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碧玉刀17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2 15:37:01 1998), 转信
(四)
段玉做梦也想不到铁水会忽然间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第—个发现他尸身的就是乔老三。
“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就在大街上。”
“他怎么死的?”
“被人一刀砍下了头颅,他的人倒在街心,头颅却落在一丈外。”
他死得真惨。
“是谁杀了他?”
“没看见,我只看见了杀他的那把刀!”
刀就在棺材上。
棺材就停在凤林寺,刀赫然又是段玉那柄碧玉七星刀。
在庙里照料丧事的是卢九。
这个多病的人,在已将垂暮之年,竟在一日之间亲眼看见他的
儿子和好友连续惨死在刀下。
惨死在同一柄刀下。
阳光穿过枝叶茂密的菩提树后,已经变得很阴暗。
阴森森的阳光,照在他面前两口棺材上,也照着他苍白的脸,
他看来似已忽然老了很多。
到了这里,就连华华凤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卢九用丝巾掩着嘴,轻轻地咳嗽着。
丝巾脏了, 可是他已不在乎。
沉默了很久,华华凤终于忍不住道:“刀本来是在铁水自己手上
的,是不是?”
顾道人道;“但他并没有一直带着。”
华华凤道;“他将刀留在什么地方了?”
顾道人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黄昏时刀已不见了。”
华华凤道;“我可以证明昨天黄昏时,段玉一直跟我在—起的。”
顾道人道;“哦。”
华华凤又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
顾道人道;“还有谁?”
华华凤道;“一个我不认得的人。”
顾道人淡淡道:“你不认得这个人,但这个人却愿你们在一起?”
华华凤道:“因为他是被我们从一口箱子里救出来的,而且受了
伤。”
顾道人看了看乔老三,乔老三仰面看着屋梁,两个人脸上一点
表情也没有。
华华凤的脸却已急得发红,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难让人
相信。
现在就算还能找到那个人.也是一样没有用的一一一个陌生人
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顾道人忽然道:“昨天晚上你们在哪里?”
华华凤道:“就在铁水那屋子里。”
顾道人道:“那里还有人?”
华华凤道;“非但没有人,连东西都被搬空了。”
顾道人道:“你们两位就在那栋空房子里耽了一夜?”
华华凤的脸更红。
这件事也同样很难让人相信。
顾道人忽然叹了一声.道:“铁水并不是我的朋友。”
乔老三道:“也不是我的。”
顾道人指起头,凝视着段玉,道:“但你却是我的朋友。”
段玉慢慢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无话可说。
顾道人道;“我们虽是朋友,但你现在若要走,我也绝不留你。”
段玉很感激。
他当然懂得顾道人的好意,顾道人是在劝他赶快离开这是非之
地。
卢九忽然长长叹息了 声,道:“你的确已该走了。”
段玉道:“我……”
卢九道:“这是你的刀,你也可以带走。”
他看着棺材上的刀,慢慢地接着道:“因为我也说你是我的朋友,
而且我相信你。”
卢九道;“到了宝珠山庄,请代向朱二爷致意,就说……就说我
父子不能去拜寿了。”
段玉勉强忍耐着,不让盈眶的热泪流出,咬着牙—字字道:“可
是我并不想走。”
卢九皱眉道;“为什么?”
段玉道:“因为我不能走。”
卢九道:“铁水已去世,这地方现在已没有人再留难你。”
段玉道:“我知道。”
卢九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走?”
段玉道:“因为我现在若是走了,这一生都难免要被人怀疑是凶
手。”
顾道人接着道:“可是我们都信任你,这难道还不够?”
段玉道:“你们相信我,只因为你们是我朋友,但这世上还有很
多人不是我的朋友。。
他凝视着棺材上的刀.慢慢地接着道:“何况,这的确是我段家
的刀,无论谁用段家的刀杀了人,段家都有关系。”
顾道人道:“你想找出真凶?’
段玉点点头。
顾道人道:“你有线索?”
段玉道:“只有—条。”
顾道人道:“一条什么?”
段玉道:“一条龙,青龙。”
顾道人耸然动容,道:“青龙?青龙会?”
