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碧玉刀15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2 15:35:33 1998), 转信

 (二)

    “又一村”的包子是很闻名的,所以比别地方的包子贵一点儿,
因为这滋味确实特别好,所以买的人也没什么怨言。
    但等到它冷的时候再吃,味道就不怎么样了,甚至比普通的热
包子还难吃些。
    段玉嘴里嚼着冷包子,忽然发现了一样他以前从未想到过的道
理。
    他发现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事,既没有绝对好吃的包子,也
没有绝对难吃的包子,一个包子的滋味好坏.主要是看你在什么地
方,和什么时候吃它。
    本来是同样的东西,你若换个时候,换个角度去看看,也许就
会变得完全不同了。
    所以你若要认清一件事的真象,就必须从各种不同的角度都去
看看,最好将它一块块拆散,再一点点拼起来。
    这道理仿佛给了段玉很多启示,他似已想得出神,连嘴里嚼着
的包子都忘记咽下去。
    对面的一扇门子,接着苏绣门帘,绣的是—幅春夜折花图。
    华华凤已走了进去.里面好象就是她的闺房。
    那个从箱子里出来的陌生人,已被段玉扶到另一间屋子里躺下。
    他好象醉得很厉害.竟已完全人事不知。
    酒量也不是绝对的,你体力很好,心情也好的时候,可以喝得
很多,但有时却往往会糊里糊涂就醉了。
    段玉叹了口气,替自己倒了杯酒,他准备喝完了这杯酒,就去
钓鱼。
    说不定他真会钓起条龙来,世上岂非本就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时,那绣花门帘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来。
    一只纤秀优美的手,正在招呼叫他进去。
    女孩子的闺房,怎么可以随便招呼男人进去的呢?
    段玉犹豫着.道:“什么事?”
    没有回答。
    不回答往往就是最好的回答。
    段玉心里还在猜疑.但一双腿已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门是开着的,屋于里有股甜甜的香气,接着帐子的床上,乱七
八糟地摆着好几套衣服,其中有一套就是华华凤刚才穿在身上的。
    显见她刚才试过好几套衣服之后,才决定穿上这一套。
    现在她却又脱了下来,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裤,头发也用
块黑巾包住,看来就象是个正准备去做案的女贼。
    段玉皱了皱眉头,道:“你准备去干什么?”
    华华凤在他面前转了个身,道:“你看我象干什么的?”
    段玉道:“象个女贼。。
    华华凤却笑了,嫣然道:“女贼跟凶手一起走出去,倒真够人瞧
老半天的了。”
    段玉道:“你准备跟我出去?”
    华华凤道:“不出去换这套衣服干什么?”
    段玉道:“但我只不过是出去钓鱼的。”
    华华凤道:“那么我们就去钓鱼。”
    段玉道;“你不能去。”
    华华凤道:“为什么?”
    段玉叹道;“钓鱼的人,往往反面会被鱼钓走的,你不怕被鱼吞
下肚子?”
    华华凤笑道;“那也好,我天天吃鱼,偶然被鱼吃一次,又有什
么关系?”
    段玉道:“你以为我是在说笑话?你看不出这件事有多危险。”
    华华凤淡淡道:“若是看不出,我又何必陪你去?”
    她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关切和忧虑,也充满
了一种不惜和段玉同生死、共患难的感情。”
    这种感情就算是木头人也应该感觉得到。
    段玉不是木头人,他的心已变得好象是一个掉在水里的糖球。
    他似已不敢再去看,却看着床上那套苹果绿色的长裙,忽然道:
“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华华凤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刚才一直
在等着你说这句话,现在才说岂非已经太迟了?”
    段玉也忍不住笑说道;“迟点说也总比不说的好。”
    华华凤嫣然一笑,转身关起了门。
    明明是要出去,为什么忽然关起门?
