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序

    在我们这些故事发生的时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代。
  在这个非常特殊的时代里.有一个非常特殊的阶层。
    在这个特殊的阶层里,有  些非常特殊的人。
    这个时代,这个阶层,这些人,便造就了我们这个武侠世
界。
    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充满了浪漫与激情。
    充满了铁与血、情与恨,在暴力中的温柔,以及优雅的暴
力,
    铁血相击,情仇纠结  便成了  些令人心动神驰的传奇故
事。
    天空中有日月星辰照出了人世间的丑陋和美丽.这个世界
上也有些人亮如星辰虽然明灭不定,但是它在某  刻发射出的
光芒,已足照耀永世。
    这些人当然都是高手,每一行每一业中都有高手,常常会
用  些特别的方法,做出  些别人做不到的事,甚至令人难以
置信。
    现在我们要写的,就是这  类人的故事。
    在“六扇门”里,也有高手他们的反应和嗅觉  似乎都要比
别人高上一等,有时甚至会有一种野兽般的第六感让他们总能
在千钓一发的关头,逃过敌手致命的  击。
    可是当他们出手时,却往往能一击命中,那种准确的判断.
精密的计算和无比快捷的动作☆就像是一只鹰。
    ——一只猎鹰—
    现在我们首先要说的,就是一个猎鹰般的高手和他的故
事.




                         猎  鹰

                       杀人的紫烟
    破晓,破晓前后。
    天空是灰色的,云层也是灰色的,这个沉睡中的大城还没有
开始苏醒,干家万户还像是  幅淡淡的水墨,把所有的颜色全
部溶入了这一片灰朦。
    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犬吠,灰色的天空下,忽然冒出了
一股浓烟。
    紫色的烟。
    这间屋于在一 幢小楼上,小楼的地基本来就比别的地方高
一点,要爬上十来级石阶,才能进入门户。
    窄窄的门,窄窄的楼梯,布置清雅的房间,窗户都很宽大从
窗内看出去,满城秋色俱在眼前。
    现在有三个人正坐在窗前跳望。
    一个身材已微檄发胖的中年人,长长的眼,方方的脸,穿得
考究,看起来很有威严,小指上留着很长的指甲,显见得平时很
少做事。
    另外一个瘦小的老人,鹰勾鼻、三角眼满脸精明之色,双
手上青筋盘蛇般凸起,看来非但是个劳碌命,而且还练过鹰爪功
一类的功夫。
    第三个人年纪就比较轻得多了,面白如玉,剑眉星目,是个
标准的美少年,除了发冠上镶了一块翠玉外,全身上下决没一点
奢侈多余的装饰。
    他的态度虽然很温和,另外两个年纪比他大的人,却显然对
他很尊敬。
    三个人都看见了那紫色的烟,三个平常很镇定的人,脸上都
改变了颜色。
    “刑总,你知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中年人问老者。
    老者的一双锐服,钩子般盯着那般烟,沉吟着道“看方向,
好像是在胡家桥麻油磨坊附近那一带,差错绝不会超过两条
    在这里他已经呆了三十二年,从小差役,于到总捕头,对这
个城市所有的  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少年虽然是头  天晚上才赶来的,对他却信任得很,没有再
多问一句话,立刻就够起来说“走。”
    刑总的估计果然完全正确。
    那股紫色浓烟,果然是从胡家桥下大磨坊后面一条小巷里
的一幢平房屋顶烟囱上冒出来的。
    那是一幢很朴实古旧的平房,三明两暗五间房子,建筑得很
坚固,厨房盖得特别宽长,烟囱也砌得特别高大,所以冒出来的
烟特别浓。
  可是邢总他们赶到的时候,别家的炊烟刚起这一家炉子里
的烟火,却已经快熄灭了,烟囱里只有淡谈的几缕轻烟散出,化
作一片淡紫色的轻雾。
    “屋子里的人呢7”
     没有人。
    炉灶是温的,灶上还炖着热热的一圈番薯粥,一张洗得发自
的柳安木八仙桌上.还摆着四碟图粥的小菜,一碟摊鸡子,一碟
油焖笋,一碟炒葫芦,还有一碟用胡家桥特产的麻油拌的酱豆
腐。
    桌上只有  副碗筷碗里还留着小半碗剩粥。
    人呢?显然是生了火,热了灶,熬上粥,吃过了早点之后才走
的”
    中年人忍不位冷笑“这位仁兄,做事倒从容得很。”
    少年淡淡的说“一个人杀人如果杀多了,无论做什么别的
事,都不会着急了。”
    中年人仿佛忽然觉得有点发冷,凑到炉灶前面问邢总“你
找到了么?”
    老者正从炉灶里抓起一把灰烬在仔细观察着。
    “这一次,还是跟前几次一样,那般紫烟,是用一种特别的燃
料,加在柴火里烧出来的。”
    “哪  种燃料T”少年问。
    “就是做烟花火炮的老师父们常用的那  种。”邢总道“只
不过他用的这  种,好像是京城的宝雨堂特别加料做的,所以颜
色特别被,而且好久耐烧。”
    京城,宝雨堂?燃姻的这个人莫非也是从京城来的?
    少年皱了皱眉,可是神情很快就恢复沉静,他问邢总/紫烟
出现,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第六次。”
    “六次出现的地方都不同T”
    “是的。”
    邢总说“第一次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庙里,第二次,是  家
  已经关门停业的面馆,第三次到这一次,都是没有人的空房。”
    “六次紫烟,五条人命。”
    “是的。”
    邢总的声音和神态都已沉重“紫烟出现的三天之内,一定
  有一位名人被刺杀而死,现场完全没有  点线索留下。”
    死的人呢?”少年问“五位死者彼此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
  的关系?”
    没有。”邢总断然道“完全没有。”
    他又解释“五位死者虽然都是极有名气的人.可是出身和
  行业都不同彼此间可以说完全不认得。”
    中年人忍不住插口“凌公子。”他对少年说“邢总吃了三十
  几年公门饭,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我明白。”
    这位姓凌的公子,年轻明亮的双眼中,竟现出了一种甚至比
  邢总还老练的表情  他缓缓的说“我只不过觉得,这五个人之
  间  定有某  种神秘的牵连五个人的命运.都被  条看不见
  的绳索绑在一起,只可惜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把这条绳子找出
来。”
    他慢慢的走过去坐到摆着碗筷的那个座位上凝视着面前
  吃剩的饭菜忽然伸出手去拿筷子,很快的又缩回来,眼睛里忽
  然发出了光。
    邢总的
    “这个杀人的人是用左乎的。”
    对。”
    “他比较喜欢吃酱豆腐。”
    筷子在碗的左边,别的菜几乎原封不动,酱豆腐剩下的已不
  多。
    邢总对自已有点生气,一个三十多年的老公事,观察力居然
  还比不上一个少年。
    他忍不住呼了口气。
    “凌公子难怪别人都说秀出群伦凌玉峰是六扇门里不世出
  的人杰现在小人总算相信了。”
    凌玉蜂避开了他的恭维却忽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忽然问邢总“第一次发现紫烟的那个小庙  里面供的是
  什么神?”
    “财神。”
                        又见财神