段玉道:“不错,青龙会。”
听到了“青龙会”这三个字,每个人的神色都仿佛变了。
数百年以来,江湖上的确从未有过象青龙会这么神秘,这么可
怕的组织。
这组织真的就象是一条龙,一条神话中的毒龙,虽然每个人都
听说过它,而且相信它的存在,但却从来没有人真的看见过它,也
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形态、究竟有多大。
大家只知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好象都在它的阴影笼罩下,无
论什么时候,它都可能会突然出现。
有些人近来甚至已觉得随时随地都在被它威胁着,想自由呼吸
都很难。
过了很久,顾道人才吐出口气,道:“你认为这件事跟青龙会有
关系?”
段玉点点头,道:“我是初九才到这里的。”
顾道人道:“就是前天?”
段玉道:“不错,前天下午我刚到这里,就遇到了花夜来。”
顾道人道:“听说那时你正在三雅园喝酒。”
段玉道:“花夜来的行踪本来一直很秘密,因为她知道有人正在
找她,无论谁若想躲避别人的追踪,都绝不该到三雅园那些地方去
的,但那天她却居然在那里露了面。”
他笑了笑,接着道:“而且她还生怕别人看不到她,所以特地坐
在窗口,还特地将窗帘卷起,窗户打开。”
顾道人在沉吟着,说道:“这的确好象有点不大合理。”
段玉道:“铁水的门下,刚巧也在那时找到了她,刚巧就在我面
前找到了她!”
顾道人道:“你认为这件事本是他们早已安排好了的?”
段玉说道:“我实在不能相信天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
顾道人想了想.道:“这么样说来,铁水和花夜来难道也是早已
串通好了的?”
段玉点点头,道:“他们想必早巳在注意我的行踪,知道我来了,
就特地安排好这场戏,在我面前演给我看。”
顾道人接着道:“但当时你若不去管这件闹事呢?”
段玉叹了口气,苦笑道:“他们想必也已算准了我是绝不会袖手
旁观的。”
华华凤忽然也叹了口气,冷哼道:“一个血气方刚、自命不凡的
年青人,又喝了点酒,若是看见几个凶横霸道的大和尚公然欺负一
个漂亮的单身女人,怎么可能错过这种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段玉苦笑道:“何况当时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绝不会就此罢手
的。”
华华凤用眼角瞟着他,道:“幸好我们的段公子是个好打不平的
英雄好汉,所以他们也根本用不着多费事了。”
看来女人若是有了吃醋的机会,她也是绝不肯放过的。
顾道人皱着眉头,说道:“他们这么样做,目的何在?”
段玉道:“第一,他们本来就想除去卢小云,再嫁祸给我。”
顾道人在听着。
段玉道:“所以那天晚上他们就叫花夜来偷走我的刀.杀了卢公
子。”
顾道人道:“他们认为卢九爷一定也会杀了你替卢公子报仇的。”
段玉答道:“不错,这就叫一石两鸟,借刀杀人之计。”
顾道人道:“卢公子身上带着的珍珠和玉牌,难道也是花夜来故
意送给你的?”
段玉道:“那倒不是,若是她送给我的,我就不会收下了。”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她用的是种很巧妙的法子,当时连我
都被她骗过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花夜来并不如他所想象中那么笨。
她故意偷了段玉的银票和碧玉刀。故意藏到那花盆里,故意让
段玉看到。
然后她才故意装作睡着,让段玉去将那些东西全都偷回去。
她当然也已算准,段玉得手之后,一定会偷偷溜走的。匆忙之
中,段玉当然不会发现东西多了,何况那些东西本就在同一个袋子
里。
等段玉发现东西多了时,就算立刻送回去,她—定已不在那里
了,从此之后,段玉一定再也找不到她。
所以段玉也就没法子再找到任何人能证明那天晚上他在什么地
方。
何况,任何人都知道卢小云是他的劲敌。
一个人为了要娶到那样既富有又美丽的妻子,先在暗中将自己
的情敌杀死,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等到卢九发现珍珠和玉牌也在段玉身 上时,当然就会更认定他
是凶手了。
顾道人叹息着,道:“看来他们这—计,本来的确可以算是天衣
无缝,万无一失的了。”
段玉道:“只可惜他们还是算错一着。”
顾道人道:“哦?”
