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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再见无名(90)
□
这个低沉的声音听来异常古怪,非男非女,恍如是被很深厚的功力,将声音逼压而
成这个不男不女的怪声音!聂风、步惊云、应雄,甚至所有人亦不期然朝茶寮入囗一
,赫见一个披着宽大衣袍、头盖草帽、无法从其衣饰瞧出是男是女的人,已经徐徐踏了
进来。
聂风、步惊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全身散发着一股高手气势,是真正的高手!
而应雄,却是定定的瞄着来人,早已不为任何世情所动所惊的一张潦倒之脸,霍地
满是疑惑;他似 已隐隐认出这个不见面目、不见身材、不知真声属谁的人是谁了,可
是又不敢太肯定....
难道此人是当年的....?
变生肘腋!想不到平静的茶寮,会突然来了一个奇怪的不速之客!但见此人进入茶
寮之後,一直朝应雄步去,还一面叹息道:
「慕应雄。」
「依我看,这一战以後的战果及故事,你还是别要再说下去了。」
「哦?」应雄淡然一瞄此人。
「因为,你并不是知道整个故事的人,你只是知道你与他的故事的表面而已。」
骤闻此语,应雄并没动气,他只是淡淡苦笑,反问:
「那,阁下认为,谁才是知道我两兄弟以後故事的人?」
「我!」那神秘人老实不客气的答,继而已找了个位子坐下,续道:
「我,才是最清楚你们之间故事的人!」
「我曾不想牵涉入你与他的故事之中,最後还是牵涉其中!也知得比你更清楚!」
「所以我认为,这以後的故事,应由我为你继续说下去!」
应雄还是毫不生气,纵然他犹未能肯定来者何人,他亦很想一听这人囗里关於他兄
弟俩决战後的故事,究竟与他自己所知的有何不同?
不但应雄,甚至聂风,亦为这个神秘的不速之客吸引,全神倾听;只有步惊云....
他还是漠然如故!只是,他也不会介意再听下去的,那管是出自谁人之囗,毕竟,
也是他一生认为最配当他这个死神的师父--「黑衣叔叔」的故事。
也是眼前这个连死神亦暗暗为其牺牲而动容的应雄故事....
而那个神秘兮兮的不速之客,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悉数落在其身上之际,已开始将
其所知的那一战,与及那一战後应雄与无名的故事,幽幽道来。
□
树在哭!叶在哭!地在哭!
万事万物在哭!
应雄与无名这霹雳火拚,直叫天地色变,神号鬼哭!
方圆百丈内的树木、地面,以及万事万物,也不知是给二人所散发的剑劲所划,抑
或难以负荷旁观这惊心一战的逼力,尽皆崭露无数裂痕,恍如无数滴血泪!
甚至二人所使的英雄剑,也在哭!
因为它们尽皆不想看这场令人惨不忍睹之战!它们不想看见这双不应决战的好兄弟
骨肉相残!不忍见二人当中一个的心,会被剑贯穿而过!
可是它们全都又无奈的明白,今夜此战,若不能有一个可怜的战败者,另一人便不
能成为天下第一剑第一人!天下第一的英雄,必须打败一个人方能诞生!
就在万树万叶万物甚至 天地都恍如为此战而哭的同时,二人首度霹雳硬碰的第一
招,亦陡地完毕!
但听「铮」然一声刺耳清响,万点剑花与万道剑光在弹指之间突然消失无踪,满天
绚丽灿烂消失无形!两柄旷世的英雄剑,已然重重飞 在慕府门外!
两剑,同样染血!
不但英雄剑染血,就连本来执剑相斗、在同一时间随剑站到地面的应雄与英名,亦
同样染血!
二人此际的衣衫上都各自划下一道淌血囗子,显而易见,适才足可吞天食地的一招
,双方都占不着任何便宜,双方--平手!
然而「平手」,这是一个多麽令应雄失 的语词!他绝不要「平手」!既然已开始
战,便必须看见其二弟能真的打败他,他方才死心!他紧紧盯着无名,肆无忌惮冷笑:
「无名!你真的令我慕应雄相当失 !你在这三年内的艰苦奋斗,就只习得这丁点
儿的微末道行?以你这丁点儿的道行,与我平手尚可,又怎麽有实力打败我?夺我手上
条约?救众生於水火?」
无名却凛然的看着应雄,答:
「大哥,撤手吧!」
「趁如今还未愈陷愈深,也许你撤手不干,将条约交回皇上,还有转 馀地!」
应雄闻言,当场更是怒火中烧,他遽然高声痛骂:
「无名!由我娘慕夫人临危托付那日开始,我慕应雄已苦等了整整八年!终於等至
可以逼你成为英雄的今天,你却还在决战之中劝我撤手不干?回头是岸?」
「不!就让我郑重的告诉你!一切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我娘亲慕夫人!你娘秋娘!
甚至一切一切的恩义与回忆,都已无法回头!今日所有人的牺牲,都必须偿得代价!」
「你以为皇帝会因我撤手而放过我吗?那昏君怎会忘记我胁逼他签下条约的耻辱?
也许他正统率千军万马来了!」
应雄一面心痛狂骂,一面又「铮」然抽起自己那柄飞 在地上的英雄剑,双目战意
更达致无限顶峰,他大义凛然的道:
「无名!我知道适才那一招,你还是未尽全力!你还是在对我这个大哥念念不忘!
但战场无父子!我俩今日既已上了战场,便必须尽自己每分实力竭诚一战!这才是对自
己对手的最大尊重!否则,你故意退让,便是在侮辱我!你以为以我实力,真的需要你
让?我---------呸!」
怒叱声中,应雄紧握英雄剑的手,赫然开始变得一片赤红;这片赤红,竟不断自其
手闪电向其身体其他部位散去,倏忽之间,就连他的脸亦变得赤红如血....
无名一见,当下已知他的大哥在干些什麽,本已定如渊岳的他霎时面色一变,极度
异的道:
「大哥!」
「你....」
「你在以旁门左道的方法,逼自己的剑气 越极限?」
「废话!」应雄反驳:
「什麽旁门左道?能够将最强的功力提升至无法再上的强中之强,才是必胜的最隹
战略!」
「无名!我已没有此等耐性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方才分出胜负!反正再久战下去亦无
意义!廿载恩义一招了!就让我们乾脆以....」
「一招泯恩仇!」
说话之间,应雄的整个躯体,已赤红得如一团烈火。他如同一柄烧得火红、不得不
发的剑;无名也曾听过,无涯剑道之中有一些「邪诀」,便是在战前先封锁自己体内数
个要穴,将体内的剑气锁在此等要穴之间蕴酿;当在决战之际便催动全身剑气,硬生生
将这些蕴酿多时的剑气冲破自行封闭的数个大穴,由於剑气由小穴道冲出整个躯体,便
如同洪水自堤坝的小缺囗内缺堤而出,这种剑气之强会如山洪暴发,更会 越使用者向
来习剑的本份,一发不可收舍!
但有利有弊!蕴酿的剑气自小穴冲出固能强如山洪暴发,惟亦会同时冲伤了那数个
大穴,得不偿失,故习剑之人极少会於作战中使用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
只是无名万料不到,应雄为要不与无名平手,为要激发无名全力以赴与自己作最後
的一招豪情对决,他不惜自伤己身也要将功力超越本身极限,他这样做值得吗?
也许,只有应雄才认为为了自己的二弟,他无论怎样自伤己身,亦绝对值得!
