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渡众生1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Oct 12 10:02:48 1999), 转信

    聂凤暗自忐忑,因为适才他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像一个人
神!
    他但愿自己听错!然而,黑雾中又传出那个人的声音,魔的
声音,缓缓而落寞的在低吟:
   “花儿灿烂的开,
    如不观,如不赏,
    如不采,如不折,
    花自凋零,无奈伤春逝……”
    天!聂风这回可真的撤底听清楚了,确是神的声音!唱的词,
更是神曾吟的词!那,雾内的可是……?
    雾内的声音又沉沉道:
   “聂风,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到底会不会是你认为早应死了
的‘神’?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也不屑是!”
    因为‘神’只是一个怕死的鼠辈,才会一心一意求长生不死!
而我,却宁愿为‘魔’;只因当今之世,说一个人有魔性,甚至比说一
个人是‘人’来得恭维。因为魔者有独特的个性,它们意感恩,有恩
必报,有仇必雪,总较许多小人以怨报德更佳!”
    聂风此际虽已给其盖世霸气压至透不过气,惟仍不忘道:
   “神固然未必完美,魔也未必是不完美,但,别太偏激!”
   “偏激?”雾里又传出魔的声音,如箭,如电,如剑:
   “聂风,我们这些恶魔所以偏激,全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雏
狗!你可知道,人世曾发生何等令人惨不忍睹的事?只怪天地不
公,我们这些恶魔,才会苦笑离群……”
    聂风仍正色道:
   “不!我不是这样想!”
   “天地间的智慧与巧妙安排,并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就连你
也不能,所以……”
   “我们应给苍天多一些时间去改善这个令人遗憾的人间!何
须怨天恨地?”
    遭受聂风连番驳斥,黑瞳的主人只是在雾里一怔,继而又传出
“它”那豪情无限的笑声,高声道:
   “好!好一个热血、平心的好汉子!答得好!二百年了!从没
有人敢对我如此说话,即使是黑瞳那任性的小乖乖,也从没尝过!
聂风!你有胆有识!我欣赏你!”
   “我,如今就为你这两句,奖你一奖!”
   “我,就奖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如何?”
    笑声方歇,一旁的魔娘正想制止其主人,可是已来不及了;其
主人所处身的那团黑雾,已然立时散去,黑瞳主人的真面目,已经
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聂风眼前!
    天!聂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震惊,甚至比他在西湖重
遇失忆的步惊云时更震惊!
    只因为,眼前黑瞳主人的真正面目.完全没有戴上任何人皮面
具及”天衣无缝”的痕迹,”它”的真面目,是如假包换的真面目!但
   “它”,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它”,怎么可能是那个聂风认识的——人?
    震憾中的聂凤,已在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且还在拼命摇首,因
为,他不想相信,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不!”
   “你绝不可能会是黑瞳的主人一一魔!”
   “你根本绝不可能是神!是魔!更不可能是你自己……”
   “天!你到底是一一”
   “谁?”
    有人面,魔,究竟又是什么样子?
    从没有人能把魔的样子描绘出来,只是老百姓们的相像向来
丰富,在他们脑海里的魔,大部和“鬼”相距无几——
    青面!
    恐怖!
    狰狞!
    然而,若“魔”的面貌真如一般百姓想像,仅是恐怖狰狞,那么,
此刻的聂风,或许并不用那样咋舌!
    以聂风的胆识,在其十一岁之年,非但不畏凶猛无伦的冰川巨
虎,甚至亦不比鬼更丑的“鬼虎”,更遗论区区一张青面獠牙的魔
脸?
    能令万劫不惊的他,也要深深吃惊,这张恶魔之脸,当然并非
丑恶如斯简单。
    他,但愿从没有看过这“魔”的真正面目!
    他亦但愿从没遇过这头魔中之魔!
    而这头魔中之魔,在给聂风看罢其真正面目之后,早已意气风
发地,与曾是蓉婆的魔娘,一起掠进那个人的地狱里的通道迷宫,
闪电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余下呆若死人的断浪,陪伴着心坎久久未能平伏的聂凤!
    聂风此际的脸上充满惶惑不安,他大概已猜得黑瞳的主人与
魔娘如今去哪,他俩定是赶往少林,促成那个魔渡众生的计划!
    可是他已无法再追,适才他与黑瞳主人对峙之间,“他”那股足
可叫天下群豪折腰屈膝的滔天霸气,早已把聂风逼至五内翻腾。
    总算聂风功力不弱,未致给其霸气逼至受伤,惟亦真气大乱。
他此时若稍一妄动,势必重伤已身,他只能竭力平息体内紊乱的真
气,希望尽快恢复过来,方为上策。
    更何况,聂凤此刻的心.比其体内的真气更乱!
    他根本无法“冰心”,以冷静的头脑走出这纵横交错的地狱迷
宫!
    聂凤乱,全因为他造梦也设想过,恶魔的真面目,竟会是……
    那个人!
    那个他曾见过、至今却仍未忘记具容貌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令死人复生的……恶魔,会是……那个人?”
   “它…,如此深藏不露,它对众生……究竟有何目的?”
   “它想如何……”
   “渡尽众生?”
    连绵不断的声声自问,令聂风陷于不解与迷惑之中,且浑身冷
汗直冒,他遂地又不由自主记起,他曾在海螺沟所见的壁画,那幅
神之一族的壁画!
    在那幅壁画之上,长生不死的神,不独无限威严地坐与正中,
身畔还围绕着神母,白素贞,十殿阎罗孟山,还有......
    法海和尚!
    聂风在心绪如此混乱的一刻,犹记起这幅壁画,只因为壁画里的
五个人,包括神在内,其中之一,便是他适才所见的-----
    恶!魔!真!面!目!
    如果,神魔本是相对的话……
    魔的面貌,又会否与神相若?
    抑或,魔的面目.会与神截然不同。
    黑瞳的主人,究竟是一头怎样的魔?
    它,到底是这幅壁画里的——
    那一个人?
    同一样的壁画,在不哭死神步惊云的眼里,却引起不一样的反
应!
