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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天哭八(二)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Mar 15 08:37:27 1999), 转信
、 天哭 第八章 天经地义(中)
“师父对入室弟子的要求,虽不求什么身家清白,却绝对
要求弟子的身世‘六亲无靠’!”
“缘于只有父母兄弟姊妹的死清死绝的孩儿,才可再无
任何亲情牵挂,将师父视为世上唯一亲人,心无二志,永远
效忠于他!”
秦霜如今说来,孔慈回心一想,亦觉其所言甚是!
盖因雄霸所收纳的三大入室弟子中,聂风之母“颜盈”背
夫他去,毫不愿念骨肉情深,其父“聂人王”亦在凌云窟给
一头冒火异兽抓走,多年来不闻下落,想必已九死一生,故
聂风亦可说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而步惊云,身世更是极度神秘,但看其那股不属人间的
冰冷,想必亦曾遭遇一些伦常惨变,与至亲恩尽缘绝!
至于秦霜……
天下会众人皆知,秦霜在入门前是一个无父无母、无
亲无靠的孤儿,故仅育召一女、并无儿子的雄霸,不单将秦
霜纳为徒儿,更将其视作亲儿看待,予以悉心提携。
若论秦霜与雄霸之间那种亦师亦父的徽妙关系,甚至连
较后入门的“风云”,亦望尘莫及!
孔慈想至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霜少爷,你是否曾对帮主隐瞒……你仍有一姊之事?”
“嗯……。”秦霜点头,答:
“当年师父在市集遇上我时,便曾问我是否已无亲无
靠。”
“那时候,我见自己既已预了一死,即使堕河后仍能幸
存,亦决计不会回去加重姊妹负担,好让她真的以为我已溺
死河中,而彻底打消为我到醉红楼卖笑的想法。
“既然已决定无论如何不再回去负累姊姊,眼前的雄霸
便是我千载难得的良机,因为若能跟其一道回天下会,我非
仅不用再在苦门流连,免被姊姊察觉我还未死,二来,更有
可能会借此而打出名堂!”
“届时只要有名有利,便可回来再见姊姊,接她离开苦门
这个穷乡僻壤,让她知道她寄予厚望的小佑喜,终于也不负
其所望,出人头地,更绝对未有半分忘记小时候她的承诺
——一定会让她得到幸福!可惜……”
秦霜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孔慈不待他续说下去,似已猜
知他想说些什么,叹道:
“可惜……,一人侯门深似海,霜少爷一定没料到天下会
帮规之严,实不容任何人瞒骗帮主?”
“是的!当日我隐瞒师父,直认自己已无亲无故,满以为
待他纳我为室弟子后,再向他坦白道出一切身世,届时他
亦无可奈可。”
“谁知加入天下后,方发觉师父帮规极严,更动辄便对
门众以酷刑侍侯手段极尽凶残!”
“不过这些年来,师父在对人对事上的作风虽狠辣无道,
甚至连我亦……不敢苟同,但我是师父所纳的第一入室弟
于,他待我……实在不薄,对我的重视及提携,亦已……无
活可说……”
“因此……即使我坦白道出一切,相信已将我视如己出
的他,亦未必会真的将我置于死地,然而,他会否对我尚存
世上的姐姐姊不利,便实在难以预计……?”
不错!孔慈亦有同感!以雄霸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辣
作风,即使能放秦霜一马,此事亦不能变此轻易作罢,不了
了之!
既然秦霜胆敢骗他,说自己已无亲无故,雄霸必定会暗
中千方百计除掉秦霜之姊“佑心”以令秦霜变为真正的“无
亲无故”!
唯有佑心之死,方能消雄霸心头被骗之恨,更能让秦霜
真真正正视他为唯一亲人!
秦霜又无限唏嘘地道:
“所以,孔慈你至此应该明白,何以在你说在到苦门之
时,我会那样震惊?为何再见我姊佑心之时,我会一再拒绝
与她相认?”
