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gl (老顽童),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多情环5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Nov 26 13:40:08 1999), 转信
密 谋
(一)
黄昏后。萧少英还没有睡,却已醉了。
这次看来真的醉了。
留春院里,虽然有好几个红官人都已被他包下,洗得干干净净
的在等着他。
他自己却偷偷地溜了出来,摇摇晃晃地溜 上了大街,东张张,西
望望,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个只值五分银子的哈密瓜,却又随手
抛进阴沟。
因为他又嗅到了酒香。
立刻又摇摇晃晃地冲上了酒楼。
现在虽然正是酒楼上生意最好的时候,还是有几张桌子空着。
他却偏偏不坐,偏偏冲进了一间用屏风隔着的雅座,今天是庞
大爷请客,请的是牛总镖头,酒席就摆在雅座里。
伙计们以为他也是庞大爷请来的客人,也不敢拦着他。庞大爷
的客人,是谁也不敢得罪的。
牛总镖头已到了,还带来了几个外地来的镖头,每个人都找到
了个姑娘陪着。
大家已喝得酒酣耳热.兴高采烈,萧少英忽然闯进去,拿起了
桌上的大汤碗,伸着舌头,笑嘻嘻地道:“这碗汤不好,我替你们换
一碗。。
他居然将碗里的汤全都倒出来,解开裤子,就往碗里撒尿。
桌上的女客都叫了起来——其中当然也有的在偷偷地笑。
庞大爷脸色发青,厉声道:“这小子是干什么的?”
谁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十什么的。
萧少英却笑嘻嘻道:“我是干你娘的。”
这句话刚说完,已有七八个醋钵般大的拳头飞了过来,飞到他
脸上。
他整个人都喝得发软,招架了两 下就被打倒,躺在地上动都
动不了。
外路来的镖头身上还带着家伙,已有人从靴筒里掏出把匕首。
“先废了他这张脸,再阉了他,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到处撒尿。”
三分酒气,再加上七分火气,这些本就是终年在刀尖舐血的朋
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
庞大爷—吩咐,这人就一刀子往萧少英的脸上扎了下去。
就在这时,屏风外忽然伸进一双手,拉住这个人。
庞大爷怒道:“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
屏风外已有个人伸进头来道:“是我。”
看见了这个人.庞大爷的火气立刻就消失了,居然陪起了笑脸。
“原来是葛二哥。”
葛二哥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萧少英:“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庞大爷摇摇头。
葛二哥招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在他耳朵旁悄悄说了两句话。
庞大爷的脸色立刻变了,勉强地笑道:“这位仁兄既然喜欢躺在
这里,我们就换个地方喝酒去吧。。
他居然说走就走,而且把客人也全都拉走。
牛总镖头还不服气:“这小子究竟是谁?咱们凭什么要让他?”
庞大爷也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两句话,牛总镖头的脸色也变了,走
得比庞大爷还快。
萧少英却已象是个死人般躺在地上.别人要宰他也好,走也好,
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葛二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替他拉好了屏风,也被庞大爷
拉出去喝酒L
萧少英忽然睁开了一只眼,从屏风下面看着他们的脚,才叹了
口气,喃喃道:“看来天香堂的威风倒真不小。”
只听葛二哥还在外面吩咐:“好好照顾着屏风内的那位大爷,他
若醒了,无论要什么,都赶快给他,再派人到隔壁来通知我。”
他们终于走下了楼。
伙计们都在窃窃私议。
“这酒鬼究竟是于什么的?凭什么横行霸道?”