    步惊云在误上少林之后,第一眼所见的那幅“神”之壁画,不单
令他诧异于画中之神,与自己一模一样外,画中其余人等,亦使他
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步惊云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有这份亲切感,甚至是当中那个似在
脾脱苍生与他一样的男人,亦给他一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惟他已大
概猜到,这幅壁画,一定与其五年来的经历有关。
    尽管如此,却仍有一件他猜不透的事,便是于他正要抱着昏迷
了的孔慈,四察这个水林庭园之际,他身后突然人声鼎沸,更有无数
夜鬼一般的声音同声一呼:
   “世情跌宕,动荡多变,千秋流转,唯有你依然不变!”
   “你终于来了!求你为我们解除咒诅!”
    步惊云连忙转身,他赫然瞥见一堆……
    江湖传奇,比目皆是,少林,也可以说是一个传奇。
    少林已闭关不纳了许多年,只是,到底有多少年呢?
    从来也没有人用心想过,倘若真的有人愿意为少林算一算,
会恍然大悟,少林,原来已闭关了——五十年!
    这五十年的闭关自守,足以教少林成为武林一个传说。
    不少江湖人觊觎少林内的武学宝主库,也曾夜探少林,可是
都无法再活着出来,甚至侥幸可以逃出来的,最后亦沦为疯子。
    正如十一年前潜进少林的“蜀山双鳄”,其中的老二银鳄手,后
来亦给吓得疯了,他在少林内究竟看见了些什么,会让他疯疯癫癫?
    少林,依旧五十年不变?抑是——
    它已变为血河火海?
    万劫地狱?
    步惊云终于看见了五十年后少林的真貌,纵是冷漠如他,脸上
亦不免冒起一片死灰。
    少林,原来已沦为这样?
    少林内的人,更已变成了这个样子?
    少林虽是古刹,惟地大脉博,寺内庭壹楼阁所及,足可横跨整
个嵩山,若要一眼瞥清寺内形势,根本无人能够办到!
    可是,如今呈现于步惊云眼前的少林,纵然仅是少林一隅,亦
足教不哭死神侧目!
    放眼望去,步惊云只见少林大部分的楼阁,早沦为一片颓垣败
瓦,显见久久元人修耷打扫。
    然而最瞩目的是,除了适才所他看的那相似曾相识的壁画,这
里其余的每一堵墙,每块壁,均被人刻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俨
如经文。
    具真一占这些密如蚁附的小字,原来并非什么劝世经文,而是
一句话,一句充满傲气的话:
   “神神魔魔,魔鹰神神,
    可笑众生,神魔不分!
    正者非正,魔者非魔,
    谁救众生?谁解我心?”
    好一句桀骜不群的话!说这句话的人,肯定已看透世情虚假
险恶,却又万般无奈:非可以令沉冷不惊的死神,感到惊的原因,
令步惊云感到震撼的,还是——
    人!
    不!那怎能再算是一群人?
    那只能算是群鬼!
    凄厉的鬼!
    难怪当年的银鳄手会给吓至三魂不见七魄,原来他在少林所
看见的,是这一群人不像人的鬼!
    赫见出现于步惊云身后的,竟是为数逾千枯于不堪的人,有男
有女,他们衣衫褴楼,身上的肌肤,早已枯于得不成人形,就像是一
群皮包着骨的骷髅,相当骇人!
    再者,每人额上,都被刺下一个血红的“魔!”字,十分瞩目!若
是寻常人家,或是一般江湖人夜里来闯,想必老早结他们的恐怖摸
样吓昏,以为自己误闯地狱!
    可是步惊云并非一般江湖人士,他是死神!死神本应来自地
狱,更不畏地狱!死神,不单会为人带来死亡,甚至可能亦会在不
久将来,为所有神鬼魔妖带来死亡!
    他虽因眼前的逾千之鬼感到震异,仍不忘扫视他们的眼睛!
    于是他随即发现,那是逾千双泪眼!
    倘着乞求之泪的可怜泪眼!
    霎时之间,步惊云反而不觉这群人不像人的鬼可怖了,他们的
外貌尽管骇人,却何以会有那样一双满是泪光的眼睛?
    他们的目光像在告诉瞧见他们的人,他们的身心非常痛苦,他
们极度渴望得到解脱,如今,他们渴望了多时的解脱,终于降临,故
他们才会喜极而泣!
    他们遂地于步惊云跟前齐齐下跪,兴高采烈的道:
   “终于…···来了!想不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救主,你……”
   “终于来救我们了!”
    所有人都怀着热切盼望的目光与泪光,朝步惊云这个方向望
过来,步惊云方才发现,这群逾千的鬼,原来一直都不是和他说话,
望的也不是他。
    反而是他的手中正抱着的孔慈!
    而正当众鬼喜极而泣之际,一直紧抓着孔慈肩膊、闭目倒立着
的“黑王”,倏地双目一睁,出其不意,便往孔慈的脖子噬去!
    这一咬快如闪电,步惊云要制止亦来不及!黑王显然是要弄
醒孔慈,除此之外,它会否把仍潜藏于其体内的死亡力量,翻数回
归孔慈?或是黑瞳?
    脖子被噬,孔慈乍然惊醒,黑王亦功成身退,“拍拍拍”的展翅
而去,然而,当孔慈在步惊云怀里张开眼睛,游目四顾之时,她,当
场“啊”的娇听一声!
    也难怪!没有人看见眼前千数之鬼,能够不惊听狂叫,除非是
神!
    像步惊云、黑瞳一样目空一切的死神!
    孔慈既非死神,此时醒过来的她,神情看来亦非女死神黑瞳
的复苏,而是她真正的自己,惊呼在所难免!
