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gl (老顽童),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多情环7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Nov 26 13:41:51 1999), 转信

    暗  杀
    (—)
    天香堂是个很大的庄院,一重重的院落,也不知有多少重。
    葛新住的地方是第六重院子,窄门前果然种着棵白杨树。
    门是开着的,里面寂无人声,葛新仿佛已睡得很沉,他看来的
确总是很疲倦。
    萧少英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出这重院子,一个人恭恭敬敬地
跟在他身后。
    “你就叫葛成?”
    “是。”
    你跟葛新认得已多久?”
    ”快三年了。”
    “你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
    “是。”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象是个怪人,平常很少跟我们说话。”
  “也不跟你们喝酒?”
    “他不喝酒,吃喝嫖赌这些事,他从来连沾都不沾。”
    葛成不但有问必答,而且态度很恭谨.答得很详细。
    因为这是老爷子的命令。
    —一带着萧堂主到处去看看,从今天起,你就是萧堂主的长随
跟班。
    萧少英对这个人觉得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人。
    “你喝不喝酒?”
    “我别的嗜好都没有,就只喜欢喝点酒。”葛成嗫嚅着,终于还
是说了实话。
    萧少英更满意一一 酒鬼岂非总喜欢酒鬼的?
    第七重院落里繁花如锦,屋檐下的鸟笼里,—对绿姨鹉正在
“吱吱喳喳”地叫。
    “谁住在这院子里?”
    “是郭姑娘姐妹,还有六个小丫头。”
    “老爷子常到这里来?”
    “老爷子并不常来,郭姑娘却常到老爷子那里去!”
    萧少英笑了,又问:“郭姑娘已来了多久?”
    “好象还不到两年。”
    “她妹妹呢?”
    “郭姑娘来了七八个月后,才把二 姑娘接来的。”
    “二姑娘是不是也常到老爷鬃州里去?”
    葛成立刻摇头:“二姑娘是个规矩人,平常总是足不出户,从来
也没有人看见她走出过这个院子。”
    萧少英又笑了。
    后面的一重院子里,浓荫满院,仿佛比郭玉娘住的地方还幽静。
    有风吹过,风中传来一阵阵药香。
    “这院子里住的是谁?”
    “这是孙堂主养病的地方。”
  “孙堂主?孙宾?”
    葛成点了点头,叹息着道:“以前的四位分堂主.现在就只剩下
孙堂主一位。”
    “他受的伤很重?”
    葛成又点点头:“他老人家受的是内伤,虽然换了七八个大夫,
每天都得喝七八剂药,可是直到今天,还是连一点起色都没有,连
站都没法子站起来。”
    萧少英沉吟着,道:“我久闻他是个英雄.既然来了就得去拜访
拜访他。”
    葛成想阻拦,却又忍住。
    对他说来,现在萧少英的话也已是命令,命令只能服从。
    他们刚走进院子,树后忽然有人影一闪。
    是个很苗条的人影,穿的仿佛是件鹅黄的春衫。
    萧少英居然好象没看见。
    葛成却看见了,摇着头说道:“这丫头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却还
是象个孩子似的,总是不敢见人。”
    萧少英淡淡地问道:“这丫头是谁?”
    葛成道:“一定是翠娥,郭姑娘使唤的丫头们,全都是大大方方
的,只有她最害羞。。
    萧少英道;“她也是郭姑娘的丫头?”
    葛成道:“是的。”
    他好象怕萧少英误会,立刻又解释道:“孙堂主喝的药水,一向
都是由郭妨娘的丫头们照顾的。”
    萧少英道:“哦?”
    葛成道:“因为他们都是由郭姑娘亲手训练出来的,做事最小心,
照顾人也最周到。”
    萧少英笑了笑道:“只可惜孙堂主病得不轻,否则他一定还有很
多别的事可以让她们照顾。”
    孙宾病得果然不轻。
    屋子里潮湿而阴暗,浓荫遮住了阳光,门窗也总是关着的。
    “孙堂主不能见风。”
    药香很浓。
    “孙堂主每天都要用七八剂药。”
    现在正是盛暑。
    这位昔年曾以一条亮银盘龙棍、横扫鹤主七霸的铁汉,如今竟
象是个老太婆般躺在床上,身上居然还盖着棉被。
    他非但 一点也不嫌热,而且好象还觉得很冷,整个人都在在棉
被里。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既没有翻身,也没有开口。
    “翠娥刚走,孙堂主想必刚喝了药.已睡着了。”
    葛成又在解释:“每次用过药之后,他都要小睡一阵子的。”
    萧少英迟疑着,终于悄悄退出去.轻轻掩上了门:“我改天再来。”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门口,又停留了半晌,仿佛在听。
    他并没有听见甚么。
    屋子里很安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谁在敲钟?”
