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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圆月弯刀3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un  9 17:23:36 1998), 转信

           第二章   棋高一筹

  一个洞,一条绳子,一根树枝,就把一个苦练了十三年武功的人吊了起来。

  丁鹏真恨自已,为什么这样不小心,这样不争气,这样没用!

  其实这个洞,这根绳子,这根树枝的方位、距离和力量都像是经过精密的计算
,不但要一个超级的头脑,还得加上多年的经验,才能计算得这样精确。

  那红袍老人的脑袋比别人大得多,满头白发如银,脸色却红润如婴儿,身材也
长得像个胖孩子。

  另外—个老人却又轻又瘦,脸上阴沉沉的,黑布长袍,看来就像是个风干了的
无花果。

  两个人全神贯注,每下一个子都考虑很久。

  日色渐渐升高,又渐渐西落,正午早已过去。如果没有这件事,丁鹏现在应该
已击败了柳若松,已名动江湖。

  可惜现在他却还是被吊在树上。

  他们的棋要下到什么时候为止?难道他们正准备想法对付他?

  那阴沉的黑炮老人,下棋也同样阴沉,手里拈着一颗子,又考虑了很久,轻轻
地,馒慢地,落在棋盘上。

  红袍老人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这一着棋,汗珠子一粒粒从头上冒了出来。

  无论谁看贝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局棋他已经输定了。

  这局棋他下大意了些,这局棋他分了心,这局棋他故意让了一着。

  输棋的人,总是会找出很多理由为自己解释的,绝不肯认输。

  他当然还要再下一盘。

  可惜那黑袍老人已经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袍老人跳起来大叫,大叫着追了过去。

  "你不能走!我们一定还得下一盘。"两个人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面追,好
像并没有施展什么轻功身法,走得也并不太快,可是眨田间两个人却巳连影于都看
不见了。

  对面树上那只穿红衣裳的小猴子,居然也已踪影不见。

  天色渐黑,他们居然就好像一去不返,好像根本不知道还有个人吊在这里。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丁鹏一眼。

  荒山寂寂,夜色渐临,当然绝不会有别的人到这里来。

  一个人吊在这种地方,吊上七八天也未必会有人来把他救出来。

  就连活活地被吊死也不稀罕。

  丁鹏真的急了。

  不但急,而且又冷又饿,而且脑袋发慌,四肢发麻。

  他忽然发现自已简直是头猪,天下最笨的一头猪,天下最倒霉的一头猪。

  连他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怎么倒霉的。

  到现在为止,他连那女孩的贵姓大名都不知道,又把自己唯一的一件衣服给了
她,全部财产也都被她吃下肚子,而且还为了她,被人像死鱼般吊在这里,还不知
道要吊到什么时候为止。

  他简直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已七八十个耳光,再大哭一场。

  想不到就在这时候,绳子居然断了。他从中空中跌下来,虽然跌得不轻,可是
刚才被撞得闭住了的穴道也已解开了。

  达些事难道也是别人计算好的?

  他们只不过想要他吃点苦头而已,并不想把他活活吊死。

  但是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子修理他?

  他没有想,也想不通。

  现在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嘴里的烂泥掏出来。

  第二件要做的事,就是赶快回到刚才那地方去,找那女孩子问清楚,可惜那女
孩子已经走了,把他唯一的那摔衣服也走了。

  从分手后,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当然也不会再见到那位穿红抱的老头子。

  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可能他这一辈子都没法弄清楚。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赤着上身,空着肚子,带着一嘴臭气和一肚子
怨气,赶到万松山庄去赔罪。

  现在去虽然已有些迟,但是迟到总比不到好。

  如果别人问他为什么迟到,他还得编个故事去解释。

  因为他若说真话,别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万松山庄的气派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连开门的门房都穿着很体面的缎子花袍


  知道他就是“丁鹏少侠”之后,这门房就对他很客气,非常客气,眼睛绝不向
他没有穿衣服的身子看一眼,更不去看他脸上的泥。

  大人物的门房,通常都是很有礼貌、很懂得规矩的人。

  但是这种规矩,这种礼貌,却实在让人受不了。

  他被带进厅里,那门房彬彬有礼地说:“丁少爷来得实在太早了,今天还是十
五,还没有到十六,我们庄主和庄上请来的那些朋友,本来应该在这里等了少爷来
的。就算等上个三天五天,实在也算不了什么。”

  丁鹏的脸有点红了,哆嗦地说道:“我本来早就……”

  他已经编好一个故事,这位很有礼貌的门房并不想听,很抉地接着道:"只可
惜我们庄主今天恰巧有点事一定要赶到城里去。"他在笑,笑得非常有礼貌:“我
们庄主再三吩咐我,一定要请丁少爷恕罪,因为他只等了三个时辰就有事出去了。


  丁鹏征住。

  他不能怪柳若松,无论等什么人,等了三个多时辰,都已经不能算少。

  可是他怎么办?