    不单惊呼,孔慈还差点便要再昏厥过去,幸而步惊云此进摹地
出手,一把按着孔慈天灵。
    同一时间,一股深厚无匹的内力已贯进孔慈天灵之内,及时保
住其心神。
    然而孔慈的震惊仍没遏止,纵使她幸保不昏,她还是制止不了
自己的惊呼:
   “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云……少爷!他们…到底是……”
    他本想问步惊云,他们到底是人是鬼?惟她斗地瞄见这逾千之
鬼那乞怜的泪光,又觉自己不应这样问,这…似乎有损他们的自尊。
    饶是如此,步惊云却井没有即时回答孔慈,他只是紧紧盯着眼
前模样恐怖的逾千之鬼,死神的目光虽看来无动于衷,惟若隐若到
之间,似亦在为这群鬼感到……
    如果,这样鬼曾经一度是人的话,那把他们弄至如斯惨不忍睹
的人,恐怕必是魔鬼无疑。
    且还是比恶魔更恶、比死神更冷酷的魔鬼!
    步惊云纵然不答,不过孔慈的问题,却有人争相回答,但听那
群鬼之中,为首的一头已用他那“耸人听闻”的声音答:
   “救主,这里就是少林!而我们,是在此等待你为我们的解除
咒沮的——鬼!”
   “咒诅?”孔慈对于这群鬼称她为救主,感到相当讶然。
   “不错!那逾千鬼众仍旧异常恭敬地在孔慈与步惊云跟前:
   “因为我们这里的人,全都中了一个毒咒”
   “一千来世之咒!”
    一千来世之咒?
    听其名字,这是一个何等漫长而又痛苦寂寞的咒诅?
    下诅的人,不令要被诅者受苦一生,还要千世?是谁那么阴
险、毒辣?
    步惊云闻言陡也满脸寒霜,他私下忽升起一个念头,他想见一
见这个人诅人,看看到底是谁比他的仇人雄霸-----更毒?更辣?
    然而,世上有咒语这回事?孔慈又战战兢兢的问:
   “你们……就是中了那个什么千世之咒,才会变成……这样?”
    那群鬼齐齐点头,满目泪光的答:
   “是的!”
   “我们自小生于嵩山,孩童的时候,家人早已千叮万嘱我们别
要接近山上的少林,父母们常说,少林已闭关了许久许久,更从来
没见过有任何和尚从寺内走出来,说不定内里和尚已否死当然,
邪门得很……”
    孔慈猜测:
   “可是…你们终于还是…没有听人父母的劝告,接近少林,才
会……弄成如此?”
    那群鬼摇头:
   “不!我们那时全都是八岁小童,胆小得很,而且也很听从父
母的话,他们不想我们走近少林,我们又怎会指逆双亲?”
    步惊云一直在听,乍闻“八岁”二字,霍地眉头一皱,孔慈似亦
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因为地私下也涌起同一疑问,她虽然早被步惊
云封了三个气门.难以动弹,逼于被他抱在怀中,但问下去的气力,
她还是有的。
   “你们……当年全都……八岁?那…你们…是否许久以前,在
嵩山一带失踪的其中千多名八岁村童?”
    对!如今连孔慈也记起来了!香雪曾提及许多年前,嵩山这
带有五千多名八岁孩子失踪,据说有三千名被当年的黑瞳所救,除
下二千,早已被一不知名的人所残杀。
    遗憾的是,当年被救回的三千村童,早已让不起发生何事,没
炒到那睦传言已被杀害的二千村童之中,竟有一千人仍活在少林
之内,成为了这样令人不忍目睹的一一鬼?
    那逾千之鬼骤听孔慈提及他们的身世,不禁又悲从中来,泪下
更急,直认不讳:
   “你…果然是我们的…教主!我们的事,原来你早已知道...”
   “不错!远在十一年前,我们仍是八岁小孩,活在嵩山上下不
同的小村里,本是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我们…从没想过,噩运会
……一夜…降临………”
    他们说至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孔慈纳罕,瞧他们可怜兮兮,对他们的畏惧亦没之前的深,复
问:
   “噩运,你们…原是八岁稚童,本应与人无仇无怨,怎会…交
上噩运?”
    那群鬼之中,总算有一人可以按捺激动的情绪,凄然答:
   “我们…也不大清楚!我们全都是…在晚上睡觉之时,先后被
人掳走,掳走我们的人一身快黑衣,且还蒙着咀脸,我们根本看不清
楚是谁掳走我们,但那人竟能在半空飞驰,就像传说中的神魔一样...”
   “没料到一被掳走,我们便与双亲,永诀!那人把我们掳来与
已与世隔绝的少林,我们才发现,少林已经空无一个僧侣,且满
目疮痍,原来除了我们这千多小童,早已有四千多名小童被囚禁
在此……”
    孔慈听至这里,又瞟了膘亦在默默聆听着的步惊云,道:
   “那个…神秘人,为何…要掳来一千多名小童?”
   “谁知道!”那些鬼答:
   “直至今时今日,我们仍不明白那人为何把我们掳来少林,只
依稀记得,他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把我从前掳来少林之
后,便用刀在我们每名小童的额上刻了一个深人皮肉的’魔’字,可
是刻了二千多名后,他便不再刻下去,只在狞笑:
   “嘿嘿!小娃娃们!注定你们大祸难逃了!”
   “谁叫你们居于嵩山这带?更谁叫你们刚好八岁?她已经来
了!而我又不能肯定,所以你们———”
   “全都该死!”
    于是那男人便开始屠杀我们这五千多名八岁小童,手起刀落,
血花四溅,我们皆被给吓得呱呱大叫,不住…啼哭,后来,那男人斩
杀了一千小童后,手也劈得倦了,便取出了一大包颜色邪异的‘紫’
香,听那男人说,这紫香唤作——‘一千来世之咒’!”
   “一千来世之咒?”孔慈愕然:
   “那岂不是你们…所中之咒?原来这个咒并不是一个咒,而是
一种香?”
    那群鬼道:
   “正确地说,应该是一种绝世奇毒!”
   “那男人是因为杀得倦了,才索性燃点这奇毒来了结我们!”
   “一千来世之咒一经燃点,立即附发一股浓烈呛喉的此烟,顷
刻向我们余下的四千小孩涌去,我们这里的一千人,首当其冲,不
但那个吸人了它,登时倒地不起,脸上、身上的肌肉在剧毒侵蚀之下,
且还“不断萎缩,我们满以为这回死定了,其他将被紫烟的孩
子也势将劫数难逃,谁知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你,我们的救主,终
出现了!”
