论如何努力,始终说不出片言只语。
如此淒淒楚楚的景象落在鹰刀眼中,他心中越发难过,一时间冲动起来,拉紧
若儿的手,大声道:「若儿,我们别拜那臭和尚为师!大不了一起死了,也远胜过
被他这般欺辱。」
若儿心情激动,恨不得立刻便答应了鹰刀,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柔声道:
「不行的,鹰大哥。我死了不打紧,可你不能死。你别忘了还要给芊芊姐姐报仇,
还要照顾两位刚娶进门的嫂子……还有灵儿姐姐。」
一提起芊芊以及楚灵诸女,鹰刀的身子立刻紧绷起来,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一
股犹豫之色。
若儿微叹一口气,继续道:「再说,我不过是拜大和尚为师,大不了出家做个
尼姑,又不会死。既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拖累你呢?」
鹰刀惭愧不已,真诚道:「若儿,我知道自己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以至欠
下一身情债脱身不得。但是,我敢发誓,无论是你还是别人,我对每一个人都是一
般的痛爱,无分彼此。若儿,我也是真心对你的,我……」
他话尚未说完,嘴巴已被若儿的柔荑掩住。
若儿温柔道:「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其实,我最初并没有什么奢望,只
求能陪在你身边也就心满意足了。可在昨夜,我们……我很开心,我从没有像昨夜
那么开心过。昨夜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珍惜的一个夜晚,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
我……我希望你也能记得……说起来,我倒要感激大和尚,若不是他,只怕我这辈
子也不能够拥有像昨夜那般美好的一段时光。」
鹰刀更是愧疚,呐呐道:「若儿,是我对不起你……」顿了顿,突然大声道: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打不过那臭和尚,并不代表我将来也打不过他!终有一日,
等我武功高了,必定去找那臭和尚将你重新夺回来。到时,我他妈妈的逼他反拜你
为师!」
鹰刀边说着豪言壮语,边怒目望向苦别行。他之所以说得如此大声,正是为了
让苦别行听见。
远处的苦别行不过微微一笑,不屑於理会,任由鹰刀独自胡吹大气。
天真的若儿对鹰刀总是有一种毫无理性的盲目崇拜,她被鹰刀的豪言所激励,
情绪也高昂起来,拍手笑道:「只要你想做的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不过……
到时我也不要大和尚拜我为师,只要他向我们陪个礼道个歉便好了。」
苦别行终於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远远地喊道:「乖徒儿,老实说,你倒可能有
胜过我的一天。至於鹰刀,再练一百年恐怕也未必能够!指望他,不如指望你自己
好了。」
苦别行如此说自然大有深意,只是鹰若二人均未放在心上。尤其是若儿,只当
苦别行在说笑话罢了。
「鹰大哥,这是你的匕首,你收起来吧!」若儿将手中的匕首递给鹰刀:「我
们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你自己千万多保重,别让我悬心挂念!」
接过破星之焰,鹰刀心中掠过一丝伤感。这柄匕首是楚灵送给自己的定情之物,
如今两人情缘已断,再留着这柄匕首也不过徒乱人心,倒不如转送给若儿防身。
他依依不舍地在匕身上抚摩良久,又递回给若儿,道:「若儿,你鹰大哥也没
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柄破星之焰还算得上是件稀罕之物,锋利异常,你留着防身
吧!」
若儿吃惊道:「不,这个我不能要。它是灵儿姐姐送你的……」
鹰刀断然将匕首塞入若儿手中,道:「如今我与灵儿已是这般境况,我留着这
柄匕首也是无用。你与灵儿是好姐妹,将它留在你手里,想来灵儿也不会生气……
如果你实在不想要,到时你帮我还给灵儿好了。我……也许我这辈子都不能见她
了。」
若儿低头看着匕首,略一犹豫,还是鼓足勇气道:「鹰大哥,你是不想见灵儿
姐姐,还是不敢见灵儿姐姐?」
鹰刀浓眉一皱,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若儿抬起头,道:「我知道你还是很喜欢灵儿姐姐的,你真正的心意我总能猜
到几分。灵儿姐姐是当今世上第一美女,又是楚伯伯的唯一爱女,无论家世相貌都
是顶尖的好,所以你总觉得配不上她,这样的心思我很明白,因为我也曾经对你有
过同样的想法,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渔家女,如何高攀得上你这样的大英雄大豪
傑……」
鹰刀不禁笑道:「傻丫头,这怎么相同?我哪里算得上是大英雄大豪傑?只有
像楚天舒那样,才真正称得上是大英雄、大豪傑!而灵儿她……总之,我的情况跟
你想得不一样。」
若儿轻轻摇了摇头,道:「一样的,或许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我听灵儿
姐姐说起过你们相处的情形,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你跟灵儿姐姐这般要好,
却始终没有过特别亲暱的举止?最多也不过拉拉手,抱一抱……可如果是别人,依
你的脾气断然不会仅仅这样!鹰大哥,那是因为你不敢,而不是不想!」
鹰刀闻言一怔,想不到若儿的感觉如此敏锐,说中了自己的要害。
若儿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并不是不想与楚灵发生亲暱的关系,实在是不敢!
面对楚灵时,自己每次一起歪念,便会觉得对楚灵是一种冒犯,更遑论是真的动手。
无可否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卑心理在作祟。可是,面对楚灵那样的天仙化
人,又有谁会不感到自卑?
若儿看了一眼鹰刀,继续道:「还有,因为这次赵大哥和灵儿姐姐一起出现,
让你有了一种嫉妒……」
鹰刀脸色一变,乾笑道:「赵大哥?你说的是赵斜阳吗?我怎么会嫉妒他?」
若儿勇敢道:「昨日在结婚礼堂上,你看赵斜阳的眼神很不自然,我旁观者清,
所以看得分明。吃醋这种事,总是局外人能够感觉到,灵儿姐姐和你身在局中,反
而没有我看得清晰。」
鹰刀夸张地笑道:「就凭赵斜阳那小子,我也会吃他的醋?」
若儿轻轻一笑,道:「灵儿姐姐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你吃赵大哥的醋当然没有
道理。可是越是没有道理的,反而越有可能吃醋。鹰大哥,昨天你本不应该放手的,
但是你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趁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你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去追灵儿姐姐回来吧,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鹰刀稍一犹豫,苦笑道:「不是的,若儿,这件事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简单。我
还要报仇,我的仇家势力很大,成功的机会非常渺茫……」
「你们有完没完?照此下去,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
性!」远处突然传来苦别行的声音。
分离在即,可心中想说的话始终也说不尽,若儿不由急道:「鹰大哥,是你自
己把事情想得太複杂了。真正相爱的人又怎么会计较那些?就像方才一样,你可以
为了我与大和尚拚命,灵儿姐姐也一定会与你一起并肩战斗,同生共死。鹰大哥,
你相信我,灵儿姐姐一定可以的……」
她的话尚未说完,突觉身后一阵轻风掠来,腰间一紧,已被苦别行搂在怀中。
「若儿……」鹰刀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出去想要抓住若儿,怎奈苦别行的身法
实在太快,鹰刀一捞之下竟捞了个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苦别行已带着若儿向后
疾退而去。
「鹰大哥……」若儿哭喊着向鹰刀伸出双手:「鹰大哥……记得来找我!还有,
我房里桌上有一方锦帕是送给你和两位嫂子的,我绣了好几天……」
尽管鹰刀竭尽全力奋起直追,依然无法追上苦别行,只得眼睁睁地望着若儿越
变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逐渐消失在眼前,竟连若儿的最后一句话也未能听
全。
「若儿……」
鹰刀绝望地仰望天际狂吼一声,心中的痛苦直入骨髓。
第六章 激将阳谋
以大红丝绸为底,之上用各色彩线绣着一龙二凤。手工看起来不甚精细,有很
多细微之处甚至有些不伦不类,尤其是那条腾云而起的金龙,不但双眼未点,连龙
足也仅绣了一只,显然是一幅未完成的绣品。
怪不得昨夜在窗外见到若儿一直在屋里忙碌着什么,原来她正在连夜赶工,为
的是要将这幅锦帕绣完,用来送给自己当作新婚礼物。
若儿她素来不擅女红,想来为了绣这幅锦帕,一定花了许多的心力吧!
鹰刀临窗而立,抚摸着锦帕,回思前事,心中黯然神伤不已。
直到现在,他依然弄不清楚在昨夜的事件中,自己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
色。但有一点是清晰的,若儿在他的心中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妹妹了,而是变
成了一个自己全心思念悬挂的人,变成了一个动力,一个努力的目标。
若儿……你放心,我一定会重新将你夺回来的!一定会!