  现在他身上已经只剩下一个铜钱,身上选一件衣服都没得穿,肚子又饿得要命


  他能到哪里去?

  门房对他已是非常客气,却绝对没有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

  丁鹏终于忍不住道:“我能够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门房笑道:"丁少爷如果要在这里等,当然也可以!"丁鹏松了口气,然而这
门房又已接苗道:"但是我们都不敢让丁少爷留下来。

  他还在笑:“因为庄主这一出去,至少要在外面耽上二三十天,我们怎敢让丁
少爷在这里等上二三十天?"丁鹏的心又沉了下去。门房又道:"但是庄主也关照
过,下个月十五之前一定会回来,那时候他就没事了,就是等个三五天也没关系。
"了鹏忍住气,道:“好,我下个月十五再来,正午之前一定来。"门房笑道:"
我说过,庄主那天没事,丁少爷晚点来也没关系。"他笑得还是很客气,说得更客
气。丁鹏却已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再看这个又客气又懂规矩
的人那张笑脸。他实在受不了。他发誓,有朝一日成名得志,他一定要再回来,让
这门房也看看他的笑脸。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他实在笑不出,他还不知道这一个
月应该怎么过。不皆怎么样,他还有一个铜钱。一个铜钱还可去买个硬饼,多喝点
冷水,还可以塞饱肚子。可是等他想到把最后一文钱拿出来时,才发现连这文钱都
不见了。是不是刚才他被吊起来的时候,从袋子里漏下去的?不对。他忽然想起,
他并没有把那文钱放进钱袋里。买了牛肉后,他就把剩下的这文钱摆在他衣袋上的
一个小口袋里。现在衣服已经被那女孩子穿走了,他最后一文钱当然也被带走了。
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丁鹏忽然笑了,大笑,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夜,夏
夜。月夜。明月高照,繁星满天,月光下的泉水就像是一条锦缎的带子,晚风中充
满了花香、树叶的清香和一阵阵从远山传来的芬芳。月夜本来就是美丽的,最美的
当然还是那一轮明月。圆月丁鹏却希望这个圆圆的月亮是个圆圆的烧拼。他并不是
完全不懂风雅,可是一个人肚子太饿的时候,就会忘记风雅这两个字了。这里就是
他上次遇到那个女孩子的地方,他回到达里来,只因为他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凭他的本事,耍去偷去抢,都一定狠容易得手。但是他绝不能做这种事,他绝不能
让自已留下一个永远洗不掉的污点。他一定要从正途中出人头地。那文钱会不会从
衣服里掉了出来?如果掉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找得到。他没有找到那文钱,却找到
了一粒花生米。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把一粒花生米分成两半,正准备一半一半地
慢慢嚼碎。想不到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女孩子就像是被猎人追逐着的羚羊般蹿了
过来,把他手里这最后一粒花生米也抢掉了。但是这次丁鹏并没有觉得自已倒霉,
反而高兴得跳了起求,"是你!”

  达个害人不浅的女孩子居然又来了。

  丁鹏实在想不到还能看见她,在月光下看来,她好像比早上更美。

  虽然他们只不过是第二次相见,但是丁鹏看见她,却好像看到一个很亲近的朋
友。

  这女孩子也显得很愉快,用力拉住了丁鹏的手,就好像生怕他会忽然溜走。

  "我本来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边句话正是两个人心里都想说的,两个人同时说了出来。

  两个人都笑了。

  丁鹏也用力握住她的手,好像也生伯她会忽然溜走。

  她却望着他,道:"刚才我一直在提醒自已,这次如果见到你,一定要记住一
件事。”

  了鹏道:"什么事?”