   “我?”孔慈闻言一怔,步惊云的脸则只是微微泛起一丝神秘期
望,似在说,他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那群鬼又续说下去:
   “恩!正是你来了,不过她却是你的前身,她也与你一样,一身
紧身黑衣,且还脸戴一件铁铸面具,她一出现,身形顿时落在我们
还未被杀的小童与及那团紫烟之间,跟着双掌一翻,两掌竟合生一
股浓浊无经的黑气,我们其时尽管年幼方可感到那黑气蕴含一股
吞天食日的力量,逼得我们亦差点透不过气,黑气与紫烟硬碰,登
时便把紫烟逼至烟消云散,可惜,在紫烟散尽之后,那个企图宰杀
我们的冷血男人,亦早已乘势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步惊云与孔慈不问而知,那个前来抢救这群孩子的黑衣女人,
定是黑瞳无疑!而且还是寄生于香雪体内的黑瞳,因为十一年前
的孔慈还不足十岁,不可能化身而成女死神黑瞳!
    那男人逃了以后,你的前身,便急着察看我们场中各小孩情
况,发现首一千名被斩杀的小孩,已经返魂乏术,而已经吸人紫烟
的我们,筋肉亦在不断萎缩,面临死地,处境相当堪虞,只有余下
三千名小孩仍未吸人任何毒烟,尚安然无恙……”
   “你的前身眼见此情此景,不由恨得银牙紧咬,皆目道:
   “畜生!只因为一个她来了,使要屠杀半万无辜小孩,想不到
人间竟有比我们这群恶魔更恶的魔鬼!他妈的天杀的畜生!”
    我们尽管垂危,惟亦看见地在破口大骂之间,竟也掉下泪来。
    我们呆住了,因为以她武艺之强,还有她日光中所流露的倔强
不屈。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更不应会是容易落泪的人!可
是,她,却为了我们所身受的惨况而流下眼泪……
    我们中另外一千来世之咒,虽然非常痛苦,然而看见她为我们流
下悲愤之泪,惟有亦强忍痛苦,不再呻吟,而其他仍未中毒的三千
小孩本已给吓得哭哭啼啼,霎时亦十分懂事地不吭一声,因为,我
们都不想前来教我们的救主,为我们而悲伤……”
    想不到,黑瞳这傲视人神的魔女,居然会为众多小童的惨况而
流泪,而魔女本应为世人唾骂,反而却得到这数千小孩的认同!
    世情每每如此!最简单纯真的小孩,往往最易看透最复杂,最
不为人谅解的人!
    步惊云听至这里,目光中浮现一丝称许之色,似乎,他也十分
认同魔女的眼泪;她不曾为自己薄命的一生而哭,却为痛借这样孩
子的惨况而哭了。
    孔慈更是已泪盈于眶,她纵然不是真正的黑瞳,而是黑瞳的寄
生,但谁不会同情那些小孩”她又问:
   “既然你们已濒临死地,为何…又可仍活在少林?”
   “那只因为你的前身。”那群鬼答:
   “她眼见一千小童被斩杀,我们这千名中了毒香的亦命不久
矣,遂地仰天狂叫:
   “天!这些小孩全属无辜,为何们要令他们惨死?如果这就是
你的天命,你的心意,我黑瞳即使形神俱灭,也誓要——”
   “逆天!”
   “逆你!”
    说罢便立即坐了下来,鼓尽全身强横真气,急急以内力逐一为
中了毒的我们保命不死,于是频频呼唤她别要这样,可是她还是一
意孤行地救下去……”
    这就是铁铸面具背后的一一一黑瞳!
    这就是真正的黑瞳!
    她纵然永恒戴着黑色的铁铸面具,把自己的心”武装”起来。
但,她的心并不如她的面具一般,她的心一点不黑!也不是——铁
铸!
    步惊云听闻黑瞳甘愿逆天,甘愿形神俱灭,无法复仇,也要把
这群垂危的孩子从死亡的命运中拯救回来,他霎时陷入一片沉思
之中。
    倘若,换了他是黑瞳,他背负着霍家灭门深仇,他会不会也像
黑瞳一般,宁愿不报血仇也要先救无辜的人?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更欣赏黑瞳之勇!她,勇于承担!更勇于放弃!绝不
拖泥带水,欲断难断!当年的黑瞳担心,她异常关心地问:
   “但,一个人纵使功力盖世,要以内力……救数百人尚可应付,
你们…却有千人垂危,她…真的可以救得了?”
    那群鬼苦笑摇首:
   “她当然救不了,无论她如何利害,她也无法可以不断虚耗内
力,救活千人!她豁尽毕生功力救了一夜,总算把我们其中的六百
小孩救离残废边缘,可是,她自己却已严后果自伤身,铁面具下的
双目,与及咀鼻,亦在源源溢血,可是她…仍坚持要…救下去…”
    说到这里,这群鬼亦为忆起黑瞳舍身相救的大义,不免又哽咽
起来,孔慈更是“啊”的低呼一声,道:
   “那…她最后怎样了?”
    那群鬼哽咽答:
   “她并没有死!因为就在她决定真的要舍命相救我们的时候,
她的另一个同伴一一一个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已然寻她而至
......”
    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步惊云随即想到,这男人,一定是那个
曾经救他及聂风、孔慈的白衣“雪达魔”了。
    果然!那群鬼道:
   “我们听你的前身好象唤那个男人作什么‘雪达魔’的,那白纱
蒙面的男人自见她已催谷至浑身披血,当场大骇道:
   “黑瞳!你真傻,若你还没找到另一个寄生体前,便已虚耗元
气至死,那即使是主人亦再帮不了你,你便要真的形神具灭了......”
    她却冷硬地对他笑,咀里还在咯血:
   “放心!雪达魔,只要我……魔女黑瞳…还有…一丝心愿…尚
存,就绝不会…死,我会…长存下…去,直至…我心愿…了结,为
止!”