“据说他就是天香堂新来的分堂主。”
“这就难怪了。”
发牢骚的伙计叹了口气:“做了天香堂的分堂主,别说要往碗里
撒尿,就算要往别人嘴里撒,别人也只有张开嘴接着。
萧少英仿佛在冷笑,推开窗户,跃入了后面的窄巷。
若有人在他后面盯他梢的时候,他醉得总是很快的。
可是现在他却又清醒了,清醒得也很快。
(二)
静夜。
山岗上闻动着一点点碧绿的鬼火,虽然阴森诡异,却又有种神
秘的美丽。
星光更美,夏日的秋风正吹过山岗。
只可惜王锐全都享受不到。
他正躺在棺材里,啃着块石头般淡而无味的冷牛肉,不到必要
时,他绝不出来。
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
伤口已结了疤.力气也渐渐恢复,但复仇却还是完全没有希望。
天香堂的势力,想必已一 天比一天庞大。
双环门本来就象是棵大树,天香堂却只不过是长在树下的一棵
幼苗,被大树夺去了所有的水分和阳光,所以总是显得营养不足,发
育不良。
现在大树已倒下,世上已没有什么事能阻挡它的发育成长。
王锐轻轻叹息着,吞下最后一口冷牛肉,轻抚着怀里的铁环,环
上的刻痕。
多情环。
它的名字虽叫多情,其实却是无情的。
它还是那么冷、那么硬,人世间的兴衰,它既不怜悯,也没有
感怀。
可是王锐轻抚着这双曾令他叱咤一时、又令他九死一生的铁环,
眼泪却已不禁流下。
“砰.砰,砰”。
王锐握紧铁环道:“什么人?”
“我是隔壁张小弟,来借小刀削竹子.削的竹子做蒸笼.做好蒸
笼蒸馒头,送来给你当点心。”
萧少英!
一定是萧少英!一定又醉了。
王锐咬着牙,到了这种时候,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情来开玩笑。
来的果然是萧少英。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薄绸衫,上面却又沾满
了泥污酒迹,脸上还有条血迹刚干的刀口,脑袋上也被打肿了一块。
但他却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嘴里的酒气简直可以把人都熏
死。
王锐皱着眉,每次他看见这小子,都忍不住要皱眉。
杨麟也站起来,沉声道:“附近没有人?”
萧少英道:‘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杨麟在棺材上坐下,他的伤虽然也已结疤收口,但一条腿站着,
还是很不方便。
萧少英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看来你们的气色都不错,好象全都
快转运了。”
杨麟橱肱脸,道:“你已找到了王桐?”
萧少英道;“不是我找到了他,是他找到了我。”
杨麟的目光闪动,道:“你已对付了他?”
萧少英道:“因为我要钓的是大鱼,他还不够大。”
杨麟冷笑道:“要钓大鱼的人,往往反而会被鱼吞下去。”
萧少英悠然道:“我不怕,我的血已全都变成了酒,鱼不喝酒的。”
他忽然又笑了笑:“可是葛停香却喝酒,而且酒量还很不错。”
王锐动容道:“你巳见到了他?”
萧少英道:“不但见过.而且还跟他喝了几杯。”
杨麟也不禁动容.道:“他没有对付你?”
萧少英道;“我现在还活着。”
杨麟立刻追问;“他为什么没有对你下手?”
萧少英道:“因为他要钓的也是大鱼,我也不够大。”
王锐冷笑道:“我知道,我们两人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安枕。”
萧少英道;“所以他想用我来钓你们,我正好也想用你们去钓他,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是谁会上谁的钩而已。”
王锐道:‘你已有了对付他的法子?”
萧少英道:“只有一个法子。”
王锐道:“什么法子?”
萧少英道:“还是那个老法子!”
王锐道:“哪个老法子?”
萧少英道:“荆轲用的老法子。”
王锐变色道:“你还是想来借我们的人头?”
萧少英道:“嗯。”
杨麟也已变色,冷冷道:“我们怎知你不是想用我们的人头去做
进身阶,去投靠葛停香。”
萧少英道:“我看来象是个卖友求荣的人?”
杨麟道:“很象。”
他冷笑着,又道:“何况,你若没有跟葛停香串通,他怎么肯放
你走了。”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这么样看来,你是不肯借的了?”