    段玉的心忽然跳了起来,跳得好快。
    华华凤又将门上起了栓。
    段玉的心跳得简直已快跳出了腔子.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场
面。
    他简直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
    华华凤已转过身,微笑着道:“现在就算隔壁那个人醒过来,也
不知道我们去干什么了。”
  她笑得好甜。
    段玉红着脸,吃吃道:“我们干什么?”
    华华凤道:“你不是说要去钓鱼吗?”
    段玉道:“在这屋子里钓鱼?”
    华华凤“扑哧”—笑,忽然间,她的脸也红了起来。
    她终了也想到段玉心里在想什么。
    “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她咬着嘴唇.瞪了段玉一眼,忽然走过来,用力推开了窗子。
    窗外就是西湖。
    这屋子本就是临湖而建的。
    月光照着湖水,湖水亮得仿佛是一面镜子,—条轻巧的小船,就
泊在窗外,
    “原来她要从这里出去。”
    段玉总算明白,长长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原来这里也有条
路,我还以为……”
    华华凤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你还以为怎么样?”
    她的脸更红,恨恨的瞪着他,道;“你们男人呀,为什么总是不
想好事?”

    夜。
    月夜。
    月下湖水如镜,湖上月色如银,风中仿佛带着种木棉花的香气。
    小舟在湖面上轻轻荡漾.人在小舟上轻轻地摇晃。
    是什么最温柔?
    是湖水?是月色?还是这人的眼波?
    人已醉了,醉人的却不是酒。
    三月的西湖.月下的西湖,岂非本就是比酒更醉人?
    何况人正年青。
    华华凤把一只桨递给段玉。
    段玉无声地接过奖,坐到她身旁,两只桨同时滑下湖水,同时
翻起。
    翻起的水珠在月光下看来就象是一片碎银。
    湖水也碎了,碎成一圈圈的涟漪,碎成一个个笑涡。
  远处是谁在吹笛?
    他们静静地听着这笛声,静静地听着这桨声。
    桨声比笛声更美,更有韵律。两双手似已变成一个人的。
  他们没有说话。
    但他们却觉得自己从未和一个人如此接近过。
    两心若是同在,又何必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玉才轻轻地叹息了—声,谊:“假如我没有
那些麻烦事多好7”
    华华凤又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道:“假如没有那些麻烦的事,这
船上也就不会有你,也不会有我了。”
    段玉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段玉,他们的手伸出来,轻轻一触,又
缩了回去‘
    但就只这双手轻轻的一触,已胜过千言万语。

  小舟已泊岸。
    岸上垂柳,正是段玉遇见乔老三的地方。
    华华凤搁下了桨,道:“你叫我带你到这里来,现在呢?”
    段玉接道:“现在我们上岸去,我想再去找一次。”
    华华凤道:“找那屋子?”
    段玉道:“我总不相信我会找错地方。”
    华华凤道:“世上有很多敲错门的人,就因为他们也不相信自己
会找错地方。”
    段玉道:“所以我要再找一次。”

    这次他更小心,几乎将每栋有可能的屋子都仔细观察了很久。
    幸亏现在夜已很深,没有人看见他们,否则就要把他们当贼办
    他们找了很久,看过了十几栋屋子,最后的结论是:
    段玉白天并没有找错。
    华华凤道;“你白天就是带顾道人到这里来的?”
  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昨天晚上,你跟花夜来喝酒的地方,也是这里?”
    段玉道:“绝不会错。“
    华华凤道:“那么铁水怎会在这里呢?而且已住了很久。”
    段玉道:“这正是我第一件想查明的事。”
    院子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华华凤道:“你想进去?”
    段玉道:“不进去看看,怎么能查个明白?”
