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作 家: xian (去日留痕) on board 'Emprise'
题 目: 风云26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Thu Sep 25 23:47:39 1997
出 处: bbs@s1000e.whnet.edu.cn
□
夜深有雨,泣天的雨。
凄凄的雨,似在哭诉苍天,何已会令好人消逝,何以会令一个可怜的女人等不及看
英雄盖世的一天......
偌大的慕府,也为着慕夫人的死,霎时变得如同━━━「墓」府。
而在漫天凄雨之下,有一个人,却依然未睡,他,负着满身满心的创伤,就在这漫
天的风雨中,就在慕府外的一个广阔的竹林内,寻找着一些他失去的东西......
英名。
没有人为他所中的剑创疗伤,也没有人理会他所中得十三劲腿伤势,就连他自己亦
忘记了伤,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便是...寻回那半边玉佩!
他本送给慕夫人的半边心意。
慕龙与应雄即使多麽伤痛,想必也早已回房休息去了,纵使他们未必可以成眠。
惟有英名,无论他受了多麽重的伤,在歇息一会之後,他还是不惜冒伤、蹒跚地、
一拐一跌地往那竹林寻找,却不料老天爷比人间的杀手更无情,竟尔於他寻找之时,下
起雨来......
他浑身上下已给滂沱大雨打得湿透,伤囗本已凝结的血块,复给冷雨化开,血,又
再源源不住的淌出来,可是他犹毫不理会,他只一心一意要寻出他要找得东西...
只要再找回那玉佩,应雄便再不能反悔,他必须如言让英名把玉佩放回慕夫人手上
......
惟是,竹林偌大,且遍地给豪雨打湿的泥泞,一个已伤得差点要爬在地上的人,要
在此找回半截玉佩,直如大海捞针......
英名找了许久许久,还是找不着那玉佩,可是他犹没有放弃的意思,然而,无论他
的心多渴 能够找回它,他也仅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
雨,不但把他打至浑身湿透,他的身躯,亦开始冷得颤抖起来,而就在他冷得牙根
打颤的时後,雨,彷佛突然停了。
雨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停,只是英名却已没给漫天风雨泼打,因为他的顶上,遽然多
了一柄伞!
而此伞的主人,此刻却竟然不顾漫天风雨打在自己身上,也要腾出这柄伞为一个落
难湿透的英雄挡雨......
小瑜!
一个将会纠缠英雄半生的人。
英名微微抬首,赫见以伞为他挡雨的人竟是小瑜,不由一愣,似没有想过她在此夜
阑人静之时,还会以心冒雨前来看他,更没料到她宁愿自身湿透也要为他挡雨,他道:
「是...你?」
小瑜的鬓发已给雨水打得如水蛇般黏附在其额上脸上,雨水更在她小小粉靥上一颗
一颗的滴下,已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为英雄落难而哭,她仅是凄然的点了点头,劝:
「英...名表...哥,算...了吧!那玉佩那样小,这竹林...却奇大,
想必...它早已给...与水打湿的泥...埋在...地下,即使...你再找.
..也不会再找着...它的了......」
「不!」英名坚持:
「我不信...有志者事不成!只要它还在这里的话,我,一定会找着它!」
说时又继续俯身寻找。
小瑜眼见他为要找回这玉佩给慕夫人,不顾风不顾雨不顾伤不顾冷,私下实是深深
感动,当下她咬了咬牙,巷是下了逼个很大决定似的,遽地,她把伞抛掉,也一起与他
俯身於泥泞中寻找!
她竟然为他如此!她竟然为他如此!
英名见状,眉头一皱:
「你,在干...什麽?」
小瑜已感到浑身湿冷无比,牙根也开始打颤了,可是她还是为他坚持下去,她强颜
欢笑的答:
「我...也在找玉佩呀!」
英名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张真诚的脸,一双眼睛,也不知在想着些什麽,他
地冷冷道:
「我...与你非...稔熟,你不用为我这种不祥人而找,像你这种娇娇女,还
是快回房里高床暖枕去吧!」
小瑜一怔,不虞他会对自己一番热诚囗出冷言冷语,急道:
「不...祥人?英名...表哥,你还认为自己是...不祥的孤星?」
「我从来都是!」英名直接了当的答:
「而且,我不但...害了自己亲生娘亲,也害死...慕夫人......」
「我,虽然会成全慕夫人最後心愿,不再在人前低首;但...━━━」
「我也不想再与任何人接近,我已不想再见任何人!」
他这句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英雄虽不再低首,但慕夫人的死,却给他一个很重很
大的打击,他更深信,自己是刑克至亲的孤星,纵然慕夫人临终时叮嘱他,别要相信自
己的命运,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无法逃出命运......
