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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流星.蝴蝶. 剑1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May 25 08:49:55 1998), 转信
十 三
剑已出鞘,短剑。
剑就好像毒蛇,越短的越凶险。
老伯轻摸着剑锋剑锋冰冷,但他的心却似已渐热了起来。
他已有多年未曾触及过剑锋。近年来他杀人巳不用剑。
他本希望这 一生永远不再用剑,“剑是年轻人的利器,却只适
合做老年人的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这道理,那么剑就往往会变成他的丧钟,
老伯当然懂得这道理。但是现在却已到了他非用剑不可的时
候。
现在,还离韩棠的死已有一年,这一年来,他几乎什么事都没
有做,几乎变成了聋子,瞎子。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人,几乎全都己遭“十二飞鹏帮”
毒手。
但是老伯听不见,也看不见。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事业,几乎全都已被“十二飞鹏
帮”霸占。
以前若有人问起老伯,被问的人一定立刻会挺起胸回答/老
伯是我的朋友”
但现在就算真的是老伯朋友的人,也会摇头。
“老伯.谁是老伯?老伯是什么东西?”
有些人甚至已替他起了另外的名字
“孬伯。”
“孬”的意思就是懦夫,就是没种!
但是老伯听不见,你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听不见。万鹏
王已派人送来战书,约老伯去决一死战。
十三封战书,每个月一封,一封写得比一 封难堪恶毒,世上所
有的侮辱的话几乎都可在这些战书里找得到。
但是老伯看不见‘
万鹏王只差一件事还没有做
他还没有直接闯到老伯“花园”里去,因为他毕竟还摸不透这
“花园”中虚实,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埋伏。
何况他既已完全占尽上风,又何必再冒这个风险。
每个人都知道老伯已被万鹏王打得无法还手无法抬头。
那么,就让这么样一个糟老头子躲在他的窝里等死,又有何
反正这个人巳汲有危险,巳起不了作用。
这正是老伯要万鹏王对他的想法
这一年来,老伯只做了 一件事他已养成了万鹏王的傲气
“骄傲就有疏忽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现在已到了老伯反击的时候。
剑入鞘,老伯从桌子和秘密夹层中,取出两张很大的地图。
第一张地图.包括了十二个省份,每 省份都用朱笔划了圈。
那正是“十二飞鹏帮”的十二总舵所在地。
第二张是万鹏王“飞鹏堡”的全图,将飞鹏堡里里外外.每个进
口和出口,都详详细纫地画了出来。
这张图老伯就算闭着眼也能重画 张出来。
但现存他还是仔细地看了 一遍。
这一战已是他最后 战,无论成败,都是他最后的一战。
他不愿再有任何疏忽。
这一战他已策划几年,相信只有成功.绝不许失败
他将地图折起,用短剑压住,然后才拉动墙角的铃索。
他准备找律香川进来。
这 年来律香川的变化并不大,只不过更深沉 更冷静了些,
说的话也更少。
他看来虽还是同样年轻,但自已却知道自已已老很多。
忍辱负重的时候,的确最容易令人苍老。
他当然知道老伯如此委屈求全,暗中必定有很可怕的计划,但
却从未问过。
老伯密室中还有密室,他虽也知道.却也从来踏入。
那地方除了老伯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现在老伯却忽然召他进去,他就知道计划必已成熟,已到了行
动的时候,这一次行动必定比以前所有的行动都可怕。
所以连他的心情都不免有些紧张,激动的时候走进老伯密室,
他甚至已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也早巳在心里发过誓这最后
一举是只许成功,绝不能失败的老伯拿起一封信,道“这是万鹏
王前几天送来的战书,也是他最后的警告。”
他看着律香川,神情出乎意外地平静,淡淡道“你猜他要我干
什么?”
律香川摇摇头。
老伯道“他要我顶替方刚做他银鹏坛的坛主。’
律香川脸色变了面上露出怒容。
这对老伯简直是侮辱,简直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
老伯却笑了笑,道,“他还答应我很多优厚的条件答应不追究
我过去的事,保留我的花园甚至还答应让你做我的副手。”
律香川握
老伯淡淡道“他不是做梦,因为他算准我已无路可定若想活
下去就只有听他的话,在他说米,这对我非但不是侮辱 而且已经
非常优厚了.”