    “是后面的厨房里。”
    “现在已到了晚饭的时候了?”
    “我们晚饭总是吃得早,因为天不亮就得起床了。”
    “你赶紧去吃饭吧。”
    萧少英挥手道;“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
  “那么你老人家……。”
    “我并不老,”萧少英微笑道:“我自己还走得动。”
    (三)
    夕阳满天.晚霞红如火。
    院子里静无人声,萧少英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到树后。
    一棵三五个人都抱不拢的大榕树。
    那个穿着鹅黄春衫,燕子般轻盈的人影,早巳不见了。
    可是萧少英却一直没有看见有人走出这院子。
    他绕着这棵大树走了一圈。嘴角带着微笑,笑得很奇怪。
    就在这时,短墙外突然有人影一闪,一 蓬银光,暴雨般打向他
的背,
    他背后并没有长着眼睛,幸好他还有耳朵,而且耳朵很灵。
    风声骤响,他的人已窜起。
    “叮”的 一响, 十七八根银针钉在树干 上,他的人却已掠出短墙。
    墙外的院子里,繁花如锦,在夕阳下看来更灿烂辉煌。
    刚才的人影却已不见 了。
    花丛间有三五精舍,檐下的黄铜鸟笼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唤:
“有客,有客….”
    好一 对多嘴的绿鹦鹉。
    萧少英只有走过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已有个大眼睛、长辫子的绿衫少女迎了出来,
手叉着腰,瞪着他问:“你我谁?”
    萧少英笑了笑,道:“我不是来找人的。”
    小始娘的样子更凶;“既然不找人,鬼鬼祟祟的来干什么?”
    萧少英道:“只不过随便来看看。”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来。”
    小姑娘用—双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你姓什
么?”
    “我姓萧。”
    小姑娘忽然不凶了,眨着眼笑道:“原来你就是萧公子,你一定
是来找我们二姑娘的?”
    萧少英只有承认:“二姑娘在不在?”
    小姑娘吃吃地笑道:“她当然不在,连饭都没吃,她就到萧公子
屋里去了。”
    萧少英正想走,这小姑娘忽然又道:“我叫翠娥,萧公子若有什
么事吩咐,只管叫人来找我,我不但会炒菜,还会温酒。”
    她叫翠娥。
    她穿的是身翠绿衣服。
  她并不害羞。
    那个不好意思见人的黄衫少女又是谁呢?
    葛成是在说谎,还是根本没看清楚?
    (三)
    “二姑娘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叫我们小厨房做了几样菜送过去,
现在一定在等着萧公子回去喝酒。”
    萧少英没有回去。
    他反而又回到孙宾养病的那院子,门是他掩起来的,并没有从
里面拴起。
    他推开门走进去。
    屋子里更阴暗,孙宾还是蜷曲在棉被里,连身都没有翻。
    床下面的一双棉布鞋,还是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萧少英还记得这双布鞋是怎么样摆着的,若是有人穿过,他一
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双鞋也没有人动过。萧少英皱了皱眉,好象觉得有点奇怪,又
好象觉得有点失望。
    ——难道他怀疑刚才暗算他的人,就是这重病的孙宾?
    无论如何,这屋子里的确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秘之意.无
论谁都很难在这里耽下去。
    他准备走,刚转过身,就看见了葛停香。
    葛停香的脚步很轻。
    萧少英想不到这么样一个高大的人,走路时的脚步竟轻如狸猫。
    他却忘了吃人的虎豹也和猫—样,脚下也长着厚而柔软的肉掌。
    他们本就是同一种动物,都要有新鲜的血肉才能生存。
    猫吃的是鱼鼠,虎豹吃的是狐兔,葛停香吃的是人!
    门外夕阳正照在葛停香身上,使得他看来更雄壮威武。
    “你现在想必也已看出来了,暗算你的人,绝不是孙宾。”
    “你已知道我被人暗算?”
    葛停香淡淡道:“这里的事,从来没有一件瞒得过我的。”
    他摊开手掌.掌心托着枚银针:“暗算你的人,用的是不是这玩
意儿?”