小瑜闻言,只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虞这个稍微抬首,目光已能震摄世人的男孩,如
今会心灰意 至此,再者,她还发现,英名在说这番话时,他曾在寿宴时双目所流露的
惊世剑光,竟已消失无影无踪......
剑,已在他的心中黯然了......
眼前的他,仅是一个再无英雄神采、自暴自弃的━━━凡人。
小瑜感到万分可惜,想不到落难的英雄,如同是一柄 了的剑,惟是,他为寻回玉
佩交给慕夫人的一颗心,她仍是相当珍惜,她道:
「很...好!英...名表哥,既然你认为与我并不...稔熟,不需要...
我帮忙,我也不再...帮你...便是了,但,我...相信舅娘在天之灵,也很.
..希 得回你那半边玉佩...陪葬,我如今...在此寻找玉佩,只是为了她,并
不是...为了你,你━━━」
「满意了吧?」
一语至此,小瑜也不待英名回应,已迳自低首在泥泞中努力寻找。
英名默默的瞄着小瑜在雨中纤弱的背影,瞄着她那双不怕污脏泥泞却仍然在挖在找
的小手,他本已不动的嘴角,遽地微微一翘。
那是一丝感激的微笑。
可惜,小瑜正在全神贯注找那玉配,并没有看见他这丝笑意......
他也不需她看见。
他只想她不再那样接近他这个孤星。
然而,某些人对某一些人,总像有某些特殊的缘或吸引力,纵然她和他只得射一岁
,纵然他在逃避她,後来,到了许久许久以後,他终於发觉......
他还是无法逃避她。
无法逃避一段欲断难断的情。
□
今夜的雨,不但打在英名与小瑜身上,也打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此刻正暗暗站在竹林另一个黑暗角、看着英名及小瑜在寻找玉佩的人。
他,浑身也同样给雨水打得湿得无可再湿,他那头本来梳理整齐的头发,早已散了
下来,刺进他的眼睛里俊脸里,可是,他的神情却一点也不颓丧,相反,看见英名一心
一意在雨中没命的找寻玉佩,他的脸反而泛起一丝感动。
因为他娘亲总算没有白死而感动!因为他娘亲真的有一个很想她安心而去的儿子!
应雄,他本应高床暖枕去,何解还冒雨站於此竹林之中?他,为谁伫立终宵?
全因为一个他暗里极为欣赏的义弟,还有一个玉佩!
赫见他不单浑身湿透,他所披的名贵素白长衣,居然满是污脏泥泞,他的十根指头
,更赫然尽皆鲜血淋漓, ?他的指头为何破了?他的白衣何以沾泥?是否缘於...
他也曾不惜舍弃高床暖枕,不惜纡尊降贵,在此竹林的另一角落暗暗以十根指头挖
泥找物?挖得他十根指头滴血?
他到底在找什麽挖什麽?他可已找到了?
他早已找到了!
尽管大海捞针不太可能,他还是把不可能便为可能!他终於在大海中捞得了针!
只见应雄十根淌血的指头之内,正紧紧握着一件残旧之物,一件刻着「送给娘亲」
四字的玉佩!
? ? ?
他竟然比英名先找着那个玉佩?既已丢了它,他为何又要找它?是否,他不想英名
找着它,把它放到慕夫人手中,他才要比他更快找着它?
瞧应雄满身污泥,想必已在泥中雨中找了很久,他比英名更快找出玉佩,也许因他
的伤并没英名那样重,只是如今,他看来比英名更落泊,脏得更不堪入目;他的长衣实
在太白,他本也是一个含着银匙出世的人,一个白衣的富家公子,一旦污脏低下起来,
更教人惋惜不已。
孰令至此?