    “财神”,说出了这两个宇,邢总自已心里都吃了一 惊,直到
  现在他才想到传说中那个神秘的集团,很可能和这一连串神秘
  的谋杀案有某种关系。
    因为那五位死者的背景和行业虽然不同,但却都是家财亿
  万的巨富,而且他们的死,至少还有一点相同之处。
    根据他们家人的调查,在他们临死之前,都曾有一笔大
  量的钱财支出,可是连他们最亲信的人,都不细道这笔钱流失到
  哪里去了,
    他
  易?而这  类的交易,通常都有可能为人若来杀身之祸。
    邢总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对这个深沉的少年,他心里
  总是怀有几分警戒,甚至有些畏惧,种种有关的资料,都显示着
凌玉蜂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姓名:凌玉蜂.
    年纪:二十四。
    身高:五尺九寸。
    武功:所学流派甚杂,不用固定兵刃。
    出身祖父有军功,累升至一品提督,占正一品缺,总管河
西军务。父为进士出身,为官有政声,自翰林院编修,积官为大
学士、正一品。
  本人资历:无。
    嗜好无。
    一个完全没有嗜好的人,通常都是很可怕的人,这一点大多
数人都明白。
    更可怕的是,一个出生于如此显赫家庭的世家子,居然完全
没有资历没有官秩,不但以往像是一片空白,现在也没有人知
道他在干什么了
    就连邢总都不知道。
    邢总只知道他的工作极秘密,有极大的权力,甚至可以左
右人的生死,他所带的指令上,不但有刑部的官防大印,还有各
省大员的连所,明白指示“该员凌玉峰,行走地方上可以便宜行
事,四品以下官员均都受其调派之。”
    这一次他到这里来,就是特地来调查自财神庙开始这一连串
谋杀案。
    可是他暗中是不是还负有其他的任务呢?
    想到这一点,邢总不得不分外警锡小心,一个吃了三十几年
公门饭的人,多少总做过一些亏心事的。
    凌玉峰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老狐狸心里的想法,反
面对他表现得很坦白很诚恳。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的,已经有些什么线索呢?”凌玉锋问邢
总。
    “请大人明示。”
    “第一,我们已经知道,紫烟出现的三日内,一定有人被刺
    “是的。”
    “第二,紫烟的出现并非偶然出现的地点也不一样  显见
是经过特别安排的而且一定有特别的目的,很可能是  种秘密
的联络讯号。”凌玉峰自己回答。“这件事无疑和这一连串谋杀有
    ——一个秘密的暗杀组织,设定一定秘密的联络处,等到对
方付出杀人的酬金后,就燃放紫烟,表示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一笔
交易。契约一订,不出三天就有人死在他们的刀下。
    ——他们这一次派出的杀手,很可能是一个惯用左手的
                   
                      高 墙 内 外

    这个小面馆本来还没有开始营业,可是现在却已经有了客
    面馆的陈设当然很简陋,除了中午和晚上卖面之外,也卖一
些简单的早点,有一种很油腻的韭菜合子,不是肠胃特别好的
人,很难消化得了。
    现在正有一位客人坐在靠门的位子上吃早点,一碗莱汤面
喝了大半碗,二个韭菜合子卸只吃了小半个,他的注意力好像并
没有放在食物上。
    这个人穿的也跟这个简陋的面馆不太相配的,他的衣着虽
然不能算华贵,可是剪裁和料子都很好  头上戴‘顶马连坡大
帽,紧紧盖在眉毛上,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脱下,好像不愿让人
见到他的真面目。
    可以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鼻子,嘴和手。
    他的鼻子很高很挺  他的嘴线条很明显  给人一种很倔
强坚毅的感觉,而且通常都是闭着的,显见得不是一个多话的
    他的手指纤长而有力应该是很好看的一双手,只不过是骨
节比较大一点。
    从这几方面看来这个人应该是一个相当体面英俊而且相
当有个性的人。
    这么样一个人,这么一大早,到这个简陋的小面馆来干什
么?
    西馆的对面是一堵高墙,窄门紧闭,很少看见有人出入其
至连人声都听不见,高墙内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那就更令人猪
不透了。
    面馆里这个少年的注意力,就好像完全集中在这幢巨宅
    他甚至好像就是为了这幢巨宅才到这里来的。
    吃过早点,东方才刚刚现出色肚白的颜色,四方远远传来鸡
啼,青石板的路上有个车轮滚动的声音,乳白色的浓雾也刚刚从
地面升起。
    就在这个时候,窄门峻嘎”一声开了。
    大概是因为不太有人出入的关系,所以窄门开启时发出的
声音,是闻哑而干裂的,宛如一个人垂死时的呐喊.
    从窄门里走出来的这个人,却是生气蓬勃,精神抖擞,不但
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而且容光焕发,满面红光,好像刚做过
一件非常得意的事·
    这个人的穿着打扮都华丽至极,五十左右的年纪,还是保养
得很好,显见得一向都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窄门刚开,就有一顶青衣软轿急奔而来,人走出门,软轿已
经到了面前,窄门关上,轿子已经去远,转眼间,就转出了这条长
长的窄巷,走得看不见了。
    轿子和人的配合,真是好到极点,就好像已经排练过很多次
    高墙耸立庭院深深,又恢复了昔因的神秘与宁静。
    神秘,最重要的是神秘。
    不但这一户巨宅充满了神秘,这个穿着华丽富有的中年人,
也显得非常神秘。
    他看来应该是一位到处受人欢迎的豪商巨富,可是他刚才
的样子,却像是个小贼。
    轿子一定面馆里的少中立刻也跟着站起来,放下筷子,留
下面钱,很快的走出门,跟随着轿子走出窄巷.
    他的脚步轻健.
    他放下筷子时,也和别人一样,是放在碗的旁边,只不过他
放在面碗的左边,
    这个少年是用左手拿筷予的.是个惯用左手的人,这种人杀
人时用的通常也是左手.
                  
                      讯  问

    卖面的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耳目已经有点不灵了.说话也
不太清楚,就像是大多数这一类面馆老板一样,经过了艰难困苦
的  生,既没有产业,也没有亲人,到老来还是同样艰难困苦,你
怎能希望他对一件事,看得清楚,说得明白.但他却是唯一“看见
了”的人。
    钱月轩被刺杀的那  天的凌晨,唯一看见过他的,就是这个
耳目口齿不清的老人。
    唯一看见过那个少年的人也是他。