「笨丫头,这次惹下这么大的祸端,我也护不住你了,看相公怎么处置你吧!」
身后突然传来温婉儿的声音。鹰刀连忙将锦帕塞入怀中,转过身来,却见温婉
儿正领着柳儿进入房中。
柳儿往鹰刀身前一跪,眼泪汪汪的道:「爷,柳儿做错了事,请爷责罚。」
鹰刀大奇,转头向温婉儿问道:「她做了什么错事?」
温婉儿笑吟吟道:「就是这笨丫头假传讯息,说你被若儿妹妹刺死了,结果搅
得整个温家鸡飞狗跳……相公,柳儿虽然不好,但好歹也是从小服侍我过来的,还
请相公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了她这一回。」
鹰刀不由一笑,将柳儿扶起,道:「难怪我一路过来,发觉整个院子都是全副
武装的武士,乱糟糟的。我以为家里出大事了……呵呵,既是一场误会,事情过去
了就算了,又有什么好责罚的?」
柳儿以为此次定然不会轻饶,哪知鹰刀居然一笑而过,心中不禁很是感激。
温婉儿却笑咪咪地在柳儿耳旁道:「我早就说了,只要你哭哭啼啼的进来,我
们这位爷必定心软,你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他也抛到脑后了。现在信我了吧?」
鹰刀哈哈一笑,道:「好婉儿,原来你瞧准我见不得女孩子哭,便撺掇了柳儿
来施苦肉计。看来,我这次若饶了柳儿,只怕以后都要被你们骑在头上欺负了……」
温婉儿将柳儿往鹰刀怀里一推,笑嘻嘻道:「那好,你动手责罚她吧,看你下
不下得了手。」
柳儿不防,整个人倒在鹰刀怀中,心脏不由「扑通」「扑通」乱跳,羞得面红
过耳。
鹰刀将柳儿扶住,笑道:「柳儿是你的人,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又怎敢真
的动手?」
温婉儿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道:「别说得这般动听,你的脾性我还不知吗?
你是对人不对事,只要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天大的祸事也无所谓,这跟柳儿是不是
我的丫头根本无关。」
鹰刀笑道:「看来,在你的眼里我始终不过是个色鬼。」
温婉儿俏皮道:「难道你敢说你不是?」
鹰刀微微一笑,走到温婉儿身前一把将她抱住往肩上一扛,也不说话迳自向前
走去。
温婉儿在鹰刀肩头吃吃笑道:「你干什么?扛着我要去哪里?」
鹰刀伸手在她丰满的臀部上一捏,轻声笑道:「既然你说我是色鬼,便应该知
道我接下来将要干什么了。」
温婉儿一听,骇然道:「你……你不会是想……现在还是白天啊!快放我下
来。」
鹰刀哪里肯放手,道:「对於色鬼来说,兴趣来了就做,哪管它是白天黑夜?
婉儿,昨夜我没有陪你,现在一定好好补偿,哈哈!」
温婉儿只觉身子都软了,浑身上下没了半点力气。
「不要……不要……柳儿她在看着呢!你不要乱来。」她说是这般说,双手却
不自觉地搂紧了鹰刀的脖子。
那边柳儿哪曾见过如此阵仗,也猜不到鹰刀究竟是闹着玩儿还是来真的,有心
要走开,却又不敢。踌躇之下,一双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只得脸红红的背
过身子不去瞧两人廝闹。
「柳儿吗?」鹰刀扭头一看,见柳儿已识趣地背过身子,不由趁机在温婉儿的
臀上腰上大肆揉捏起来,直捏得温婉儿气息急促,银牙咬碎,拼尽全身气力方才忍
住不呻吟出声来。
「我若要与你共鸳被,她便要在一旁铺床伺候。迟早都会有这一天,又何必忌
讳?」鹰刀此言一出,柳儿大感吃不消。
耳听着身后温婉儿喘息连连,嗯嗯咿咿地似乎连声音也要滴出水来,柳儿再也
强撑不住,连忙道了声:「我……我去倒些……我去给爷和小姐端些茶点水果
来……」便匆匆忙忙地夺路而逃。
好容易逃了出来,柳儿急急将房门掩住,身子软软地倚在门口调匀呼吸,犹然
觉得脸热心跳双腿酸软。
她突一抬头,恰巧看见楼外一株枯树上冒出一点绿意,不禁出了神。
原来不知不觉间春天已提前来了呢!
柳儿癡癡望着那点绿绿的嫩芽,唇角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柳儿姑娘,你怎么站在房门口?」正傻傻地出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把柔
软的问候。
柳儿一惊,原来是淡月与碧桃二女袅袅婷婷地自楼道的彼端而来。
「柳儿见过淡月小姐……」怕被她们二人瞧见自己羞红的脸庞,柳儿连忙低下
头行礼。
然而她动作虽快却快不过碧桃的眼睛。
碧桃掩近柳儿身旁,猛的伸手将她的下颔挑起,笑道:「鬼鬼祟祟地躲什么?
脸这么红,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柳儿与碧桃向来玩惯了,自然深知碧桃是个原本无事也要硬生生挑惹起是非来
玩闹的小祸害,哪敢与她说真话?
她不由辩道:「我今儿起来衣裳多穿了几件,如今快到晌午了,一时间觉得有
些热罢了。看你说的,好像我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淡月在一旁笑道:「柳儿姑娘,你别在意。碧桃这死丫头就爱无事生非,别理
她。」说着,她眼睛一瞄温婉儿的卧房,欲言又止。
看着淡月犹犹豫豫的样子,碧桃不由咯咯一笑,道:「小姐,你想找爷就直说
吧!柳儿又不是外人,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淡月的脸顿时红了,作势要打碧桃,碧桃却早已躲到了柳儿的背后。
淡月嗔笑道:「你个死丫头,一天不捉弄人会死吗?连我也敢戏耍,莫非以为
有爷给你撑腰,我便不敢收拾你?」
碧桃甚是得意,笑道:「你还来怪我?昨夜是你将爷踢出房门的,现在才来担
心又有什么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被碧桃一口道破心事,淡月不禁羞不可抑。然而当着柳儿的面,怎么也要掩饰
一下,便佯怒道:「你瞎说什么?难道你没听人说起若儿的事吗?我们那位爷一向
视若儿妹妹如宝贝一般,可如今若儿妹妹被一个和尚掳了去,爷心里定然很不痛快,
我过来问候一下也是分内应当之事,这也值得你笑吗?碧桃,我警告你,今日爷心
情不好,你可别跟往常一样肆无忌惮没大没小,若是因此惹得爷不开心,我绝不轻
饶你!」
眼见淡月神情渐趋严肃,碧桃心中究竟有些害怕,便自觉收敛起来,不敢任意
说笑了。
柳儿笑道:「淡月姑娘放心,若儿小姐的事,爷虽然不开心,不过已经过去了。
爷现在的心情并没有大家想像中的那么差,现在他正与……」说了一半,突然警觉
过来,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了。
淡月觉出有异,但柳儿突然住口不出,必然有其不能说的理由,便不好意思追
问下去。
碧桃却不管那么多,扯住柳儿的袖子便道:「爷在干什么?怎么不说了?」
柳儿甚是尴尬,只得撒了一个小谎,道:「爷正在房里与我家小姐商量一些事,
现在只怕不大方便进去。」
碧桃小嘴一撅,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躲在房里商量?还不准让别人进
去打扰?」她嘴里说的随意,眼睛却紧紧盯着柳儿,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
柳儿心虚之下,不敢与碧桃的眼神对接,躲开了去,口中却道:「这我就不知
道了。我们做下人的哪里能知道主子的事?」
柳儿越是回避,碧桃越是兴趣盎然,一股拗劲上来,非要弄个清楚不可。
她趁柳儿不注意,猛的将掩住的房门推开,窜了进去。
人尚在卧房外间,便已听到里面隐隐传来温婉儿细细碎碎的喘息。碧桃略一惊
疑,突地醒觉过来,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退了出来。
门外柳儿掩着小嘴咯咯直笑:「这下好了,满足你了吧?可瞧见什么好景致了?
快说来听听。」
碧桃红着脸啐了柳儿一口,嗔笑道:「怪道你方才脸儿红红,魂不守舍呢!还
骗我说什么天热。你哪里是天热?根本就是心热!我瞧你方纔的情形,心中一定在
想,若是我们爷抱着的不是大小姐,而是柳儿你,那才叫美呢……咯咯……」
柳儿羞极,扑上前来便要打碧桃,碧桃是极精灵的人,早已躲到淡月身后去了。
柳儿几番追打不上,不由停住脚步,气喘吁吁道:「死碧桃,就会乱嚼舌根子!