杨麟道:“我的人头只有一颗,我不想送给那些卖友求荣的小
人。”
萧少英苦笑道:“既然借不到,就只有偷,偷不着就只有抢了。”
杨麟厉声道;“你为什么还不过来抢?”
喝声中,他已先出手。
他虽然己只剩下一条腿,但这一扑之势,还是象豹子般剽 悍凶
猛。
他本就是陇西最有名的独行盗,若不是心狠手辣.悍不畏死的
人,又怎么能在黄土高原上横行十年!
只听“叮”的一声,王锐的铁环也已出手。
无论谁都只有一个脑袋,谁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就被人“借”走。
他们两个人同时出手,左右夹击,一个剽悍狠辣,一个招沉力
猛,能避开他们这一击的人,西北只怕已没有几个。
萧少英却避过了。
他似醉非醉,半醉半醒,明明已倒了下去,却偏偏又在两丈外
好生生地站着。
他们同门虽然已有很多年,但彼此间谁也不知道对方武功的深
浅。
尤其是王锐,他自负出身少林,名门正宗,除了大师兄盛重的
天生神力外,他实在并没有将别的同门兄弟看在眼里。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将别人估计得太低了。
杨镇虽然已只剩下一条腿,还得用一双手扶着拐杖,可是每一
招出手,都极扎实、极有效,交手对敌的经验,显然远在王锐之上。
萧少英身法的轻灵飘忽,变化奇诡,更是王锐想不到的。
霎眼间已交手十余招。
王锐咬了咬牙,忽然抛下铁环,以独臂施展出少林伏虎罗汉拳。
他从小入少林,在这趟拳法上,至少已有十五年寒暑不断的苦
功夫,实在比他用多情环更趁手,此刻招式一发动,果然有降龙伏
虎的威风。
杨麟也不好示弱.以木杖作铁拐,夹杂着左手的大鹰爪功力使
出来。
双环门下,本就以他的武功所学最杂。
萧少英却连—招也没有还手,突然凌空翻身,退出三四丈,落
在后面的土坡上,拍手笑道:“好!好功夫!”
杨麟冷笑,正想乘势追击。
王锐却拦住了他道;“等一等。”
杨麟道:“还等什么?等他来拿我们的脑袋?”
王锐道:“他一直都在闪避.没有还击。”
杨麟冷笑道:“他能有还击之力?”
王锐道;“他也没有找天香堂的人来作帮手,所以….”
杨麟道:“所以你就想把脑袋借给他。”
王锐道:“看来他并不是真想来借我们脑袋的。”
萧少英微笑道:“我本来就没有这意思。”
杨麟道:“你是什么意思?”
萧少英道:“我只不过想试试你们,是不是还能杀人。”
杨麟道:’“现在你已试出来?”
萧少英点点头。
王锐道:“你是来找我们去杀人的。”
萧少英又点点头。
壬锐道:“杀谁?”
萧少英道:“葛停香!”
王锐耸然动容,立刻追问:“我们能杀得了他?”
萧少英道:“至少有五晨帔会。”
王锐道:“只有五成?”
萧少英道:“现在我们若不出手,以后恐怕连一晨帔会都没有。”
王锐懂得他的意思。
天香堂的势力,既然一天比一天大,他们的机会当然就一 天比
天少。
杨麟也忍不住问:“你已有动手的计划?”
萧少英神情己变得很严肃,道:“每天晚上,子时前后,他都会
在他的密室中喝酒,陪着他的爱妾郭玉娘。”
杨隘道;“门卫有多少人守卫?”
萧少英道:“也只有一个。”
杨麟道:“是王桐?”
萧少英摇摇头,道;“是个叫葛新的家丁。”
杨麟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少英道:“是个奴才。”
壬锐长长叹出口气,道:“看来这倒真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
萧少英道:“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杨麟道;“你知道那密室的门户所在?”