    有关那  件轰动一时的谋杀案,他不但是唯一的目击者,也
是唯一的线索。
    所以要问那件谋杀案,就只有问他。
    总捕邢锐的刑间.邢锐和老人的对答,旁听者凌玉峰和那个
很有威严的中年人。
    邢总问“那天你的店好像很早就开门了,平常你都那么早
开门的?”
    老人说:“是的,一个人的年纪大了,知道自己能活的时候不
多了,起床就会比别人早一点。”
    邢总问:“那么早你的店里就已经有了客人?”
    老人说:“是的,平常客人来得也没有那么早,这位客人特别
了一点。”
    邢总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人说“是个很体面的年轻人,吃得不多,给的小费却不
少。”
    邢总问“他看起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T”
    老人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地方,只不过动作好像比别人俐
落一点,吃东西吃得很馒,嚼得很仔细,就好像……就好像中一
样,随时都准备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再吃一遍。”
    —只有一个经常缺少食物,而且须要食物的人才会这样
做,经验丰富的老江湖邢锐当然明白这一点。
    可是他对这一点好像并没有特别在意,很快的接着又问。
    邢总问“你看见有人从对面那扇窄门走出来,坐上轿子去
的?”
    老人说“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长得富富泰泰的好像非常
有钱,绝不像一大清早会从人后门里榴进溜出的样子。”
    邢总问;“最近这两个多月来,你还有没有看见像他那样子
的中年人,从那个后门里出入?”
    老人说:“没有。”
    邢总好像很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是老人很快的又接着说。
    老人说“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邢总问“为什么?”
    老人说“因为前两个月我一直在生病,店也没有开门那天
才第一天做生意。”
    邢总苦笑。
    老人说/那一天那个有钱人走的时候,是别人用轿子来接
他的,他  出门,轿子就来了,不但时间算得准,双方配合的也极
好,就好像演过很多次的戏一样。”
    邢总问“由此可见,那个有钱人的行动,决不愿让别人看
见,而且不能让人看见,所以才事先排练过。”
    老人说:“好像是这样子的。”
    邢总问“轿子一走,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也跟着走了?”
    老人说:“是的,轿子  走,那个年轻人就立刻放下筷子跟
去,一人一轿.很快就转出巷于,轿夫和那年轻人走得好像比平
常人快得多。”
    邢总问“然后呢?”
    老人说“然后我就听见一声呼声。”
    邢总问“呼声?什么样的呼声?”
    老人说“是很凄惨的呼声,就好像有人用力在割他的肉一
样,可是呼声很短,好像只割丁两刀,就被割死了。”
    邢总冷笑。
    邢总说:“要割两刀才把人割死,那也不能算太快。·
    凌玉峰忽然插嘴,谈淡的说“如果他用的不是刀,而是锯
子,呼声  起,人就气绝,那就很快了。”
    邢总长吸一口气要用锯子锯死一个人,被据的人是什么滋
味?锯人的人又是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样只要检查过尸体,就知道凶手用的是刀还是
锯子?”
    目前第一优先要做的事,就是去看尸体,这一点大家大概全
无异议。
    可是凌玉峰刚走出门,又转回来很缓慢很谨慎的问这个老
    “你刚才说,你看见那个很体面的年轻人临出门之前做了一
件事。”
    “恩。”
    “做了一件什么事?”
    “他付了一碗热汤面和两个韭菜盆子的钱,还付了小费,一
共是一钱银子,他的出手很大方。”
    “还有呢?”凌玉峰问“他还做了什么事7”
    老人听不懂他问的是什么,也答不出来.幸好凌玉峰又追
    “他是不是还先要把筷子放下来?”
    “他当然先要把筏子放下来。”
    “他把筷子放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面碗旁边。”
    “是碗的哪一边?”
    老人又答不出话来了这种本来就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的。
    凌玉蜂又显得很失望,慢慢的走出门,老人忽然说/他那筷
子放到哪  边,我是忘记了,可是我记得他院面的时候,筷子曾
经把辣椒罐碰倒过,辣椒罐是靠墙放着的,他面对着门坐,墙在
他左边,辣椒罐当然也在他左边。”
    “由此可见,他是用左手吃面购。”
    “不错。”
    “按常理说,他平常用的当然也是左手。”
    “是的。”
    “那少年也是职业刺客?”
    “大概是的。”
    凌玉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尖针般的光芒,接着又说“如
果我猜得不错,现在我就可以把他的样子大概说出来。”
    邢总相信。
    凌玉峰近中崛起于六扇门  被天下所有的名捕大盗公认为
不出世的奇才,对于这  类的职业杀于,他当然搜集了一份极详
细的资料。
   “在我的资料中,用左手的刺客并不多,能够在一瞬间取宋
  天令性命的,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之问的,只
  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是个出生很优裕的世家子,平时很讲究衣着,喜欢穿藏青
  色的衣服,身材大概跟我差不多,所学的武功很杂,所以才能用
  很多种不同的方法杀人。”
    “这么样一个人.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找得到。。
    这  点凌玉峰也相信。
    邢总能够成为江南名捕,决非侥幸,他在城里布下的眼线一
  定极多如果有一个这么样的陌生人来到城里,他应该在十二个
  时辰内就能找到。
    “还有。”凌玉蜂说:“我还要你去查  查那幢大宅于的主人
  是谁.最近是不是换了主人,有关这个人所有一切的资料,我都
  想知道。”
    他很快就知道其中  点。
    个卖冰播铸米甜藕的老婆婆,刚走过他们,到高墙后的窄
  巷中去叫卖。
    后门忽然开了。
    一个穿着红衣裳,梳着大辫于的小姑娘,拿着一个青花瓷的
  大碗以来买糟藕,一双好亮好亮的眼睛,  对好深好深的酒
  涡。
    现在大家总算知道这幢巨宅的主人,有一个很漂亮的小丫头。