孔慈闻言轻轻点头,道:
“嗯……。霜少爷这样做,无非也是为了佑心姑娘着想,
不想在人前泄瞩半点蛛丝马迹。孔慈相信,霜少爷这番苦心,
佑心姑娘……亦终有日会……明白……”
“是吗?”秦霜黯然一笑:
“孔慈,你可知道,今日我再见姊姊之时,心内多么痛苦?
我多么想紧紧拥抱她,对他说我就是她等了多年的佑喜,可
是,为了不想她横遭不恻,我……又能怎样做?”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每隔若干时日,给她秘密……
送来银两,希望她能过得……丰足,但……,妹姊实在……
大傻了,她竟然将我多年来秘密送来的银两……留下不用,
我今日看着她那身……槛搂衣衫,一颗心……实在……痛如
刀割……”
孔慈温柔地道:
“霜少爷,金银时帛无疑能令人过得富足,但有时候,一
个人能否感到生活富足,亦须看其在乎什么……”
“我相信,佑心姑娘最在乎的还是‘你’,你在她心中,犹
胜过千万黄金……”
想不到孔慈竟有此番话,秦霜不由叹道:
“可惜……;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我已心不由己,毕生亦
难望……能脱离天下会,只要我一日无法离开天下会,一日
仍未能与姊姊相认……”
秦霜的语声愈说愈低,终至微不可闻,显见他未能对其
姊履行自己小时的承诺,内咎极深。
孔慈看着向来处事稳重的他,霎时竟变得低沉起来,不
禁无限怜惜,轻轻搭着他的肩道:
“霜……少爷,别……太灰心。我总相信……皇天不负,
无论任何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就像我,不也是从
小已在等待爹的消息?没料到竟真的有机会再见他……”
对于孔慈的好意安慰,秦霜当然十分感激,他道:
“孔慈……,谢谢你。”
“你可知道,我今夜为何会将自己这个心不由己的秘密,
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孔慈不知奏霜为何突然会口出此言,面上一红,答:
“霜……少爷想是在心里憋了太久,实在需要别人……
好好听你倾诉……”
秦霜闻言却摇了摇头,回脸看着孔慈,道:
“不。”
“即使要找人倾诉,也须看那人能否明白自己的感受。”
“而我把自己与姊妹的秘密告诉你,全因为我深信,你我
旨有相同的感觉。”
“相同的感觉?”孔慈一愣。
“是的!你和我,皆为与唯一至亲分离而感到无奈绝望,
有口难言。这种感觉,也只有我俩才能体会,我俩仿佛有着
相同的哀伤……”
秦霜语气真挚,孔慈闻之亦不由心中一动,轻轻点头道:
“霜……少爷,在世上能有一人……与孔慈分担哀伤,我
实在……感到……十分幸运……”
“只是……,你这个心不由己的秘密……本关乎佑心姑
娘安危,如今却将之告诉孔慈,若然有何差池,孔慈实在……
担负不起……”
孔慈虽对自己毫无信心,唯秦霜却对她异常信任,定定
看着她道:
“不!孔慈,我从没后悔自己在今夜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相反,我深信与我同具相同感觉的你,亦必定会为我保守这
个秘密!”
眼见自己曾出卖秦霜,他却仍如此义无反顾地相信自
己,孔慈只觉鼻子一酸,不知该如何说好,只是道:
“霜……少爷,你放……心……”
“孔慈……应承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亦一定会守口如
瓶,绝不会向任何人泄漏佑心姑娘是你姊的秘密,包括云少
爷及风少爷……”
“而且,孔慈还会紧守适才对你的承诺,即使要骗尽天下
人,我亦绝不会再……”
“骗你!”
想不到,孔慈竟还记得适才对秦霜的承诺?秦霜闻言,不
由惬意一笑。
全因为,经过今夜与孔慈建立微妙的联系……
只是,秦霜未免开心得太早了。
他岂会知道,即使孔慈愿意为其守秘,他这个心不由己
的秘密,还是有别人知道。
而且这个”别人”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她!
和“他”
她,是一个秦霜没料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佑!
心
而“他”,更是一个没料到自己会在无意中得悉秦霜秘密
的人——
步!