    萧少英板着脸道:“这不是玩意儿.这是杀人的暗器,只要有一
根打在我身 上,现在我已是个死人。”
    葛停香却笑了笑,道:“你不必对我生气,暗算你的人并不是我。”
    萧少英道:“这也不是你的暗器?”
    葛停香道:“这是我刚从那棵树上起出来的。”
    萧少英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有谁能用这种歹毒的暗器?”
    葛停香摇摇头,道;“我也看得出这种暗器很毒….”
    萧少英打断了他的话,道:“发暗器的手法更毒,一下就发出了
十七八根。”
    葛停香道:“我已数过,只有十四根。”
    萧少英道:“十四根和十七八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葛停香道:“分别很大。”
    萧少英道:“分别在哪里?”
    葛停香道;“若是十七八根,就连我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暗器了。”
    萧少英道:“现在你已看出来。”
    葛停香点点头,道:“这种针虽细,可是打在树上后,每一根都
直透树心。”
    萧少英道;“若是打在我身上,只怕已透入我骨头里。”
    葛停香道:“一定会透入你的骨头里。”
    萧少英目光闪动,似已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手
劲?”
  葛停香道:“没有人。”
    萧少英道:“所以这种暗器一定是机簧钢筒发出来的?”
    葛停香点点头.道:“世上的机筒暗器,最可怕的一种当然是孔
雀翎。”
    萧少英叹道:“幸好这不是孔雀翎,否则就算有十个萧少英也全
都死光了”
    葛停香道:“除了孔雀翎外,还有几种也相当霸道.‘七星透骨
针’就是其中之一。”
    萧少英动容道:“这就是七星透骨针?”
    葛停香道:“所以它若打在你身上,就一定会透入你骨头里。”
    萧少英道:“七星应该是七根针。”
    葛停香:“练七星透骨针的人,都是左右双手联发的,这也正是
它最可怕的地方。”
    左右双手联发,两筒针正好是十四根。
    萧少英道:“能用这种暗器的人并不多。”
    葛停香道:“这种暗器本就极难打造,最近更少在江湖中出现。”
    萧少英拈起他手里的银针,道:“看来这玩意儿好象也并没有什
么特别出奇的地方。”
    葛停香道:“可是发射这玩意儿的针筒,却出奇得很。”
  萧少英道:“哦?”
    葛停香道:“据说昔年‘七巧童子’为了打造这种暗器,连头发
都白了,一共也只不过才打造出七对,现在虽然还有剩下的,也绝
不会太多。”
    萧少英苦笑道:“看来我的运气真不错,居然就恰巧被我遇上了
一对。”
    葛停香道:“我也想不到这种暗器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萧少英道:“你也不知道这是谁的?”
  葛停香摇摇头。
    萧少英道:“不管他是谁.反正一定是天香堂里的人。”
    葛停香突然冷笑,道:“不管他是谁.他这件事都做得很愚蠢。”
    萧少英道:“我若已死了,他这件事就做得一点也不愚蠢了。”
    葛停香道:“但是你现在并没有死,他却已暴露了他的身份。”
    萧少英笑了,笑声中带着种讥讽之意。
    “你已知道他的身份?”
    “嗯。”
  “他是什么身份?”
    “他身上有一对七星透骨针筒。”葛停香道:“这就是他的身份。”
    萧少英脸上讥讽的笑容已不见:“所以我们只要找出这对针筒
来,就可以找出他的人。”
    “你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
    “可是针筒并不是长在身上的,他随时都可以扔掉。”
    “他一定舍不得。”葛停香道:“无论谁有了这种暗器,都绝对舍
不得扔掉。”
    “他能不能藏到别的地方去?”
    “不能。”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的防身利器。”葛停香冷笑道:“我若要到青龙会去
卧底,我也一定会将我的防身利器随时随刻都带在身上。”
    萧少英叹了口气  看来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他忽然发现葛停香实在不可轻视。
    “只可惜这种事绝不能明查,只能暗访。”葛停香道:“所以我不
们要随时睁大眼睛,还得要有耐心。”
    “晃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总算巳知道天香堂里确实有青龙会的
人。”
    “不错。”
    “我们也已知道,这个人身上一定有一对七星透骨针的针筒。”
    “所以你的任务虽然刚开始,却已有了收获。”葛停香又露出微
笑。
    “难道他们已知道你交给我的是什么任务,所以才对我下手?”