然而,应雄似 一点也不为自己那身沾泥的白衣可惜,也没有为自己这 狼狈的样
子介怀,他只是紧紧握着那个玉佩,暗暗看着彼端正埋首寻找的英名及小瑜,落寞而又
凄然的自言自语道: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於心......」
「娘亲,你全下有知,也该看见了吧?」
「我不需任何人认同,更不需『他』知道我所干的;娘亲,我只要你晓得...」
「你除了有一个可能会成为英雄的义子,也有一个绝不会负你临终所托的━━━」
「儿子!」
「孩儿应雄,一定会如你所愿,一生......」
「无!愧!於━━━」
「心!」
凄然而又落寞的呢喃,恍似孤雏悼念慈亲的哀呜,如迄,如诉,可是应雄却始终未
有淌下半滴眼泪。
他只是遽地手中一扬,手中那半截玉佩已挟劲射出,直射向数十丈外英名与小瑜埋
首寻玉之地。
接着,他那污脏的白衣身影,便如同一头孤单的鬼魅般消失於偌大的竹林之中。
消失於漫天风雨中。
是的!他是一头孤单的鬼!
即使落泊如英名,无论他千般不愿,还有小瑜靠在他身畔,与他一起埋首寻玉。
然而应雄,他所干的一切,他都不用任何人晓得。
他将会在以後整个历程之中m彻底孤独地干他自己认为无愧於心的事......
□
应雄去後不久,寂寥的竹林,遽地响起了一声高呼!
英名的高呼!
他终於找到了!
「英...名表哥!你找到了...那玉佩?你找到了?那...真是太好了!」
小瑜眼见英名手中忽然握着那个玉佩,不禁由衷的为他喜悦,叫了起来,泪,也霎
时从她的眸子落下。
太好了!不错!实在是太好了!只是,倘若英名在找着这半边玉佩时能细心一点,
他或会发现,玉佩之上,其实染着一丝细微得连肉眼也差点看不见的血渍,一丝从一个
热血男儿十根指头淌出来的血丝......
这丝染在玉佩上的血渍,本在静静细诉着一个动人故事,一个关於一个大哥如何为
其义弟找回玉佩,找至十根指头滴血的故事......
可惜,风声太大,英名的欣喜又太深,雨势又太烈,英名,并没有听见那丝玉佩上
的血渍所泣诉的故事,而那丝动人的血渍,也在英名握着玉佩的时候,瞬间便被暴雨冲
洗而去......
宛如一切生死爱恨,也会在茫茫天地、漫漫岁月中褪去。
□
翌日,当应雄前往临时为慕夫人所搭的灵堂,欲为他的娘亲上香之时,他便发现,
慕夫人手中,又再次握着那便边玉佩,而英名,早已在为慕夫人上第一 香。
英名乍见应雄,当场如下人般让开,像是有点惭愧的道:
「大...哥,」
「我已找回那...半边玉佩,」
「希 你能守信。」
他的意思,是希 应雄不会食言,让他这半边玉佩伴着慕夫人入土为安。
「是吗?」应雄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声,看了看慕夫人手中的玉佩,又斜扫英名一眼
,道:
「你倒是有点本事!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他掩饰得很好。
为了成全他的娘亲,他一直演得很好。
英名闻言两眼放光,但应雄随即又有点不忿的道:
「不过你别太早高兴!你若继续留在这里,我,一定会令你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的!」
应雄说罢再没看英名一眼,转身向着亡母的灵柩,忙着为慕夫人上香,就像英名是
一堆不值一顾的废物一样。
只是,就在应雄背向着英名,为慕夫人上香之际, 地「滴」的一声,一颗烫热的
水珠,竟然滴到慕夫人的遗容之上。
烫热的水珠,像泪,不!也许是真正的泪......
但到底是谁的泪?
或许,是一个十一岁铁铸男孩,王亡母身故後忍了多时的一颗泪,一颗义无反顾的
泪......
幸而英名并没有发现,那呢烫热的泪珠,一直沿着慕夫人的遗容,流向慕夫人的眼
睛,骤眼看来,恍似是慕夫人的遗容在流泪。
为一个如她所院能够无愧於心的儿子......
感极流泪。
□
而就在这颗泪珠滴在慕夫人慈和的遗容刹那,於慕府外的某个阴暗角落,却有一双
眼睛,透过慕府的铜墙铁壁,遥遥看着应雄与英名。
这双眼睛,充满了好奇、欣赏,与探究。
他终於找着了他们。
找着了两个可能成为神话的人。
这双眼睛,是一个看似很有智慧的眼睛。
一双能洞悉一切「剑」的眼睛。
一双「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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