   “而且,生命…不在于…长短,只在于…生命的...质素,与…内
涵……”
   “这群孩子…连天也不...愿救,他们…如今…只有…我,我
…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让…他们…绝望…而…死……”
    那个雪达魔闻言,只是“唉”的仰天长叹,一声,似亦拿她没
法,然而,为兔她再坚持救人而真的形神具灭,他淬地出手点了她
的大穴,叫她再无法坚持下去,接着,他自己支霍地坐下,继续她的
心愿,倾尽全力为我们余下的四百名小孩保命……”
    好一条汉子!步惊云私下一粟!黑瞳值得敬重!那雪达魔又
何尝不是?
    雪达魔,这是一个继黑瞳之后,他认为值得他记在心上的名
字!
    孔慈愈听愈是担忧,又问:
   “这个雪达摩真的为黑瞳救了余下的四百小孩?”
    那群鬼点头答:
   “不错,他看来亦……义不容辞!可惜,他的功力似乎较她为
低,当他救掉三百小孩的时候,他已在不断咯血,然而,不知是否因
他要代她完成这个心愿,他还是强忍内伤坚持下去,最后,我们中
了毒的千名小孩,终于被他们二人合力救活过来……”
    浩瀚人间,稚子,想不到连天地亦救不了他们,最后却只
赖两名甘愿堕落的恶魔所救……
    孔慈瞧着群鬼那枯干恐怖的容貌,异常怜借的道:
   “既然你们…已被救活过来,何以…却仍然是这个…样子!”
    群鬼摇首叹息:
   “我们纵能救活,因所中‘一千来世之咒’的毒极深,体内的毒
性依然未除,听当年你的前身说,一千来世之咒是一种极难调配的
奇毒,极难调配的奇毒当然亦极难化解,而她当时只能以内力抑制
我们体内的毒性,勉强给我续命,但若真的要回复人的容貌,
便得……”
   “便得怎样?”孔慈问。
   “便得进入少林蜚声武林的——”
   “木人巷!”
    又是木人巷?
    步惊云闻言当下眉头一皱,孔慈也是一怔,她问:
   “木人巷?为何……一定要进人木人巷?”
    群鬼答:
   “听你的前身说,天下武功源出少林,而木人巷更是整个少林
最神秘莫恻之地,内里深藏许多秘密,只要有人能进入木人巷,把
一些重要的物事取出来,我们便可再次回复人形了。”
   “但究竟要从木人巷内找出什么重要物事?”孔慈道。
   “不知道。”他们答:
   “救主当时与那个白衣雪达魔为救我们,早已弄至心力交瘁,
血汗交煎,所以我们…也不想多问,她只是虚弱的对我从前说,要
进入木人巷找那件物事,并非常人能为,即使是她,甚至强如她的
主人,亦未必可以进出自如,因为木人巷内里,有一股很可怕的力
量与其主人对立,那是一种连恶魔也忌惮的力量……”
    不错!按步惊云及孔慈过去耳闻所得,能成功进出木人巷的,
迄今在江湖还没有一人!
    虽然少林有一条门规,若学艺未精者要妄自下山,必须打进木
人巷,若能由木人巷安然而出,便可离开少林,然而,直至目前为
止,即使是未闭关前的少林,也从没有一个想妄自下山的弟子,敢
以身试法,打进本人巷……
    少林本人巷内,难道真的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捍卫着纵是强
如黑瞳,甚至其主人“魔”,亦有所忌惮,不欲贸然行动?
    再者,何以孔慈必须进入木人巷,方能彻底回复“恶魔之眸”的
身份?而眼前这千名已不像人的鬼,亦必需木人巷内某些物事方
能回复人形,木人巷内,到底有什么稀世物事?
    步惊云已陷入一片沉思,孔慈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道:
   “那真的没有办法,甚或没有人可以进入木人巷而安全出来?”
    那群鬼答: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斯时救主说,除非……”
    说着齐齐庭园内那幅之壁画一瞟:
   “坐在这们壁画正中的那个长生不死之‘神’,愿意帮我们吧!”
    什么?长生不死的——神?
    乍闻此言,步惊云随即脸色一沉,他之前曾若断若续听过聂风
提及一个长生不死的神,但到底不知道此神是何生模样,却不虞,
眼前壁画上那个与他一模一样,却是目空一切的男子,使是所谓长生
不死的神?
    事情似乎愈来愈复杂迷离了,不过步惊云依旧不动声色,默默
聆听下去。
   “救主说,她的主人曾告诉她,若有人想进入木人巷,非要得长
生不死的神协助不可,她当时也不知道何以必需神才可这样,不过
她又说,若要那个神愿帮我们,只怕比登天更难……”
   “我们当下急得哭了起来,我们虽然已被救活,惟已亦得像
妖魔鬼怪一样,即使回家,父母也未必会认出我们,甚至会给我们
恐怖的模样吓死……”
    孔慈道:
   “那最后你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无法修复原状,救主反对我们说,还是先留
在少林再说,因为少林早已闭关不纳,没有人敢进来,所以也没有
人会发现我们这群鬼。”
   “然而,纵然没有人也进来少林,与我们一起被救的其余三千
小孩,仍是知道我们匿于荒废了的少林,故而,她便在把那三千小
孩送回家前,给他们服下一种特别的药,令他们无法记起那晚发生
的惨事;甚至忘记了已变为厉鬼的我们,因为若他们能够忘记当晚逾
千孩子惨被屠杀的烙印,可能会令他们余生好过一点……”
   “于是,你们便只得安心留下来?”孔慈问。
   “我们不得不留下来!自从我们失踪之后,相信我们的双亲已
认定我们给人杀害,他们虽然伤心,但若我们真的带着这恐怖的面
貌回家,恐怕他们会更伤痛欲绝,而且日后亦会成为他们的负累
令父母家人以后寝食难安。”
    孔慈亦深明简中之苦,道:
   “那,你们的救主——黑瞳,就这样走了?”
   “是的!她斯时已为救我们弄至伤疲交织,不得不与那个雪达
魔蹒跚离去,然而,她始终并没有舍下我们。”
   “哦?”