                      死  者
    死的五个人果然是被五种不同的方法杀死,有的用刀斧,
  有的用绞索,有的一 拳毙命,有的被抛入河里淹死,杀人的手法
  干净俐落,唯一的线索是,杀死钱月轩的那一刀,刺的不是左边
  心脏,而是右边的肝脏。
    肝脏破裂,必死无救,也和心脏一样,是绝对致命的要
    可是大多数有经验的刺客,刺的都是心,而不是肝,致命的
  一刀由对面刺来,刺肝而不刺心,使刀人用的必是左手。
    可是就凭这一点,也还不能确定他用的绝对是左手,用反手
  刀,一样可以从左边刺入肝脏,一样快捷。
    所以正如凌玉峰所料,这一次验尸,等于完全没有收获。
    “有的。”凌玉降忽然说“这  次我们还是有一点收获。”
    “请教。”
    “我们至少证明了,凶手是一个极有经验的刺客,出手迅速
  准确而有效,但却绝对不轻易出乎。”
    死的五个人,身份、行业都决不相同,钱月轩是古董商,据说
  是因为发掘到一批秦汉时的古物而致富,对于古董字样的鉴别
  力特高。
    其他的四个人,有世家于、有大商人、有大地主,还有一位姓
  宋名梅山的退休京宫,谣传中,并不是京官,而是巨盗昔年曾经
  劫过二十三家德局的太行群盗首领宋天令就是他 一身外门硬
  功和  柄九环刀威震中原.是  等一的高手。
    这  次他也同样死在那左手刺客的手下,是被一根绳索给
勒死的,死得也很快。
    这五个人只有一点相同之处。
    —他们都是非常有钱的人,而且已经过了一段非常高尚
优裕的生活。
    “但是他们临死前并没有大量的钱支出,可见凶手并不是为
了钱而杀他们。”邢总说。
    “他们已经拿了应得的钱  而且已经拿的够多。”凌玉蜂说:
“已经有入付给他杀人的代价,他就不会再拿别人一文,这是他
们职业道德。”
                   神秘的女主人

    凌玉峰果然不愧是公门里办案的第一高手,不但观察力和
判断力都超人一等,面且好像还有  种野兽般的神秘预感。
    这  次也不例外。
    他对那一幢巨宅本来一无所知,却总认为那里最近一定换
过主人。
    邢总的调查很快就送来,凌玉峰又没有错,又对了。
    巨宅本来的主人姓汪,是位名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
可惜不事生产,所以新近才把这幢祖传的巨宅卖掉,带着家人远
走,不知所终。
    所以要从他那里追查新主人的来历,是不可能的。巨宅的
买主名义上立卷的是一个叫令狐不行的人,据说是  位虬髯深
目的大汉,看来无疑是胡人的血统 ,听说力气很大,好像是天生
的神力,曾经力挽过奔马。
    但他却不是真正的主人6
  立卷购屋、装修粉刷、修整庭园、招请奴仆的都是他,可是真
  正到了新居入居的那一天,却由一位青衫少妇乘轿而来。
    谁也没有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可是每
  个人都看得出令狐不行对她十分尊敬。
    她身边有个圆脸圆眼的丫头,是她的贴身女伴,无疑也就是
  出来买冰德甜藕的那一个。
    她的名字叫圆圆。
    女主人呢?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的?哪里来的巨款买这
  一幢巨宅?定居在这里之后,准备以何为生?
    不知道。
    现在大家只知道她喜欢吃甜食.喜欢吃糖藕,而且不喜欢
  家里做的,街头叫卖的小贩们所卖的零食,总有它独特的风
  味。
    这种风味是大家闺秀很难尝到的,这位神秘的女主人是不
  是出身在小户人家?
    有关那个年轻人的消息,是第二天上午才得到的,那时凌玉
  峰正在享受他  天中最丰盛的  餐,其中包括f山鸡、鸽子、活
  鱼、蹄筋、小牛腰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想法子好好吃这么样  顿,他每
  天都好像需要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他损耗的体力。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仔细也很认真,这些终年生活在冒险与
  行动中的江湖人好像都有一种共同的特性。
    狼一样的特性。
    他们吃每顿饭的时候,都好像在吃这  生中的最后一顿。
    那个用左手的年轻人,在迎宾客栈登记时用的名字叫程小
    青,昨天晚上他就住在迎宾客栈里。
    钱月轩他们的死,居然不是为了钱财,那么剩下来的理由只
有一个。
    “这个理由是不是女人T”
    “是的。”凌玉峰微笑:6这个理由就是一个叫红红的女人。”,
    红红穿一身白,静静的坐在一片白里。
    白、雪白,除了白之外,决没有其他的颜色,连白银香炉中冒[
出来的烟都是雪白的。
    窗外却是色彩统纷的世界,青的山、蓝的天、红助花、绿的[
树.黑色的笑颜。
    她静静的坐在窗口,已经坐了一个上午,才回头盼咐一直静,
候在她身边的女孩。
    “去告诉么叔,请他在明天晚上安排一局,再替我准备一坛[
莲花白。”
    她虽然尽力在控制自己,说话的声音还是因为激动而额
科。
    那个圆脸的女孩却厥起了嘴;“又要莲花白.又要请客,又要
喝酒,这样怎么得了?”
    红红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眼被又流向远方,遥远的记忆已
褪色,看来就像是一片烟雾。
    片带着血丝的紫色烟雾。
    凌玉峰已经吃完了正在前庭不停的走动,他看起来总像是
有用不完的精力,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现在他正向邢总发出虽然简单,但却一定要彻底执行的命
    “我知道你在最近十年里训练出五个杀人的高手,是从三百
六十个杀手中选出来的吗?”
    邢总服中露出吃惊的表情,这是他的“极机密”,他不懂这秘
密怎么会泄漏出去,更不懂凌玉蜂怎么会知道。
    凌玉蜂正在问他。
    “这五个人此刻有几个人在城里?”
    “都在。”
    “你能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他们全部都召集到迎宾客栈
    “可以。”
    “好,那么我们一 个时辰后在那里见。”
                     