萧少英道:“我不但知道.而目还能混进去。”
杨麟道:“你有把握。”
萧少英道:“有。”
杨麟道:“我们怎么进去。”
萧少英道:“后天晚 上的子时之前.我先到那密室中去等着,看
见窗子里的灯光一暗,你们立刻就冲进去动手。”
杨麟道:“我们怎么知道是哪扇窗户7”
萧少英道:“我可以把那里的地形门户都画出来给你们看。”
王锐道:“灯光一暗.我们就出手!”
萧少英道:“以我们三人之力合击.也许还不止五晨帔会。”
王锐道:“可是灯光既然已暗了,我们怎能分辨出谁是葛停香?”
萧少英道:“ 那天我可以穿一身白衣服去。”
王锐道:“屋子里还有个郭玉娘。”
萧少英道:“郭玉娘是个很香的女人,耳上还戴着挚喾,就算瞎
子也能分辨得出。”
王锐道:“除了你与郭玉娘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葛停香?”
萧少英道;“那秘室中绝没有别人会进去!”
杨麟道:“王桐呢?”
萧少英道:“他就算在,到时我也有法子把他支开。”
杨麟道;“他们相信你?”
萧少英淡淡道:“我岂非本来就很象是个卖友求荣的人?”
杨麟盯着他,道:“你不是?”
萧少英道:“你看呢?”
杨麟忽然改变话题:“没有人知道你到这里来找我们?”
萧少英道:“绝没有。”
杨麟道:“你从天香堂出来的时候,后面有没有人跟踪的。”
萧少英道:“本来是有的,却已被我甩脱了。”
他轻抚着脸上的刀疤,又道;“我虽然因此挨了一刀,那位葛二:
哥回去后,只怕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杨麟道:“葛二哥?”
萧少英道:“天香堂用的家丁都姓葛。”
杨麟道:“天香堂的秘密,你已知道多少?”
萧少英道:“知道的已够多。”
他画出来的地图.果然很详细;“这个角门,就是你们唯一的入
路。”
“你们绝不能越墙而人,一定要想法子撬开这扇窗。”
杨麟道:“为什么?”
萧少英道:“因为 上面很可能有人守望.撬门进去,别人反而想
不到。”
杨麟道:“然后呢?”
萧少英道:“然后你们就沿着条碎石路,走到这里,在这棵树上
等着。”
“碎石路和大树都已标明,在这棵树上,就可以看到这扇窗户。”
杨麟道:“窗里的灯—灭,我们就动手。”
萧少英点点头,道:“葛停香已是个老人,老人的眼力‘总难免会
差些.在黑暗中,他的武功一定要打个很大的折扣。”
他慢慢地接着道:“可是你们这些日子来,一直都是昼伏夜出的,
对黑暗想必已比别人习惯.而且你们本来就一直躲在外面的黑暗里,
所以灯光虽然灭了,你们还是可以分辨出屋里的人影,屋里的人一
直在灯光下,灯光突然熄灭.就未必能看得见你们。”
杨麟盯着他,道:“你考虑得倒很周到。”
萧少英笑了笑:“我不能不考虑得周到些,我也只有一个脑袋。”
杨麟忽然长叹息,道:“我们好象一 直都看错了你。”
萧少英微笑道:“葛停香好象也看错了我。”
杨麟道:“我只希望你没有看错他!也没有看错郭玉娘和葛新。”
(三)
葛新垂着手,低着头,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外,看来比前两天疲
倦。
门是开着的,长廊里同样阴暗。
现在还未到子时.萧少英却已来了,他一 路走进来,既没有人
阻拦,也没有听见人声。
这天香堂简直就象是个空房子。
他又微笑着拍了拍葛新的肩,道:“我又来了。”
葛新道;“是。”
萧少英道;“你好象很少睡觉。” ’
葛新道:“是。”
萧少英道:“除了‘是’字外,你已不会说别的?”