惊!
云!
啊?
原来秦霜与孔慈置身在破庙,不独在庙顶上有那个泥造
菩萨在暗中窥视,在庙内神龛之后、赫然亦隐伏着两条人影
在静听着二人间的旧事!
这两条人形,正是“步惊云”与“佑心”!
但,步惊云与佑心为何会突然在此出现?
却原来,自秦霜走出佑心小屋,孔慈紧随秦霜追出之后,
佑心亦因担心秦霜不知会否在一气之下就此离开,亦走出屋
外看个究竟!
谁知不着犹可,一看之下,当局发现刚走出小屋的秦霜
及孔慈,尽旨不知所踪,屋外的雪地上,更留下一滩血。
佑心大吃一惊,立刻回屋内通知正闭目调息的步惊云。
可幸的是,步惊云看来虽对所有人或事漫不经心,但乍
听秦霜及孔慈双双失踪,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佑心一眼,接着,
毫无半点征兆……
佑心但听“蓬”的一声,步惊云漆黑的斗蓬已如蝙蝠展
翅般一扬,他已将佑心一扶而起,追寻而去。
被夹在步惊云怀中飞掠的佑心,从没想过会有人的身体
会如步惊云般,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更从没想过,一个人
“身”与“脸”竟会同样冰冷!
然而,步惊云的“身”与“脸”仅管冷冰,他的“心”呢?
他的心可会同样冰冷?
佑心不以为然!
缘于若步惊云真的“内外同冷”,那在听见秦霜及孔慈失
踪后,就不会第一时间挟起佑心便追寻而去。
但佑心当然不明白,为何一个人的“脸”,会与他的
“心”各走极端至这个地步?
她不明白真实是理所当然的!只因她这些年来等候亲弟
回来,生活虽苦,但比起步惊云的痛苦,她穷尽心力亦未必
能够想像!
毕竟,真正瞩于黑暗及地狱的人不多,如今他仅得一个
-----不哭死神
他本已该在地狱死去,随霍家灭门含恨而殁,却能从地
狱回来,全因一段不能不报的仇,一个不能不报的恩!
他的人虽在人间,但一颗心,其实仍在地狱!
佑心当然不会问步惊云的过去,事实上,她自己亦已无
暇顾及别人的事。
缘于当步惊云挟着她寻至秦霜及孔慈身处的破庙之
时,她终以可以“亲眼亲耳”证实,他当年的幼弟“佑喜”,
原来真的如她所料,尚在人间,更正是眼前的——
秦霜!
她更万料不到,原来秦霜多次不认她,其实是为了她的
安危设想!
他这个弟弟,仍然异常关心自己姐姐,不想她因为雄霸
的一己私心而无辜牺牲!
在神龛后听罢秦霜及孔慈互相倾诉的痛苦,伤心的泪,
已不由自主滑下脸庞,步惊云冷眼斜看着泪眼连连的佑心,
向来甚少说话的他,蓦然张口道、
“怎样?”
“你,终于也证实他是你弟。”
“你,可会坚持——”
“与他相认?”
乍闻此语,佑心当场一愣,然而她想也不想,却突然干
了一件连步惊云亦感错愕的事!
赫听“噗”的一声:她竟然就在神龛后……
向步惊云下跪!
事出突然,步惊云一张冷面虽未有半分动客,但心里却
已在微微“动客”他木无表情地看着佑心,仿佛一个不带任
何七情六欲、铁面无私的判官,沉沉地问:
“你,为何要跪我?”
佑心也翘首看着他,坚定地道:
“因为——‘佑喜’!”
步惊云直视着她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睛,似已即时看穿了
她的心,她那颗为了自己弟弟可干任何事的飘零芳心!
但无论步惊云已否明白,佑心已继续说下去。
“既然佑喜不认我,是为了我安危设想,那我这个姐姐亦
需为他设想,而同样不认他!”