                       魔  刀

    令狐不行身高八尺三寸重两百零三斤一身钢筋铁骨,绝
对没有一丝多余的肥肉,胸膛挺起来比院子里的砖墙还厚。
    在当今天下把江湖名人资料收集最全的赌局档案中,有关
他的资料最重要的是:
  姓名:令狐远。
    别号令狐不行。
    特征:虬髯、卷发、碧眼、右臀长三尺四寸七  几乎比普通人
    臂长多出一尺,比他自己的左臂,也长出十寸。
    武功善用刀,可使十六种刀,八十二种刀法杀人于五招内,
    最爱用  把畸形弯刀。很可能就是昔年魔教教主随
    身配带的宝刀——“小楼一夜听春雨”,据说可以凌空
    盘旋飞舞,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
    行踪:三十年前就已行踪不明,据说有人曾经在江南见过
    他,和昔年江南的名侠始苏三友醉后把臂高歌,但那
    也是二十余年前的往事了。
    令狐精赤着上身.用  根粗铁链绑着右劈,把自己吊在大梁
上,五根手指却在不停的伸曲运动,关节“霹拍”作响.声如爆
竹。
    这样子他已经不知吊了多少时候,额角上青筋突起,好像有
一条条青色的小蛇在皮肤下蠕动看起来诡秘而恐怖。
    圆圆却已见怪不怪了,走进来,就顺手拿起条白棉布巾,
替他擦干了额角上和身上的汗珠。
    “小姐又要请客了,又要你晚上替她淮备一局,难道她不怕
这次又有人要送终?”
    令狐沉着脸,不开口手指关节里的响声却越来越快。
    圆圆却还是在唠叨,只不过声音压低了些。
    “到今天已经死了五个难道真的是程大倌…。/
    “澎”的一声,铁链忽然断裂,令狐凌空翻身  接连翻了三个
跟头,“轰”的一声响,屋顶突然多出了  个大洞,瓦砾石土纷飞,
天光照入,令狐却已破顶而出,天神般站在屋脊上,手里倒提着
一个人,就好像小孩手里例提着一个布娃娃。
    这个人裤挡已经湿透。
    圆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上了屋顶,看着这个人摇头呼
    “小乌龟,叫你平常不要鬼鬼祟祟的到处跑,你偏不听,现在
知道厉害了吧,行叔的手只要抖一抖,你全身上下就没有一根好
骨头了。”
    这个小乌龟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穿得也很体面,可是现在
看起来,却真的像极了  只小乌龟。
    圆圆又告诉他“小姐明天又要摆一局,你还是请三位客,戌
时前把他们带过来。”
    小乌龟拼命点头,令狐低叱一声。
    “去吧!”
    他的手一挥,小乌龟就远远飞了出去,飞出五、六丈之后,居
然伸手抓住了一根树枝,“拍”的一响,树枝折断,他的身形去势
一缓,突然倒翻一个“死人提”,身子轻飘飘的下坠,落入树木花
丛里看不见了,轻功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再看令狐早已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大口一大口的喝着从
‘个大葫芦里倒出来的酒,一双刚刚还是精光四射的怒眼,现在
却伤佛充满了江南多情小儿女的忧郁。
    谁也没有看见他的刀,那柄昔年曾经纵横天下的名刀“小楼
一夜听春雨”。
                       捕  杀
    这时候凌玉峰已经到了迎宾客栈。
    程小青不在质面跨院中的房间里,他在吃饭,在前面一个大
厅里吃饭。
    跑堂的小二小无锡说:“他叫了份八钱银子的合菜,四个
大碗、四碟小菜、外加点心甜点。”小无锡说:“这位客人吃得真不
少,每天中饭都要叫六个人都吃不完的合菜,他一个人就能吃得
精光。”
  凌玉峰微笑
    小无锡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忽然又说“可是今天有一位客
人,吃得居然比他还要多,已经吃了四大碗红烧大乌参, 一烤一
炖两只鸭子,现在还在吃个不停.吃得真吓人。”
    凌五烽的瞳孔已经在收缩。“这位客人是不是一条瘦得好像
巳剩下皮包骨头的大汉?”
    “是的。”
    凌玉峰冷笑“好,该来的,果然来了。”
    吃饭的大厅外,是个很简陋的庭园,凌玉峰撩起衣襟.全身
上下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动作,就已经掠上了一棵大树。
    他已经下达过命令给邢总。
    “叫你的人去杀了程小青,最好一击致命,立刻就退。”
    “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
    凌玉蜂又吩咐:“他们出手时,一定要记住,非但不能去碰那
条病汉,连看都不能去看他—眼,最好就当做根本没有看见他这
么样一个人一样。”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有的人非但不能碰、不能惹、不能缠,连看都不能去看。
    关西、关二就是这种人.
    “斗智曲金发,斗力关玉门。”
    现在凌玉峰唯一的希望,就是关玉门也当做没有看见他
  门I。
    吃饭的大厅里,每天差不多都有六七桌客人,可是今天只剩
下两桌。
    从那瘦骨支离的病汉进来之后,大家就突然觉得不对了,
  再吃也吃不
    这病汉其实只顾自己吃喝还来不及,根中就没有去惹别人.
  除了吃相不太文雅之外,也没有什么粗鲁的言语和动作。
    可是别人却硬是觉得不对劲,连风都好像变冷,吹得背脊梁
凉飕飕的,一个个往外溜。
    没有走的只剩下程小青。
    他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关二,关二也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他
们两个人好像彼此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对方这么样一个人
存在。
    看起来好像他们彼此不认得,关二正在用筷子去戳一条大
乌参,一筷子激下去乌参蹦起来,就好像鲍鱼跃龙门一样,在半
空中滑榴馏的直动,关二张开大嘴一吸,“呼鲁”一声,乌参就进
了他的嘴不但吃得开心连看着也高兴。
    就在这时候有人动了。
    所有的动作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爆发五个人五件兵刃,分别
在五个不同的方向爆发出行动,目标却只有—个  程小青的
命。
    五个人的配合当然是绝对密切的,精密得就好像西洋自鸣
钟的机件  样推确、精确,而且绝对正确。
    他们和普通的  般杀手不同,他们毕竟是公门里的人,杀人
不必有后顾之忧。
    他们所捕杀的对象,通常都是些野狗一般的江湖人,罪犯、
盗贼、凶手。
    所以他们的出手更猛烈,何况他们也没有忘记凌玉峰的
    “一击致命,全身而退。”
    这一击夹风雨雷霆之势而来,程小青的精神却仿佛在一种
很恍惚的情况中。
    在这种情况中的人,走在马路上都会被车马撞死,何况在杀
人高手的环击下.
   ——一个死定了的人。
    刀锋距离他的心脏已经不及一尺,绞索几乎已经套上了他
的咽喉。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霹雷般一声怒喝.
    五个打一个,不要脸。”
    喝声中,病恹恹的关二已长身而起,一身支离的瘦骨仿佛在
互相敲打,发出了一阵极怪的响声,五个杀人的高手,几乎在同
  刹那间被他一把抓住后颈,扔了出去,只剩下一个人,还被他
抓还手里,好像一下子就会被他撕成两半。
    “生裂虎豹关玉门。”
    这个久经训练曲杀手,虽然并不是个怕死的人,可是现在,
眼泪、鼻涕、口水、汗殊、大小便都已经被吓得流了出来。
    关二冷笑。
    要杀人可以,要以多争胜,我关西关二在,就办不到。”
    他忽然放下手里的人“你要杀人,你去,一个人去,我非但
不管,还替你把风。”
    他放下这个人居然真的撑头就走,立刻又坐回去,开怀大
嚼。
    他连看都没有看过程小青一眼,他做了这些事,好像根本与
程小青无关。
    程小青也没有看过他一眼,脸上却显出了怒容眼睛里也布
满了血丝,忽然用力一拍桌子,跟着  脚把桌于踢飞。
    再看他的人,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问吃饭的大厅。
    关二还是没有去看他,一双虎眼中却忽然流露出一股说不
因的悲枪。
    所有的事件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结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
个细节,凌玉烽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邢锐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邢锐的颓上在冒冷汗。
    “关西关玉门就是他?”能看见这位名满天下的关西大豪,并
  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邢锐却希望这一次是最后—次。
    凌玉峰忽然问他:6你还不去?”
    “去?到哪里去?”
    “当然是抓拿那个妨碍公务的关玉门。”凌玉峰很平静的
  说:“妨碍官差捉拿人犯的罪名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邢总说不出话来了。
    他终于发现了凌玉峰的厉害,他实在应该去逮捕关玉门,可
  是你叫他怎么样去?不去是不是有愧职守,去了是不是狠可能被
  一撕两半7
    “你不去?”
    “我”。。”
    好,你不去,我去。”
    凌玉峰落叶跋飘身下树,用袖子摄了潭衣襟  推开大厅的
  门,昂然而入。
    一直等他走到关二的面前,关二才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
  他—遍,冷冷的问“你是不是要来捉拿我的?’
    原来他并不是刚刚才发现凌王峰,刚才窗外的动静和对话,
  根本就没有—件事能逃出他的耳目。
    面对着这么样的一个人物凌玉降居然拿出副手拷来,轻轻
放在关二面前的桌上。
    “请。”他居然对关二说“这是公事公事公办,关二先生也
不能例外。”
    关二冷笑。
    凌玉峰又说:“以五击一,以多胜少,固然不对,可是办公事,
抓人犯,根本不讲这一套。”
    “你们讲的是哪一套?”关二冷笑道:“五个人都是杀人高手,
一出手就是杀人绝活,办公事像这样办的?”
    “有。”凌玉蜂道对付危险的罪犯,就得这么办,免得被他
反击脱逃。”
    罪犯?小青犯了什么罪?”
    关二目中已现出怒意,目光炯炯.虎视着凌玉峰,骨节里又
隐约传出了那种奇异的声音,就好像有一个愤怒的精灵,躲在里
面敲打着一面魔鼓。
    魔鼓的声音,就是神力的泉源。
    桌上的手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拧麻花  样拧成
一条铁棒,穿窗而出,“夺”的  声,钉入院里的大树.直没而入,
连看都看不见了。
    凌玉烽却丝毫不动声色,只是慢慢的走出去,馒馒的伸出
手,在树干上轻轻  拍。
    铁棒立刻弹出落人他的手。
    凌玉峰低着头看着,仿佛在沉思过了半晌,那根铁棒忽然
又渐筋开始变形,渐渐又变得有点像是副手拷的样子。
    就算这没有完全恢复原状,至少已经有点样子.这已经足够
让人看了吓一跳。
    关西关二都不禁耸然动容。
    凌玉
放在关二面前,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既没有做什
么惊人的事,也没有看见关二的韦上神功,却很快的说“济南府
最近  连串发生了五条命案,死的都是名人,我们非但查不出凶