赫见应雄的人与剑已遽然拔地而起,跃上半空,他狂嚎:
「无名!」
「我慕应雄是当世强者!绝不会轻易输给你!」
「你一是让我光荣败亡在你的剑下!一是让我死在那狗皇帝将会杀至的千军万马手
上!」
「无名!使出你真正的全部实力吧!我慕应雄即使要败,也要有一个强者应有最崇
高的--战败!」
什麽是强者最崇高的战败?无名当然明白,那就是在决战之中,自己对手倾尽全力
与自己豪情一战,战得公平,战得崇高,即使是败,也还是败得崇高!
眼看应雄为要逼自己全力与其最後一招比拚,而不惜以旁门左道催动得肌血欲裂,
无名心知他若再留一分力,便是不尊重他的大哥,更侮辱了他及他的英雄剑,他亦再不
犹疑,一手拔出地上自己的那柄英雄剑,豪情的道:
「好!大哥!」
「我无名敬你是柄剑中真汉子!」
「你若要败,今日我就给你一个最崇高的--」
「败!」
语声方歇,无名与他的英雄剑,同时与应雄一样拔地跃上半空,应雄在半空见状狂
笑:
「好!力拔山兮气盖世!天不生英雄,万古如长夜!好一柄将要震慑万世寂寞长空
的英雄神剑!你终於给我逼出神剑的气概来了!」
「那就让我们本来千招难了的恩义,一招了断!」
「我慕应雄今生的好二弟无名!」
「看!」
「剑!」
剑字乍出,应雄的英雄剑已再度全力劈出,一劈,又是数以万计的剑光,但这数以
万计的剑光并非再次如上一剑般铺天盖地劈出,而是数以万计的剑光赫然聚为一道巨大
无比的英雄剑光!彷佛数以万计的剑光为了凝聚这毁天灭地的雷霆!早已准备--
杀身成仁!
不错!应雄这超越其皇者剑道极限的最後一剑,正是其杀情剑的--
杀身成仁!
不惜自伤己身 越本份,也要以一战成全无名,应雄这一剑,亦实在足可称为杀身
成仁!
但应雄来势虽天地难敌,无名犹是不慌不忙;赫见他双目精光四射,手中的英雄剑
亦陡地贯满其全身功力暴然一劈,一劈之下,竟是其自创的莫名剑法最简单的一式--
一剑成名!
应雄已 越极限重剑出击,他为何仅以简单一剑应战?难道他犹想相让应雄?
不!到了此时此刻,他亦明白全力以赴,方是对其大哥的最大报答!所以他才会用
最简单的一剑!
因为最简单的一剑,才可更直截了当将他贯满剑上的无敌剑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果然!就在无名「一剑成名」乍出之际,一股彷佛史上暂时无人能达到的剑气,立
化为一柄巨大的英雄剑气猛然发出,剑气万丈,随即迎上应雄「杀身成仁」所迸出的巨
大剑气!
霎时飞砂走石,惊叶遮天,就在两大旷世剑气将碰未碰之际,相互所生的牵动力,
更不断将地上万物卷得漫天飞舞;在这漫天飞舞的万物之中,赫然也有适才被应雄信手
挂在树上、那个无名送给他作为纪念的胡琴!
这个胡琴不独被卷上半空,且还被卷至....
二人两大将碰未碰的旷世剑气之间!
天!那若两大剑气硬碰,这个象徵他兄弟俩廿载恩义的古旧胡琴,岂非亦会被轰为
粉碎?
应雄见状一愣,无名亦陡地一怔!二人这一怔愣也只在亳发之间!
就在此间不容发之间,二人均同时下了一个决定!
但见二人雄猛盖世的剑气遽然双双逆转,一个 旋,已然避开了夹在当中的胡琴,
显见二人这最後一招纵然盖世无敌,也敌不过代表二人廿载恩义的一个胡琴!
恩深当前,万剑难敌!
而就在二人剑气急 之後,那个阻碍二人交锋的胡琴早已不知被卷至哪,此刻二人
的剑气之间再再任何阻碍,两大神者皇者的剑气终於--
正面硬碰!
「轰隆」一声!两大旷古铄今的绝世剑气雷电火拼,登时爆发一声比第一次交战时
更震人心弦的巨响!恐怕千里之外的人亦能听见这兄弟火拼的最後一招!接着....
两大旷世剑气所迸发的恐怖杀伤力,赫然已将方圆百丈内本已被逼裂的树、叶、地
面、万事万物、甚至二人一起长大的慕府,当场震个寸碎!粉碎!
只不知,代表这双难兄难弟千恩万义的那个胡琴,又会否随此两大劲招一起粉碎?
□
血狂飞!
树木地面既已迸为粉碎,慕府亦在二人火拼间沦为颓垣败瓦,试问曾被无名制住、
此刻仍身处慕府内无法动弹的慕龙与及鸠罗公子等人,纵然不死,又怎麽不被此两大绝
世强横的反震力震个心脉大乱,鲜血狂飞?这还不止!慕龙等人的穴道,更在他们喷血
之时,硬生生被两剑的强横交拼力逼开!
而不单慕龙等人溅血!
就连应雄!全身每个部位亦在溅血!血溅如万剑狂飞!如万剑的精元飞散!
缘於无名这一击虽已倾击全力,却始终未有 越本身极限!但应雄却因 越极限以
致遍体赤红欲裂,这一惊天动地的反震力,更即时令他赤红欲裂的每个部位....
当场迸血!
顷刻之间,本来一身白衣的应雄俨如变了一个血箭横飞的血人,令人惨不忍睹!但
就在两大剑气交击之後,他却犹像无名一样於半空中安然落到地上,这足可灭天绝地的
难为一战,胜负是否已分?
是的!胜负已经......分了!
但见二人站回地上之後,应雄早已鲜血淋漓的脸,仍在绽放一丝狂厉茛迷的笑意:
「哈..哈!痛快....痛快!这才像..样!二弟..你能全力..应战!这才是对..大哥
....真真正正....最崇高的....尊重!」
应雄说到这里,忽地浑身一软,一个 箧,「噗」的一声....
他的人已颓然跪倒地上!
他终於..倒下了?
是的!任他志坚如百炼精刚,任他如何不屈不倒,但他其实仅是万剑之皇,他,并
不是万剑之神!真正的万剑神话,是此刻仍傲然站着的无名!
纵使他 越本份增强功力出击又如何?无论他如何努力提升自己,他还是敌不过无
名的倾情一击!不单敌不过,就连此惊天硬碰过後,他自己也因 越极限以致自伤己身
,鲜血狂溅如万箭穿身之时,他亦同时力尽,他根本已绝没可能发出下一招了!力竭而
倒已是意料中事....
只是,更出 意料的,便是应雄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英雄剑,亦在其跪倒同时,「
崩」的一声..--
断为两截!
?英雄剑真的应验大剑师所预言,必有一剑断於另一剑之下?馀下的一柄英雄剑
所佩的豪杰,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
不错!剑断人倒!就连此刻已颓然跪倒的应雄亦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败了,而且败
得开心:
「真..好!想不到..即使我 越极限,二弟..你还是可以打败我!原来..皇者终不
过是..皇者,始终还是不及剑道中流传已久的....神话!」
「你,才是真正的--」
「天下无敌!」
一语至此,已是精疲力竭、浑身披血的应雄犹鼓起一囗气,抬首看着他高高在上、
如一个神话般站着的二弟无名,满脸欣赏之色,茛然续道:
「二..弟!大哥很高兴..你能给..我一个强者..最崇高的....败!不过,大哥....