  她嫣然道,“记住问你的名字。”

  丁鹏又笑了,他刚才也—直在提醒自已,这次一定要问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可笑。

  "你是说可笑?""嗯!""可以的可,笑话的笑?""嗯!"丁鹏忍注笑,
道:"这个名字真奇怪。"可笑道:“不但奇怪,而且可笑,再加上我的姓更可笑
。"了鹏道""你姓什么?"可笑道:"姓李。”

  她叹了口气:"一个人的名字居然叫李可笑,你说可笑不可笑?"丁鹏居然还
能忍住没有笑。

  可笑道:“我真想不通,我爸爸怎么去替我取这么样一个名字的?”

  丁鹏道:"其实这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可笑道:"但是从小就有人问我"‘李可笑,你有什么可笑?’我一听见别人
问我这句话,我的头就大了,哪里还笑得出?"丁鹏终于忍不住大笑。

  可笑自已也笑了。

  这一天所有倒霉的事,一笑就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只可惜另外还有些事是忘不了的,就算忘记了一下子,也祖快就会想起来。

  譬如说:饿!

  笑是填不饱肚子的,也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

  可笑一直还有问题。

  她身上还是穿着丁鹏的那件衣服,那件并不能把她身材完全盖住的衣服。

  月光照在她衣服盖不住的那些地方,使得她看来更动人。

  丁鹏自己的问题更多。

  但是也不如道为了什么,现在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自已,面是她。

  可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要你去找那个穿红衣裳的老头子?为
什么没有在这里等你?这半天到什么地方去了?"丁鹏承认。

  可笑道:“但是你最好不要问。”

  丁鹏道:"为什么?"可笑道:“因为你就算问我,我也不会说的。"她又拉
起了他的手"”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一个人知道的事越多,烦恼也就越多
,我不想给你再添烦恼。"她的手柔软而光滑,她的眼波温柔而诚恳。

  丁鹏虽从未接近过女人,劫也看得出她对他是真心的。对丁鹏来说,这已足够


  他也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听位的话,你不说,我就不问。"可笑嫣然—笑
,道:"但是我还是要你去替我做一件事。"丁鹏道:“什么事?’可笑道:"沿
着这条溪水往下走,有座屋顶上铺着绿瓦的小楼。"丁鹏道:"你要我到那里去?


  可笑道:"我要你现在就去。”

  丁鹏道:“然后呢?”

  可笑道:"你到了那里之后,就会有人带你去见那里的主人,他说的话你一定
耍听,他要你做的事你一定更做。”

  她注视着他,"你一定要信任我,我绝不会害体的。"丁鹏道:“我相信。"
可笑道:"你去不去?"不去,当然不去,绝不能去。上次他为她去做件事,已经
吃足了苦,受够了罪。这砍的事说来更荒谬,他怎么能去!可借他偏偏又去了。上
次是"沿着溪水往上走”,这次是“往下走";上次是个"穿红衫的老头子",这
次是座"铺绿瓦的小楼”。

  上沈他被人像死鱼般吊起来,吃了一嘴臭泥,这砍他会碰到什么事?

  这次他会不会比上次更倒霉?

  他已经看见那小搂了。

  月光下的小楼,看来宁静而和平,谁也看不出那里面会有什么样的陷阱。,小
楼里没有陷井,只有柔和的灯光、华丽的陈设、精美的家具。

  如果你一定要说这地方有陷阱,那陷阱也一定是个温柔陷阱。

  一个人能够死在温柔的陷阱里,至少总比被人吊死在树上好。

  开门的是个梳着条乌油油大辫子的小姑娘,很会笑,笑起来两个酒涡好深。

  三更半夜,忽然有个没穿衣服的陌生大男人来敲门,丁鹏以为她一定会害怕、
吃惊的。

  想不到她连一点惊惶的样子都没有,只是吃吃地笑,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达么样
一个没穿衣服的大男人要来了:"你找谁?”

  “我找这里的主人。”

  “我带你去。”她不但答应得痛快,而且拉起了丁鹏的手就走,好像跟丁鹏已
经是老朋友。

  主人在楼上。

  楼上的屋子更华丽,锦阁中垂着珠帘,主人就在帘后。

  这并不是她要故作神秘,三更半夜,一个女人家对一个陌生的大男人总要提防
着一点的,也许她已经更了衣,准备睡了,当然更不愿让一个陌生的大男人看见。

  丁鹏虽然不太懂世故,对这一点倒很了解。

  他当然已经知道她是个女人,因为她说话的声音虽然有点嘶哑,却还是很娇媚
动听:“是谁要你来找我的?”

  "是一位李站娘。”

  "她是你的什么人?""是我的朋友。""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她说你要
我做的事,我就得去做。”

  "你听她的话?”