   “翌日.那个雪达度又再次出现,其时他的内伤看来已无大
碍,他们更为我们送来米粮,并安慰我们,吩咐我们放心,他说,他
的伙伴黑瞳纵使伤得更重,却犹没有死,只是她的躯体已然没用,
必须要再换另一个躯体方能续命,而这具新的躯体,又不能再留在
嵩山,所以,她暂时都不会再来了。”
   “但雪达魔还道,无论是黑瞳的前生抑是今生,她亦会想办法
令我们回复原状的,更何况,进入少林木人巷,亦是其主人‘魔渡众
生’计划的一部分,故此,黑瞳的再生总有一日会再来救我们脱离
苦海,而且,极可能还会与壁画中的神一起前来,因为这世上只有
神,才能轻易人少林而不死、于是,正因为黑瞳的这个承诺,我们自
八岁遇害那年开始,便在这荒废的少林内,苦苦等了十一年……”
   “十一年?”孔慈极为讶异,又瞥了瞥步惊云,每当她迷惑的时
候,她总是不期然望着步惊云,恍如看见茫茫大海中一条令她感到
安全的船,风已成为习惯:
   “你们…竟然在此等了……十一年?”
    群鬼不约而同的答:
   “嗯!我们已等了十一年,但每隔数月,雪达魔便会为我们送
来米粮,刚才你们所那个通道口,便是专为运送米粮而设!雪达魔
曾千叮万嘱我们,千万别要走进通道口,因为内里已建成一地狱迷
宫,只要一踏进去,便永远无法再走出来……”
    这一点,步惊云总算明白,他亦差点在迷宫内迷失,最后,反而
被个神秘男人的声音引上少林……
   “雪达魔更在生次前来时,传授我们一些奇门阵法,只要一有
任何人因觊觎少林武而闯入少林,我们便可以其阵法困往来人,甚
至若真的应付不来时,素性把他们引入那个迷宫地狱,让他们在内
里永远迷失……,,
    难怪历来不少贪婪的江湖人一人少林,尽皆不知所踪,只怕早
已被引往迷宫地狱。
   “我们一直在耐心的等,等待黑瞳重临的一天,信心从未有半
分动摇,我们的救主一纵是魔女,也是一个绝不食言的魔女!
想不到,十一年后的……今天,我们的救主-----你,终于再次来救
   “我们了......”
    那群鬼说到这里,不禁又感极而哭,千颗头颅,更是朝孔慈垂
得更低,异常恭敬的道:
   “今夜,抱你前来的人,正是与壁画上的神一摸一样,而你,虽
然没有了当年的铁铸面具,还是和十一年前一样,一身黑衣,所以
我们已可肯定,你,一定是救主黑瞳再生,你是为了实行你主人
魔渡众生的计划,与及拯救我们脱离苦海前来……”
   “黑瞳,我们求求你!我们在此已十一年,我们很记挂……自
己的父母,不知他们……老人家可还安在,求你再次……大发慈
悲,与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为我们这群……有家归不得的鬼,解除
那个——”
   “一千来世之咒!”
    一语至此,群鬼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再乞求下去。
    孔慈定定的看看这逾千的鬼,看着他们那枯干恐怖、却又可怜
的脸,两行珠泪,不禁源源掉了下来。
    十一年前,他们本应是活泼天真的小孩,是谁这样心狠手辣?
叫他们变至不似人形?是谁那样浑没人性,叫骨肉分离,有家难
归?有苦难言?
    是谁?到底是谁?
    他们只是想回复人形模样,健健康康地回家再见双亲,再尽子
女应尽的孝道,叫双亲不用再哀伤,仅此而已,可是,连这样微未的
心愿,也是遥不可及……
    一念至此,孔慈这地对抱着她的步惊云道:
   “云少爷,我们……走吧!”
   步惊云斜目朝怀中的她一眼,似是在问:
   去……
   哪?
   孔慈不假思索的吐出三个字:
  “木人巷!”
   步惊云仍是木然的斜看着她,像要看进她的心,他终于张
口,半带试探的问:
  “你,”
  “不怕?”
   孔慈面无惧色的答:
  “不!我不怕!从前我总害怕在梦里看见黑瞳,但我忽然发
觉,黑瞳原来并不那样可怕,而且,我逐渐感到,能够成为魔女黑瞳
的再生,可能已是我孔慈……”
   “毕生的光荣!”
    是的!此刻的孔慈,就和十一年前的黑瞳一样,同样为目前这
这千惨被毒害的鬼而感到悲愤、怜憎,她亦秀想完成黑瞳当年的心
愿,助他们脱离苦梅,重归家园…
    即使,这次进入木人巷,使会成为匪夷所思的“恶魔之眸”,便
会促成黑瞳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她亦一一在所不惜!
    只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物,比目前这逾千之鬼的自尊。
与及他们渴望回家再见父母的孝心更重要!
    步惊云眼角轻露少许异色,赞许的异色,然而很快便被他的冷
硬表情掩饰下来,这个掩饰的表情,已是他的拿手好戏,甚至比他
的武功更为熟练!
    他斗地张口,沉沉问那逾千之鬼!
   “木人巷!”
   “在哪?”
    那逾千之鬼骤见他与孔慈似有答允相助之意,当下喜上眉梢
不约而同指着寺内的彼方,那个被一个小山岗遮掩的地方……
   “木人巷…就在这个小山岗后一里,只要绕过这个小山岗便已
以看见了,你们……真的答应…救…我们?”他们大喜过望,简直
有点不敢相信。
    步惊云依旧不发一言,却一把抱起孔慈,斗蓬一扬,人便已一
飞冲天,朝着彼方的小山岗飞驰而去!
    二人在半空飞驰间,孔慈仍可听见身后那逾千之鬼,在重重磕
头的声音,不由又泪盈于眶,看来,他们是由哀的感激二人拔刀相
助。
   “云…少爷,我们已……愈来愈接近……本人巷了,亦即是
……说,我彻底回复…恶魔之眸身份的时刻,也已不远,若…我真
的变成很恐怖的…恶魔之眸,你…你会怎样……怎样……”
    她本想再问一次,步惊云将要怎样待地?可是话至唇边,却再
也说不出来。
    然而,步惊云不愧是死神,早已猜知她要问些什么,居然破例
为她再答:
   “我早说过……”
   “我------”
   “会杀了你!”