   6我有我的方法,可是我也有条件。”
    “你说。”
    “这三天之内,你不能走出‘迎宾’一步。”
    黄昏时,程小青已经醉了,醉倒在一道高墙下,也不知是谁
家的高墙,高墙里也不知道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他只知道一件事,世上所有的高墙全都是一样约,总是将人
隔离,总是不肯让人相聚。
    有些人也是  样的,也像是高墙一样。
    高墙里隐约有乐声传来,仿佛有人在低唱着一首有关情爱
的悲歌。
    为什么有关情与爱的总是悲歌?
    程小青人已昏醉。
    他昏醉时,眼泪就已经悄悄地打湿了他的衣袖。
                      
                       聂  小  虫

    夜深,人静,初秋的晚风轻拂梧桐,有声,其至比无声更寂寥。
    凌玉峰独坐在灯下,别人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却好像听见
了,忽然拾起头,向窗外招了招手,立刻有一条演小的人影,落叶
殷自梧桐树上飘落,拜伏在窗前,星光下可以看得到他的脸是苍
白的,
    虽然显得有一点獐头鼠目的样子,可是仔细一看,并不难
    这个人居然就是那个曾经被令狐不行倒提着扔出去的聂小
虫,
    “我要你办的事,你已经办好了?”凌玉峰问他。
    “什么时候?”
    “明天,戌时之前。”
    “客人有几位?”
    “三位。”
    “—个是关东大参药商,刚好行经此地的冯宝阁,另一个就
是那个假和尚云大师。”
    “好,很好。”凌玉峰一挥手,一片金叶子从抱袖中冉冉的飞
了出去。
    聂小虫拜伏着后退,一伸腰,刚好接任金叶子.立刻凌空跃
起,鸥子翻身,身形刚起,四面黑暗中,突然有人低喝。
  并肩子,打。”
    一声低喝,十余道光芒闪动,十余件暗器,分别从三四个不
同的方向打了过来。
    聂小虫双手一拢金叶子已经揣入怀里,原地燕青八翻,连
翻带扑,连削带打竞将这十余件暗器全部接住,立刻又原封不
动立刻打回去,去势比来势更急,接放暗器,居然也是一等  的
功夫。
    黑暗中有人倒下,有人穿出,以大鹰爪功去拿聂小虫的关节
要害。
    想不到他们刚出手,反而先被聂小虫狙制。
    聂小虫捏手如钩,抓、拿、扣、锁、“七十二路短打擒拿”,居然
也是一等  的高手。
    凌玉蜂已经走出大门,背负着双手,面带徽笑,站在梧桐下,
对刚刚发生的事,好像觉得很欣赏。
    聂小虫瘦小的人影已消失在夜色中,倒在地上的狙击者也
  看不见了,院子已经恢复了宁静。
    凌玉蜂忽然向另一棵梧桐树的浓荫深处笑了笑。
    “邢老总,树上的寒气重你还是请下来喝杯洒吧”
    竹叶青、玫瑰露、熏鱼、笋豆、酱牛肉,三样菜、两种酒,三杯
  已卜肚,酒是冷的,人却已热了。
    “想不到,想不到。”邢锐不停的吁气“我本来想把他留下来
  的,想不到这个聂小虫竟是个一等  的高手。”
    “你要把他留下来干什么?请他喝酒?”凌玉烽脸上在笑,眼
  中却全无笑意,这种笑远比不笑可怕得多,邢总却轻轻将它忽
  略。
    六扇门里,哪有好喝的酒?”邢总说“就算请他喝酒,喝下
  去之后也要请他吐点东西出来。”
    “吐什么?真情?实话?同伙?赃物?”凌玉峰淡淡的问邢
锐“你想要聂小虫吐什么出来?他能吐得出来的,你是不是就能
  吃得下去?”
    邢总居然还在陪着笑,笑得已经有点勉强,他终于发现事情
  有点不太对了。
    奇怪的是,凌玉峰的态度反而变得很自然。
    “现在你想必已经知道那幢巨宅的新主人只不过是个做暗
  门于生意的超级婊子而已,每隔几天就要请一次花局找一个有
钱的冤大头来,狠狠杀一刀,替她拉客的就是聂小虫,挨过她这
样一刀的客人,其中就包括了钱月轩他们五位。”凌玉蜂说“明
天我就是第六个了。”
    他的神情更愉快。“这其中当然会有小小的一点不同之处,
那就是等到凶手来杀我的时候,也就是他最后一次出手。”
    邢锐立刻附和:“我明白公子的意思这是绝计。”
    “我想像一定也明白,如果聂小虫被捕杀,拉客的没有了,客
人也就去不成了。”他带着笑问“邢总,是不是这样子的?”
    “应该是。”
    客人去不成,凶手也就没有对象出手,也就不会露面了,再
要想抓任他的征据,恐怕就很难。”凌玉蜂又问:“邢总,是不是这
样子的?”
  邢总在擦汗,冷汗。
    凌玉烽忽然改变话题问他“关二本来决不会跟他的外甥在
同一个地方停留,这次却忽然破例赶到济南来,是不是有人用快
马连夜去通风报信说这地方有人要对付程小青T”
    “很可能。”
    “这个人会是谁呢?”凌玉峰带笑问邢锐:“会不会是你?”
    “我?”邢锐好像吓了一跳:“怎么会是我?”
    “要训练  批亲信的杀手,是需要花很多钱的,一个做总捕
头的人,未必能负担得起,如果有一位财神可接济,那当然是再
好也没有的事。”浚玉烽说“如果等到发生那一些与财神有关之
事,这位总捕头当然也应该尽快把消息传过去。”
    他说,所以财神一直都是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三大组织之
    邢锐一双手上已经有青筋如赤练般蠕动扭曲,甚至连手背
上皮肤都变成赤练蛇一样的颜色,而且光滑而油DC,看来令人作
呕。
    凌玉蜂却好像狠喜欢看,一直都在盯着他的手,又问道“邢
总,你说事情是不是这样子的?”
    这一次邢锐居然回答“是的。”他的声音嘶哑,“事情就是这
样子的。”
   这句话开始说的时候,他已经出手了,一出手用的就是大鹰
爪力中最厉害的杀着,以左爪去引开凌王峰的目光以右手拇指
食指作“虎眼”,扣凌玉蜂颈上的大动脉,以中指小指无名指去点
他左颊上的三死穴”
    凌玉峰不退反进,看起来竟像是用同样的手法迎击了过去,
用的却是远比大鹰爪力和大小擒拿更高明的内家分筋错骨手。
    他教人出手时最好是一定致命,决不给对方留余地,也不
要对方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自已出手时,用的也是这  类无情的绝招.就和昔年令群
魔丧胆“三阴绝尸手”一样.只要他出手,在  刹那间就要辨出生
死胜负”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武功路数如此也因为他的性格。
    无情的人,出手无情,能主宰别人的生死和命运,这就是他
们生命中最大的乐趣。
    有灯的书房里,忽然有一个人大步奔跑出来,大声呼喊
着  “凌公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可是他呼喊时已经馒了一步,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他来得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邢锐的命运,在凌玉
蜂出手的那  瞬问,就已经被决定,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
变,
    从书房中跑出来的,就是一开始紫烟燃烧时,和他们  起寻
访的那个看来很有福气也很威严的中年人,看来无疑也是经常
能主宰别人生死命运的,这种人说出来的话,通常就是命令。
    只可惜这  次他开始呼喊时,邢锐说话的声音已经变为掺
呼,其中还夹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骨头碎裂的声音,当然远比叫喊和惨呼声要小得多.可是听
起来却清楚得很每一节骨头碑裂时的声音,都听得清楚得很,
清楚得令人连骨髓中都会生出一股尖针般得寒意。
    中年人的脸色变了,凌玉蜂却只是淡淡的说:“潘大人,这不
能怪我,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他说“这是他自已的力量反弹震
伤自已的,邢老总的大鹰爪力一向练得不错。”
    “他已经死了?”
    “还没有。”凌王蜂说“如果他能安心静养,说不定会比大多
数人还要活得长些。”
    可是要一个像邢锐这样的人躺在床上养病,还不如死了算
    潘大人长长叹息了—声,他的声音居然也变得很平静,只是
淡淡的说:“凌公子,这怪不得你,我想,他如果是你,他也会这样
做的。”他立刻改变话题:“我只奇怪一件事。”
    “什么事?”
    “程小青确实是关二先生的嫡亲外甥?”
    “是的。”
    “可是他们两个见面时,却好像素不相识。。
    “那当然也是为了女人。”凌玉峰说:“而且是为了两个女
    对男人来说,天下所有的麻烦、困扰,好像都是因为女人而
引起来的。唯  比一位女人更麻烦的,就是两个女人。
    对女人来说呢?
    凌玉峰道:“这两个女人其中有一个就是程小青的寡母,也
就是关玉门的妹妹,在关西  带,人称‘三姑奶奶’的关三娘。”
    “另外  个呢T是不是红红T”
    “是的。”
                      菜  单

    红红在一身白里,除了她漆黑的头发和那一双翦水双瞳外,
只有白。
    开着十三片花瓣的白色山茶花,斜插在细柔的白瓷花瓶里,
花瓣上还带着初秋的露水。
    一套和花瓶同样质料的白瓷食器已经准备好了,今夜的菜
    酒菜六色,计—
    清蒸香糟南腿一皿,黑糟鲍鱼鹅掌一皿,风鸡双拼风鱼一
皿,白汁西施舌  皿鲜烩美人肝一皿,渭香松子一皿。
    外带醉蟹醉虾黄泥螺,糟鸭蛋各一色。
    大菜四品,计—
    燕窝八仙鸭子一品,冬笋大炒鸡婉面筋一品,鲜虾腰子烩溜
海参一品,野意酸菜鹿筋婉路鸡一品。
    另炒沙鱼、衬汤炒翅子、妙炉鸭丝、妙鸡泥萝r各  色。
    竹节卷小馒头—皿、菠菜猪内云吞一皿、蹿糯  皿。
    粳米饭  盅、八宝莲子粥  盅.
    十鲜果晶、蜜钱甘果各  。
    福建蒲团乌龙茶一企。
    红红对这张菜单好像觉得还算满意,抬头问圆圆/酒呢T”
    “在外
    “客人呢?什么时候来?”
    “戌时前  定到  聂小虫那个小乌龟爬得虽然慢,却从来没
有迟到过。”
    “行叔呢?”
    “还是老样子,还是一个人躲在房里磨刀。”
    刀光是暗赤色的,就好像鲜血凝结前助一种颜色。
    就好像传说中,天魔被降魔柠击中时,流出来的魔血那种颜
色。
    刀锋簿如绝代红颜的命运。
    令狐不行不是在磨刀,天下已经找不到可以磨这把刀的石
头,这把刀也不是用石头磨的,而是用仇人的头颅。
    刀身是弯的,就好像是上弦月一样,带着种凄艳面妖异的弧
度。
    所以他一刀挥出去时,没有人能预测它在半空中会因为这
种弧度而改变成什么角度和方向。
    “这把刀已经有多少年末曾痛饮过仇人的鲜血了?”
    “他的仇人还在不在?”
    令狐不行用指尖轻抚着刀锋,轻抚着刀身上的七个宇I
    小楼一夜听春雨。
    江湖中人虽然有很多都知道昔年魔教教主别号“小楼”也
听过传说中有关他和一位叫“春雨”的姑娘那一段缠绵的恋情,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句小诗,就是为纪念这一段恋情的。
    可是它是不是还男有其他的含意呢?会不会是昔年的魔教
主人借这句小诗来做谜题,而把一个绝大的秘密隐藏在其中。
    最令人感到兴趣的是
    这个
    还是隐藏着魔教教主那  身震绝千古的武功秘密?
    倾国的财富和绝世的武功,这  类的宝藏和秘笈永远是江
湖中人最感兴趣的,古往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其而死。
   可是令狐不行已经有多年不再想这些事了,现在他心里想
  着的只有三个人。
    凌玉峰。
    云和尚。
    冯宝阁。
    现在菜单已经有了,这三个人谁是好莱?
    