  “我相信她绝不会害我。"”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事,你都肯做?""你是她的
朋友,我也信任你。”

  "你知不知道我要对你怎么样?”

  “不知道。"主人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很凶狠:"我要把你按进一盆很烫的
热水里,用一把大刷于把你身上的泥全都刷下来,用一套你从来没有穿过的那种衣
服套在你身上,用一双新鞋子套住你的脚,再把你按在椅子上,用一锅已经炖了好
几个时辰的牛腰肉把你的肚子塞满,让你走都走不动。”

  丁鹏笑了。

  他已经听出她的声音。

  一个人吃吃地笑着,从珠帘后走出来,竞是可笑。

  丁鹏故意叹了口气,道:"我对体不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害我?"可笑也故
意板着脸,道:“谁叫你这么听话的?我不害你害谁?"丁鹏道:"其实这些事我
都不怕。"可笑道:"你怕什么?"丁鹏道:“我最怕喝酒,如果你再用几斤陈年
的绍酒来灌我,就真的害苦我了。”

  陈年好酒,红烧牛肉。

  如果真的有人要用这些东西来害人,一定有很多人愿意被害的。

  现在丁鹏已经洗了个热水澡,全身上下,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已换上了新
衣服。

  只有一根裤带没有换。

  一根用蓝布缝成的裤带,一寸宽,四尺长。

  对一个已经饿得发晕的人来说,这种酒实在太陈了一点,牛肉也未免太多了一
点。

  他真的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

  可笑嫣然道:"现在你总核知道,你实在不该对我太好的,因为对我越好的人
,我反而越想要害他。”

  丁鹏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能算对你很好,我只不过给了你一件衣服,请
你吃了一点冷牛肉、冷馒头而巳。"可笑道:“你给我的并不是一件破衣服,而是
你所有的衣服,你请我吃的也不是一点牛肉,而是你所有的粮食。”

  她注视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和感激,道:"如果有个人把他所有的一切全
都给了你,你会怎么样对他?"了鹏没有说话。

  他忽然觉得人生还是可爱购,人间还是充满了温情。

  可笑道:“如果有个人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只有一个法子对他。了鹏
道:“什么法子?”

  可笑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也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她真的把她据有
的一切都给了他。黎明。丁鹏醒来时,她还在他身旁,像鸽子般伏在他的胸膛上。
看着她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颈子,他心里只觉得有种从来未有的幸福和满足。因为
这个美丽的女人已完全属于他了。他不仅满足,而且骄傲,因为现在他已是个真正
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醒来,正在用一双柔情似水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他。
他轻轻抚着她的柔发,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可笑道:"你在想什么?"丁鹏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个又有钱又有名的人
,我一定会带你去游遍天下,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羡慕我们,妒忌我们,那时你一定
也会为我而觉得骄傲的。”

  他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我只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可笑嫣然道:"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穷小子。"丁鹏沉默着,忽然大声道:"
我忘了,我还有样东西可以给你。"他忽然跳起来。从床下一堆凌乱的衣服里,找
出了他那条裤带,“我要把这条裤带给你。"他说。可笑没有笑。因为他的神色很
凝重,也很严肃,绝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可奖柔声道:"只要是你给我的,我一
定会好好地保存。"丁鹏道:"我不要你好好保存它,我要称把它剪开来。"可笑
也很听话。她剪开这条裤带,才发现里面缝着一张残破而陈旧的纸。纸色已经变黄
了,前半页上面画着简单的图形,后半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她只看了两行
:"此招乃余平生之秘,破剑如破竹,青萍,华山、嵩山、崆峒、武当、黄山、点
苍等派之剑法,遇之必败。”

  只看了这两行,她就没有看下去,带着笑问道:"这一招真的有这么厉害?"
了鹏道:“本来我也投把握的,还不敢找真正的高手来试,可是现在我已知道。青
萍,华山和嵩阳的剑法遇着这一招,简直就好像豆腐遇见了快刀一样,完全没有抵
抗之力。"他很激动而兴奋:"等我击败了柳若松,我就会去找比他更有名的人。
总有一天,我会要江湖中所有成名的剑客都败在我的剑下,那时候我就会变得和‘
神剑山庄’谢家三少爷一样有名。"可笑又看了两眼,就把这张纸退还给了他,道
:“这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丁鹏道:"我就是要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送
给你,你为什么不要?”