我又没得罪你,干什么要拉扯到我身上?」
三女正笑闹得不可开交时,楼角又转上一人来,却是紫云。
淡月「咦」的一声,向紫云道:「我不是叫你到厨房去吗?来这里干什么?爷
爱吃的『翠玉鸡丁煲』烧燉费时,眼见着就晌午了,再不吩咐厨房赶紧着做,只怕
就来不及了。」
紫云忙道:「我正准备去,刚出门口便遇见杨四先生。他要见我们爷,好像有
什么急事。」
「杨四?」淡月回首看了一眼温婉儿的房门:「他人在哪里?」
紫云一指楼下,众女循指望去,果然见到矮矮胖胖的杨四正搓着手徘徊於一棵
大树下。
他见众女瞧来,立时抱拳一揖,脸上绽出一团灿烂笑容。
淡月微笑点头回礼,口中却对紫云道:「爷现在正忙着,没空见他。你去叫他
稍后再来。」
紫云为难道:「小姐,我瞧杨四先生好像很急的样子,你看是不是……」
淡月脸突然红了起来,嗔道:「又不是我故意拦着不让杨四见爷,实在是爷……
他现在真的抽不出空来,你叫我怎么办?」
碧桃一直苦苦忍着,可听到淡月这么说,不禁尖笑出声道:「小姐说的不错,
爷现在果然是忙的『抽不出』空来呢!」
她故意在「抽不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柳儿会意过来,笑得直揉肚子喊痛。
紫云见她们笑得前仰后合,心中很是奇怪,道:「有什么好笑的?就算爷抽不
出空,你们也不必笑成这样吧?」
这次连淡月也撑不住了,笑着对紫云道:「傻丫头,不该问的事就别问。嗯……
我看我们爷一时半会儿是不得空了,这样吧,你告诉杨四一声,就说爷等会儿自会
去找他,叫他别等了。还有,你赶紧去厨房,吩咐厨房快快将『翠玉鸡丁煲』燉
上。」
紫云无奈,只得答应一声去了,临走时,口中兀自喃喃自语:「真是的,这句
话很普通嘛!怎么会笑成那样呢?」
穿过长林巷尾,再左转几步,便到了永安福巷。
由於永安福巷位於城东黄金地段,又与温家的长林巷、达官巨富聚居的清河巷
毗邻,便成了襄阳城炙手可热的黄金地段,为中产阶级购置房产的首选地。
嘿嘿,看来温老鸟真的非常器重杨胖子呢!花了这么大的本钱。
晌午刚过,鹰刀便急匆匆地到了杨四的居处。
站在门口,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鹰刀不由颇为感慨,觉得自己与杨四简直如
故老相传的一则寓言中的「中山狼」一般,非但忘恩负义,还时时准备着想反咬一
口。
这种感觉的确令人很不舒服。
扣了扣门,来应门的是一位老苍头。鹰刀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那老苍头连忙
谦卑地口称「姑爷」,并欲跪下行礼。
鹰刀吓了一跳,赶忙生拉硬拽地将其阻住。让这么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下跪,
岂非要折寿?
杨四的这间房子比之温府豪宅自然大大不如,可相较於一般人家,也算得上是
极好了。前后共有三进,庭院、前厅、小楼和后花园,佈局虽然简单,但不失精緻。
老苍头引领着鹰刀一直到了前厅内。
「钱伯,这位是谁?怎么不先来传一声,便胡乱将人领进来了?若被先生知道
了,只怕又是一顿好骂。」屏风后突然转出一个女子来,一见鹰刀二人,便皱起眉
头斥道。
鹰刀抬眼一看,却见此女口带蜀音,容貌娟秀身段婀娜,尤为令人讚赏的是她
那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犹如瀑布一般直垂下来,遮去了小半张脸庞,反更引人遐思。
不待钱伯开口,鹰刀已微笑着跨前一步,施礼道:「在下是鹰刀。姑娘是可儿
吧?杨四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这当然不是一句实话。实际上杨四仅仅在鹰刀面前提起过可儿一次,还是在二
人聊起温师仲如何笼络他时顺带而过的。不过鹰刀深谙女人心性,对於女人来说,
不管怎样,只要有男子时时将她挂在嘴边,都是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
这又显出了鹰刀的过人之处,任何一个人名,尤其是女孩子的名字,只要有人
提过,便可过耳不忘。否则,他便是有心想哄可儿开心,也开不了口。
可儿的态度果然有所改善,面上笑容也多了起来:「啊!原来是鹰爷,可儿不
知者不罪,简慢之处还请鹰爷海涵。鹰爷是来找先生的?请稍坐片刻,我这便去禀
报。钱伯,给鹰爷上茶。」
鹰刀在前厅坐了不过半炷香时刻,钱伯奉上的热茶还未来得及喝,可儿便回来
了。
「鹰爷,先生在书房,请你过去相见。」
跟着可儿到了书房,却见杨四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桌前看书。
书桌很宽大,矮矮胖胖的杨四团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起来似乎只露出一个硕
大的脑袋,甚是滑稽可笑。
「你个死胖子,我来了也不出去迎接一下,反在这里看书?」鹰刀笑道。
杨四推开手中的书长身而起,也笑道:「我这是在报上午的一箭之仇。上午我
去找你,却被你的女人挡驾。我没有将你逐出这里,对你已经算得上是很客气了。」
鹰刀面上微微一红,自然知道彼时自己正在「公干」,淡月挡驾虽有苦衷,却
是不得宣之於口。看来,这个黑锅也只得任由淡月继续背下去了。
两人寒暄一阵,待可儿奉上热茶出去,方才坐在一起细谈。
「我上午急急地找你,是因为听到了一个不妙的消息。」杨四将头凑在鹰刀耳
边,细声道:「花溪剑派的华清到了淮阴。」
「华清?」鹰刀大吃一惊:「我们与南宫渐雪合作一同将蒙綵衣逐出襄阳的事,
想必花溪剑派早已知晓了,他们此时再派华清去淮阴,不是多此一举吗?」
杨四摇头道:「非也。依我估计,华清此次去淮阴,不外乎两个目的。其一,
作最后的努力拉拢南宫世家;其二,如果拉拢不成,也要尽量说服南宫世家保持中
立。」
鹰刀笑道:「这绝对是一招厉害的外交手段,换作我是花溪剑派也一定会这么
做,关键之处应该是我们如何应对。对了,这件事温老鸟知道吗?」
杨四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便是由他转告我的。你也知道,经过上次荀三弃
的事件,我们与南宫世家的关系已有裂痕,再加上温家与南宫家向有嫌隙,所以这
次华清出使淮阴,对我们今后大计极有影响,如果处理不当,定然是全盘皆输的局
面。」
鹰刀皱了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
杨四笑道:「我想由我亲自去一趟淮阴。」
鹰刀奇道:「你亲自去?那温家这边怎么办?」
杨四叹了口气,道:「事关重大,若是派个不得力的人,反而会使局面变得更
糟。而我去了之后,温家这方面就要由你费心了……尤其是贾铎与钟长青,你一定
要好好笼络,这二人对我们吞并温家的计划至为关键;还有要尽量打听出『割鹿玄
典』藏在何处,如果有办法弄来就更好了;还有卞停那一方面更要时时联络,要未
雨绸缪,有起事来也能互相呼应;嗯……还有齐鲁荀家那一边,要严防他们的报复
之举;还有……」
杨四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鹰刀挥手阻住:「慢慢。组织佈局非我所长,这么多
乱糟糟的事让我想想都头痛,更别提处理了。算了,淮阴那边还是由我去走一趟吧!