希 ....」
「你也能给我一个..强者最崇高的....」
「死!」
□
是的!所有最崇高的强者在败给自己最佩服最欣赏的对手後,大都但求一死!更何
况此刻的应雄,他已经什麽也没有了....
他的爹慕龙已不是当初他引以为荣、救国救民的慕大将军!他一生最怀念的娘慕夫
人亦已过去!他在其母死前曾许下的承诺亦已办到,只因眼前的无名已击败他,成为神
话,他已无愧於心;甚至 他最爱的人,想来亦将会嫁给无名....
对於一个已一无所有的战败者,最好的解脱,唯有一死!
只是尽管如此,此刻的无名一直看着他这个为成全他不惜牺牲一切、弄至如今穷途
末路、狼狈披血的应雄,看着向来倨傲无比、不可方物的应雄,此刻囗服心服的以一个
战败者的姿态,倒在他的眼前;无名的双目,霎时泛起无限不忍,出其不意地,已是天
下无敌的他,遽然「噗」的一声!他....竟然向已倒下的应雄重重下跪!
「大哥....」
「你,并没有败了。」
「其实,真正败了的,是....我!」
「你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才是值得我敬服的真英雄!」
□
.
风云--再见无名(91)
□
狂 傲 一 生
廿载情浓一招断。
只是,应断该断终难断....
到头来,皇者虽落泊倒下,神者却又向其跪拜!
这两兄弟的纠葛,怎麽如此难以一招断清?
是否,只因天下最无腋的盖世绝招,
还敌不过手足清深?
□
应雄骤见自己已贵为天下无敌的二弟,赫然向自己跪拜,不由又惊又怒,他纵已力
竭心枯,还是鼓起馀力疾言厉色斥道:
「蠢材!二弟..你这是甚麽意思?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已贵为天下无敌,我
慕应雄..已沦为你手下败将,在你面前倒下理所当然!但..你分明已胜,为何要拜我跪
....我?你疯了麽?」
到了此时此刻,应雄还是如此在 无名会否屈膝向人拜跪,可知他如何对这二弟寄
多厚 。
但无名不待应雄把话说完,已迳自先道:
「不。」
「大哥,如果真的要严格分胜负,我只能承认....」
「不错!我的剑确是胜了你,不败的确是我的剑!但....」
「失败的却是我的一生!」
「而你,才是人生真正的胜利者!」
应雄摇首冷笑,他仍认为胜的是其弟无名:
「二弟,大哥..看你是给胜利冲昏了头脑,甚麽不败的是你的剑,失败的是你的一
生?别再语无伦次....」
「不。大哥,二弟一点也未有语无伦次。二弟一生,也背负着自己娘亲的厚 而生
,还背负你娘慕夫人的心愿,与及你的无私成全,到了最後,我虽然终不负你们所 ,
剑能臻致不败,但....」
「我的命运,其实由始至今,都并非是我自己选择;我的命运,全都因你们三个的
心愿而生,我..从没有真正将命运握在手中,唯独你....」
「你却早已为自己选择了成全我的命运!且一意孤行、不惜任何牺牲也要如自己所
愿,崇高的败在你所拣选的....我手上;你到最後纵然是败,却已达到你最终的心愿及
目的;所以,人生的胜负,并非在於一招之间,而是在於我们的娘慕夫人临终所说的一
句话....」
「别要向命运折腰!别要输给命运,一定要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这些,大哥亦已一一办到了!你,才是今生值得我无名尊敬、战胜命运的英雄!」
说得对!人生在世,也许最大的胜利,便是战胜命运!
上天偏要安排应雄之父慕龙干尽卖国勾当,偏要安排应雄是中原死敌的金人,但他
从没改变心意,反过来与无名为敌,却仍不惜千方百计来牺牲自己,要逼无名成材来打
败自己,只因他早已为自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成全一个剑道神话的命运!他绝不甘
於被上天播弄他的命运!
他一生都百劫不挠,正如其母慕夫人所愿,将他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骤闻无名的一番心声,应雄当下惘然,他的一张嘴向来纵能言善道,此刻却真的不
知该如何回答。也许他此刻的心,已为自己这个二弟无名,犹在为他这个大哥的战败而
辩护,正在深深感动。
毕竟,兄弟情深....
而无名却仍在续说下去:
「故而,若论命运,大哥你是真正的胜利者,更何况,纵使论剑,你亦未有彻底的
败。」
怎可能?应雄不是分明已经在剑方面败了?就在此言乍出之间,无名突然将身一前
,右掌一 一伸,已然从力竭心枯的应雄背後,取出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赫然是....
无名在决战前送他作为纪念的那个古旧胡琴!
?
二人刚才的雷霆硬拼,足教天崩地裂!慕府崩塌!万树万物爆碎!这个看来旧得不
堪一击的胡琴,却为何仍安然「健」在?
难道,就在二人剑气硬拼之时,二人中有一个一张嘴无论如何「硬」的人,仍是不
忍眼看这代表他们兄弟廿载恩义的珍贵之物毁於一旦?故纵使决胜负的一招临门,他,
还是不忘於行招之间,腾出部份功力守护此琴?
即使因为腾出部份功力保护此琴而弄致丧失性命,他还是重视这个象徵他俩廿载恩
义的胡琴,多於重视自己的荣辱胜负,与性命?
是谁?是谁於生死决战当中仍如此念念不忘昔日的一段手足之情?
是谁如此囗硬心软?
应雄....
应雄的一张脸已一片死灰,因自己的囗硬心软被揭穿而死灰,只是,他还是强颜苦
笑辩道:
「无论如何,我亦已经败了!那管败得彻底与否!其实纵使我不腾出功力护此胡琴
,我这一招亦必败无疑!我只是顺势干一件应干的事罢了!而你....」
「此刻亦应干一件应干的事!」
无名木然,不明白应雄还想他干甚麽。
应雄定定看着无名,凛然的道:
「杀了我!然後拿我的头与那卷条约交给中原皇帝!你,便可成为剿灭卖国贼的救
国英雄,只要你成为救国英雄,你便有足够的能力可为中原万民谋求幸福!」
不错!眼前的无名已足可天下无敌,如今只要他杀了应雄,便是救国英雄!这也是
应雄极希 达成的事!他从此不需「无名」,可以名正言顺再叫秋娘为其所取的名字「
英雄」!
无名实不虞应雄会如此渴 死在他的剑下,他那会知,应雄除了欲达成其母及无名
之母的心愿,对於一个战败者,他实在亦已不想再苟存下去;无论是剑之败,还是小瑜
的情之败....
直至此刻,他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小瑜喜欢的是无名....
而就在无名怔 之间,遽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雄奇无比的声音,道:
「对极了!无名!你既已是天下无敌的剑手,只要你交出慕应雄这狗贼的小头,与
及他身上的那卷条约,朕就封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届时,你就是全国人民崇
拜仰视的--」
「救国英雄!」
□
朕?
说话的人自称为朕?莫非是....?
无名与应雄当下升起一片 疑,二人更随即朝声音出处 去!赫然便发现了....
一幕奇景!
原来就在二人恩义难断之间,不知何时,慕府方圆百丈内外,漫山遍野都布满了兵
马!
是名 其实的千军万马!因为骤眼看去,漫山遍野竟有五万兵马之多!
当中还有二万兵马早已张弓拉弦!严阵以待!
而刚才说话的人,正是此际站於五万兵马当中,又再回复威风凛凛的--
中原皇帝!
皇帝身畔,还有出卖慕府,也是好不威风的荻红!
天!皇帝果如应雄所料,已经带兵赶至了!