葛新道:“是。”
萧少英道:“前两天我来的时候,你说的话好象还多些。”
葛新道:“是。”
萧少英道:“这次你为什么变了。”
“因为你也变了。”
门忽然开了一线,里面传出了郭玉娘的声音。
“上次来的时候,你只不过是个穷光蛋,现在你却已是个天香堂
的分堂主。”
“做了天香堂的分堂主,别人就连话都不跟我多说?”
“别人多少总要小心些。”
萧少英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做这分堂主,也没有什么太大
的好处。”
“至少有一样好处。”郭玉娘拉开门,微笑着:“至少你可以随便
在别人汤碗里撒尿。”
葛停香果然已开始在喝酒。
他喝得很慢,很少,手里却好象总是有酒杯。
王桐不在屋子里,没有别的人,每天晚上,都是完全属于他自
己的时候。
萧少英已站在他面前,一身白衣如雪。
葛停香看着他,目中带着笑意:“这身衣裳你是第一天穿?”
萧少英点点头,道:“这套衣服我只准备穿一天。”
葛停香道:“为什么?”
萧少英道:“不为什么。”
葛停香道:“今天你还没有醉?”
萧少英道:“没有。”
葛停香道:“你有没有真的醉过?”
萧少英道;“很少。”
他笑了笑,义道;“至少在有人跟我梢的时候,我绝不击腠。”
葛停香叹了 一口气,说道:“葛二虎本来也是个很能干的人,可
是跟你一比,他简直就象是个猪。”
他拿起酒杯,没有喝,又放下。
萧少英忽然道:“你手里好象总是有杯酒。”
葛停香道:“这并不算奇怪。”
萧少英微笑道:“有时酒杯的确也是种很好的武器。”
葛停香道:“武器?什么武器?”
萧少英道:“令人疏忽的武器。”
葛停香道:“哦?”
萧少英道:“大多数人看到别人手里拿着杯酒时,都会变得比较
疏忽。”
葛停香道:“哦。”
萧少英道:“因为大家都认为,手里总是拿着杯酒的人,一定比
较容易对付。”
葛停香大笑:“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萧少英道;“我的确不笨。”
葛停香的笑声忽又停顿,冷冷道:“只可惜你的记性并不好。”
萧少英道:“哦?”
葛停香道;“你好象忘了一件事。”
萧少英道:“我没有忘。”
葛停香道:“但你却是空着手来的。”
萧少英道:“我答应你的是什么时候?”
葛停香道:“今夜子时!”
萧少英道:“现在到了子时没有?”
葛停香道:“还没有。”
萧少英笑道:“所以我们现在还可以喝两杯。”
葛停香居然不再追问,淡淡道:“聪明人反而时常做糊涂事,
我只希望你是例外。”
萧少英说道:“我还没有喝醉。”
葛停香道:“什么时候你才醉?”
萧少英答道:“想醉的时候。”
葛停香道:“什么时候你才想醉?”
萧少英道:“快了。”
葛停香凝视着他,忽然又大笑,道:“好,拿大杯来,看他到底
能喝多少杯?”
只喝了三杯。
萧少英当然还没有醉,时候却已快到了。
外面有更鼓声传来,正是子时。
葛停香眼睛里慎肱光道:“现在是不是已快了?”