你还是在襄阳总揽全局的好。」
杨四犹豫道:「这件事急的很,不日内便要动身,你刚刚新婚,由你去只怕不
太恰当。」
鹰刀笑道:「我鹰刀虽然好色如命,却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口才比你
好,正该由我去淮阴。总之,我这趟去淮阴,不将南宫世家与花溪剑派搞得翻脸动
手,我就不回来!呵呵……」
杨四似乎还有顾忌,道:「如果真的由你去淮阴,两位嫂子只怕要恨我入骨。
不妥,不妥。」
鹰刀笑骂道:「死胖子,你少来激将之计。你若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人,也
就不叫杨四了。」
杨四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被你看穿了。其实我本来的心思就是让你去
淮阴,只是因为你新婚之故,开不了口,免得你骂我不近人情。那好,这件事就这
么定了。你切记到了淮阴之后,要向南宫苍穹说明当今形势及花溪剑派的险恶用
心……实在不行的话,索性在淮阴狙杀华清,并栽赃到南宫世家身上,如此一来,
两派就非翻脸不可了。」
自古以来,两军交锋不斩来使。杨四这一招确实恶毒之至,却也非常有效。
鹰刀见杨四将这条毒计轻描淡写地说将出来,不禁颇有不寒而栗之感──这死
胖子,果然是天生的「毒蛇」。
鹰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口中却道:「那我几时动身?」
杨四沉吟道:「最好明天就动身。否则,被华清抢先一步着了先鞭,对我们就
大大不利了。还有,你这次去淮阴,首先代表的不是温家,而是你个人,这一点对
我们非常重要。一来,南宫渐雪对温师仲没什么好感,如果你代表个人去,容易谈
拢;二来,以你与邀月公主的暧昧关系,多多少少对我们有利,南宫苍穹不给你面
子,也会给楚天舒一点面子……」
鹰刀浓眉一皱,道:「我跟灵……楚灵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这件事你以后不要
提了,否则我跟你翻脸。」
杨四一怔,道:「男女之间闹闹彆扭实属平常,你何必说的这么绝呢?」
鹰刀不悦道:「那天在礼堂上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与楚灵的确已经没有可能再
复合,你以后不要再拿这层关系做文章。我亏欠楚灵太多,如果还要拿着她的幌子
在外边招摇撞骗,我还是人吗?再说,那天的事想必早已传遍江湖,我就是再跟人
说楚灵依旧与我有关系,也不会有人相信。」
杨四犹犹豫豫道:「那天的事,只要是有心的人都看得出来,楚灵对你是有感
情的,只是你自己一个劲地将她向外推……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鹰刀叹了口气,想起若儿离去前对自己心理的剖析,心中越发难过起来,但这
层心思又不能与杨四明言,便道:「你不要再说了。总之,从今而后我与楚灵之间
再无关系。」
杨四见此,知道再劝解下去也是无益,便主动转了个话题,道:「你今晚有空
吗?我想给你引见一个人。」
鹰刀奇道:「我今晚要践一个约会,对方是落日马场的『快刀』胡风,只怕抽
不出空。你要给我引见什么人?」
「『快刀』胡风?他找你干什么?」杨四不提自己的事,反问道。
鹰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想来与他送我的『御凤丸』有关。你知道他的
『御凤丸』是怎么来的?是从『秀水人家』处抢来的进贡御品!他妈妈的辣块大西
瓜,这小子藉着给我新婚贺礼之便,顺手将这块烫手山芋转交给我,真不知他安的
是什么心。」
「进贡御品?」杨四惊呼一声,沉思道:「如果他存意害你,当不会做得如此
明显。我看他定然另有深意。」
鹰刀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晚的约会我是非去不可,就是
要看看他到底有何深意。」
杨四沉吟半晌,道:「胡风乃关外第一条好汉,据闻此人做事豪爽义气为先,
想来是个可以交的朋友。唯一不好的是,听说他极爱惹事生非,又素来天不怕地不
怕。他连皇上的贡品也敢劫,并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献宝,他的品性也就由此可见了。
你今夜去见他,千万要记住一点,我们目前形势紧张,已经没有余力节外生枝,一
些小打小闹还可以勉强陪他玩玩,若是他想大干一场,我们便要抽身离去,即便因
此会失去这个潜在的盟友,甚至与其翻脸,也不可惜。」
鹰刀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何用提醒?对了,你究竟想给我引见什么人?」
杨四道:「我想给你引见的人是这里的地头龙──杜巨,人称『铁豹』。在襄
阳,除了温师仲,势力最大的便是他了。尤其是他土生土长於襄阳,和温师仲这个
外来人相比,在襄阳更具号召力。只是因为温师仲的背后有关中温家撑腰,他一直
被压在身下不得动弹,否则的话,此人必将大有可为之处。」
鹰刀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明白杨四引见杜巨给自己的用意,便道:「你老实
跟我说,你与这个杜巨接触有多长时间了?」
杨四嘿嘿一笑,道:「在你上次失踪之前,我便与他搭上线了。只是因为你一
失踪,有很多事他不敢做,一时间有些淡下来。如今你贵为温家爱婿,他见事有转
机,便又主动来找我了。」
鹰刀沉吟半晌,冷笑道:「如此反覆小人,你我岂能与其合作?难道你不怕他
将来在背后踩我们一脚?」
杨四摇头笑道:「不,你错了。谨小慎微、有利可图方才下足本钱,这正是他
的最大好处。他出身於商贾之家,自然有商家人的习性,不能赚钱的生意绝不做,
看准能赚钱的生意,便狠压重注,一次性赚个盘满钵满。最重要的是,他的财力、
物力、人力和他在襄阳的关系网都是我们急需的,这样的人若是放过,岂不可惜?」
死胖子看人准不准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控制人的手段却是常人所不及的。那杜
巨即便有孙猴子一样的神通,怕也不能翻出死胖子的掌心。
鹰刀这般一想,便也释然了,道:「既然如此,你决定吧!只是今夜我肯定不
得空见他,要不在明天走之前抽空见他一次?」
杨四道:「还是不用了,事情紧急,无谓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等你从淮阴回
来再见他也是一样。我也不过是为了告诉你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罢了,以免到时他突
然冒将出来,你不知是友是敌,徒增无谓的误会。」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
在告辞之前,鹰刀突然提起可儿,色瞇瞇道:「死胖子,那个可儿看起来好像
还不错的样子,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用白不用,可别浪费了她那一身细皮嫩肉。」
杨四微微一笑,道:「你当我是你吗?是条母猪便想爬上去?」
鹰刀默然半晌,叹道:「我知道你还忘不了散花。可是散花已经过身这么久,
一些东西也该放下了,否则你一辈子也不会开心。」
听到鹰刀提起风散花,杨四险些把持不住,眼圈蓦地一红,随即敛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笑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迂腐。青春少年,及时行乐,这
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但是对於可儿,我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鹰刀奇道:「为什么?」
杨四的笑容瞬时冻结在脸上,沉声道:「你看女人素来只看胸部与屁股,所以
你没有看出可儿的不妥,我不会怪你。这个可儿表面看来毫无武功,但有一次我故
意试探她,趁她两手端着果盘时突然去摸她的胸,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举起果盘来
挡我的手,但她却是两肘内夹,并将胸向后一含来躲避,那可是西域柔然族的武功
家数。她不知我在天魔宫时有一个专门负责收集天下各派武功的部门,便以为我没
有看破。嘿嘿,其实想想也是,以温师仲猜忌下属的个性,又岂能不在我身边安插
个间谍?」
原来可儿是朵扎手的玫瑰,看得摸不得!
鹰刀愕然,决定从此以后看女人一定要看遍全身,绝对不能仅仅将注意力凝聚
在女人的胸部和臀部上。
第七章 天香结义
城东,天香楼。
作为唯一能与城东码头花船区相抗衡的烟花地,天香楼的经营手段无疑要比别
的青楼高明许多。
首先,它立足於高消费、高品质。与花船区的良莠不齐相较,天香楼的姑娘俱
是才貌双全,或能於歌、或善於舞、或擅於棋、或长於画,人人都会一至二门绝艺,
可以迎合各种客人的喜好,尤其是那些囊中多金且喜附庸风雅之人。
其次,天香楼还独家酿造有一种名唤「醉日香」的佳酿。这种酒入喉甜软爽口,
隐带一股桂子之香,但后劲却浓,不知情的人往往贪杯大醉,然而即便醉后醒来,
犹觉舌底留有余香。
有许多人或者不好美色,可冲着这「醉日香」,他们也会蜂拥而来。
鹰刀初到襄阳便听说了天香楼的好处,只是一直事忙,不曾有幸驾临宝地,如
今反倒因践「快刀」胡风之约,偿了昔日夙愿。
刚一踏进天香楼,鹰刀便觉这天香楼果然与一般青楼有别。
在这里看不到穿花蝴蝶一般四处浪笑招摇的姑娘,也听不到寻花醉客嚣张放荡
的喧闹,无论是客人还是姑娘,都是寻一角清静之地自得其乐,绝不打搅他人。
满屋子流淌的是琴声,是歌声,是呢哝软语;触目而及的是曼舞,是丹青,是
棋枰;鼻中闻到的是酒香,是花香,是墨香……
这是……青楼?