□
却原来,在应雄胁逼皇帝签下条约离下後,皇帝立即下令飞鸽传书,通知现今朝廷
继慕龙之後的另一名将,秘密调兵遣将围剿慕府,而皇帝自己这次亦亲自策马兼程出征
,与名将所调兵马会合。
皇帝这次要如斯秘密,更御驾日夜兼程亲征,全因为那纸应雄胁逼他所签的条约,
他一定要秘密取回,绝不能给第二人,甚至他的将领开卷一看,那卷条约载着的当然并
非割地条约那麽简单,那其实是....
应雄在败给无名之後,已经完全力竭心枯,此刻的他,甚至比一个普通人还要软弱
无力,要回复真气,至少需十二时辰;眼见如今五万兵马十面埋伏,已非比他在宫中时
的数千兵马,看来皇帝此行是志在必得,他非要取得应雄这可恶的逆贼首级与那纸条约
不可!而单以其弟无名的盖世武功,若是单人匹马杀出重围,相信不难办到。只是,若
无名坚决与他一起杀出去,机会却异常渺茫;横竖自己败後已不想苟存,唯今之策,他
唯有....
但见应雄面色一邪,一笑,他竟然附和皇帝的说话,道:
「不错!无名!你知否你杀了我,会有双重得益?你不仅可取得那卷条约,成为救
国英雄!而且,你更可成为--灭金英雄!」
「灭金英雄?」无名眉头一皱,隐然感到事有跷蹊。
应雄故意狞笑:
「对!你将会是灭金的大英雄!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我爹其实是--」
「金人馀孽!」
天!乍闻应雄竟是大金馀孽,本已天地不惊的无名简直如遭雷 !应雄眼看他的反
应,他感到非常满意,他决定变本加厉:
「所以你应明白,其实一直以来我以逼你阻我卖国为名,实是乘势复兴金国为实!
亏你还以为我真的会逼你回复功力而卖国!实情是,我慕应雄向来皆喜欢向难度挑战!
我偏喜欢在复兴大金之馀战一战你又如何?哈哈....」
不是的!应雄怎会怀着此莫测机心?为了激无名亲手杀他以谢天下,令其弟於五万
兵马之下安然离开,他竟然如此歪曲自己一直以来的一颗苦心?
可是,已如遭雷 的无名,复听这番说话,又会怎样的想?
此时,一直在皇帝身畔的荻红见状,不由煽风点火道:
「是呀!英名!其实你根本不用为杀慕应雄这逆贼而为难呀!一来他妄想复兴大金
,胁皇上签那割地条约,二来,他根本便是我们中原的宿敌--金狗!一头金狗,杀之
有何足惜?你犯不着为他犹豫....」
荻红本一心在皇帝面前邀功,谁知无名听罢,遽地面色一沈,冷冷道:
「荻红!你一直寄居慕府,倚赖你舅父长大,你说他们是金人尚可!却没资格骂他
们是金狗!给我....」
「住囗!」
无名此番说话,竟如一柄夺命利剑,但见他说话之时朝远远的荻红一瞪,荻红登时
「呱」的一声嘴鼻喷血!瞪得好!
皇帝与五万兵马虽知无名已打败极为利害的应雄,却不知他的境界如此匪夷所思,
竟可以目发出剑意伤人百步,当下尽皆骇然!
一眼技惊四座,尽压全场,无名此时又木然回 伤疲交煎、满身血污、异常沦落的
应雄,他木然再问:
「大哥,二弟再郑重问你一次,希 你真的诚实答我。」
「我问你,你,真的是金人?」
应雄为防他真的因他是汉人而再对他维护,他连忙斩钉截铁相告:
「任何事我慕应雄亦可骗你!但,我是金人却是千真万确!无名,你是否开始後悔
有我这样一个大哥?好得很!你就乾脆一剑将我杀了!免得令你再为我而烦恼!」
兄弟情深!他始终仍是如此关心无名,到了此刻犹在催促他下手杀他!
无名闻言,却是深深的朝天倒抽一囗凉气,像是已明白过来!一宜紊乱的心,终於
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
「那,无名前辈....到底下了什麽重要的决定?」
茶寮之内,聂风已为这双义重情浓的兄弟前尘,听得异常「惊心动魄」,动魄的是
二人的情义,惊心的是他俩面对的危机!
坐於其畔的步惊云,纵然永远如死神像般纹风不动,此刻的一双冷目,似亦在全神
倾听。他似 也在关心,他所敬重的黑衣叔叔将要所下的决定!
那个仍不见面目的神秘人,徐徐一瞄正一片黯然、似在陷於过去回忆的应雄,道:
「无名当其时所下的决定,实是一个教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决定!」
「他竟然....」
□
他竟然仗剑仰天狂笑!
面对已声称是金人的大哥!面对中原汹汹五万兵马!无名赫然紧执英雄剑,仰天狂
笑?
所有人尽皆不明所以,只有应雄,听见无名这阵狂笑,如弟莫若兄,他已经明白无
名所下的决定,当下一脸铁青!
只因他的笑声狂中带傲,那种狂,那种傲,彷佛要以其一人之力,笑尽天下苍生,
何以偏要将....
汉胡路来限?
果然!应雄猜得一点不错!就在无名狂笑声歇之时,无名已凛然紧执英雄剑,指着
场中五万兵马,与及中原皇帝的鼻子,大义凛然的笑骂:
「好!好!好!」
「我无名半生,一直都背负我大哥与两个娘亲的厚 ,一直都无法自己!但,既然
我大哥慕应雄亦能勇敢选择自己求死的命运,我又为何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我知道今夜只要斩下他的头,我便必会如安排成为英雄!但,这并不是我甘愿选
择的命运!而今夜,我已决定选择另一条我要选择的命运!」
「既然我大哥慕应雄说他是金人,我无名,便选择作为与金人患难与共的兄弟!」
无名说着又朝五万中原兵马 目而视:
「所有中原人马听着!」
「慕应雄虽是金人,却是我无名永远不如的人间好汉!他为我所干的,即使我以一
死谢他亦无法还清!无论他是否金人,我无名亦绝不会嫌弃他!绝不会与他划清汉金界
限!你们若想损他一根毫发,就先过我无名英雄剑这一关!」
「不单是他,就连曾给我三餐之恩、养育我的爹慕龙,亦绝不许杀!」
说了!无名终於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决定!他作出了他命运上的最大抉择!
他终於打破了应雄为他一手安排会成为英雄的命运!他终如慕夫人所愿,将自己的
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那管掌握自己命运的代价是面对此五万兵马!
那管死!
应雄乍闻无名此刻的狂傲宣言,当下乍惊乍喜,喜的,当然是无名始终没嫌弃他这
个大哥是金人,始终相信他是为了他才会卖国,始终相信兄弟情真!惊的,却是纵然无
名已天下无敌,但以其一人之力,真的可敌五万雄师,且还要救出他及其父慕龙?
本已被适才无名与应雄之战冲开穴道的慕龙,虽仍瘫软乏力,惟骤闻无名此番慷慨
之意,当下亦惭愧低首,他向来对无名不好,他为何不要命也要悍卫他?