段玉道:“他们没有想到,卢九爷竟会在赌桌上认得了我,而且
把我当做朋友。”
卢九一 直在听着,表情痛苦而严肃,此刻忽然道:“铁水本来也
是我的朋友。”
段玉道:“我知道。”
卢九道:“他小时候本是我的邻居,十二岁才投入了少林寺。”
其实铁水本是他们家一个老家人的儿子,就为了觉得自己的出
身低贱,所以才会养成一种偏激又自大的性格。
有自卑的人,总是会故意装得特别自大的。
人们为了保护自己心里的弱点.通常都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
卢九道:“他不惜出家做了和尚,就是为了想学少林的武功.出
人头地,所以他在少林练武时,比任何人都发奋刻苦。”
段玉道:“所以他才练成那一身好武功。”
卢九道:“我一向很了解他,也相信他不会和花夜来这种女人同
流合污。”
段玉接口道:“但你想必已有很久未曾见过他了。”
卢九叹道:“的确已有很多年,所以这次他邀我来这里相见,连
我都觉得很意外。”
段玉说道;“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人往往是会变的。”
卢九道:“就算他已变了,但少林寺一向最重清规,他在少林寺
耽了二十年,最近才入江湖,又怎么会认得花夜来这种女贼。”
段玉沉吟着,道:“以他的性格.当然不会跟花夜来结交的。”
卢九道:“绝无可能。”
段玉道:“他结交的并不是花夜来,而是‘青龙会’。”
卢九皱眉道:“青龙会?”
段玉道:“他一怒离开了少林寺,为的就是知道自己在少林寺已
无法出头,所以想到外面来做一番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事。”
卢九道:“可是他一个人毕竟孤掌难鸣.何况他出家已久,对江
湖中的人和事必定都很陌生,要做大事,就必定要找个有力的帮手。”
卢九沉吟着,终于点了点头。
段玉道:“青龙会想必就利用了他这一 弱点.将他吸收入会了。”
卢九道:“以他的脾气,又怎肯甘心被人利用?”
段玉道:“因为他也想利用青龙会,有些人的结交,本就是因为
要互相利用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青龙会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这无论对
谁来说,都是很大的诱惑,何况他这人本来就很偏激。”
卢九不说话了。
他也知道段玉非但没有说错,而且说得已经很客气了。
这次他见了铁水后,也已觉得铁水有些事做得太过份,有时甚
至已令人无法忍受。
可是他原谅了铁水,因为他始终认为铁水是个英雄。
英雄的行径,总是和常人有些不同的。
段玉道:“只可惜铁水虽强,青龙会更强,所以他人了青龙会后,
就渐渐被人控制,渐渐不能自主,要被迫做一些他本不愿做的事,这
时他纵然还想脱离青龙会.也已太迟了。”
因为这时他已习惯了那里奢侈的享受,习惯了要最好的女人、最
好的酒。
也许他自己心里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也在恨自己的堕落。
所以他就更堕落,更拼命去寻找刺激和享受,只为了要对自己
报复。
所以他才会被青龙会吞下去。
卢九叹息着,黯然道:“他出家为僧,只为了出人头地,并不是
真的想皈依佛门,这一点就已错了。”
段玉道:“不幸他一错还要再错,竟又入了青龙会。”
卢九叹道;“青龙会实在太强、太大,无论谁加入了他们,都难
免要被吞 下去。
段玉也不禁叹息。
顾道人已沉默了很久,这时才忽然问道:“你认为这件事就是青
龙会指使铁水来做的?”
段玉道:“想必如此。”
顾道人道:“据说青龙会的分坛,共有—一百六 十五处,杭州想
必也是其中之一。”
段玉道:“不错。”
顾道人道:“铁水莫非就是这里的堂主?”
段玉道:“我本来也以为是他。”
顾道人道:“现在呢?”