鹰刀简直怀疑自己进入的不是青楼,而是一些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所聚集的诗
酒集会。
鹰刀暗暗苦笑,犹感自己背上「大夏龙雀刀」的沉重和不合时。与那些挥洒着
折扇轻谈浅笑的客人相比,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酒肉屠夫。
因为不知胡风约自己所为何事,出於安全计,鹰刀还是决定佩刀前来。现在他
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恨不得背后长刀可以在瞬间缩小成一把折扇。
鹰刀站在大厅正中茫然四顾,不知该如何寻找胡风。显然,天香楼也没有迎宾
的老鸨或龟公,否则有客临门,早该前来招呼了。
正踌躇间,忽听耳后有人低声轻唤:「鹰爷,我家少主在里间已等候多时了。
请这边走……」
鹰刀侧过身,却见一条昂藏大汉从一座屏风后转出,向自己迎来,正是胡风的
下属。
谢天谢地,总算不用自己瞎撞了;更要感谢这位老兄,因为他腰间也挎着一柄
弯刀,那么至少自己不是这里唯一的屠夫。
鹰刀一抹头上的冷汗,像似见到亲人一般快速迎了上去,跟在那大汉身后去了。
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逛青楼逛得如此狼狈,也算得上是平生第一遭了。
那大汉领着鹰刀转入屏风后,从一道小门走出,又穿过一条凌驾於一碧池水之
上的回廊,在回廊的彼端却是一座临水而筑的小楼。
鹰刀暗暗称奇。这天香楼的佈局如此奇异複杂,处处给人一种惊奇,想来天香
楼主人胸中必有丘壑,非常人可比。
登楼而上,到了最高层,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四周仅设围栏,类似亭子一般的
观景楼台。上可揽明月,下可观碧水,清风拂面悠然出尘,正是文人墨客极爱的处
所。
「哈哈……鹰兄,你终於来了!快过来,我留了这天香楼最漂亮的姑娘给你。」
胡风右手手持一座注满美酒的青铜爵,笑咪咪地倚在栏杆上向鹰刀打招呼。他
的左手却揽着一位美娇娘,粗大的手指正在那女子身上肆无忌惮地揉捏着。
在他的身侧,他的另三个属下也各自抱着一位姑娘饮酒调笑,见鹰刀到来,纷
纷微笑点头招呼。
「鹰爷,这是我们天香楼的『醉日香』,请品评一二。」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
端着一个托盘迎上前来:「奴家名唤雅韵。」
鹰刀伸手将托盘上的青铜爵取在手中,略一打量雅韵,发觉她容貌颇美,唇间
盈盈的浅笑甚是可人。
胡风笑着看了一眼鹰刀身后的大夏龙雀刀,道:「鹰兄背着刀进来,想必很尴
尬吧?我第一次来襄阳,不知这天香楼竟是如此奇妙的一个地方,否则的话必然事
先申明『莫带武器』了。」
鹰刀苦笑道:「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天香楼。我本以为天下青楼都是大
同小异,谁知这里竟如此特别。」
胡风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腰际的碧落刀,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甫一进
门便以为来错了地方。感觉与他人相比,自己便像是屠夫一般,实在大煞风景。」
「怎么会?两位爷豪气逼人,跟那些假充斯文、装模做样的客人相比,你们才
是真性情的好男儿呢!」倚在胡风怀中的美人儿攀住他的肩膀娇声道,眼中闪出一
丝崇慕的神色。
也不知她的言语和表情是发自真心还是逢场作戏,但这样的话落在耳中,总是
让人高兴的。
胡风嘻嘻一笑,在那美人儿唇上吻了一下,道:「好甜的小嘴,值得亲你一
口。」
那美人儿却撒娇道:「才值得亲一口吗?你……你要是能天天来瞧我,那我才
满意呢!」
胡风甚是开心,向鹰刀笑道:「这里果然有趣。我这趟来襄阳已不虚此行了,
一是结识了鹰兄这等少年英雄,二却是见识了天香楼的风流。」
鹰刀浅啜一口爵中美酒,行至胡风身旁,笑道:「我也是不虚此行。因为我知
道若是以后再来这天香楼,至少也要带柄菜刀,那样看起来才有豪气,才是好男
儿!」
这是打趣之语了,胡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这一笑,鹰刀和胡风之间仅有的一点隔阂也在笑声中烟消云散,觉得彼此
之间趣味极为相投。
「你们怎么这样?琴心是真心说话,你们却拿她玩笑……可见你们男人没一个
是好的。」雅韵在鹰刀耳旁悄悄软语道。
鹰刀一笑,将雅韵揽在怀中,道:「她叫琴心?」
雅韵点了点头,柔顺地靠在鹰刀肩上,轻声道:「琴心的琴弹得很好。几时叫
她给你弹一曲?」
鹰刀摇了摇头,道:「下次吧!你呢?你会什么?等等,让我猜一猜……你的
名字叫雅韵,那么你的歌声一定很美了。」
雅韵奇道:「你怎知道?只会唱一点小调罢了。」
鹰刀笑道:「你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动听,唱起歌来想必就更好听了。」
雅韵笑着在鹰刀唇上亲了一口,道:「你的嘴巴也很甜,值得我亲一口。」
胡风在一旁不服道:「套用我的台词,是不是也该亲我一口,以表酬谢?」
雅韵微笑道:「亲你一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脸上的鬍子太多,我怕找不到
你的嘴。」
此言一出,众皆绝倒,鹰刀更是笑得险些将一口酒呛入气管中。
至此,楼台上众人的气氛也变得异常热烈起来。男人们固然嘴上花花顺带上下
其手,颇得其乐;女人们也是言笑晏晏打情骂俏,别具情趣。
快乐不知时日过,不知不觉已到了二更时分。
鹰刀见时间已晚,便向胡风施了个眼色。经过这短短时间的相处,鹰胡二人已
颇有默契。
胡风立时对众女道:「各位姑娘请先去房中等我们,待我与鹰兄说几句话后便
来相陪。」
众女颇知情趣,知道二人有密话要谈,纷纷告辞下楼而去。琴心却搂着胡风的
脖子撒娇不依,缠得胡风又重重在她脸上唇上狂亲一气方才作罢。
雅韵则背着众人拧了一把鹰刀,悄悄道:「你与他聊完了便来,莫让我等得太
久……」见到鹰刀含笑点头后,她才依依离去。
待到众女散尽,胡风的四个属下便立即分站楼台四角警戒,严防有人偷听。
鹰刀见此,已知胡风必有大事相商。
「鹰兄,你对我落日马场的来历是否瞭解?」胡风一口喝乾手中的酒,低声问
道。
想不到胡风会以这个作开场白,鹰刀一怔,老实答道:「具体情形不是很瞭解,
但江湖传闻总能听到一些。听说令先祖只是一个不通武功的书生?」
胡风点头道:「不错。昔年我先祖确实是一介书生,他之所以能将落日马场建
立起来,实是藉助了关外女真族的力量。我先祖母便是女真族人,实际上我胡家每
一个成年男子不娶妻便罢,若要娶妻,第一任妻子必须要娶女真族的女子,此乃先
祖遗训。」
鹰刀不禁笑道:「这倒是奇闻。令先祖想必是对女真族的帮助极为感激,故而
立下如此古怪的规矩来报恩。」
胡风摇了摇头,道:「此其一也。最重要的是女真族在关外势力庞大,非其他
部族可以比肩。我胡家若想在关东立足,非要借与女真族联姻来巩固不可。但如此
几代下来,我胡家虽则姓的仍然是汉姓,但体内流动着汉人的血却是越来越少了……
鹰兄,你仔细瞧瞧我的鼻子、我的眼珠……」
鹰刀看去,果觉胡风鼻翼高耸鹰峙,眼珠也隐隐带着一种深蓝,与一般汉人大
大不同。
胡风嘿嘿一笑,继续道:「现在的我,只怕连小半个汉人都算不上了。」
鹰刀笑道:「汉人和女真人,不都是人吗?在我眼里,只有好人坏人之别,却
没有汉人、女真的种族之分。」
胡风哈哈一笑,高兴地拍了拍鹰刀的肩膀,道:「不错!鹰兄这话说的很对我
的胃口!来,我们共饮一杯!」说着,拿起身旁酒壶替自己与鹰刀斟满,二人举杯
共饮。
胡风饮完酒后,突地叹了口气,道:「鹰兄有所不知。对我胡家来说,汉人便
像是父亲,而女真族便像是母亲,若是汉人与女真族之间开起战来,犹如父母打架,
於我胡家来说是倍感难受的。昔年,我先祖因为同情关外各族受锦州官军欺压而叛
出,但终其一生,他都在遗憾自己终老关外,不能回归故土。是以,他另有遗训教
导我们后辈,凡我胡家子孙都要谨记自己是个汉人,不得背祖忘宗,不得做出有损
於汉人之事,尤其是当女真族与汉人间起冲突时,要尽力斡旋,避免两族大战。」
鹰刀听到这里,不禁对那位手创落日马场的文弱老人悠然神往,大为钦佩,脱
口讚道:「令先祖虽是个文弱书生,但胸襟博伟,仁心善举,是个真英雄!真好
汉!」
胡风听了极为开心,突然拉住鹰刀的手道:「鹰兄,我听了江湖传闻,一直以
为你不过是个花花公子,想不到传闻有误,令我险些错失了一个好朋友!鹰兄,你
我二人意气相投,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结拜?
对於胡风突如其来的提议,鹰刀明显准备不足。胡风此人是个好勇斗狠、胆大
包天的血性男儿,这样的性格也很对自己的脾胃,与他结拜本来不错,但考虑到自
己目前的情况……
杨四之前曾经特意叮嘱过,小事可以陪胡风玩玩,若是大事则要抽身离场。如
今胡风摆出的明显是个机密大事的格局,自己究竟是否要继续陪他玩下去?
看出鹰刀的犹豫,胡风登时不悦道:「怎么?鹰兄莫非是嫌弃我吗?那请自便
吧,就当你我今夜不曾见过。」
他妈妈的除死无大事!畏首畏尾地做人还有什么意思?若是因此错过一个血性
好男儿,自己一辈子都会后悔!