    孔慈一愣,不想他的答案仍旧如前一样,她忽尔胆大起来。咬
唇问:
   “你,真的——”
   “忍心?”这问题相当大胆!死神当场面色一沉,看来亦没有料
到向来胆小的孔慈,会淬然有此勇气问这个问题,然而他很快已可
再次答她:
   “我一一一”
   “从不改变主意!”
    是的!步惊云从没改变主意!包括……
    复仇的主意!
    甚至复仇的血路之上,他要杀掉他最敬生的继父霍步天的胞
弟——霍烈,凭一双血手亲自令霉家绝子绝孙,他亦始终面不改
容,绝不改变初衷!
    决不改变!
    可是孔慈并不明白,步惊云说要亲手杀她,其实是他认为她已
不再是自己的时候,他宁可她不再痛苦,就让他这双满是鲜血与罪
孽的手亲手了结她,反正,他早已习惯了罪,与孽!
    孔慈骤闻步惊云志坚若此,只得苦涩一笑,她温柔的搭着步惊
云的手,凄然的道:
   “很…好!云少爷,你总算没令…孔慈失望,你,仍然是我最
敬…畏的……”
   “不哭死神!”
    她话中的“畏”字,真是可圈可点,不过步惊云已经没再搭腔,
全神向木人巷的方向驰聘而去!
   “他,真的忍心?”
    只见少林寺内某个颓垣败瓦的幽暗角落,影影绰绰,原来正有
两条人影在暗中远远窥视着步惊云抱着孔慈驰去。
    严格来说,这二人当中,其实只得一条人影,因为另一个人浑
身皆被浓浓黑雾缠绕,也辨下究竟是人是鹰。
    这两条人影,赫然便是把聂风留在地狱秘洞下“魔娘”,与及黑
瞳的主人!
    不出聂风所料,他俩真的已经前来少林,他们,是在监视步惊
云与孔慈?
    而适才的那个问题,却是由魔娘所问,但听见雾内的黑瞳主
人,相当肯定的答道:
   “他,一定会!”
    他们话中的“他”,当然便是步惊云!
    魔娘有点不敢相信:
   “但,孔慈已跟随他那么多年,对他无微不致,忠心耿耿,日夕
唯恐对他照顾不周,他…真的可以狠心杀她?”
    黑瞳主人又道:
   “魔娘,你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也仅得区区六、七十岁,对我到
说,你还是相当年轻,所以,你不明白步惊云的特性,也是情有可
原。”
   “哦?主人,步惊云有何特性?”
    黑瞳主人答:
   “他的特性,也就是“神族”的特性。”
    神族?原来黑瞳的主人也知道神族事?它,到底是谁?聂风
究竟看见了些什么?
   “神族的特性?”魔娘乍闻此语,不由纳罕。
   “蒽!他所属的‘神族’,纵然时出神一般的奇村,惟每一代也
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无法可弥社的缺撼……”
   “例如长生不死的‘神’,他的缺点,便是他那颗逐渐膨胀的自
大心,与及绝情绝义的自我境界,而步惊云的先父‘步渊亭’,也好
不到哪里,他竟为寻找一块稀世寒铁而日夕沉迷,最后不惜抛妻弃
子,亦是他性格上的一大缺憾。”
    魔娘道:
   “那步惊云呢?主人既说他亦属于神之一族,他又有何缺憾?”
    黑雾内的黑瞳主人仅传出一声苦笑,魔,也在为步惊云的缺撼
而苦笑?
   “步惊云的缺撼,便是在于其外号‘不哭死神’中的‘不哭’二
字,他不哭,非因他天生无情,而是他太坚强!”
    魔娘道:
   “想不到,当今之世,人偷歪常,正邪偏曲,最后竟连坚强也沦
为一种缺憾?”
    黑瞳主人答;
   “寻常人尽管坚强,也仅是较为坚持自己的路向而已,然而每
到生死关头,或是要面临了结别人生命的时候,总是有所犹豫,可
是,不哭死神心中的坚强,不但令他有诸内形诸外,外表冰冷无
情,更令他那颗莫测的心,若认为自己所干的是对的话,便会一意
孤行地干下去,即使杀掉一个身边的人,亦绝不会有半分心软!”
   “可是,难道…他会认为,杀掉一个忠心跟随自己的可怜侍婢,
也会是……对的?”
    黑瞳的主人慨然答:
   “世情永远有正反两面!同一件事情,世人总有至少两种以上
不同看法!可能,会有人认为杀一个忠心侍婢迹近冷血无情,但,
若然这个侍婢已变得不是自己,甚至为自己不是自己而深深痛苦,
也许,死神的心会认为,杀了她,可能会令她好过一点,即使到了最
后,他又要为杀他的行径,多背负一分冷血的罪名,但若能令灵魂
得到解决、安息,他亦会甘心背负……”
    它居然如此清楚步惊云的身世,与及步惊云的心,看来,它亦
与长生不死的神一样,在步惊云还未出生之前,使已开始注意他家
族的一举一动。
    听至这里,魔娘似乎亦逐渐明白死神的心,只是学是不禁叹
道:
   “没料到,一个绝对坚强的人,会有这复杂的心与痛苦,所以,
人又何需太坚强?有执着”有时候能豁达一点、温柔一点,或许对
已对人,都会另有一番舒服的感受,就象聂风,他的命运虽然亦与
步惊云相距不远,也是从小便无法得到一个安逸的家,但,他看来
较随遇而安,只是随着生命的起跌去开解自己,令自己尽量开心
......”
    说来说去,魔娘还是较认同聂风的生活方式,甚于认同死神的
生活方式这亦难怪!毕竟,聂凤曾把她视作亲人般看待,她仍是相
当怀念聂凤当日对她的真。
    黑瞳的主人却有另一番不同见解:
   “可是,有时候人的命运,并不由人亲自挑选!我深信,如果可
以重新挑选,步惊云小年一定不会仅对他最敬重的霍步天说三句
话,同样地,若我可以重新挑选自己的命运,我宁愿在自己的过去,
从没协助’它’一一那个长生不死的神……”
    哦?原来于过去的某段的时空,魔曾经协助神?