                          魔刀出鞘

    冯宝阁,今年四十九岁,身商八尺八寸,小时候的外号.就叫
做“巨人”,一身外功横练,再加上终年待在关外深山的冰天雪地
  中,就把这个人锻炼成一条名副其实,不拆不扣的铁汉。
    只不过他也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r虽然花钱如流水,赚得并
  不比花得馒。
  一个人如果能做大生意赚大钱,总是多少有点道理的,除了
  运气特别好之外,头脑也不能差,要做  件事之前,通常都会先
  做一点筹备调查之类的工作,决不会轻举妄动。
    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位近来名动一时的红倌人,“红红”究竟是个什么样
  的人?到这里来有什么规矩?这一次跟他同来的两位客人又是何
许人物?
    这些事他都尽力去调查过,结论是
    他对
  云和尚。
    冯铁汉实在很想找个适当的机会,一拳打在他抹了粉的鼻
  梁上。
    对于凌玉峰,冯宝阁觉得更好奇。
    像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来找红红7这种人在这种年纪的时
  候,通常都不会花钱找女人的。
    不管怎么样,冯宝阁都觉得很放心,他认为这两个人都不是
  他的敌手。
    他已经开始难备好好享受。
    戌时。
    杯盏已经准备好,几碟凉菜也已经摆在桌上,冯宝阁一定进
这问雅室,就看见一条虬髯大汉,斜倚在迎门的  张胡床上。
    冯宝阁被人称为铁汉、巨人  身高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出一
  个头,平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可是在这条虬髯大汉面前,他忽
  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平时那么高了。
    这里是销金窟,他是花钱的大爷,这地方的人看见他,本来
  应该极尽巴结才对。
    可是这虬髯大汉对他,却落落的漫不为意,只冷冷的问“冯
宝阁?”
    “是,我就是冯宝阁,别人都叫我冯大老板。”
    他显然已经觉得心里有一条气不太顺了,已经在抗议。
    令狐不行却好像完全不谨,又冷冷的问;“彩礼四色,有长白
山老人参一对、上好紫韶皮袭四件、五十两重赤金宫宝十二双、
和四宝玉决二企乙对不对7”
    “对。”
    冯宝阁的的气还没有开始发作,穿着一身笔挺的月白僧衣
的云大师已经走了进来,头皮刮的精光发亮,远远就可以闻到一
 阵荣莉花香。
    令狐不行已经在问他“林云?”
    “是,是的,贫僧的俗家名字叫林云。。
    “你不忌荤腥?”
    “不忌。”云大师好像还有点沾沾自喜“四大皆空世间万世
  万物,本来都是空,贫僧本来一向都不忌。”
    对这个名和尚.令狐不行无疑也觉得有点好奇,可是上下打
  量了他一眼之后,目光立刻远远的避开,好像决定这一生再也不

  看他一眼。
    “你带来的四色彩礼,有翠玉马一对、波斯七色宝石镶玉冠
  一顶,金钢石翡翠镶各色手锡带颈链耳坠十六副、八宝沈香首饰
  盒带水晶明镇一具,对不对?”
    “对”
    这个和尚送来的礼,居然比关东豪商冯大老板送的还要贵
  重。
    冯宝阁气往上撞,忍不住大喝一声:“秃驴。”迎面一拳打了
    他不但臂长手大,出手也够快外门的拳法练的已经很不错
    云和尚的鼻子眼看着就要被击碎。
    奇怪的是,这拳并没有打在云和尚鼻子上,却打在令狐不行
  胸膛上。
    胡床上的令狐,不知何时已掠在云和尚面前,冯宝阁一拳击
  出,如击败革,“蓬”的一声响,他自己反而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才站稳。
    令狐不行脸不改色,面无表情,一柄弯刀斜插在腰带上,动
都没有去动过。
    冯宝阁却已伸手人怀,把那柄终年佩带在身上.像腰带  样
暗藏在衣里的缅刀环扣握住,眼睛里的血丝宛如火焰。
    “拔你的刀。”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里不是杀人的地方。。
    冯宝阁怒喝,刀光出怀如匹练,银光闪动照人眼目。
    云大师居然还唱了  声采“好刀。”
    只可惜这两个字刚说出来,这把好刀已经断成了六、七截,
只看见令狐不行掌中仿佛有一道暗赤色的光华闪了闪,接着就
是“叮、叮、叮”串响,六、七截断刀同时落在地面。
    “冯大老板,其实你我都不必争的,有这位凌公子来了,我们
争也没有用。”云大师道“贫僧今日来只不过想好好享受一顿红
姑娘的家厨美味而己。”
    这个和尚果然有他可爱的地方,能够在女人堆里吃得开,本
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真知趣。
    凌玉峰冷服旁观,在这一瞬间,已经决定了两件事。
    调查云和尚。
    他的出生、他的家世、他早年时的经历、他的武功派别、他真
正的弱点、他的亲人和情人都夜调查范围之内。
    —令狐不行的刀。
    他这把刀究竟是不是传说中那把魔刀,他的出手究竟有多
快?
    他是否就是昔年鼓江湖第一智者曲金发评为刀法天下第二
 的令狐远。
    哪一位是凌玉蜂凌公子T”
    这一次问话的不是令狐,而是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圆圆的
  股,笑起来两个圆圆的小酒涡。
    我就是。”  一
    圆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极有兴趣的笑意。
    “凌公子送来的彩札,我们小姐已经收下了,就请凌公子饭
  后到后园一叙。”
    她银铃艇笑着跑了,袖子里落下一张札单,是凌玉峰送的彩
  礼,云大师拾起来念。
    “彩礼四盒蜜饯甜糕  盒、甘果一盒、两斤装花雕一坛,一
  两重银裸子  对。”他问凌玉峰“这就是你送的礼?”
    “是的。”
    这份札比起其他两份来,只算一点儿戏,可是被选上的却偏
  偏是他。
    云和尚笑了,笑得很愉快“人比起人来,有时候的确是会气
  死人的。”
                      隐园的高手