萧少英道:“快了。”
他突然翻身.出手。
屋子里两盏灯立刻同时熄灭,屋子里立刻变得一片黑暗。
这在这时,窗户“砰”的一响仿佛有两条人影穿窗而人,但却
没有能看得清。
窗外虽然有星光,但灯火骤然熄灭时,绝对没有人能立刻适应。
黑暗中,只听得 一声惊呼,一声怒吼,有人倒下,撞翻了桌椅。
接着,火石一响,火星闪动。
灯又亮起。
郭玉娘还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还是甜甜的笑靥。
葛停香也还是端坐未动,手里还是拿着杯酒。
萧少英看来也仿佛没有动过,但雪白的衣服上,已染上一点点
鲜血,就象是散落在白雪上的一瓣瓣梅花。
屋子里已有两个人倒下,却不是葛停香。
倒下去的是杨麟和王锐。
(四)
没有风,没有声音。
子时已过,夜更深了,屋子里静得就象是坟墓。
忽然间,“叮”的一声响,葛停香手里的酒杯一片片落在桌上。
酒杯早巳碎了,碎成了十七八片。
王锐伏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呻吟,杨麟却似连呼吸都已停止。
萧少英低着头,看着衣服上的血迹,忽然笑了笑,道:“你现在
是不是已明白?这身衣服我为什么只准备穿一天。”
葛停香点点头,目中带着笑意;“从今以后,无论多贵的衣服,
你都可以只穿一天。”
萧少英道:“这句话我一定会记得。”
葛停香道:“我知道你的记性很好。”
萧少英道:“我也没有做糊涂事。”
葛停香微笑道:“你的确没有醉。”
萧少英忽然叹了口气道:“但现在我却已准备醉了。”
葛停香道:“只要你想醉,你随时都可以醉。”
萧少英道:“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死人般躺在地上的杨麟,突然跃起,扑了过
去。
’这一扑之势.还是豹一般剽悍凶猛。
他自己也知道.这已是他最后一击。
而最后一击通常也是最可怕的。
可是萧少英反手一切,就切在他的左颈上,他的人立刻又倒下。
他的人倒下后,才嘶声怒吼。
“你果然是个卖友求荣的小人,我果然没有看错。”
“你看错了。”萧少英淡淡道:“我从来也没有出卖过朋友。”
杨麟更愤怒:“你还敢狡辩?”
萧少英道:“我为什么要狡辩?”
杨麟道:“你……难道没有出卖我?”
萧少英笑了笑道:“我当然出卖了你,只因为你从来也不是我的
朋友。”
他沉下了脸,冷冷道:“双环门里.没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
他被逐出双环门时,的确没有 一个人为他说过—句话。
王锐伏在地上,将自己的脸,用力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磨擦,忽
然道:“这不能怪他?”
杨麟嘶声道:“不能怪他?”
王锐道;“这只能怪我们自己,我们本不该信任他的,他本来就
是个卑鄙无耻的畜牲!”
他抬起脸,脸上已血肉模糊:“我们相信他,岂非也变成了畜牲?”
杨麟突然大笑,疯狂般大笑;“不错,我是个畜牲,该死的畜牲。”
他也开始用头去撞石板,在石板上磨擦,他的脸也已变得血肉
模糊。
萧少英看着他们,脸上居然毫无表情,忽然转向葛停香:
“我已将他们送给你了。”
“不错!”
“他们现在已是你的人。”
“不错。”
萧少英淡淡道:“但他们现在却辱骂你的分堂主,你难道就这样
听着?难道觉得很好听?”
葛停香道:“不好听。”
他忽然高声呼唤:
“葛新!”
“在。”
“带这两人下去,想法子把他们养得肥肥的,越肥越好。”
萧少英刚才进来的时候,连半条人影都没有看见.可是这句话
刚说完,门外已出现四个人。”
等他们将人抬出去,葛停香才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
么要把他们养肥?”
萧少英也在微笑。
葛停香道:“你懂?你说吧。”
萧少英道:“只有日子过得很舒服的人,才会长肥。”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一个人若是过得很舒服就不想死了。”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不想死的人,就会说实话。”
他微笑着,又道:“你只有等到他们肯说话的时候,才能查出来,
双环门是不是已被完全消灭。”
葛停香又大笑:“好,说得好,再拿大杯来.今夜我也陪你醉一
醉。”
郭玉娘嫣然道:“现在你们的确都可以醉一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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