段玉道:“现在我已知道另有其人,铁水在这里,也一 直在被这
个人监视着,所以这件事出了意外后,他就立刻被这人杀了。”
顾道人道:“为什么杀他?”
段玉道:“为了灭口,也为了立威。”
顾道人道:“立威?”
段玉道:“替青龙会做事的人,不成功就得死!”
他叹息着,接着道:“所以替青龙会做事的人,没有一个敢不尽
力的。”
顾道人叹道:“也许这就是青龙会能成功的原因。”
段玉道:“但这件事他们并没有成功。”
顾道人点点头展颜笑道;“你现在不但还好好地活着,而且说要
走,就可以走……”
段玉打断了他的话,道;“但我若真的走了,他们就成功了。”
顾道人道:“为什么?”
段玉笑了笑,道:“他们这次计划,最大的目的就是要除去我和
卢小云。”
顾道人道:“现在卢公子已死了。”
顾道人道:“不错。”
段玉道:“我虽然还活着.也等于死了。”
顾道人道:“为什么?我还是不懂。”
段玉道;“因为我已是个凶手,至少还无法证明我不是凶手,所
以就算我还有脸到宝珠山庄去,想必也是空走一趟的。”
顾道人恍然道:“不错,朱二爷当然不会要一个有凶手嫌疑的人
做女婿。”
段玉苦笑道: “一个有凶手嫌疑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也不会被
人看重的,就算突然暴死在长街上,也没有人会同情。”
顾道人道:“所以你认为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暗算你。”
段玉叹道:“而且他们杀了我之后,还是可以将责任推到卢九爷
身上,因为卢九爷不愿正面跟段家结仇,却又不甘儿子惨死,所以
就只有找人来暗算我,这岂非也很合理?”
顾道人看着他,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真看错了你。”
段玉道:“看错了我?”
顾道人笑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花花太
少,后来想法虽然变了,却还是没有想到你竟是这么样一个人。”
华华凤也总该已有很久没有开口,忽然插口问道:“你看他是个
怎么样的人?”
顾道人微笑道:“他看来虽然象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大少爷,其
实他懂的事简直比我们这些老狐狸还多。”
华华凤忍不住嫣然一笑,道;“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扮猪吃
老虎.谁若认为他真是个呆子,那就错了。”
她眼睛里发着光,脸上也发着光。
顾道人笑道:“所以我若是朱二爷,不选他做女婿选谁?”
华华凤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冷冷道:“只可惜你不是。”
卢九轻轻地咳嗽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天色似暗了,风中似已有了寒意。
他站在风里,凝视着那口棺材,缓缓道:“这里面躺着的人,是
我的儿子。”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卢九缓缓道:“他虽然并不十分聪明,也不能算很老实,但是我
却只有这么样一个儿子。”
儿于总是自己的好,这不必他说,无论谁都能了解的。
卢九道:“他母亲最了解他.知道这孩子天生的脾气倔强,行动
好胜,在江湖中最容易吃亏.所以临死的时候.再三求我,要我特
别照顾他。”
他脸色更苍白,声音也已有些嘶哑,惨然接着道:“她十六岁进
卢家的门,克勤克俭,辛苦做家十几年,直到临死时,只不过求了
我这么一件事,而我———我竟没有做到。”
段玉垂下了头。
他了解这种心情,他也有个母亲。
卢九凝视着他,缓缓道:“我告诉你这些话,只不过想要你知道.
我也同样希望能找出真凶来,为这孩子复仇的,我希望复仇的心,比
你更切。”
段玉垂首道;“我明白。”
卢九道:“但是在没有真凭实据时,我们绝不能怀疑任何人是凶
手。”
段玉道:“我明白。”
卢九道:“你不明白。”
段玉道:“为什么?”
卢九道:“我的意思是说,青龙会纵然多行不义,我们也不能怀
疑他。”
段玉忍不住又要问:“为什么?”