只有应雄明白,无名悍卫慕龙,是因为他!慕龙纵有千般不是,但毕竟是其兄弟俩
之父,若要丢下他独自逃去,他兄弟俩纵能逃生,此後亦难心安。
然而,面对五万兵马,若真的能带着两人全身而退,便可真是神话了!故应雄虽为
无名悍卫他两父子而欣喜,却仍不忘劝道:
「二..弟,大哥..很高兴你..仍当我这个已..十恶不赦的人..是大哥,但..,你真
的犯不着为我两父子再..如此....」
应雄话未说完,无名己勃然变色,他回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应雄对如此声色俱厉
:
「住囗!」
「大哥,你应该知道,今日即使我无名杀了你而成为他们欢迎的英雄,也不会是甚
麽真英雄!英雄至此,已经失去意义!大哥,你若仍当二弟是条汉子,就让我尽力为你
们而战吧!」
是的!应雄闻言,虽被无名的当头棒喝弄至一呆,惟亦深深明白,他和他,已再无
回头之路!他和他,已不能再斩断这段千丝万缕的手足之情!他当下亦一片豁然,苦苦
一笑:
「二弟,我,终於明白你的意思了!很好!那若..这次我们能真的杀出重围,我们
就再续这场兄弟之情!若不能杀出重围,那....」
「我们就来生再当一双真正的好兄弟吧!」
无名亦展颜一笑,一手搭着应雄的手,两掌紧紧互握,豪情的道:
「不错!」
「即使死了,我们生生世世,」
「仍是不背不叛不弃的好兄弟!」
就在二人两手互握之间,场中的皇帝眼见势色不对,当下已高声下令:
「二万弓箭手!放箭!」
一声令下,场中二万弓箭手登时首先发难,「嗤」声大作,二万劲箭同一时间赫然
齐放!
无名与应雄只是相视一笑,倏忽之间,无名已一把挟着软弱无力的应雄,「呼」的
一声闪电扑向慕龙....
他们终於要杀出重围了!只不知,一个神话,两个英雄,是否真能战胜命运?
逃出生天?
□
聂风当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否则後来鬼虎叔叔的主人「无名」,便不会发生以一人之力重挫十大派,导致武林
一度萧条的神话了;而应雄,如今亦不会仍活生生的展示在众人眼前!
只是,究竟无名当年如何以一人之力,将已难施半分内力的应雄与刚刚解穴的慕龙
救出重围呢?个中可也匪夷所思!故聂风一 仍在默然忖度的步惊风,复又回 那个不
见面目的神秘人,问:
「那,当年无名前辈,到底如何带着慕前辈与其父杀出重围?」
那神秘人一瞄应雄,恍如在看着他的反应,只见应雄乍闻聂风此问,也是一脸戚然
,但神秘人还是喟然叹着答:
「说真的!其实,即使以当年无名天下无敌的武功,要带着两个行动不大灵光的人
冲出五万兵马的重重围困,亦根本绝不可能!毕竟,天下无敌也仅是天下无敌!并非是
真正的神!」
聂风奇道: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一开始已有人自行放弃被救,最後无名只带着一个人杀出重围!」
「那,究竟是谁放弃被救?」
骤闻这条问题,一直只是戚然默听的应雄,遽地迳自答道:
「是我爹!」一声老爹,应雄的目光又似飘到老远:
「当时皇帝一声下令,二万利箭已劲射而出,场中的鸠罗公子及慕府家仆,已当场
被劲箭射杀,可是二弟犹鼓动英雄剑的盖世剑气,为我及爹卸去无数利箭,只是箭手无
情,一箭连着一箭,二万利箭又再二万,我爹眼见二弟真的如此不计较当年拆散他与秋
娘母子的前嫌,更不嫌弃我父子俩是金人馀孽,当下益发羞愧难当;又见二弟如此为我
们卸箭下去非并良策,惟一可以杀出重围,便是牺牲我和他老人家其中一人,以二弟的
盖世武功,方才有机会可逃出生天;故而,爹突然对正忙着卸箭的二弟说了一句话:「
『英..名!爹对不起..你!也无颜再..面对你!希 你大人有大量,助我子应雄..
逃出生天!』
接着,爹便朝我温然一笑,遽然鼓尽他仅馀的内力,奋力向自己天灵....一劈!」
应雄说至这里,一双沧桑的眼睛竟潸然有泪光,可知虽已事隔十多二十年,当年其
父为能令爱子有机会逃出生天而自我牺牲,对他的疼爱之情,他犹历历在目....
虎毒不食儿!又一最隹明证!
那神秘人见应雄潸然有泪,似是哽咽难言,心知他亦难以再说下去,遂又再次摇首
叹道:
「可惜的是,纵然慕龙为令两个儿子能逃出生天而自戕,但毕竟五万精兵实在太多
;无名一面挟着其兄应雄,一面以英雄剑气逼开中原精兵,他每出一剑都伤数百人以上
,剑的修为,简直已达神而明之的超凡境界;只是五万精兵前仆後继,边打边追,一直
支撑了个多时辰,最後,无名挟着其兄,登至一个距慕龙镇一里的断崖之上,那时候无
名已用其惊世之剑重创二万中原精兵,还馀下三万精兵包围崖顶,死缠不休....」
「只是,无名仍一意孤行捍卫其兄下去,他将其兄应雄放在他身後的断崖之上,自
己却在断崖前以剑划下一条剑痕;他便以一剑当关,绝不容许三万精兵僭过那条剑痕伤
其大哥。他自忖以自己每一剑重创数百精英,三万精兵虽多,也总可以在他力尽前统统
击败,而当他力尽之时,他最尊敬的大哥,想必亦已回复部份内力,可以自行冲出重围
,届时候,那管他自己因力尽被千刀万 ,他亦不悔....」
想到当年无名一夫当关,五万精兵莫敌,只为了保护一个对他情至义尽的大哥,其
豪情盖世可想而知,聂风与步惊云愈听下去,亦不由自主暗暗为这双兄弟之情肃然。
聂风道:
「那,无名前辈最後真的能熬至应雄前辈恢复气力之时?」
「不!」那神秘人一 此际陷入沈思的应雄,又道:
「他并没有熬那麽久!因为根本用不着!」
「就在无名拼命为其兄而艰苦应战之际,突闻身後的断崖一阵隆然巨响!接着又觉
有人将一卷东西闪电 在他的腰带之後,他於百忙中回首一 ,只见 於其腰带间的竟
是那卷应雄逼皇帝所签的条约,而应雄,赫然已和他身後的断崖,一起飞快堕向崖下的
万丈洪流当中!」
「 ?」聂风听罢不期然朝应雄一瞄,道:
「应雄前辈..怎会连人带崖堕向万丈深渊?」
神秘人说时朝天一叹,定定的看着应雄:
「因为,慕应雄最後还是一意孤行的再次走回自己所选的命运。他眼见无名先战剑
圣,後再战他,最後还要力抗五万精英的盘肠血战,据说,皇帝更开始调动另外数万精
兵,已在急速赶来,如此下去,他毕生所成全的一代神话,势必为护他而战至最後一分
力尽而死。他绝不能够任由无名为护他而死,他仍忘不了对两个娘亲的承诺;最後,他
便狠下心肠,豁尽自己在这个多时辰刚刚回复的少许内力,以他那柄断了的英雄剑,劈
断整个断崖,想自己一人沈下地狱!」
「无名固然极度震惊!可是应雄下堕之势相当急,纵是已盖世无敌的他,亦深叹无
法可救!他仅能从应雄下堕的劲风当中,听见应雄最後自我沈吟的一句话:「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於....心?』
『娘亲,孩儿终可..无愧来....见你....了....』
『二弟,大哥;未能与你一起奋勇..抗敌,却自求了断,实在对不起你,唯有寄
来生再做兄弟吧....』」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於心....