律香川长吸入一口气,道“他还在等我们的答复?”
老伯道“他限我在重阳之前给他答复,否则就要踏平我这地
方,他说他准备用‘十二飞鹏帮’所有的力量,来大举进攻。·
律香川道“我希望他来!”
老伯道:“我不希望.所以,我要你来回信答复他。’
律香川道“回信怎么写?”
老伯道“答应他”
律香川愕然一怔,道“答应他?答应做他的属下?”
老伯点点头,道“而且还问他,什么时候肯让我去拜见总帮
律香川双唇都已显得发白,道“你真的准备去?”
老伯道“我说去当然就要去。”
他忽又笑了笑,悠然接着道“但却不是在他要我去的那天去,
他刚接到这封信时我就去了。”
律香川忽然明白了老伯的意思,眼睛立刻发出了光。
老伯准备进攻。
老伯进攻时,必定令人措手不及。
万鹏王绝对想不到老伯敢来进攻他的飞鹏堡——铜墙铁壁,
飞鸟难渡的飞鹏堡无论谁也不敢妄想越雷地 步。
老伯正是要他想不到。
律香川苍白的股色已有些发红。轻轻咳了两声,道“我们什
么时候去?”
老伯道 “你不去,你留守在这里。”
律香川变色道 “可是我。。。”
老伯打断了他的话,道“有的人适于攻,有的人适于防守,假
如孙剑还在,我也许就会叫他替我去,只可惜……”他声音忽然有
些嘶哑,他咳嗽了两声,才接着道“你和孙剑不同,你远比他冷静
得多,所以我走了之后,才放心将这里的 一切全交给你。”
律香川咬着牙道“我从未违背过你老人家的话,可是这 次
——这是我们最后一战,我不愿躲在这里看别人去拼命,我愿意为
你死”
老伯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却忘了 件事。”
他沉声接着道“我是去胜的,不是去败的,所以必须保留住根
本,留作日后再开局面,这里就是我根本所在,若没有你在这里防
守我怎么能放心进攻”
律香川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但我们还有什么
值得防守的?”
老伯悠然道“你若以为我们留下的东西不多,你就错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万鹏王也认为已将我的基业占去了十之
八九他也错了他抢去的顶多只不过能算是几粒芝麻而已,整个
烧饼还在我手里”
律香川抬起头,目中露出钦佩之意。
老伯拍了拍桌子,道i“这就是我的烧饼,我现在交给你,希望
你好好的保管”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记着,这烧饼足够我们吃好几辈子。”
律香川嗫蠕着道“这责任太大,我。。。”
老伯道“你用不着推辞,也用不着害怕,我若非完全信任你,
也不会将它交给你。”
律香川道“可是我。…/
老伯沉下脸:道“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已决定。”
律香川不再说了。
老伯已
老伯脸色渐渐和缓,道“这桌子里有三百七十六份卷宗,每一
份卷宗,都代表一宗财富,管理它的人.本来只有我一个人能指挥,
因为他们也只接受我一个人的命令。”
律香川在听着!
老伯道“但无论谁,只要有了我的秘令和信物,都可以直接命
令他们,现在我也全都交给你”
他又补充道“我对这三百七十六人的秘令和信物都不同,若
是万一弄错,去的人立刻就有杀身之祸。”
律香川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他本来就觉得老伯是个了不起的人,现在这种观念更加深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老伯约财产竟是如此庞大,如此惊人,就
算用“富可敌国”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要取这些财产,已不容易,要保持更不容易。
除了老伯外,他简直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保持得这么久、这么好
的秘密。
现在老伯已格这惊人庞大的财产全交给了他 但是他面上并
没有露出欢喜之色反而觉得很恐慌,很悲哀。
老伯似己看透了他的心意,微笑着道:“你用不着难受,我这么
样做,并不是在交托后事,只不过预防万一而已,这一战虽然危险,
但若无七分把握,我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律香川当然知道老伯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长长透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你准备带多少人夫。”
老伯取出个存折似的小本子,道“这就是他们的名单,七天之
内,你要负责将他们全部找来这里。”
律香川道“是”
他接过名单,翻了翻,又不禁皱眉道“只有七十个人?”