    “也许他们只不过是在怀疑”葛停香道:“做贼心虚,这种人的
疑心总是特别重的。”
    “我的疑心也很重。”萧少英苦笑道:“刚才我一直在怀疑孙宾。”
    现在他们当然已走出了孙宾的屋子。
    风吹榕叶,树干上还钉着十三枚银针。
    他们就站在这棵榕树下,风吹木叶声,正好掩护了他们的说话
声。
    “绝不会是孙宾。”
    “为什么?”
    “他跟着我已有十五年,一向是我最忠实的朋友。”葛停香的语
气很肯定。
    “可是天香堂的四位分堂主已经死了三个。”萧少英却还在怀疑:
“他的运气为什么会比别人好?”
    葛停香笑了笑:“因为他一直是跟在我身边的。”
    葛停香道:“否则他只怕也死在李千山手下!”
    “你杀了李干山,杀了他?”
    葛停香叹息:“只可惜我出手还是迟了一步,他受的伤很重。”
    “所以你又少了个好帮手!”
    葛停香黯然点头。
    “可是我一定会想法子让他活下去的,就算要我砍掉一只左手,
我也在所不惜。”
    “我也希望他活着.跟他交个朋友。”萧少英叹道:“能被你如此
看重的人,好象并不多。”
    “的确不多。”
    葛停香忽然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你一定也要替我好好活着。”
    萧少英脸上居然露出了被感动的表情来。
    “我也一定要找出那个人。”他说得很坚决:“我一定会要他后悔
的。”
    “因为他也暗算了你?”
    萧少英点了点头:“我不喜欢被人暗算。”
    “没有人喜欢被人暗算的。”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你一定要交给我。”
    “我不但可以把他交给你,还可以把很多事都交给你。”葛停香
微笑着,又拍了拍萧少英的肩:“只要你能找出这个人来,随便你要
什么,我都给你。”
    “真的?”
    葛停香仿佛又有 了些疑难。
    “只不过我已是个老人,会看上我的女人已不多,能让我看上的
女人也不多。”他还是在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我保留—些的。”
  萧少英也笑了。
    “不该要的,我当然不会要,也不想。我并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所以我喜欢你这种人。”
    葛停香慢慢地走出院子:“一个人只要懂得知足,就一定能活得
比别人美些,而且也一定比别人活得快乐。”
    (四)
    白杨是春天的树,现在都已经是秋天。
    葛新门外的白杨树,树叶已凋,只剩 下了一树枯枝。
    萧少英又到了这棵树下。
    他还最没有回到自己屋里去,他知道小霞一定在等他。
    一个女人若是已被男人征服,无论要她等多久,她都会等。
    可是一个男人若暗算了别人,就绝不会等别人来抓证据。
    他一定要找出这个人的证据来。
    好象他已认定这个人不是孙宾,就是葛新。
    一一暗算他的那个人,的确是个男人,他看得出.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却没有看见葛停香。
    葛停香也没有回书房,此刻正站在院外面的短墙下,背负着双
手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他听见了两下敲门声,只敲了两下.葛新没有回应,也没有开
门。
    他知道萧少英绝不会在外面等,更不会就这么样走了的。
    ——这小子若要到一个人的屋里去,世上绝没有任何—扇门挡
得住他。
    “砰”的一声,门果然被撞开了。
    葛停香目中又露出笑意。
    这件事不能明查,只能暗访。
    这句话虽然是他自己说的,可是他并没有出去阻拦.他想看着
萧少英用什么新法子来处理这件事,
    他也想看看葛新怎么样应付。
    门被撞开了之后.屋子里居然没有响起惊呼怒喝的声音。
    葛新 一向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看看萧少英闯进来,他居然还躺在床上没有动,只不过叹了口
气,喃喃道:“看来我下次应该换种比较薄的木板来做门才对。”
    萧少英冷笑道:“不是换厚一点儿的?”
    葛新摇摇头,道:“厚木板不好,一 定换薄的.越薄越好。”
    萧少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葛新道:“薄木板一撞就破,那萧堂主下次要来时,就不击氩痛
身子,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萧少英笑了。
    “这次我也没有费力气,”他笑得实在有点令人毛骨悚然:“我的
力气要留着杀人。”
    “杀人?杀谁?”
    “我只杀一种人,”萧少英沉下了脸:“想在背后暗算我的人。”
  “谁敢暗算萧堂主?”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葛新打了个呵欠:“我很难得有机会好好睡一觉。”
    “你刚才一直都在睡觉?”