    魔究竟替神办了些什么?它为何后悔?
    一语至此,黑雾内的黑瞳主人,似乎忆起了它很久很久以前的
过去,忆起了它许多悔不当初的错事,心力交瘁之下,易然轻咳起
来……
    魔娘一惊,她跟随其主人这么多年,从没听地会发出轻咳之
声,这还是第一次,她愣愣问:
   “主……人,你…咳了?”
    黑瞳的主人轻描淡写的答:
   “晤!我…确是咳了!只因这里太接近木人巷,太接近那股力
量……”
    什么?它愈近木人巷,便会轻咳起来?以它这样一个尽世魔
者,力何?为何?
    魔娘道:
   “主人,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从不接近少林的木人巷,甚至从不
告诉我们木人巷里的那股力量是些什么,然而,已经足可灭天绝地
的你,竞亦对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有所忌惮,难道,那股力量会比
你的力量更可怕?更纵横无敌?”
    黑瞳的主人在雾内发出一声冷笑:
   “魔娘!你也别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纵然对木人巷
内的那股力量有所忌惮,但那股力量虽然惊世——却强不过我!”
    魔娘又道:
   “那,主人,为何你们要步惊云或聂风护送孔慈人木人巷?黑
瞳和我一直千方百计。诱他们与孔慈上少林,却仍不知为何需要
如此!你曾对我们提及,必需长生不死的神进入木人巷才可安然
出来,到底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是些什么……惊世力量?”
    原来纵是极力推行“魔渡众生”的黑瞳及魔娘,犹不知为何必需
长生不死的神方能安然人本人巷?犹不知为何要步惊云或聂风
护送孔慈入木人巷?
    面对魔娘连串的疑问、迷惑,黑瞳主人犹异常气定神闲,悠悠
答:
   “魔娘,我一直役有告诉你们简中看作相,只对你们提及片言
双语,便是不希望魔渡众生的计划,会因人为的改变而有失。事实
上,我的忧虑亦没有错,因为当年曾矢言会助我一达成计划的经王
已经叛变,甚至人面使独孤一方,与及兽心鬼亦各怀鬼胎,只余下
你及黑瞳,依旧忠心耿耿、矢志不移的为我推行计划,还有即使后
来不赞同我计划的雪达魔,亦始终保持中立,绝不企图防碍我的计
划,他,依然对我非常忠心.尽管到头来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如今魔渡众生的计划已事成在却,看来我亦毋需再对
那股力量守口如瓶了!魔娘,就让主人告诉你!所谓‘天下武学,
源出少林,木人巷内那股力量,便是全少林寺最哟最可怕,亦是最
久远的无上武学——”
   “元!极……”
   “摩!诃!”
    元极摩诃?
    魔娘为之一怔!元极摩诃这个名字,当中最后的两个字与神
的“摩诃无量”似有共通之意,难道……难道……?
    魔娘还未及再问下去,黑瞳的主人已先自道:
   “很意外,是不是?魔娘,不过有些事会令你更感意外……”
    它说时语音稍顿,复一字一字的续说下去:
   “那就是,木人巷内的元极摩诃,才是真真正正的——”
   “摩!诃!无!量!”
   “什……么”木人巷内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摩诃无量?主人,那
……那未,那个长生不死的神,它所习的摩诃元量,又是……什么
力量?”
    黑瞳主人叹息:
   “它所习的,既然亦号称摩诃无量,当然便是摩诃无量,只是,
它的摩诃无量却另有一个更贴切的名称,那就是-----”
   “天极摩诃!”
    元极?天极?那是否还有……?魔娘于思忖之间,刚想再问
下去,谁知此时她的主人又沉沉道:
   “魔娘,让本座猜猜!你既然已知道元极摩诃与天极摩诃,你
的心中是否正在怀疑,究竟还有否第三种的摩诃元量?”
    魔娘不得不佩服其主人的料事如神,俯首答道:
   “是……的,主人。”
    黑瞳主人豪情一笑,道:
   “很好!不枉你追随我这么多年,心思亦已如斯纠密!魔娘,
就让主人为你解开这个疑团吧……”
   “不错!这个世上,除了少林的元极摩何,神的天极摩诃外,还
有另一道的摩诃无量!”
    魔娘感到自己开始接近真相了,一双老皱的掌心已在冒汗,
问:
   “主…人,那第三股的摩诃无量,在…哪?”
    黑瞳主人直截了当的吐出一个惊人的答案,相当惊人的答案:
   “第三股摩诃无量,就在一一一”
   “本座体内!”
    魔娘怦然大惊,可是其主人已在继续它那惊人的答案:
   “魔娘!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所修练的‘六大魔渡’中的最
后一渡是些什么。如今,你也应该知道,必需知道……”
   “我所修练的六大度渡的最后一渡,亦即我毕生最强最无敌的
一种武学、便是——‘无量渡’!”
   “而无量渡只是我后来赋与它的新名称吧了!元量渡最初的
名称,本是唤作——”
    黑瞳主人说至这里,语气更是凝重,像在宣布着一件它终生的
遗憾,因为摩诃无量这四字所带结它的遗憾:
   “地!”
   “极!”
   “摩!”
   “诃!”
   “所谓摩诃无量,根本便非举世无双,实是一生为三——”
   “少林元极,神之天极,还有我这头魔所有的‘地极摩诃’!”
   “正是-----”
   “元天地极……”
   “万!”“世!”“摩!”“诃!”
    万料不到,神的摩诃无量,竟然并非独一无二的摩诃无量,世
上还有基余两道摩诃无量?
    但,既然黑瞳的主人“魔”身怀地极摩诃,何以反要忌惮木人巷
内的元极摩诃?何以必须诱风云其中之一入木人巷?
    这头亦身怀摩诃无量、与神声音相若的“魔”,到底是谁?
    它到底是……
    何方神?何方魔?
    何方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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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这么蓝 云这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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