鹰刀将心一横,反手紧紧握住胡风的手道:「胡兄说笑了。如果胡兄不嫌弃我
高攀,你我便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胡风哈哈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我今年三十一岁。」
鹰刀忙跪下道:「我今年二十四。鹰刀拜见大哥!」
胡风赶紧将鹰刀扶了起来,与鹰刀两手交握,道:「好兄弟!你我都是一言九
鼎的大好男儿,这些虚礼就不要讲究了。总之从今日起,你我二人便是血脉相连的
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鹰刀也高声誓道。
随后,二人一起抚掌大笑,心中俱感热血澎湃,快慰不已。
「大哥,你我二人既已结为兄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知道你今夜约我前来,
必有要事相商,只要我做得到的,定然义不容辞。」鹰刀诚恳道。
胡风略一踌躇,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兄弟,你道我这趟为何要来襄
阳?实在是为了一件关於朝廷的大事!」
鹰刀大惊,道:「关於朝廷的大事?」
胡风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这趟来襄阳,名义上是受家族所托来探听如今
南北武林互斗的消息,以决定日后落日马场的走向。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
事。我落日马场远在关东,又有女真族为后盾,中原武林斗得再凶,於我胡家也没
多大关系。我之所以来襄阳,为的实在是镇守襄阳的神武侯习促易习大将军。」
鹰刀又是一惊,道:「习促易?」
胡风叹了口气,道:「正是。兄弟,你身在江湖,也许不知朝廷之事,但我胡
家身负先祖遗训,要斡旋汉人与女真族之间的关系,故而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朝廷动
向。」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话,要从当前朝廷的形势说起了。自九年前,当今皇
上以十六岁少年之龄登基继位为帝,朝中重权便一直把持在皇叔晋王的手中,皇上
名为至尊,实则不过是一尊受人摆佈的傀儡。晋王为了独揽朝政,将昔日朝中重臣
杀的杀、贬的贬,并换上忠於自己的班底,如此九年下来,能令晋王有所忌惮的人
实在已剩下没有几个了……」
鹰刀极为聪明,立时联想到习促易,便道:「习促易便是令晋王忌惮的人之
一?」
胡风点头道:「不错。神武侯出身军旅,军功卓着,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名将,
在军队中享有极高声誉,很多镇守各地手握军权的大将都是出自他的门下,所以晋
王尽管极为忌惮,也不敢轻易加害於他。」
鹰刀道:「我听说习促易原本是镇守塞北的大将,后来却不知何故被调至襄阳
来。如今想来,必是晋王弄的鬼把戏了。」
胡风冷笑道:「那是自然。神武侯当年镇守西北时,手握三十万军权,若不将
他调至襄阳,晋王如何安枕?嘿嘿,堂堂当朝一品武将只能委屈在襄阳空悬闲养,
晋王这一招实在狠毒。」
鹰刀道:「若仅仅如此,只怕还不够,毕竟习促易在襄阳也有五万子弟兵。五
万人虽少,但真的造起反来,只怕也够晋王头痛的。」
胡风讚道:「兄弟聪明之极,一猜便猜中要害处。但有一点你想错了,神武侯
为国为民,以天下为己任,尽管晋王作威作福,但战端一起,首先遭殃的便是百姓
和社稷,所以以神武侯的仁心,是绝对不会主动造反的。真正想造反的人不是神武
侯,而是另有其人……」
鹰刀一听,脑中灵光闪动,不由惊叫道:「是晋王!晋王要造反!」话刚出口,
立时用手掩住嘴唇,并四下张望,所幸在这楼台上只有自己、胡风及其属下。
胡风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兄弟切莫声张!这等密事若被人听去,可就不
得了了。」
鹰刀连连点头,也低声道:「大哥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胡风道:「本来我也不会知道,但在两个月前,我胡家从女真族那里得知了一
个消息。有人以五千两黄金委託女真族在关外杀一个人。那人说在明年三月间,会
有一行人途经关外出使高丽,希望女真族届时将使节团的人全数狙杀,而且要一个
不剩,尤其是领头之人,死也要见屍。当今女真族族长是我的舅父,他一时贪财,
不知轻重地便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待那人走后,我舅父想想不妥,便赶到落日马场
找我父亲商量。我父亲一听,便立时知道事情大大不妙了。」
鹰刀点头道:「当然不妙了。使节团是一国之象徵,若被狙杀,非要遭到举国
报复不可。你舅父也忒糊涂,这等事岂能轻易答应,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胡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兄弟说的是。我舅父一介莽夫,做起事来果然
不经大脑。那天,我父亲当场便将舅父骂了个够呛,我在一旁瞧着也觉得好笑。所
幸他还晓得要找我父亲商量,否则的话,他也许就会成了女真族的千古罪人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我舅父醒悟过来后,便要找那人退还订金。只是那人
是经人重重介绍而来,再怎么找也无法找到了。我父亲觉得事情有异,便从朝廷这
一方查找情报,结果探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负责此次出使高丽的人选竟然
是当朝一品武将神武侯!为此,我父亲百思不得其解,历来只有文官出使的惯例,
此次怎会换成武将?而且是军功卓着的当朝一品武将?」
鹰刀想了想,叹道:「自然又是晋王耍的鬼把戏了!看来晋王要造反的事的确
不假。」
胡风诧异道:「兄弟好机敏的心思!我父亲想了几天几夜才得出的结论,想不
到兄弟一猜就中。」
鹰刀笑道:「我因为先入为主,所以容易猜中,而令尊无凭无依便得到这个结
论,那才了不起。」
胡风也笑道:「兄弟不用自谦,你才智之高,哥哥我大大不如。你说的不错,
这一切都是晋王要造反的先兆。如今皇上已经长大成人,再也不会如先前那般听话,
晋王横行霸道的舒服日子过惯了,自然不想就此乖乖还政於皇上,所以他一定要趁
如今还手掌重权之时造反……」
鹰刀截口道:「以我想来,晋王只怕是不得不反啊!他骑在皇上的头上这么多
年,表面虽然风光十足,心中定然非常害怕日后皇上重掌大权时会报复於他。宫廷
内的斗争,向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晋王如果不想死於非命,就只有造反。」
胡风拍手叹道:「兄弟说的有理。本来我还觉得这个晋王真是贪得无厌,风光
了这么多年,还不肯罢手,一定要自己做上皇帝才满意,如今听兄弟一说,才知道
其中又另有骑虎难下的隐情。唉……宫廷之事複杂的很,我们暂且不去说他了,我
们再说回神武侯的事。当日我父亲得知出使高丽的是神武侯后,寝食难安,想了几
天几夜,终於想明白其中道理。原来,晋王使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他要借女真族的
手除去他造反的最大障碍。依此推想,只要神武侯一死,只怕晋王便要动手造反
了。」
鹰刀道:「这个推断是绝不会错的。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从襄阳到锦州,都
是朝廷的地头,晋王权势熏天,只要神武侯一离开襄阳,他随时都可以动手,又何
必多此一举要派人委託女真族杀人呢?」
胡风道:「兄弟有所不知,神武侯深受国民爱戴,在各地又都有故旧门生,无
论他到了哪里,护送的人一定不少,要在中原杀他难度倍增。而到了关外,便是女
真族的天下了,届时由女真族动手杀人,一来可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二来也更容
易成功。况且关外地广人稀,神武侯就是被杀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像在中原
动手,神武侯一死,立即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鹰刀皱着眉头道:「不对不对,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有点不妥,你容我仔细想
想。」
胡风奇道:「哪里不妥?」
鹰刀道:「晋王若要造反,最忌惮习促易什么?」
胡风道:「自然是忌惮习促易起兵讨伐了。习促易在军中威望极高,只要他登
高一呼,晋王即便坐上了皇位,只怕也坐不了几天。」
鹰刀一拍手掌,道:「对啊!所以习促易是非死不可,习促易不死,他便不敢
造反。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晋王将习促易的生死轻易委託给女真族人处理,
不但容易走漏风声,还显得太过儿戏。造反是何等大事?一个不慎便是落败身死之
局,晋王是绝对不会如此马虎的。」
胡风想了想,道:「兄弟的意思是,那个委託女真族人杀人的计划是假的?是
晋王故佈疑阵?」
鹰刀摇了摇头,边想边道:「现在还不知真假。以我推想,有以下两种可能性。
其一,这个委託女真族杀习促易的人并不是晋王的人,而是一个想保护习促易的知
情人所为。也许这个人知道了晋王想杀习促易的计划,便故意透过这种方式泄漏出
来,然后再通过你们落日马场传播到江湖上,希望有人可以阻止。」
胡风听了,不禁欲言又止。
鹰刀笑道:「大哥,你是想说这个人为什么不直接通知习促易本人,而要拐弯