  可笑柔声道:"我是个女人,我并不想跟江湖中那些成名的剑客去争强斗胜。

  只要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高兴了。"她紧紧地拥抱住他,在他身边轻轻地说
:“我只想要你这个人。"圆月缺了,缺月又将圆。日子一天天过去,丁鹏几乎已
忘了他和柳若松的约会。可笑却没有忘,”我记得你七月十五还有个约会。"丁鹏
道:"到了那一天,我会去的。”

  可笑道:"今天已经是初八了,这几天你应该去练练剑,最好能一个人到别的
地力去练,我知道你一看见我,就会…就会想的。"丁鹏笑了:"我现在就在想。

  ”

  可笑没有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第二天丁鹏醒来时,她已带着她那笑起来
有两个酒涡的丫头离开了这小楼,只留下一封信。

  她要丁鹏在这几天好好地练功,好好地保养体力,等到七月十五日的约会过去
,他们再相聚。

  这使得丁鹏更感激。

  他心里虽然免不了有点离愁别绪,可是想到他们很炔就会相聚,他也就提起精
神来,练剑、练力、练气。

  为了她,这一战他更不能败。

  他发现自己的体力比以前更好,一个男人有了女人之后,才能算真正的男人,
就正如大地经过雨水的滋润后,才会变得更丰富充实。

  到了七月十五这一天,他的精神。体力都已到达顶峰。

  对这一战,他已有了必胜的信心、必胜的把握。

  七月十五。

  晨。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丁鹏的心情也和今天的天气—样,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已
精神饱满,活力充沛,就算天塌下来也能撑得住。

  万松山庄那有礼貌、懂得规矩的门房。看见他时也吃了一惊。

  能够做大户人家的门房并不是件容易事,那不但要有一双可以一眼就看出别人
是穷是富的眼睛,还得有一张天生像棺材板一样的脸。

  可是现在他脸上不但有了表情,而且表情还丰富得很。

  他实在想不到这衣着光鲜、容光焕发的年轻人,就是上个月那一脸倒霉的穷小
于。

  看见他的表情,丁鹏更愉快,那天受的气,现在总算出了一点。

  等到他击败柳若松之后,这位仁兄脸上的表情—定更令人愉快。

  丁鹏心里唯一觉得有点抱歉的是,他和柳若松无冤无仇,本不该让他多年的声
名毁于一旦。

  他听说柳若松在江湖中不但很有侠名,人缘也很好,面且还是位君子。

  柳若松修长、瘦削,仪窜整洁,衣着考究,彬彬有礼,是个非常有数养,非常
有风度的中年男人。

  对大多数女孩子来说,这神男人远比年轻小伙子更有魅力。

  他绝口不提上个月的事,也投有说丁鹏今天来得太早了。

  这一点已经让丁鹏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君子。

  他的态度狠稳,行动轻捷,手指长而有力,而且反应很灵敏。

  这又使得丁鹏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劲敌,在江湖中并没有浪得虚名。

  用细砂铺成的练武场早巳准备好了,两旁的武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光耀眼
的兵刃,树荫下还摆着六七张紫檀木椅子。

  柳若松解释:"有几位朋友久慕丁少侠的剑法,都想来观摩观摩。我就自作主
张请他们来了,只希望丁少侠不要怪罪。”

  丁鹏当然不会怪罪。

  一个人成名露脸的时候,总希望有人来看的,来的人越多他越高兴。

  他只想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柳若松道:"—位是武林中的前辈、点苍
山的钟老先生。"丁鹏道:"风云剑客钟展!”

  柳若松微笑道:"想不到丁少侠也知道这位老先生。"丁鹏当然知道,钟展的
正直,和他的剑法同样受人尊敬。

  能够有他选样的人来作这一战的证人,实在是丁鹏的运气。

  柳若松道:"梅花老人和墨竹子也会来,江湖中把我们并列为岁寒三友,其实
我是绝不敢当的。”

  他又笑了笑,露出了一种连君子都难免会有的得意之色:“还有一位谢先生,
在江湖中的名气并不大,因为他很少在外面走动。"他又笑了笑:“神剑山庄中的
人,一向都很少在江湖中走动的。"丁鹏动容道:“神剑山庄?这位谢先生是神剑
山庄中的人?”

  柳若松淡淡道:"是的。"了鹏的心开始在跳。对于一个学剑的年轻人来说,
"神剑山庄”这四个字本身就有种令人心跞的震撼力。

  神剑山庄,翠云峰,绿水湖,谢氏家族。谢家三少爷,谢晓峰。剑中的神剑,
人中的剑神。今天来的这位谢先生会不会是他?