    华华凤叹了口气,道;“但这次你若再被铁水抓住,他就再也不
会放你走了。”
    段玉道:“所以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华华凤笑了笑,只笑了笑,什么话都不再说。
    段玉也没法子再说什么,因为她已先进去了,她的轻功居然也
很不错。
    庭园寂寂,蔷薇花在月下看来,虽没有白天那么鲜艳,却更柔
媚。
    在这里他们才发现,还有一间屋子里是燃着灯的。
    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映出来,映出了窗台上三盆花的影子。
    段玉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我就是在这屋子里睡的。”
    华华凤道:“花夜来呢?”
    段玉道:“她也在。”
    说出了这句话,他就发现自己说错了。
    华华凤的脸,一下子就变得象是个债主,冷笑道:‘看来你昨天
晚上艳福倒不浅。”
    段玉红着脸.道:“我…我….”
    华华凤大声道;“你既然享了福,就算受点儿罪,也是活该。”
    她似已忘了这是在别人的院子里,似已忘了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据说一个女人吃起醋来的时候,连皇帝老子都管不住的,何况
段玉。
    段玉只有苦笑,只有干着急,
    谁知屋子里还是—点动静也没有.里面的人好象全都睡得跟死
猪一样。  ’
    随便你怎么看,铁水也不会是能睡得象只死猪一样的人,花夜
来倒可能.据说淫荡的女人都贪睡。
    难道今天晚上他不在这里?
    难道花夜来又回来了?
    华华凤咬着嘴田唇,突然窜过去,用指甲点破了窗纸。
    她实在不是做贼的人材,也不知道先在指甲上蘸了口水,免得
点破窗纸时发出声音来。
    只听得“扑”的一声,她竟然将窗子戳穿了个大洞。
    段玉的脸已有点发白了,谁知屋子里还是无丝毫动静。
    屋予里难道没有人?

  属于里果然没有人。
    非但没有人,连里面的东西都已被搬走了.这地方竟变成了一
栋空房子,只剩下窗台上的三盆花,忘记被拿走。
    段玉怔住。
  华华凤也怔住。
    两个人在空房子里怔了半天,华华凤道:“也许你白天去的不是
这地方。”
  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你走了之后,花夜来怕你再来找她.所以也搬走了。”
    段玉道:“那么我白天去过的那栋房子,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华华凤道:“也许就在这附近,但现在你却又找不到了。”
    段玉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也许我活见了鬼。”
    华华凤冷笑道;“你本来就见了鬼,而且是个女鬼。”
    段玉不敢再答腔,幸好他没有再答腔。
    因为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呼哨声。
    这种呼哨声,通常是夜行人发出的暗号。
    果然有夜行人在外面,他们已听见了有两个人在外面说话:
    “你确定就是在这里?”
    “绝不会错,我上个月才来过。”
    “可是里面为什么还没有人出来呢?”
    “只怕都已睡了。”
    “睡得这么死。”
    “江湖上谁敢到这里来打主意?太平日子过惯了的人,睡觉当然
    睡得沉些。”
    “可是……”
    “反正我绝不会错的.我们先进去再说。”
    “就这样进去?”
    “大家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声音虽然是从墙外传来的,但在前夜中听来还是很清。
    段玉看了看华华凤,悄声道:“这两人好象跟这里的主人是朋
    友。”
    华华凤道:“所以我们只要问问他,就可以知道这里的主人究竟
    是谁了。”
    她也不等段玉同意,就窜出窗子。
    外面的两个人正好从墙上窜进来,两个人都是劲装衣服,显见
    是赶夜路的江湖人。
    他们看见了华华凤.立刻一手翻天.—手指地,摆出了种很奇
    怪的姿势,
    华华凤居然也摆出他们一样的姿势。
    这两人同时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今天是几月初几。”
    华华凤眼珠子一转,道:“二月初二。”
    这两人才松了口气,脸上也现出笑容.同时抱拳一礼。
    其中一个比较高的人,抱拳道:“兄弟周森,是三月初三的,到
镇江人办事,路过宝地.特来拜访。”
  华华凤道:“好说好说。”
    周森道:“龙抬头老大已睡着了么?”