    程小青吃过的那  家小馆子后面,有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本
  来是某一位大亨陪同夫人赏月之处,现在已被济南府正四品京
  堂潘其成
    楼上四面皆窗视野极广,此刻夜深人静万籁无声,播大人
  独自凭拦,看着  户户沉睡中的人家,想到每  家的悲欢离合,
  心里不知道有什么感触。
    至少他现在是什么感触都没有,他全心全意都在想着已经
进入对面高墙巨宅的凌玉蜂。
    明日凌晨凌玉蜂是不是也会像钱月轩一样从那扇窄门里走
出来,那个杀人的四于是不是会像他预料中  样在外面等着他?
    这位在官场中素有能员之称的潘大人,正在轻轻叹息,窗外
已经有一人落叶般飘了进来拜优在七尺外,落地时的声音,比
叹息还轻。
    “草民聂小虫,拜见潘大人。”
    潘其成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震惊,聂小虫无疑是他
本来早已安排约见的,他以  种很温和的态度问了他很多话,聂
小虫也回答得很仔细。
    “红红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叫李南红,是山西太原府的人。”聂小虫回答“太源李家、
关西程家都是当地的望族。”
    “她和程小青本来就认得?”
    “他们从小就认得,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如果不是因
为李南红早已定下了亲事,他们一定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夫妻。。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们两个人私底下早巳两情相悦?”
    “是的。”
    “后来李南红嫁到哪里去了?”
    “她嫁给了姑苏三友的后人白先贵.后来白氏一家横遭凶
杀,满门被屠,只剩下李南红一个人仓皇逃出,逃回了太源府的
娘家。”
    “他们的仇家是谁?为什么要下这种毒手?”
    “不知道。”聂小虫回答“白氏  家的惨死,至今仍然是件疑
案。’
  播大人皱了皱眉,喝了口茶他没有想起当年的姑苏知府是
谁,聂小虫已经接着说:“李姑娘回去之后,才发现程小青居然还
在等着她,对她仍然是情深以往,情有独钟,李姑娘也不禁被他
的痴情所感动。”
    江湖中人本来就是脱略形迹,不拘小节的。
    “李姑娘年轻守寡,程公子独身未娶这一段姻缘本来还是
有希望,只可惜程小青的寡母关三姑奶奶,却坚决反对这件事,
并且说动了她的二哥关西大侠关玉门,活活的拆散了这一对苦
命鸳鸯。”
    原来这位聂小虫还是个很多情的人,不知不觉间说起话来
居然有点像是在唱梆子戏。
    潘大人并没有发笑  反而很严肃的说“这就难怪程小青和
他的舅父相见时好像互不相识,也就难怪李南红会放纵自已来
做这一行,有时候委身为妓和遁入空门意思是差不多的。”
    “大人说得好。”
    “只可惜程小青还是不能忍受这一点,他不能阻止李南红,
只有把她陪过的客人杀死泄愤。”潘其成叹息着道:“情字一物,
有时候实在很可怕。”
    聂小虫没有答腔,只有眉目间忽然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他是不是也有一些凄凉的往事,不堪向人诉说?问尽天下
人,有谁真的能够堪破情字一关。
    过了很久,潘其成才开口,用  种很慎重的态度对聂小虫
说“我虽然身在朝庭,朝野中的事多少我也知道  点。”潘其成
道“我也曾听说过,你虽然人在下五门,却从来不做为非作歹的
事,如果你有意,我可以提拔你当邢锐的差事。”
    “禀告大人,小人只做有钱赚的事,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
  做,只有一件事不做。”
    这件事当然就是公门的差事,他没有说出来,也用不着说出
来。
    潘其成又叹息了一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明白你的心情。”他叹息着道“其
实人在公门,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两个人相对默然,话已说不下去,这时候夜已将尽,东方又
现出鱼肚自的颜色,聂小虫正准备走,忽然看见灰暗的天空下,
有一般紫烟升起。
    紫烟是从哪里升起的,潘大人和聂小虫都看得很清楚。
    紫烟升起来的地方,赫然就在对面的高墙巨宅中。
    聂小虫吃惊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他忽然发现潘其成这
位两榜进士出身的济南府正堂,居然也是位深藏不露的武功高
    紫烟  起,这位潘大人居然就以左手撩衣襟,右手一个推窗
望月式,“晰”的一声,人已穿出了窗户,脚尖轻点小楼外的栏杆,
再点栏杆外的柳枝,竟施展出“燕子三抄水”的身法,几个起落
间就已窜上了对面的高墙,再一晃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聂小虫愣住。
    他也是人,也有好奇心,本来也想跟过去看看的,可是这件
凶杀案的牵连太广形势看来太凶险如果陷入太深,随时都可
能有杀身之祸。
    最可怕的是,有关这件谋杀案所有人物,都不是平常人,潘
其成、凌玉峰  ,每个人好像都
在隐藏着  些秘密,而且都是极可怕的秘密,连邢锐那样的厉害
角色.都难免葬身在其中。
    所以聂小虫又不禁迟疑,就在他举模不定的时候,忽然听见
了一声惨呼。
    一声驴子的惨呼,呼声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也充满了双
人类和生命的绝望。
    呼声也是从对面巨宅中传出来的,潘其成听见这一声惨呼
时,已经见到了凌玉蜂。
    凌玉蜂就在紫烟燃烧的地方。
                 
                     凶手就擒
    巨宅后面的小院里,有间冬天烧煤的屋子,有个很大的烟
囱。
    紫烟就是从这个烟囱里冒出来的,潘其成找来的时候凌玉
蜂已经在烟囱下。
    燃烟的人呢?难道就是凌玉峰?
    当然不是。
    凌玉峰当然也是看到了这般紫烟之后,立刻找到这里来的,
他来的时候,燃姻的人就已经走了。
    可是这一夜凌玉峰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有没有在这里发现
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潘其成还没有问,就已经听到了和聂小虫同时听见的那一
声惨呼。
    凌玉峰脸色已变。
    “红红,是红红。”
    果然是红红。
    红红已
  器是一把短刀,刀锋上的血迹犹未于,犹自被紧握在  个人的手
  掌里。
    这个人握刀的手,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苍白的脸已因恐惧
  而发青,好像连自己都在不信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个人赫然正是程小青。
    潘其成几乎是和凌玉蜂同时赶到这里的,看到了这种惊人
  的惨变,两个人居然还都能沉得住气,非但没有呼喝也没有出
  于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多大的改变  只不过在有意无意间,两个
  人分别占据了李南红这间绣房的两个主要的退路。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又在有意无意间对望了一眼,仿佛都
  已发现对方和自已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位翰苑出身的四品京堂,不但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
  高手,而且还有这种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的镇静功夫,他的出身
  和来历,就成了一 个谜。
    凌玉峰能不能很快揭开他的谜底7
    程小青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动,凌玉峰和潘其成也
  都没有动,好像都想让他的情绪先平静下来,不想激起他的困兽
  之斗。
    可是别人已经等不及先要动了。
    刀风骤起,一道暗赤色的刀光穿窗而入,凌空盘旋飞舞,光
  圈渐渐缩小,很快就己围绕住程小青的头颅。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忽喝,“蓬”的  声响,窗格四散,一条长
大的人影随
独创的,空手人白刃中的绝顶手法“分光扑影”,一双大手,赤手
  空拳就往潘旋飞舞的刀光中抓了进去。
    这  道雷霆闪电般的刀光,竟突然消失,柄光滑暗赤的弯
  刀已经被这个人抓在手里。
    几乎也就在这同  刹那,另一条长大的人影,也跟着穿窗而
  人,飞舞如巨雕,凌空下击,以铁掌斜劈这人的太阳穴。
    “蓬、蓬、蓬”十三声响,两个人竟在  瞬间凌空对了十三掌。
    地上站着的,当然就是关西关二关玉门,飞舞下击的,当然
  就是令狐不行。
    这十三掌对过,令狐不行的身子已经被震得飞了出去,可是
  关玉门掌中那把弯刀,也被令狐不行在强攻下夺了回去。
    两大高手交手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却已足够让人看得
  惊心动魄、心动神驰。
    关玉门高大瘦削的身子,迎风挺立,宽大的衣抉被风吹得猎
  猎飞舞,他的人却半步不退,目中神光四扫,厉声说“在下关玉
  门,这个姓程的,也是关某的家人,他犯的事,关某自然会带他回
  去,以家法严厉处治,若是有人要来拦阻,先做掉关某再说。”
    他已不等别人有所反应,回手,就刁佐了程小青的手腕。
    “你跟我走。”
    程小青却好像不想跟他走,可是连飞舞曲刀光都能被他抓
  住,何况一个人的手腕。
    这一双大手上有生裂虎豹之力,既然被他抓任,哪里还能挣
  脱?
    程小青满面怒容,狠狠的蹬住他,目光也充满了怨毒,用嘶
  哑的声音说:“你放手。”
    “你娘在等这你,你跟我会去。”
    “我若不想回去呢T”
    “不想也不行。”
    程小青冷笑“不行也得行.”
    可是关玉门不放手,谁能挣得脱,程小青冷笑不停,突然以
右手紧握住的血刃,用力往自已被关玉门紧握住的巨腕上砍了
下去。
    鲜血四溅,喷上关二的脸,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三步,赫然发
现自己手里抓住的,竟是他嫡亲外甥的一只断掌,他外甥的鲜血
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裳。
    程小青也在往后退,满头冷汗黄豆般滚落,可是他仍然勉强
支持着说“我杀人,我偿命,我的事,再也用不着你来管,你也管
不着。”
    关二惨然。“你真的杀了她?”
    程小青咬牙,点头,还想说话,还未开口,人已昏撅。
    关二惨然四顾,看看潘其成.再看看凌玉烽,突然仰天长笑,
窗外木时纷飞,远处鸡声四起,关二双臂一振,长大的人影就已
经从纷飞的落叶中窃跃而去,另一条人影也立刻跃起,紧跟在他
身后,赫然竟是令狐不行。
    只听关二凄厉的声音远远传来“凌玉峰,我把程小青交给
你了,你最好公正处理,否则我要你的命。”
    杀人者死。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这是不变的法,千古以来没有人能违抗。
    杀人犯程小青一名,斩监候,敌后处决.
                 
                        余  韵
    中秋、黄菊、红酒。
    潘其成举杯连敬三大杯;“凌公子。o
   凌玉蜂也连敬三杯:“潘大人。,
    两个人同时抬头,四目相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连一个
字都没有说出来。
    园中木叶萧萧,一只孤雁,怜仃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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