“因为,若佑喜与我相认的事被你们师父雄霸知道,即使
雄霸仍念师徒之情,饶过佑喜不死,但此后亦对佑喜不再
信任,,甚至将其逐出师门……”
“佑喜几经千辛万苦,才能成为当今武林第一霸者雄帮
主的入室大弟子,前途可谓无可限量,决不能因与我这个没
用的姊姊相认,而自毁大好前程……”
“故此,即使我现在已彻底证实他就是佑喜,亦再不想与
他相认,不但如此,我更请你……,别将今夜所听之事告
诉你师雄霸……”
步惊云定定地看着佑心无限哀恳的脸,他木无表情
地道:
“你不惜向我下跪……”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佑心点头道:
“是的!孔慈适才已应承佑喜,会为其保守秘密;而我自
己亦不会将这个秘密宣扬出去!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但只余下你……一个……”
“我知道你必须忠于…自己师父,要你不向他汇报这
个秘密,无疑叫你出卖恩师,实在是难为了你……”
“但……,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我弟佑心一马,为他
守着这个秘密,别要……毁掉他……”
说来说去,絮戈不休,佑心不惜一跪,为的还不是秦霜
的将来?
好一个佑心!好一个难得的姐姐!死神虽仍在冷冷看着
她,但目光中的冷意,竟隐隐夹杂着一丝敬佩之色……
良久良久,他方才缓缓地吐出一个他的答覆:
“你,放心。”
“我,绝不会将今夜之事告诉任何人。”
“只是……”
“我并非为了你的弟弟。”
“而是因为……”
“我也不想孔慈及秦霜……”
“知道我知道!”
死神说着,已将下跪着的佑心一挟而起;如一头蝙蝠般
向回路掠去!
不想孔慈及秦霜知道他的知道?
此话到底何解?
是否因为,若然孔慈及秦霜知道死神亦知道他们二人间
的事,那死神便再不能假装对秦霜的秘密一无所知?
还有,死神亦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出卖了秦霜的孔慈?
纵然死神亦认为,她为救父才会身不由己,也是情有可
原……
因此,死神宁可装作一切不知!
毕竟,不知比知……
始终更为幸福!
是的!不知比知真的更为幸福!
这里,便有一个因知得较多、以致暂时失去自由的人
聂!
风!
这里也不知道何处何方,只知道是一个异常昏暗的洞
穴。
聂凤的四肢,正被粗如树藤的铁练缚在同内两根石柱之
上。这些铁练,也不知是以何玄铁所簿,竞能将他这样的高
手牢牢箔制。
聂风为何会被缚于此?
还不是因为“知得较多”!
他曾在天下会内,与那个无道狂天短兵相接,在一招硬
拼之后,总算给他知道那个无道狂天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亦因如此,他便顺理成章成为无道狂天逼步惊云前来决战的
其中一条鱼饵!
一来是因无道狂天深信聂风在协,步惊云势将非来不
可!二来,亦不想聂凤在他与步惊云决故之前,泄露他的真
身到底是什么!
而此刻的聂风,也不知是因中了某些迷药,还是日为被
困在这黑暗的空间太久,整个人竟有点瘫软昏迷,沉沉的垂
下头,就这一条血红身影突然在这洞穴出现,他,亦毫无所
觉!
这条突然出现的血红身影,并不是无道狂天,而是其仆
人——
红眉!
只见红眉甫一出现,便已即时掠至聂风面前,一手便已
将聂凤沉沉垂下的头一拍而起,冷笑着对他道:
“嘿嘿……,聂风啊聂凤,你可知道,你那个云师兄,正
为救你而赶赴“破日峰”迎接我主人?”
“正如我主人所料,步惊云外表虽然冷若玄冰,但对你还
真不薄,否则万变不动的他,也不会肯动身前来了!”
红眉虽已近在聂风耳边,但聂凤却仍昏昏沉沉,茫无回
应,看来,他真的被人以药所制。
红眉又无比意气风发地继续说下去:
“只是,即使步惊云愿动身前来救你,他此行亦将会徒
劳无功,因为,我主人,因为,我主人根本就无意放你!你
如今置身的这个洞穴,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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