    华华凤道;“他有事到外地去了,两位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周森迟疑着,陪笑道:“我们兄弟运气不好,在城里把盘缠都送
给了么二三,久闻龙老大对兄弟们最照顾,所以想来求他周转周转。”
    华华凤笑道:“既然是自己人,你们不到这里来,龙老大若知道,
反而会生气的,”
    周森笑道:“我们若是不知道龙老大的慷概声名,也不敢来了。”
    华华凤转过头,向屋子里的段玉招了招手,然后道:“拿五百两
银子出来,送给这两位大哥作盘缠。”
    段玉道:“是。”
    他只好跳出窗子,将身上的十张银票拿出来,刚准备数五张,华
华风已将银票全抢了过去,笑道:“这一点点意思,用大哥就请收下。”
    周森接过了银票,喜笑颜开,连连称谢,道:“想不到花姑娘比
龙老大还慷概。”
    华华凤道:“自己人若再客气,就见外了。”
    周森笑道:“我们兄弟已久闻花姑娘的大名,今天能见到姑娘,
真是走运。”
    华华凤媚然道:“两位若是不急,何妨在这里躲两天,等龙老大
回来见过面再走。”
    周森道:“不敢打扰了.我兄弟也还得回去交差,等龙老大回来,
就请姑娘代我们问候,说我们三月初三的兄弟,都祝他老人家万事
如意,早生贵子。”
    华华凤笑道:“周大哥善颂善祷,我也祝周大哥手气大顺,一掷
就掷出个四五六了。”
    周森笑了。两个再三拜谢,出去了之后还在不停地称赞.这位
花姑娘真够义气,真会做人。
    “现在她入会虽然不久,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升为堂主的,我
们兄弟能在她手底 下做事,那才有劲。”
    等他们的声音去远了,段玉才叹了口气,苦笑道;“你出手倒真
大方得很,一送就把我全身的家当都送出去了。”
    华华凤道;“反正你还有赢来的那一万两存在顾道人的酒铺里。”
    段玉道:“你又怎知道我身上随时都带着银子呢?”
    华华凤笑道:“那天你在花夜来的船上钱财已露了白,我没有把
你的金叶子也一起送出去.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段玉苦笑道:“钱财不可露白,这句话看来倒真有点道理。”
    他叹息着,又忍不住道:“但我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华凤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道:“你有没有听过‘青龙
会’这三个字?”
    段玉当然听过,最近这三个字在江湖中简直已变成了一种神秘
的魔咒,它本身就仿佛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叫人活,也可以
叫人死。”
    华华凤道:“据说青龙会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分坛,一年也正好
有三百六十五天,所以他们一问我今天是几月初几,我就立刻想起
那位从箱子里出来的仁兄说的话了。”
    段玉的眼睛也亮了,道:“他说湖里有龙.又说今天是二月初二。”
    华华凤道:“当时我就觉得他说的话很奇怪,其中想必另有深
意。”
    段玉道:“所以你也说今天是二月初二。。
    华华凤笑道:“其实我也只不过是姑且一试.想不到竟被我误打
误撞的撞对了”
    段玉道;“你认为他们都是青龙会的人?”
    华华凤道:“当然是的。”
    段玉道:“那么这地方难道就是青龙会的秘密分坛所在地。”
    华华凤道:“这里就是二月初二,青龙会的分坛,想必就是以日
期来作秘密代号的。”
    段玉的眼睛更亮,道:“难道僧王铁水就是龙抬头老大?”
    华华凤道:“很可能,”
    段玉道:“铁水是个和尚,那姓周的怎么会祝他早生贵子?”
    华华凤道:“道士可以娶老婆,和尚为什么不能生儿子。”
    段玉道:“但他们从没有见过你,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你?”
    华华凤眨了眨眼,道;“你刚才说我这身打扮像干什么的?”