卢九道:“因为我们心里若有了成见,有时就难免会做错事的,
但青龙会实在太强、太大,我们只要做错了一件事,就难免也要被
它吞下去。”
段玉肃然道:“你老人家的意思,现在我已完全明白了。”
卢九道:“你明白了就好。”
他没有再说什么,用丝巾掩着嘴,轻轻地咳嗽着,慢慢地走了
出去。
风迎面吹来,吹在他身上。
他弯 下了腰,连这一阵风他都似已禁不起了。
走到门口,他竟咳嗽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这时风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很沉重的叹息声…。
停灵的地方,是在凤林寺的偏殿里,殿外是个小小的院子,院
子里种着紫竹和菩提树。
听到了这叹息声,卢九的脸色忽然变了,轻叱道:“什么人?”
叱声中,他的人已箭一般窜了出去。
这衰老而多病的人,在这一瞬间,竟似忽然变成了一只鹰。
也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竹叶“哗啦啦”一响,也有条人影从
竹林中箭一般窜出去,身形一闪已到了院墙外。
卢九的身法虽快,这人也不慢。
墙外也有片树林,枝叶长得正密,等卢九掠出去时,这人已看
不见了。
不知何时,阳光已被乌云掩没,风中的寒意更重。
现在毕竟还是初春。
卢九遥望着远山,痴痴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谁
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段玉也看不出。所以忍不住问道:“你看出了他是谁?”
卢九迟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是没有人懂得。
那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躲在竹林中暗中窥伺?又为什么要叹息?
莫非卢九已看出他是什么人,对自己却又不愿说出来。
段玉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看这人并没有恶意。”
华华凤道:“没有恶意为什么要逃?”
段玉解释道:“也许他只不过不愿被人看见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被人看见呢,难道他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苦衷?
华华凤忽又道:“我倒觉得他很象一个人。”
段玉道:“象谁?”
华华凤道:“他的脸我虽然看不清,但他身上穿着谁的衣服,我
总能看得出的。”
段玉道:“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华华凤问道:“你难道真的认不出那是谁的衣服?”
段玉忽然不说话了。
他当然不会认不出那是谁的衣服,事实上,他看得很清楚,那
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华华凤在女扮男装时穿的紫绸衫。
她落水时穿的还是这身衣服,回去后才换下来,随手抛在门后。
段玉记得昨天晚上出门时,还看见这套衣服在那里。
华华凤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你用不着瞒我,我知道你一定也
已看出他是那位被人装在箱严里的仁兄了。”
段玉淡淡道;“你既然没有看清他的脸,最好就不要随便怀疑别
人。”
华华凤撇了撇嘴,冷笑道:“我偏要怀疑他,说不定他跟这件事
也有很大关系,否则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
段玉笑了笑.只不过笑了笑,连一个字都不再说。
他早巳在他父母那七大戒条之外,又加了一条—一绝不跟华华
风抬杠。
华华凤却还是不肯放松,还是在冷笑着道:“人家刚说你聪明,
你是不是就真的觉得自己很聪明,难道别人就都是笨蛋?难道我也
是个笨蛋。”
段玉虽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华华凤的火气更大,手叉着腰,大声道:“你若真的以为你自己
是聪明的,你就错了,其实你知道的事,还没有我—半多。”
段玉还是拿定主意不开口,顾道人却恰巧走了过来,已经在微
微笑着道:“姑娘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华中风狠狠地瞪着段玉,道,“我本来不想说,可是这个人实在
太小看我了,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种气!”
顾道人虽然没有帮腔,眼睛里却带着种同情了解之色、好象也
在为她抱不平。
华华凤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这秘密,就—定要先找到
花夜来。”
顾道人立刻表示同意。
这意见本就是谁也不能反对的。
华华凤冷冷道:“可是你们能不能找得到花夜来呢?你们这些人,
又有谁知道她在哪里?”
顾道人眼睛里已发出了光,试探着问道:“姑娘你莫非知道她在
哪里?”
华华凤用眼角瞟着段玉.道;“现在就算我说知道,你们也不会
相信的,因为你们根本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她还有什么惊人的来历?
大家都只有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段玉,好象希望他能回答这
问题。
段玉却只有苦笑。
他也不知道。
华华凤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一定跟他—样.—定也都认为我
只不过是个什么事都不懂、只喜欢抬杠的小姑娘。”
她又在冷笑:“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我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
里的?为什么也恰巧是在那时候出现的?这件事本来跟我连一点关
系都没有,我为什么偏偏要来多管闲事?”