老伯道这七十个人无异是一支精兵,莫忘了有些人是可
以一当百的”
律香川沉吟道 “这其中万一有叛徒。。。”
老伯道绝不会我已仔细调查过,他们每个人都绝对忠诚。”
律香川点点头。
目从陆漫天死后,这地方已没有叛徒出现过。
“但七十人无论如何还是不够就算真有一支精兵雄师,也很
难将‘飞鹏堡’攻破。何况这七十人中并没有 一个真正的高手,至
少还没有一个人能胜万鹏王属下‘十二飞鹏’的。”
这些话他虽不敢直接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却已很明显。
老伯似又看透他的心意,微笑道“这七十人虽然稍嫌不够,但
若再加上些运气,也就够了,我的运气一直很不错。”
律香川知道老伯不是个相信运气的人,他仿佛另有成竹在
胸。
但是老伯既然要这样说,律香川也只有相信。
老伯忽然叹了口气,道“但运气并不是一定靠得住的 所以
。。“我这次出去,万一 若是不能回来.就还有件事要你做。”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我万一有所不测,你就要将这些财产分出去,有些人
已跟了我很多年我总不能让他们下半辈子挨饿。”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我当然也有些东西留给你”
律香川垂下头,黯然道“不必留给我…。”
老伯沉下了股,厉声道“你难道想死”
律香川头垂得更低。
老伯道“你绝不能死,因为你还要等机会不但要等机会替我
报仇,还要等机会将我这番事业复兴,我没有儿子 你就是我的儿
律香川道“是”
老伯展颜道“所以我大部分财产你都可自由支配,其中只有
我特别注明的几份是例外。”
他神情忽然变得很奇特,缓缓接着道“那几份财产我是留给
小蝶的。”
律香川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一定找到她,
交给她。”
老伯道“你还记得那个叫‘秦中亭’的少年人?”
津香川道“那样的人我怎会忘记”
老伯道:“他是个很有用的人,你若能要他做你的朋友,对你的
帮助一定很大。”
律香川道“这人好像很神秘,自从那天之后 就已忽然失综,
我也曾在暗中打听过他,但江湖中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么样 个人
出现。”
老伯笑笑道“有的你只要我到小蝶就找到他了。”
律香川觉得很惊讶,但瞬即笑道;“我只要找到他,就能要他做
我的朋友,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老伯笑道“很好,我知道你的眼光,一向不错……”
他笑容忽又消失,沉下脸道“除此之外,他还要你做一件事”
他目中射出忽意,道“我要你替我查出小蝶那孩子的父亲是
谁,查出后立刻杀了他”
律香川道/是,我一定想法子查出来”
老伯道“很好,很好…—”
他长长吐出口气,股色又渐渐和缓微笑“我对你说这些话,只
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我还会回来的,带着万鹏王的人头回来。。
律香川也展颜笑道“那天我一定重开酒戒,用他的头做酒
老伯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戒洒的?”
律香川叹息着,道“从我得到武老刀死讯的那一天。”
他垂下头,馒慢地接着又道:“那夫我若非已喝得很醉,也许能
猜出万鹏王的阴谋,武老刀父子也许就不会死 所以从那天之后,
我一直滴酒未沾,因为我发觉无论谁喝了酒之盾,都很容易做错
事。”
老伯点了点头,忽又问道“女人呢?自从林秀走了后,你就不
曾再有过别的女人?”
律香川觉得很惊异,仿佛想不到老伯会问这件事,因为这本是
他的私事老伯 向很少过问别的人私事。
但老伯问了。
所以他只有回答,他摇摇头。
老伯道“为什么?你身体一向不错,难道不想女人?’
律香川苦笑道“有时当然也会想,但找女人不但要有时间,还
要有耐性,这两样我都没有。”
老伯微笑道“你错了,我年轻时很少有时间更没有耐性,但
却总是有很多女人,而且全都是很好的女人。”他凝视着律香川,接
着说道“这两年来你已应该很有钱,只要有钱,就该找得到最好的
女人,这道理你难道不懂?”
律香川道“我懂,但我却不喜欢用钱买的女人。”
老伯道“你又错了,女人就是女人,你无论用什么法子得到她
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l看你能不能真正得到她们!”
律香川叹道“那并不容易。”
老伯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有最好的女人?”
律香川道“我听说过一个地方,但却从来没有去过。”
老伯眨眨眼道:“你说的这地方是快活林。”
律香川又显得很吃谅说道“你也知道快活林?”