  段玉道:“像个女贼。”
    华华凤笑道:“所以他们也将我当做女贼了,你难道没听见他们
叫我花姑娘?”
    段玉恍然地说道:“原来他们将你当做了花夜来。”
    华华凤道:“所以你并没有找错地方,花夜来和铁水都是这里的
主人,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段玉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这女孩子比她外表
看来聪明得多。
    华华凤道:“其实这道理你本该早就想得通,只不过你已被人缠
住,所以才会当局者迷。”
    段玉苦笑道:“你几时也学会夸奖别人了?”
    华华凤嫣然道:“刚学会的。”

    事实上,这件事的确太复杂,就像迷魂阵,假如你一开始就错
了,那么无论你怎么去走,走的全是岔路。
    段玉本来是站着的,忽然坐了下去,就坐在地上。
    华华凤皱眉道,“你累了?”
    段玉道:“不是累,只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问我自己。”
    华华凤也坐了下去,坐在他的身旁,柔声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两个人一起想,总比一个人想好。”
    段玉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感激,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她也伸出了手。
    他们的手轻轻一触,又缩回。
    段玉垂下头,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假如铁水真的就是龙拾
头老大,那么这件事想必也是青龙会的阴谋之一。”
  华华凤道:“对。”
    段玉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对付我?”
    华华凤道:“很可能,他们要的也许是你这个人,也许是你身上
带着样他们想要的东西。”
    段玉点点头,已想到身上带着的碧玉刀。
    华华凤道:“他们设下这些圈套,为的就是要陷害你,让你无路
可走。”
    段玉道:“那么卢小云又是谁杀了的?”
    华华凤道:“当然也是他们。”
    段玉道:“但卢九却是铁水的朋友。”
    华华凤道:“青龙会的人做事,从来都不择手段,有时连老子都
可以出卖,何况朋友。”
    段玉道:“以铁水的武功和青龙会的势力,本来岂非可以直接杀
了我的?”
    华华凤道:“可是段家在武林中不但名望很高,朋友也很多,他
们若直接杀了你,一定会有后患,青龙会做事,一 向最喜欢用借刀
杀人的法子。”
    段玉道:“借刀杀人?”
    华华凤道:“他们本来一定认为卢九会杀了你替他儿子复仇的,
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卢九却好像很相信你。”
    段玉接口道;“因为他知道我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华华凤道:“他怎么会知道?他对你的认识又不深。”
    段玉笑了笑,道:“但我们在一起赌过,你难道没听说在赌桌上
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脾气。”
    华华凤也笑了,道:“这么说来,钱财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的。”
    段玉沉思着,缓缓道:“天下本来就没有绝对坏的事,你说对不
对?”
    华华凤柔声道:“我不知道,我想得没有你这么多。”
    段玉苦笑道:“但我还是想不出,要怎么样才能证明铁水才是真
凶。”
    华华凤叹道:“这的确很难,这本是死无对证的事。”
    段玉道:“至少我要先证明他是青龙会的人,证明他跟花夜来是
同党。”
    华华凤道:“你想出了什么法子?”
    段玉道:“没有。”
    华华凤道:“青龙会组织之严密.几乎无懈可击,你若想找别人
证明他们是青龙会的,根本就不可能。”
    段玉道:“我也听说过,好几百年来,江湖中都从未有过组织如
此严密的帮会。”
    华华凤道:“所以我们刚才就算能将周森留下来,他也绝不敢泄
露铁水的秘密。”
    段玉道;“所以我刚才连想都没这么样想。”
    华华凤道:“铁水和花夜来自己当然更不会承认。”
    段玉道:“当然不会。”
    华华凤叹了口气,道:“那末你还能想得出什么法子来呢?”
    段玉笑了笑,道:“现在我还不知道……现在我只知道世上本没
有绝对不可能的事。”
    华华凤道;“体难道真的从来不相信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
    段玉道;“嗯。”
    华华凤看着他,忽然也笑了。
    段玉道:“你笑什么?”