这句话,正是慕夫人一生的座右铭!也是应雄於其母临终前不断在心里重复提醒自
己要谨守一生的亡母遗训!他终於如其母所愿!并没令亡母失 ....
.
风云--再见无名(92)
□
已是白发苍苍的应雄重听自己先母慕夫人的遗训,本已盈在眼眶的泪,亦不由自主
掉了下来,他遽地摇首:
「不!请别..要再说下去了!一切已经过去,我..已不想再听....」
是的!纵然他最後能做到无愧於心又如何?今时今日,他已白发苍苍,潦倒风尘,
苟且偷生,若其亡母慕夫人见他如此潦倒,又岂会安息泉下?他同样愧对亡母!
「但,有些故事,你还是要听下去的。」那神秘人又道:
「因为有些事情,你仍未知道。」
「我甚麽都知道。自从我堕崖後,我居然能侥幸不死,而我二弟最後亦终於在没有
我的负累之後杀出重围,後来他更成为力挫十大派的武林神话,总算没令我失 。」
「虽然他曾因救我这头金狗而叛逆皇帝旨意,但曾动兵五万仍不能置他死地,更何
况我逼他签的条约後来落在我二弟手上,二弟当然不会将那条约交给倭寇,虽只是自己
留起来,皇帝亦对我二弟相当忌惮,加上我二弟行踪飘忽,皇帝亦不敢再对我二弟有所
妄动....」
「是的!你二弟无名最终都如你所愿,成为神话!而曾经出卖你的荻红,据说终因
皇帝恐其会泄漏他被逼签条约的丑事,最後亦遭灭囗!只是,你既然未死,又知道你二
弟未死,为何不与他再见面?这麽多年来,为何一直都避不见他?你可知道,他找你,
找得好苦?」
哦?迄今在全神倾听的聂风及步惊云一听之下,当下对眼前这神秘人再次好奇起来
;这人,居然知道无名找应雄找得好苦?这人与无名,一定有极为密切的关连....
「不错!我知道他一定会找我!因为以他的神剑修为,一定会感应到我的剑气仍在
世上,但,我太清楚他;所以,我更不能见他!」
「哦?」
「我也曾听说,小瑜最後都嫁了给他为妻,後来..却被他在武林中所结的仇家毒杀
,他伤痛爱妻之死,早已痛不欲生,他借死归隐,便明显表示他已不想再生於世上,我
太清楚他仍生於世上,只因为....」
「他已感到我未死,他仍希 再见我这个大哥最後一面才死!他仍有这个最後心愿
。」
「亦因如此,我更不能与他见面,因为当他真正确定我仍安然在世之日,必会是他
完全失去希 之时,届时候,恐怕他....」
是的!聂风及步惊云亦深深认同应雄这一番话,缘於他俩小时,曾分别听闻无名所
拉的胡琴之音;那种胡琴之意,恍如断肠之音,彷佛,他真的已不想生於世上,他虽曾
叱吒一时,却生无可恋,唯一令他生存下去的,也许只是他作想一见当年患难与共的唯
一大哥,他一生中最敬重的大哥!
也或许,应雄仍潦倒的偷生世上,也只因为他自知,若其二弟再感应不到世上有他
的剑气时,他可能会....
想到这双兄弟为着种种原因,各算苟且偷生,又各自不欲重逢会面,聂风不期然鼻
子一酸,步惊云不动的脸上似亦有少许异色,那神秘人也恍然大悟的叹道:
「原来,你不见他,是因为不想他..,也许你是对的,但,这之後有些故事,你还
是毫不知情。」
是了!这神秘人的出现,不是想说一个应雄还未知道的故事吗?应雄随即醒觉:
「还有什麽我会毫不知情?」
神秘人幽幽的答:
「是关於你最倾心的人--小瑜的故事。」
说对了!由始至今,茶寮内所有人亦只知无名之妻小瑜被其仇家毒杀!但,她既然
说爱应雄,最後为何又会嫁给无名?当日无名与应雄决战之时,不虚不是豁尽全力要送
她往见应雄最後一面的?不虚和她,最後为何又没有及时赶至?
应雄乍闻自己最倾心的人小瑜这几个字,当场色变,一张脸更是沈痛无比,显见这
些年来他都没有忘记已死的她,她在他的心中仍是那麽超然,他道:
「人都..死了这麽久了,何苦还要..提她?你何苦还要提....她?」
那神秘人摇首,道:
「不!就是正因已太久了,我才要再提起她。慕应雄,你可知道,你从一开始便误
会了她!你先是误解了她对无名的情意,继而又误会了她的....,唉!我就是为了她的
事,一直找你找了十多年,终於在这里找到了你....」
原来,这不见面目的神秘人,竟然为了已死小瑜的事,找了应雄十多年?这个神秘
人到底是谁?
应雄实在不想再听「小瑜」这两个令他异常沈痛的字,正想不再理会茶寮内的任何
人,於这个茶寮永远消失,谁知那神秘人见他欲走,突一把抢前搭着应雄肩膊,道:
「慕应雄!你可知道我为何因小瑜之事找你十多年?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没有兴趣知道。」
「不!你一定有兴趣知道的!因为我正是....」那神秘人忽地附耳在应雄耳边低声
说了几句话,只见应雄每听一句话,脸上都随之一变!
到底这神秘人说了甚麽话,会令已对世情厌倦的应雄面色大变?茶寮内一直在倾听
的所有宾客、小二、掌柜,全都无法听见,甚至那四个仍软跪地上、仍然极为不忿应雄
与无名这双兄弟的「陇山四君子」,亦未有能耐可以听见,只有....
曾习冰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聂风,与及如万载玄冰的步惊云,似 仍能依稀
听得一二....
而在一听之下,聂风更像应雄的反应一样,随之色变,而步惊云,亦隐现愣色!
只因他们所听的,是一个完全出 他俩意外的故事转接,还有那神秘人的身份,也
大大出 他俩意外!
但最出 意外的还是应雄!只见他愣愣的看着这不见面目的神秘人,诧异的道:
「原来....个中的真相..是这样..的?原来....你就是....?」
那神秘人隔着头上草帽发出无奈笑声,摇首:
「慕应雄,你,终於记起我是谁了?其实,我本一直不想牵涉入此事之中,但..谁
叫无名亦与我有莫大渊源?我这身装扮,只因我已不想再被江湖人认出我而连累他;事
实上,不虚也找你找了十多年,他一直也很希 能告诉你当年小瑜之死的真相,可惜,
我们一直都找不着你,而这个真相,也苦候了十多年,唉....」
而如今,应雄终於也知道整个真相了,也知道,当年的姗姗弱女,想在他战败前告
诉他的一颗不变芳心....
纵使他失去了慕府,失去了全世界,还是有一个痴痴的芳心向着他....
只是,何以芳心的主人最後会嫁给她只喜欢崇拜、而不深爱的无名?
这就是真相中的真相!
应雄骤闻这个真相,一张沧桑风尘脸满是紊乱,他无法相信事实:
「怎..可能?当年的真相怎可能..会是这样的?小瑜她....她....? ?是我负了
她....」是的!她如此盼 见他最後一面,当年惊闻他断崖自戕的悲痛可想而知......
神秘人叹道:
「不!并不是你负了小瑜!事实上你穷一生心力去爱她也来不及!只是,命运负了
你和她而已....」
应雄沈痛的道:
「既然我..已知道真相,那..我要再去那里一趟。」
「是的!」神秘人道:
「你确是必须再去那里一趟!」
那里?那里到底是哪里?应雄究竟知道了甚麽真相?他还要到那里干什麽?