抹脚地跑到关外去?关於这一点,我可以解释。因为,我曾经见过习促易本人,对
他的脾气也有所瞭解。实际上,习促易根本早就知道晋王会趁他出使高丽这个机会
对付他,只是此人的性格顽固,满脑子的愚忠,不大会转弯……」说着,将那日自
己为对付蒙綵衣驻紮在沈园伏兵,而到军营盗旗时,见到习促易的情形简单说了一
遍。
胡风摇头笑道:「兄弟你误会了。我想说的是,你的猜测大有可能。因为我一
到襄阳便求见过神武侯了,也将晋王要杀他的消息告诉了他,谁知……唉!兄弟说
的好,这个老头的确有些固执,脑筋不会转弯。你猜他怎么对我说的?他说,多谢
小兄弟千里驰援告诉我这个消息,可是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便问他还去不去高
丽,你再猜猜他又是怎么回答我的?」
鹰刀笑道:「以他的脾气,就是死,也是非去不可了。」
胡风苦笑道:「正是。他回答我说,君令如山,身为朝廷重臣岂能抗旨?最多
在行走路线上改变一下,不取道关外,而直接由锦州城出海去……碰到这样一个迂
腐的老头,真是气死我了!」
鹰刀也不禁摇头苦笑,口中却接着道:「以上是第一种可能性,而第二种可能
性可就没那么乐观了。」
第八章 故佈疑阵
鹰刀道:「这第二种可能性较为複杂,亦即那个委託人的确是晋王指派的。那
么我们首先就要猜测晋王为何会这么做?我前面也说过了,他这么做的确很容易走
漏风声,也显得很儿戏,反让人有一种故佈疑阵的感觉。但究竟是否故佈疑阵,我
们并不知道。因此,我们就要继续猜测,如果他果然是在故佈疑阵,那他的目的是
什么?」
胡风皱眉叹道:「兄弟,我都有些听糊涂了,能不能说简单点。」
鹰刀呵呵一笑道:「这事无法简单。因为我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凭空
想像上,既然是想像,便要估计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并不可能一是一、二是二
的简单组织出来。」
胡风也笑道:「那好,你继续说吧!」
鹰刀低头想了想,突然问道:「大哥,关於朝廷体制方面的一些事你是否熟
悉?」
胡风道:「我又不在朝中做官,怎会熟悉?」
鹰刀道:「那么你是否知道,如果朝廷派一队使节团出使他国,其行走路线是
否事先规定,并不可任意更改?」
胡风摇头道:「我想,採取什么路线应该由使节团的使节自己掌握吧?因为神
武侯便曾说过不取道关外,而由锦州直接出海去高丽的话。」
鹰刀又问道:「那么,去高丽还有其他的路径吗?除了关外和坐船出海。」
胡风道:「没有了。走陆路,必须要取道关外;而出海,就看选择哪个港口了,
一般来说都是选择锦州或者津口直接出海。」
鹰刀沉思道:「如此说来,晋王故佈疑阵的原因或者就是为了逼使习促易走海
路。因为,出使高丽除了走陆路,便只有走海路。走陆路,难以掌握使节团的具体
行踪不说,就算能将使节团重重包围,也有被武功高强的习促易逃脱的可能,而走
海路则不同了。出海要准备船只、淡水和粮食,尤其是大船,摆在港口是个明显目
标,船若不走,人是走不了的。再加上船只航行在茫茫大海上,只要派几艘海船用
火箭擂石远攻,习促易和随行保护者的武功再高,也只能白白等死。」
胡风听得冷汗淋漓,哑声道:「好……好厉害!如果真的如兄弟这般猜想,那
晋王的这条计策也太毒了,令人防不胜防。」
鹰刀不禁笑了起来,道:「大哥莫要惊慌,以上不过都是我的猜测罢了,事实
真相究竟如何,目前来说是不得而知的。」
胡风道:「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越来越觉得不安。万一神武侯因我所累而改走
海路,那我岂非成了晋王的帮凶?不妥不妥,我们还是赶紧着想法子救神武侯。至
少也要让他别走海路。」
鹰刀摇头道:「我说了,以上种种都是我的猜测,无凭无据不足採信。万一我
猜的是错的呢?万一晋王还是在陆路伏击习促易呢?又或者万一晋王等习促易一离
开襄阳便动手杀人呢?实在有太多不可预见性的情况存在了。」
胡风急道:「那依兄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鹰刀一笑,不答反问道:「大哥原先约我过来,想必心中已有主意,能说来听
听吗?」
胡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那夜我见过神武侯,知道神武侯一
意孤行非要出使高丽不可,我别无他法,便想了一个馊主意。兄弟也许对我的脾气
也有所耳闻,我做起事来一向是不管不顾的。我的想法是,既然神武侯不愿听我的
话,我也只有硬逼着他听我的话了。」
鹰刀笑笑,饶有兴味地问道:「大哥想到了什么办法可以逼他听你的话?」
胡风摸了摸颔下浓鬚,扭扭捏捏道:「我想抢先动手将神武侯捉住,并将他藏
匿起来,等晋王造反了,再将神武侯放出来……」
鹰刀呵呵一笑,讚道:「大哥果然敢作敢为,小弟佩服!」
胡风连连摆手,红着脸道:「惹兄弟见笑了。我也知道我的主意馊得不得了,
且不说神武侯武艺高强,又在万军护卫之中,单凭我胡风一人之力,别说捉住神武
侯,便是再见上他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鹰刀笑道:「於是,大哥便想到了我,想请我帮忙捉拿神武侯?」
胡风老实地点了点头,道:「在这襄阳,除了兄弟你之外,我也想不出有别的
人可以帮我了。老实说,兄弟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但有一点好处与哥哥我颇
为相像,那就是重情重义、胆大妄为!当今之世,敢为了一个女人而对抗整个花溪
剑派的人实在已经不多了……而我要干的这件事没有胆量的人可干不了,所以就抱
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找你了。」
鹰刀也哈哈一笑,道:「所以大哥在婚礼上将『御凤丸』当众送给我,想来是
考验我的胆量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大哥,这件事光凭胆量可干不成!」
胡风苦笑道:「这个我岂会不知?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毕竟我胡风在襄
阳人生地不熟,兄弟总算是半个地头蛇,又是温家的女婿,找你帮手,总好过我一
人两眼摸黑地蛮干。唉!别提了。反正我的计划是不可行的,就当我没出过这个馊
主意。兄弟,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我的心都乱了……」
鹰刀沉吟道:「大哥不用妄自菲薄,其实你的主意是很高明的,只有习促易不
出使高丽,晋王的毒计才难以成功。这也算得上是以不变应万变的釜底抽薪之法。
可是你我力量有限,在万军之中硬夺,显然是不现实的。若是巧取……只要时机拿
捏的好,且计议周详,倒未必毫无希望。」
胡风一听,不由精神一振,喜道:「这么说,兄弟是有办法了?」
鹰刀摇头道:「说不上是办法,只是约略有一个初步的构想。我们先来设想一
下在什么时候、在何种情形下,习促易周围的防护网才是最薄弱的?」
胡风嘿嘿一笑,道:「这个我可无法想像。总之,神武侯若是一直待在军营之
中,任谁也休想动他一下。」
鹰刀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就要反过来想,在什么情况下习促易才会离
开军营?」
胡风想了一想,突然明白鹰刀所指,不禁惊道:「兄弟你的意思是等习促易奉
旨出使,离开襄阳之后才动手掳劫?那……会不会太迟了?」
鹰刀点了点头,道:「当然,具体如何行动,还要看时机的选择。总之,只要
一直尾随在习促易的身后,一定会有机会出现。在我看来,最好的机会就是晋王派
人来杀习促易的时候。其一,有人帮我们撕开习促易周围的保护网,我们容易接近
习促易;其二,晋王的杀手可以吸引习促易的注意力,届时场面混乱,我们便於下
手;其三,即便无法掳劫到习促易,也可以打乱晋王刺杀习促易的计划,保护习促
易。不过需要补充的是,这是应对习促易走陆路的办法,如果习促易选择走海路,
那我们一定要在习促易上船之前将他的人留下,否则船一出了海,局面就不是你我
所能控制的了。」
胡风犹豫道:「等杀手出现时我们再出手,是不是太冒险了?」
鹰刀笑道:「做任何事都会有风险,但只要小心谨慎,就可以将风险控制到最
低点。所以请大哥再走一趟军营,劝说习促易不要走海路,这样风险将相对缩小一
些,於习促易、於我们都好。」
胡风想了想,叹道:「也只有如此了,我明天便去说。对了兄弟,你明天能否
陪我走一趟?」
鹰刀眉头微皱,道:「这个……不瞒大哥,我明天有事要去一趟淮阴,也许不
能陪你去了。至於营救习促易,等淮阴事了,我一定赶回来助大哥一臂之力。」
胡风略显失望,奇道:「淮阴?那里不是南宫世家的地头吗?去那里干什么?」
鹰刀想了想,将华清到南宫世家当说客之事告知胡风,并笑着解释道:「我这
次到淮阴摆明是去捣乱的,若南宫苍穹真的被华清说动,我温家就危险了。」
胡风皱着眉头道:「我一向听闻南宫家已与你们温家达成默契,共同对付花溪
剑派,光凭一个华清只怕无法说动南宫苍穹吧?花溪剑派狼子之心路人皆知,南宫
苍穹岂会无知到做出引狼入室的举动?」
鹰刀摇头道:「温家并没有与南宫家达成联盟协定,之前南宫家与我们的几次
合作都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而这次华清入淮之事,对我温家来说威胁太大,我们
非要慎重处理不可。」
胡风点头道:「既然兄弟身有要事,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这样吧,做哥哥的也
没什么好处给你,待我明天去军营走一趟之后,便亲自去上林巷拜见温师仲,那我
落日马场就算正式与你们温家结为联盟了。」
鹰刀听后不由惊喜交集,可一想到习促易,忙道:「多谢大哥美意,只是营救
习促易是关乎天下气运的大事,大哥你岂能分心?我看还是免了吧!」