大家仔细一想,立刻全都发现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华华凤的名字,以前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更从来也没有人看见
过她。
她这人就好象是忽然从天 上掉下来的,而且恰巧是在初九那一
天的黄昏时掉下来的,恰巧正掉在段玉旁边。
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
这其中当然一定另有秘密。
连卢九都忍不住在问:“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 什么身份?”
华华凤迟疑着,好象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将真相说出来。
她毕竟还是说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六扇门中,有位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女
捕头,号称当世气大名捕之一,叫‘七爪凤凰’的人?”
大家当然全都听说过。
他们本就全都是见闻渊博的人,何况这位“七爪凤凰”也的确
很有名。
据说她近年来破的巨案之多.已不在昔日的天下第一名捕神眼
鹰之下。
华华凤又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位七爪凤凰?”
大家都摇了摇头:“没有。”
华华凤悠然道:“那么你们现在总算是已见到了。”
顾道人动容道:“你就是七爪凤凰?”
华华凤谈淡道;“正最区区在 下。”
顾道人道:“你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捉拿那女贼花夜来?”
华华凤点点头,道:“她犯的案太多,我们早就在注意她了。”
顾道人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实在是有眼无珠,姑娘你
也实在是真人不露相。”
华华凤道:“其实我早已到这里来了,早巳盯上了那女贼,只不
过,这本是我们六扇门里的事,我本来不想你们插手的。”
顾道人道:“难道站娘你早已查出了那女贼的藏身处?”
华华凤傲然道:“那女贼的确比狐狸还狡猾,只可惜流年不利,
偏偏遇上了我。”
她又在用眼角瞟着段玉:“你以为你很会装傻,其实我装傻的本
事,比你还强一百倍,那女贼也一直以为我只不过是个什么事都不
懂的小姑娘,完全没有警觉,所以才会落在我手里。”
段玉还是只有苦笑。
现在他当然更没有话说了。
华华凤道:“我知道她这两天为了躲避风声,暂时绝不会动的.
所以我本来预备等我的帮手来齐了后,再去下手!”
她也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现在我既然已将这秘密说了出
来,就已不能再等到那个时候了。”
顾道人道:“我们也绝不会让姑娘等到那时候,姑娘若是要找帮
手,我们都愿意效劳。”
华华凤道:‘我知道,为了你们自己,你们也绝不会再袖手旁观
的,”
顾道人道:“却不知道姑娘要在什么时候下手呢?”
华华凤神情已变得很严肃,道:“我也知道你们绝不会走漏这消
息的,可是为了预防万一,今天晚上我已非下手不可,而且从现在
起,听到了这秘密的人,都绝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也绝不许再跟别
人说话。”
她居然似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又谨慎,又沉着。
卢九肃然道:“从老朽这里起,我们大家一定都唯姑娘之命是
从。”
华华凤又瞪了段玉一眼,道:“你呢?”
段玉苦笑道:“我本来就一直都很听话的.你要我往东,我从来
也不敢往西。”
华华凤居然还是板着脸,冷冷道;“很好.只不过……”
卢九、顾道人、乔老三,立刻同时问道:“只不过怎么样?”
华华凤道:“为了万无一失,我们一定还得另外找个帮手。”
卢九又问:“找谁?”
华华凤道:“江西霹雷堂的堂主。”
卢九道:“王飞。”
华华凤点了点头,道;“要捉狐狸,随时可能要用霹雷堂的火器。”
其实她自己现在看来也很象是条狐狸,而且是条老狐狸。
连段玉看着她的神态,都好象显得很佩服。
华华凤沉吟着,又道:“却不知他是不是肯来管这件闲事。”
顾道人立刻道:“我保证他一定肯的,他本来就是个喜欢管闲事
的人。”
华华凤道:“你能找得到他?”
顾道人笑道:“要找别人,我也许还没有把握,要找王飞,那简
直比猫捉老鼠还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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