心念一决,应雄遽然回过头来,看着一旁的聂风与步惊云,拱手一揖道:
「年轻人,我慕应雄这廿年浪荡风尘,已很少见像你们这样热心的年轻人了,今日
先要谢谢你俩的信任。」是的!任那四君子如何骂他卖国,还有风云深信其为人!
应雄说着又朝一直甚少言语的步惊云道:
「我更要多谢你!多谢你曾那样尊重我的二弟!也许,总有一日,他会明白你的苦
衷,与你再续师徒之缘;其实,你剑根天生,百年难见,他当年不收你为徒,真的是他
错了....」
步惊云定定的看着应雄,饶有深意的答:
「也许,我俩全都有错。」
一旁的聂风一直已将神秘人与应雄的耳语听在耳内,心知应雄如今要去那个地方,
此时他亦饶有深意的道:
「慕前辈,我知你要赶去那个地方,祝你....」
「再次在那里掌握你自己的命运!」
哦?为何聂风会祝应雄再次掌握自己命运?应雄将要赶去那里干 ?应雄与那神秘
人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即会意;应雄温然一笑:
「好!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在我与无名那代之後,江湖上又出了两个足可天塌
不惊地听见一切的年轻人,你们看来也和我俩当年相当年纪,相信,你俩日後必能在武
林再次掀起一番风云!」
「年轻人,我慕应雄要去了--」
应雄话声未完,他的人遽地已化作一道白色匹练似的剑影,刹那间已穿寮而出,在
其劲风所卷动的气流中,只隐隐还传来他留给那神秘人及茶寮掌柜的一句话....
「谢谢你为告诉我真相而苦寻我十多年....」
「也要谢谢掌柜从来未有对我这金狗白眼....」
「再见!」
再见二字乍出,应雄的人已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知多年来他的功力早已全复,
若以其功力重出江湖,肯定可掀起轩然大波,只是,他已不再希罕这些....
其实由始至终,他都不曾希罕这些。
也许他如今最想干的事,便是再到「那个地方」,再次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陇山四君子一直在暗暗以内力自行解穴,此时亦终於解穴成功,眼见应雄已如剑
消失,不由又急又怒一面追出,一面破囗大骂:
「慕应雄你这金狗别要走!你以为单凭你与你那个二弟的故事便可感动我们?我呸
!听了你们的事,我们如今更肯定那个武林神话通金卖国!否则他怎会力拚五万中原精
兵护你?嘿!凡与金狗交往的,就是卖国走狗!狗!狗!狗----」
最後的一个「狗」字甫出,四人忽地发觉自己已再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的咀巴,遽
地被人在一刹那间重掴数十记耳光,掴得咀巴也肿得无法说话,而他们本已冲开的穴道
,又已再度被制!
茶寮内所有宾客尽皆哗然!因为出手重掴、制住四君子的人,赫然是那个一直如万
载石像不动的--步惊云!但见步惊云在重掴四人之後又再如石像纹风不动,只是冷冷
吐出一句话:
「冥顽不灵,才是真正的狗。」
不单茶寮宾客哗然,就连聂风也相当 异,向来不为任何所动的云师兄,今日却动
了,他动,是否因为,狂傲一生、只求无愧於心而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应雄,与他,也有
相同的地方?相同的苦衷?
而就在步惊云制住四君子之间,那个神秘的不速之客,亦遽地不见了!
聂风本来仍有两个疑问;他还想一问这神秘的不速之客,究竟....
当年应雄既然没逼皇帝签下割地条约,那他到底逼皇帝签下了些什麽?会令皇帝不
惜御驾亲征,出动五万甚至更多的精兵,亦誓要秘密夺回?
还有,当年僧皇叮嘱不虚要在无名及应雄的一生中悟,不虚到後来究竟悟出甚麽?
不过,聂风忽然记起,在他所看过近廿年的中原历史上,上一代的中原皇帝,初期
本是对草民苛徵杂税,荒淫无道,但突然有一天,皇帝性情大变,再不重税苦民,也再
不荒淫无道,从此勤政;与其说是皇帝回头是岸,倒不如说,他可能有要害痛处被握在
某人手上,致使他一直唯恐当日被胁的丑态证据会公告天下,而才会一反常态,勤政利
民。而这要害痛处,极有可能,是一卷并非载着割地的条约....
而是一卷由一个金人逼他所签,以後要他勤政爱自己国民的条约....
一个金人居然会逼中原皇帝爱他的子民?这听来异常荒谬!但聂风深信,神话之兄
慕应雄,就是如此一个令人感到荒谬却又可敬的人....
然而,究竟不虚最终在无名和应雄的命运中悟出甚麽?聂风便无法猜知了!
也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方才知道不虚悟了一些什麽,这个人就是--
不虚自己!
□
如果,有一个人能进入弥隐寺,能够进入寺内放置僧皇圆寂後金身的「金佛堂」,
便会发现,僧皇金身手上握着一张短笺。
便会发现笺上写着不虚最後想对其师所说的话:
「师父,弟子终於明白,你要我在他俩的命运之中悟些什麽了....」
「原来,你要弟子所悟的是:人不应输给命运,人应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生命并不在於命运好坏,只在 战胜命运的过程!」
是的!这就是不虚最後所悟!
生命的成败,并不在於所定的命好不好;无论命好与否,人都应努力活下去,战胜
自己的命;而无论到最後能否战胜自己的命,在与命运对抗的过程中,所遇的一切人、
一切情、一切义,才是最最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所以,不虚真的悟了!因为在他一生的命运之中,他也曾有两个他引以为荣的英雄
朋友!也有一段他毕生难忘的生命历程!
无论最後他这和尚的下场如何,他活过,也开心过,也因两人的情义感动过....
一生已经无憾。
□
这里,也有一缕曾活过、开心过、已经无憾的芳魂。
小瑜。
但见在一 已破旧不堪的石屋厅堂之内,放着一块残旧却又整洁的灵牌,上刻着依
稀的四个字--小瑜之灵。
这 石屋,为何会安放无名亡妻小瑜之灵?且灵前还有香迹?明显时有人诚心供奉
?到底是谁人如此有心?会为一缕痴痴芳魂,每日诚心上香?
这 小屋似曾相识,瞧真一点!却竟然是当年小瑜安置那七、八个公公婆婆的地方
!可见这 小屋已相当「老」了,而那些公公婆婆,想必已尽皆物故!那,到底是谁将
小瑜之灵安放於此?还每日上香?
时近黄昏,一个粗衣麻布的女人遽地回到小屋,她看来是刚干完生计赶回来,她赶
回来,只因她要准时早晚为小瑜的芳魂上香。
可见她真的很有心。
只是这女人的一双上香的手,却是粗糙得很!粗糙得如同她薄命的一生!她显然每
日都是干尽粗活,不过很难得的是,她仍可一个人长居这里!独自过活!
但见这女人一面上香,一面还在黯然沈吟道:
「小瑜姐姐,谢谢你生前对孤单的我百般照顾我,可惜..天妒红颜,未老红颜身先
断,唉....」
哦?这女人居然称小瑜作「小瑜姐姐」?她到底是谁?
女人上香完毕之後,终於缓缓回过头来,瞧真一点, ?这女人的脸....?
天!怎麽可能?这个诚心为小瑜之灵上香的女人,怎麽可能会是....
小?瑜?自?己?
那灵牌上的小瑜,又是谁?