    华华凤道:“我笑你,看来你真的被人装进箱子里.也不会绝望
的。”
    段玉笑道;“一点也不错。”
    华华凤嫣然道:“有时连我也不知道,你这人究竟是比别人聪明
呢?还是比别人笨?”
    段玉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我至少总是能比别人活
得开心些。”
    华华凤道:“你还知道什么?”
    段玉道;“我还知道假如我们就一直坐在这里,绝不会有人自己
跑来承认是凶手的。”
    华华凤道:“你准备到哪里去?”
    段玉道:“去找铁水。”
    华华凤道:“你去找他?”
    段玉说道;“难道只许他找我,就不许我去找他。”
    华华凤道;“你真的要自己送上门去?”
    段玉苦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吧。”
    华华凤道:“躲几天也不行?”
    段玉道;“不行。”
    华华凤道:“为什么?”
    段玉道:“我一定要在四月十五之前,赶到宝珠山庄去。”
    华华凤忽然不说话了。
    夜很深很静,淡淡的星光照进窗子,依稀只能看得出她脸上美
丽的轮廓,和那双发亮的眼睛。
    她眼睛里仿佛有种很奇异的感情。
    段玉道:“四月十五是朱二叔的寿诞之期.朱二叔是我父亲多年
的兄弟。”
    华华凤忽然抬起了头,用那双发亮的眼睛瞪着他,问道:“你急
着赶去.真是为了给未二爷拜寿?”
    段玉道:“怎么会是假的?”
    华华凤垂下头,拉起腰带.用力卷在她纤长的手指上,又沉默
了良久,才缓缓道:“听说朱二爷有个很漂亮的女儿,她是不是长得
真的很美。”
    段玉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华华凤道;“听说朱二爷这次做寿,为的就是要选中意的女婿?”
    她又抬头,瞪着段玉,冷冷道:“看来你倒很有希望被选上的。”
    段玉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又忍住,想看着她,却又偏偏不
敢触到她的目光。
    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
    他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回去了。”
  华华凤道:“你呢?”
  段玉道;“我去找铁水……”
    华华凤冷笑道:“难道只许你去找他,就不许我去?”
    段玉道:“这件事本来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华华凤道:“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现在却有了。”
    段玉终了忍不住转过头来,凝视着她。
  她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星光照进她眼睛,她眼睛里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幽怨之意。
    她说不出,但他总是看得出的。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
    他们的手忽然紧紧地握住,这一次他们的手谁也没有缩回去。
  她的手那么柔软,又那么冷。
  夜更深、更静,星光朦胧,春风温柔。
  大地似已在春光中溶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玉才缓缓道,“我去找铁水.只因为我已没
有别的路可走,我父亲就算能忍受任何事,也绝不能忍受别人将我
当作凶手。”
  华华凤道:“我知道。”
    段玉道:“所以我明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很愚蠢,也不能不去。”
  华华凤道:“我知道。”
    段玉道:“其实我并没有对付他的把握。”
  华华凤道:“我知道。”
  段玉道:“可是你还提要跟我去。”
    华华凤咬着嘴唇,道:“我本来可以不去,但现在已不能不去.
你难道还不明白?”
    段玉凝视着她,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华华凤嫣然一 笑,柔声道:“只要你明白这—点,就已足够了。”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铁水?”
  “你根本不必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只要有人看见你,就立刻会通知他来找你。”
  “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却不是时候。”
    “为什么?”
    “因为现在根本没有人能看见你。”
    “我们难道要在这里等到天亮?”
    “假如你真的相信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现在你就该乖乖地
睡—觉。”

  段玉真的睡着了。
    他还年青,—个疲倦的年青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睡得着的。
    何况他正在她身旁
    世上还有付么地方能比这里更温暖、更安全?
    一个温柔可爱的女人的怀抱里,岂非本就是男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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