胡风笑道:「我与温家结盟也有藉助温家力量来营救习促易的私心,倒也并不
是全为了你我兄弟情谊的缘故。再说,我早就看花溪剑派不顺眼了,竟然妄想做一
统江湖的春秋大梦,这不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吗?奶奶的,老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胡风突然冒出一句粗口出来,鹰刀反觉这位刚结拜的大哥更为可爱,是个性情
中人,便笑道:「那么,我就代表温家多谢大哥了!来,我敬大哥一杯!」
当下,二人杯来盏往好一通海喝。鹰刀酒量固然不错,但与胡风一比却是小巫
见大巫了。只见胡风手中的酒如流水一般灌下肚去,脚边已聚了七八个罈子了,也
丝毫不见醉意,一双眼睛反更见明亮。
正当鹰刀觉得酒意上涌,有些抵敌不住时,却听见楼下一个脆脆的嗓子在高声
呼喊:「楼上两位爷,雅韵与琴心小姐让我来问一声,房里的酒已经烫了第三遍了,
两位爷是叫人端上来给你们喝呢?还是到房里去喝?」
胡风哈哈一笑,道:「两个小妞已等得不耐烦了。兄弟,不如我们到她们房里
去喝个痛快!」
鹰刀抬头瞧了瞧天色,见月已西侧,便道:「今夜我便不陪大哥了,等我从淮
阴回来,我们再来喝过,不醉无归!」
胡风笑道:「敢情是怕两位弟妹责骂吗?」
鹰刀呵呵一笑,道:「我明天便要赶去淮阴,今夜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在外留
宿多有不便。」
胡风拉住鹰刀的手,笑道:「也好,就由兄弟吧!不管怎么样,能结识到你这
样智勇双全的好兄弟,哥哥我好高兴。」
鹰刀也笑道:「大哥是关外第一条好汉,能结识到哥哥这样敢作敢为的好男儿,
已是我高攀了。」
两人又寒暄片刻,鹰刀终於告辞而去。
看着鹰刀离去的背影,胡风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一个手下道:
「老三,你将这一对玉镯子送到雅韵姑娘的房里,就说我兄弟有急事先走了,这对
镯子是我兄弟送给她的见面礼。」
老三答应一声,将镯子接过,下楼而去。
在一个小丫头的引领下,老三到了雅韵的房门口,还未敲门,房内已传来雅韵
喜孜孜的声音。
「终於舍得来了?奴家等得脖子都长了……」一只白嫩的玉手从门里伸了出来,
拉住老三的衣袖便往房里扯。
老三嘻嘻一笑,顿住身子,大声道:「雅韵姑娘,鹰爷有急事先回去了,他派
小的过来送点东西给姑娘。」
那只白嫩玉手迅速地缩了回去。
「人都走了,送东西来有什么用?」房门大开,雅韵幽怨地站出来,嗔怒道。
老三只觉眼前一亮,原来雅韵早已换了一套剪裁得体的粉红春装,在灯火的映
照下,更增丽色,比之先前楼台上的她,尤显风流。很显然,她曾经精心准备过。
真是可惜,如此一个美人儿,鹰刀竟无福消受。
老三吞了吞口水,将手中玉镯递了过去,道:「这对镯子是鹰爷送给姑娘把玩
的,请姑娘笑纳。」
雅韵「哼」了一声,气道:「当我没见过玉镯子吗?他……这个死没良心的,
明明答应会过来,现在却拿一对镯子来敷衍我!」
她接过镯子狠狠向地上一掷,「叮噹」几声脆响,一对好好的玉镯已四分五裂,
变为碎玉。
老三不意她如此刚强,想要去救,已然来不及了,心中不禁颇为可惜──这玉
镯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却也值个二三十两银子,就这么糟蹋了,未免有些浪费。
他忙向雅韵道:「姑娘息怒,鹰爷实在是有急事要走,否则一定会来陪姑娘
的。」
雅韵瞪了他一眼,恨声道:「事情再急,过来跟我打声招呼总可以吧?他叫你
过来,分明心底没有我!」说毕,不再理会老三,一转身进门,便「砰」的一声将
门重重关上了。
老三无奈,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混蛋!枉我精心准备了这么久,他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了……真是气死
我了!」回到房里之后,雅韵犹不解气,一把将满桌精心预备的美酒佳餚扫到地上。
「嘻嘻……九妹,那臭小子不来便不来好了,你又何必这般生气?」一把柔媚
的嗓音传来,却见房门一角的暗门突地开启,钻出一个青衣长发的绝美妇人来,赫
然竟是胡风当日在城北东升客栈遇见的那个女人。
雅韵心情不好,兀自坐在凳子上嘟着小嘴生闷气,没有理会那妇人。
那妇人微微一笑,贴近雅韵,将她自身后抱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笑道:
「我明白了。我们九妹自负美色过人,以为那色鬼必然会中计上钩,结果人算不如
天算,人家竟然有急事先走了,害得我们九妹一切功夫都是白费,也难怪要生气
了。」
雅韵「哼」了一声,道:「色鬼色鬼!你们都说他是色鬼,我看他比正人君子
还正人君子。四姐,他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大色鬼吗?」
那妇人笑道:「当然是他了,这还有错的?」
雅韵道:「那东西真的在他手上?」
那妇人点头道:「胡小贼亲手将东西给他的,当时许多人都在场,绝不会错。」
雅韵默然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本来今晚有机会搜
他的身,如果运气好,那东西或许就拿回来了。如今,唉……」
那妇人摇了摇头,笑道:「你也别这么快失望。色鬼终究是色鬼,只要你还在
天香楼,只要那臭小子还会来天香楼,我们终究还是有机会的。尤其你刚才演的那
场摔镯子好戏,胡小贼九成九要当作乐事说给那臭小子听。男人最吃这一套了,还
怕他不回头来找你吗?」
雅韵这才心情好了一点,道:「这一次算他走运,下一次我死缠活缠也要把他
留下来。」
那妇人一笑,突地将手探入雅韵的衣襟,在她柔嫩丰满的乳房上轻轻揉捏着:
「反正今夜你不用陪那臭小子,不如便宜了我吧!」
「四姐……」在那妇人灵巧的抚摩下,雅韵只觉百骸俱酥,呼吸也渐渐沉重起
来。
「听说那臭小子对付女人很有一套,你可千万别栽在他手中……」那妇人低声
说了一句之后,嫣红的嘴唇便贴上雅韵的面颊亲吻起来。
衣衫渐渐从雅韵肩上滑落,露出她白皙如玉的肌肤。
「四姐,难道你忘了?我和你一样,只喜欢女人……」当那妇人将手侵入雅韵
泛潮的湿地大力抚弄时,雅韵不禁呻吟出声,嗓子也变得异常妩媚、沙哑。
襄阳城西,民宅。
杨四悠闲地躺在座椅上,两眼似闭似开,而杜巨却在一旁满脸笑容地陪着小心。
这处民宅一直是他们秘密见面的处所,自鹰刀大婚之后,此地的使用频率明显
增多。
「先生,你交代我的事,我大致已经办妥。这是我召集来人手的花名册,共三
百一十七人,保证个个年轻力壮,精明能干。不知先生几时有空去看看……」
杨四接过花名册随意翻了翻,便扔在桌上,道:「这批人可不可靠?他们是些
什么背景?」
杜巨急道:「可靠!绝对可靠!他们大部分是我原来的手下,还有一些是我从
乡下招来的。个个身家清白,是土生土长的荆襄人。」
杨四点头道:「三百多人聚在一处显眼了点。这样吧!你先在哪个僻静乡下建
一个简易的据点,将这批人安置进去,过几天我再派几个人过去训练他们。注意,
要低调些,这批人有很大的用处。」
杜巨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又问道:「先生,鹰少侠几时才能见我一面?」
杨四道:「他明天要去淮阴,恐怕暂时不能见你。等他从淮阴回来,我再安排
你们见面。」
杜巨奇道:「淮阴?再过两天就除夕了,他去淮阴干什么?」
杨四当然不会和他说实话,便道:「是温师仲派他过去办一些事,几天便回来。
呵呵,时间虽短,恐怕也要在淮阴过新年了。」
杜巨眉头微皱,道:「那我们这边的事……」
杨四笑道:「我们这边尚在准备阶段,无须着急。说句实话,他离开襄阳,反
而对我们更有利。」
杜巨奇道:「为什么?」
杨四笑容突地一敛,几乎是一字一句道:「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心软,
有很多事,他在,我就不太方便去做。如今,他去了淮阴,我做起事来就不用忌惮
了……」
杜巨听得莫名其妙,道:「先生的意思是……」
杨四嘿嘿冷笑一声,道:「我的意思是……等他回来,或许就该给他的岳父大
人守丧戴孝了!」
杜巨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杨四瞥了一眼杜巨,脸上又变回他那招牌式的憨笑:「等会你替我去找一个女
人来。」
女人?这死胖子是不是太兴奋了,要女人来泄泄火?
杜巨不敢多问,只是道:「不知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好交代手下去办。」
杨四呵呵一笑,道:「我要妓女,要又出名又风骚的那种。而且,我还要带她
回去留宿。」
妓女?自己去妓院找便好了,方便之极,又何必要我出马?
杜巨心中尽管奇怪,却也一口答应下来。
「我家中有温老鸟的探子。在这种时候出来见你,我若不找个挡箭牌回去,只
怕会让温老鸟起疑心。」杨四主动向杜巨揭开谜底,心中却突然浮现出可儿清丽的
面孔。
唉!若自己有鹰刀一半的本领便好了,直接将可儿征服,那就不用演戏这么辛
苦了。
这是杨四第一次羨慕鹰刀在某方面的特殊才能。
下期预告
终於如愿以偿地将鹰刀调离襄阳,去了制肘与顾忌的杨四将如何吞狼驱虎,巧
夺襄阳温家的基业?而久经风浪之后才站立於权力颠峰的温师仲,真的会就此束手
就擒?
杨四与温师仲最后的生死对决,终於激情上演!这场围绕长江水运控制权的斗
争,究竟鹿死谁手?
而在另一边,抵达淮阴的鹰刀却受到了南宫世家的冷落,代表花溪剑派的华清
在这场外交争战中明显居於上风。面对困境,鹰刀该如何挣扎求存?
自古秦淮多风月!在烟花缤纷的秦淮河畔,鹰刀突然看见了思楚久违的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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