  第一位到的是点苍钟展。风云剑客成名极早,柳若松也称他为老先生,但是他
看来并不老,腰干仍然笔直,头发仍然漆黑,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光。

  他对这们曾经击败过请萍、华山、嵩阳三大高手的少年剑客,并不十分客气,
后来丁鹏才知道他无论对谁都不大客气。正直的人好像总是这种脾气,总认为别人
应该因为他的正直而对他特别尊敬。这是不是因为江湖中正直的人太少了?但是他
并没有坐到上位去,上座当然要留给神剑山庄的谢先生。

  谢先生还没有到,"岁寒三友”中的梅花与墨竹已到了。

  看见这两个人,丁鹏就怔住。

  这两个人一个红衫银发,脸色红润如婴儿,一个脸色阴沉,轻瘦如竹,显然就
是那天在泉水尽头古树下着棋的那两个人。他们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丁鹏这个人。

  丁鹏很想问问梅花老人:“你为什么不把那只跟你一样喜欢穿红衣裳的小猴子
带来?”

  梅花老人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居然还对丁鹏很容气。

  丁鹏也很想忘记这件事,可惜有一点他是绝对忘不了的。

  ——可笑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她跟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把这好事问清楚,为什么要答应可笑:"你不说,我就
不问。”

  现在他当然更没法子再问,因为神剑山庄的谢先生已经来了。

  这位谢先生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满面笑容,十分和气,看来就像是个和气
生财的生意人。

  这位谢先生显然不是名震天下的当代第一剑、谢家的三少爷谢晓峰。

  别人却还是对他很尊敬,甚至连点苍的钟展都坚持要他上坐。

  他坚持不肯,一直说自己只不过是神剑山庄中的一个管事的而已,在这些成名
的英雄面前,能够敬陪末座,已经觉得很荣幸。神剑山庄随便出来一个人,在江湖
中已有达样的身份,这样的气势。

  丁鹏的心又跳了,血又热了。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到神剑山庄去,以掌中的三尺青锋去拜访那位天下无
双的名侠,讨教计教他那天下无双的剑法,纵然败在他的剑下,也可算不虚此生。

  但是这一战却绝不能败。

  他慢慢地站起来,凝视着柳若松,道:"晚辈丁鹏,求前辈赐招,但望前辈剑
下留情。"钟展居然道:"你还年轻,有件事你一定要永远记住。”

  丁鹏道:"是。"钟展沉着脸,冷冷道:"剑本是无情之物,只耍剑一出鞘,
就留不得情的。”

  两个紫衣垂髻的童子,捧着个装潢华丽的剑匣肃立在柳若松身后。

  柳若松启匣,取剑,拔剑,“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声如龙吟。

  谢先生微笑道:"好剑。"这的确是柄好剑,剑光流动间,森寒的剑气逼人眉
睫。

  柳若松一剑在手,态度还是那么优雅安闲。

  丁鹏的手紧握剑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心已有了汗。

  他的剑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绝对比不上柳若松手里的利器。

  他也没有柳若松那种镇定优雅的风采。

  所以他虽然相信自已那一招“天外流星”必定可破柳若松的武当嫡系刽法,却
还是觉得很紧张。

  柳若松看着他,微笑道:"舍下还有口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也还过得
去,丁少侠如果不嫌弃,我就叫人去拿来。”

  他自侍前辈名家的身份,绝不肯在任何地方占一点便宜。

  丁鹏却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淡谈道:"晚辈就用这柄剑,这是先父的遗物,晚
辈不敢轻弃。"柳若松道:"丁少侠的剑法也是家传的?"丁鹏道:“是。”

  钟展忽又问道:“你是太湖丁家的子弟?”

  丁鹏道:"晚辈是冀北人。”

  钟展道:“那就怪了。”

  他冷冷地接着道:"江湖传方,都说这位丁少侠不但剑法奇高,最有成就的那
一剑更如天外飞来,神奇妙绝。我学剑五十年,竞不知道冀北还有个丁家,竞有如
此精妙的家传剑法。”

  谢先生点头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江湖之中,本就有很多不求闻达
的异人,钟老先生虽然博闻广见,也未必能全部知道。”

  钟展闭上了嘴。柳若松也不再说什么,回剑,平胸。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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