□
但见不见十多年的小瑜,一张脸已成熟不少,只是岁月仍未抹去她当年那份美人胚
子的「蛛丝马迹」,唯一的不同,也许只是她当年的一双似玉般滑的手,已因多年的耕
种生涯而粗糙了许多许多....
但,她不是早已嫁予无名为妻?更惨被毒杀的吗?她何以尚在人间?且还向自己的
灵牌上香?
全因为,灵牌上的小瑜,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同名的薄命红颜....
还记得当年。
所有流传的戏曲,男男女女,最後总能剑合钗圆,可惜,现实的故事,却总是无法
如瑰丽的戏曲一样如意。纵然不虚不惜豁尽全力送小瑜往见应雄,到了最後,当她和他
赶至慕府的时候,仅馀下激烈拚斗後所留下的颓垣败瓦....
而到了後来,当二人与终於冲出重围的无名再遇之後,小瑜方才知道应雄断崖自戕
的消息....
小瑜痛不欲生,幸而在不久之後,无名终於能感应应雄的剑气仍在世上,他告诉她
,应雄还没有死!
小瑜是半信半疑,她明白,无名可能只是不想她过度伤心才会如此假言安慰,但无
论如何,她也回到这 应雄与她最後相会的小屋,这 他临决战前吻别她的小屋。
她要等!她要等他回来!她要告诉成全了所有人、没有成全自己的应雄,他在这世
上并不孤单!纵使他最後失去了慕府,失去了全世界,他却并没有失去--她!
还有她不变不移的在等他回来!
可惜,如此一等,便等了十多年;在这十多年中也发生了许多事,例如无名最後,
也要了一个唤作「小瑜」的女孩为妻....
是无名与这同样唤作「小瑜」的女孩的真正绿份?抑是无名对自己失去真正小瑜的
弥补?
小瑜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对不起无名,但若她勉强自己嫁给他,她便更对不起他。
後来,无名之妻小瑜也曾前来探 她这个小瑜,从这女孩那无私的慧质兰心,小瑜
开始明白,也许无名当初与这女孩结缘是因其有小瑜之名,但她确是一个值得深爱的女
孩,也难怪她之死,会令无敌的无名--悲痛莫名!
命运向来都好像从没放过无名!不过小瑜深信,他既然还活着,总有一日,他一定
会战胜自己悲痛莫名的命运!正如她自己....
她虽是女子,她也要战胜自己的命运!
她永不会忘记她最爱的人应雄说过的一句话--
别要输给命运!别要向命运折腰!
所以,无论等多少年,即使要等上一生,她一定要等他回来,那管已老了朱颜,那
管附近村童取笑她是顽固不移的古怪女子,她还是在痴痴的、坚定的等!她也希 自己
所等的人,也别要输给命运,别要向命运折腰....
而就在这个黄昏,当她上香完毕,再拿着衣衫往屋外的小河边清洗的时候;正当她
埋首洗衣之时,戛地,她就听见一阵久未所闻的....胡琴之音!
□
琴音寂寞苍凉,小瑜也想,也许是久别多时的无名前来看她吧?他总是那样子,自
从其爱妻亡故,他总是如此凄惶。
乍闻琴音,小瑜亦不迟疑,折返屋内欲见无名, 料,当她甫踏进屋内的时候,她
便发现桌上放着一件她异常熟悉的东西。
一个古旧的胡琴!
小瑜清楚记得,这个胡琴是当年无名失去武功的日子,她与应雄买给无名的;当年
他们还将小瑜、应雄、英名三个名字刻在琴身之上,以示三人之间的情万载不变,如今
....
古琴依旧!琴身上的名字依然!三人之情,亦始终不变!
但,这个胡琴,不是在应雄与无名决战之前,由无名再回送给应雄的吗?无名曾说
应雄在断崖之时,亦与此琴同堕万丈深渊,难道....难道....
已经不用再难道了!一个低沈的声音,遽地已在她身後温柔地响起:
「小瑜....表妹....」
「我,回来....了....」
!这是一个她多麽熟悉的温柔声音!这是一个她在多年午夜梦 ,都忘不了的亲
密声音!她以为自己这生也无法再等到幸福, 料,幸福却突然回来了!
小瑜难以置信地回首,她终於看见了已经白发苍苍、一脸潦倒的他,正站在她的身
後,痴痴的看着她!看着她为证明爱他而苦等了的一生....
「应....雄....表....哥?」她无法相信,无法相信自己魂牵梦系的人已经回来!
「是..你?真的..是你? ....,应雄..表哥....」
「你..终於..也....回来了?」
可是,她已不能不信,不能不信她和他已战胜了命运!
到了此时此景此刻,千言万语都无法再说下去,只有依依相拥,思念情浓....
他和她,历尽风风雨雨始终不曾背弃,始终战胜了自己的命运!
风中,落絮之中,彷佛又飘来当年摸骨圣手对小瑜说的一句话:
「你虽半生飘零,」
「唯到终仍能遂生平愿....」
「觅得一个....」
「真正的英雄....」
□
就在应雄与小瑜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时,屋外远处树丛的某块巨石之上,却坐着一条
异常孤单的人影,一面在自己下着棋,一面在寂寞的看着此番情浓。
他!
曾经为了他的大哥,以一人力敌五万精兵,曾经以一人之力重挫十大门派,曾经令
武林一度萧条,曾经力拔山夸气盖世,曾经历尽一切悲欢离合的--他!
但见此刻的他,虽然脸上仍流露一片万载苍凉,惟一双眼睛,却仍不禁为屋内的二
人能够重聚而暗暗喜悦,只听他沈声自叹:
「大哥,小瑜表妹,你俩终於可以再次团圆了。」
「总算未有白费,二弟苦苦找你十多年....」
此语方罢,树丛中又步出另一条一影,恭敬的在他身後道:
「是的!主人,他们总算没有白费你找你大哥的多年岁月,更没白费你藉我告诉应
雄关於小瑜未死的心思,他们总算战胜了自己的命运,人月团圆,但....」
「你呢?主人,你何时又能再次战胜主母之死带给你的阴影,战胜自己此番悲痛莫
名的命运?」瞧真一点,这个从树丛中步出的人,赫然是在茶寮内与应雄说话的神秘人
,但听此刻这人的声音已回复女声,她称呼无名作主人,难道..她便是闻名江湖、无名
三仆中的--凤舞?
不错!她就是那个当年应雄、小瑜及无名在遇见摸骨圣手时同时遇见的小女孩!她
如何会成为无名之仆?相信个中一定又是另一段感人的故事....
「凤舞,你,放心。」
乍见自己最尊敬的大哥与小瑜终能团圆,这个曾贵为一代武林神话的无名,今日在
他向来悲痛的眼睛当中,似也露出少许曙光,咀角亦不自禁流露一丝温暖笑意:
「连我大哥这样不幸的人,也能战胜命运,难道你认为,」
「我不能?」
「总有一天,当我已完全掌握自己命运之时,当我已不用悲痛,让大哥为我操心的
时候,我就会再见他们,一定总有我战胜我刑 孤星命运的那一天....」
他说着,遽地在棋盘上再下一只白子,霎时整个黑子围困白子的棋局也给扭转,彷
佛喻意他悲怆的刑 一生,也真有扭转局势的一天;那一天,也将是他重见应雄的一天
!
正如不虚所悟....
生命,并不在 好坏!
只在 当中的过程!
当中所曾经历的一切情和义。
□
那个刻着英名、应雄、小瑜三个名字的古旧胡琴,
一定还会流传下去。
纵使三人未能再见,纵使地老,
天荒,
三人之情永远不变,不渝....
《再见无名》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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