老伯笑得仿佛很神秘,悠然道“你知不知道快活林那块地是
谁的?”
律香川道“听说那地方的主人姓高,别人都叫她高老大,但
却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能让别人称她“老大,并不是件很容易的
事。”
老伯道:“不错,她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选了块很好的地
方,在上面盖起了房子,做出了很大的生意,但那块地方却不是她
的,只不过是她租来的!”
律香川道“她为什么不将那块地买下来?”
老伯道“因为那块地的主人不肯,无论她出多高的价钱都不
他笑得不但神秘,而且很得意。
律香川试探着问道“你知道那块地的主人是谁?”
老伯道:“我当然知道,天下绝没有比我更知道的了。”
他微笑着又道“因为那块地真正的主人就是我。”
律香川也笑了,道“她若知道这件事,也许就不会选中这块
地。”
老伯道“她当然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别人都以为像我这种人
做生意,一定是饭馆、赌场、妓院,这 类的生意。绝对想不到我的
财产大部分是土地。”
他冷笑着接道“万鹏王也一定想不到,他可以砸去我的赌场,
砸我的妓院,就算他全部砸光还是动不了我的根本。”
律香川长长吐出口气,道“因为他无论如何也砸不了你的地
方?”
老伯道“不错,土地本是任何人都毁不了的,等到了我这种年
纪,就知道世上只有土地最可靠只有土地才是一切事的根本。”
他的想法当然很正确.但却还是忘了一件事。
无论你有多少土地.就算天下的土地都是你的,等你死了之
后,也还是和别人一样,也并不能比别人多占一尺地。
也许他并不是真的没有想到只不过不愿说出来而已,也许这
就是一个垂暮老人的悲哀。
人为什么总是要自己欺骗自己,隐瞒自己?
是不是因为只有用这种法子才可以让自己活得愉快些?
老伯忽然长长叹了一声:“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儿子 孙剑死
了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你不要学他,不要令我失望。”
律香川道/他并没有令你失望,他做的事绝没有任何人能出
他做得更好。”
老伯道。“但是他没有儿子,他至少应该替我生个儿子。”
律香川道“你最好起快去找,我希望能活着看到你的儿子!”
他日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和悲哀,缓缓接着道“你慢慢就
会知道,个人到了年老若还没有后代,那种寂寞绝不是任何事所
能弥补的。”
律香川沉吟着说道“但是你已有后代,小蝶的儿子也一样可
以算是你的后代。”
老伯的悲哀突又变为恼怒,厉声道“我不要那样的后代,我就
算是绝于绝孙,也不要那样的野种”
他紧握双拳,接着道“所以你一定要查出那孩子的父亲,无论
他是谁,都绝不能让他活着.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律香川长长四了口气道“我明白。”
律香川的确明白。
老伯痛恨那人,因为那人不但欺负了他的女儿,也伤害了他的
尊严。
他觉得这种事简直是种不可忍受的侮辱。
律香川又道“你最近有没有他们的消息?“他们”当然就是指
小蝶和孟星魂
老伯摇摇头,道:“他们一定走得很远.他们一定希望能走得越
远越好。”
律香川道“他们会走到什么地方呢?”
老伯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律香川缓缓道“其实你应该知道助,因为他们现在说不定已
有孩子。”
老伯的脸色突又变了,变了很奇特。律香川凝视着他,道:“假
如我现在能找到他们,也许就能将那孩子带回来1”
老伯目光凝视着远方,喃喃道“小蝶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吵
着要我带她去看海,我一直没有机会带她去,现在她自已有机会
他目中露出一丝奇特的光亮,缓缓接着道“听说在海边生出
来的孩子,总是特别强壮的。…/
律香川眼睛也亮了,喃喃道“不错,到海边去,我若是他们,我
也会到海边去……以前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呢?”
“我们到海边去。”
“你看过海么?”
“没有,我只有做梦的时候看到过,也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
“你梦中的海是什么样子?”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碧绿的海水在蓝天自云下闪着光。”
“真正的海也许比做梦中更美丽,海水比天还蓝,卷起的海涛
也比云更白,阳光升起的时候,海面上就好像洒满了碎银,夕阳西
下时,那一片片碎银又会聚成条彩虹,你若真的看到海 就会发现
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像海变化得那么快,那么多采多姿。”
“那还等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好,我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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