    葛新点点头:“就因为我总是睡不够,所以只要—睡着.就睡得
象死人一样。”
    “只可惜你看来并不象死人。”萧少英冷笑道:“也不象刚睡醒的
样子。”
    “刚睡醒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刚睡醒的人,鞋底下不会有泥。”
    葛新的脚正好从被窝里露了出来,脚底的确很脏……这是不是
因为他刚才赤着脚溜出去过,还打出了两筒七星透骨针?”
    “我的脚面上也很脏。”葛新道:“我不喜欢洗脚.据说洗脚伤原
气。”
  萧少英盯着他。
    “你的力气是不是也要留着杀人的?在背后用暗器杀人?”
    “只不过我也只杀一种人。”
    “哪种人?”
    “我一杀就死的那种人。”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萧少英冷笑道:“无论谁都难免偶而失
手一两次的。”
    葛新忽然张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好象直到现在才听出他
的意思!
    “萧堂主难道认为我就是那个在背后发暗器的人?”
    萧少英冷冷道:‘不管是不是你都一样。”
  葛新道:“都—样?”
    萧少英道:“我都一样要杀你……”
  葛新怔住。
    萧少英道:“站起来。”
    葛新苦笑道:“我既然已经要死了,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萧少英道:“我不杀躺着的人d”
    葛新道:“但我却喜欢躺着死。”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总该有权选择怎么样
死的。”
    萧少英冷笑道:“我要你站着死,你就得站着死!”
    葛新道:“看来你并不像是个这么个讲理的人。”
    萧少英道:“现在我变了。”
    他忽然冲过去,一把揪住葛新的衣襟,反手掴在他脸上。
    葛新非但完全不闪避,反而闭 上了眼睛,淡淡道:“现在你自己
是分堂主,你可以不讲理,只不过我也可以不站起来。”
    萧少英道:“我总有法子叫你站起来的。”
    他的手又挥出.忽然听见床底下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就象是
牙齿打战的声音。
  “床底 下莫非有人?”
    萧少英膝盖 一撞,木板床就垮了,下面立刻又响起—声惊呼。
  是女人声音。
    床 下果然有人,一 个几乎完全赤裸的女人。
    这次怔住的是萧少英。
    这女人不仅年青,而且很漂亮,坚挺的胸.纤细的腰,修长的
腿。
    萧少英显然没有盯着她看,却已看得很清楚。
    他的眼睛一向不老实的。
    这女孩子的脸已红了,—把拉过葛新身上的被,却忘了葛新 下;
半身,除了这床被外,也象个刚出世的婴儿一样。
    这次萧少英虽然看了—眼.却没有看清楚。
    葛新苦笑道:“你现在总该明自我为什么不肯站起来了吧?”
    萧少英也不禁苦笑:“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睡眠不足。”
    那女孩子忽然大声道:“那么你更该明白,暗算你的人绝不是
他。”
    萧少英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女孩子的脸更红,却还是点了点头:“他也—直都没有出去过。”
    萧少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葛新,忽然笑了。
    她已将锦被分了一半盖在葛新身上,棉被下面还在动。
    萧少英微笑道:“有你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在旁边,看来他的确不
会有空出去暗算别人的。”
    女孩子咬着嘴唇,道:“他就算想出去.我也不会让他走的。”
    萧少英笑道:‘我看得出.我是个很有经验的男人。”
    女孩子也居然笑了笑,道;“我也看得出。”
  萧少英大笑。
    “我若有这么样个女子陪着我,我也会睡眠不足的。”他大笑着,
拍了拍葛新的肩:“可是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葛新嗫嚅着:“因为这件事不能让老爷子知道。”
    “为什么?”
    “因为她是郭姑娘房里的人,本不能到我这里来的。”葛新终于
说了实话。
    “她也是郭姑娘房里人?她叫什么?”
    “叫翠娥。”
    翠娥,又是翠娥。
    “那里—共有几个翠娥?”
    “只有—个。”
    萧少英不禁苦笑,只有一 个翠蛾,他却已见到了三个。
    “我就是翠娥,你告诉老爷鬃忠也不怕,我死也要跟着他。”
    翠娥居然拉住葛新:“不管死活.我都要跟着他。”
    看来这翠娥倒是真的。
    另外的那两个呢?
    “翠娥”这名字既不太好,又不特别,她们为什么要冒翠娥的名?
    葛新为什么要说谎?他是替谁在说谎?
    萧少英替他说了下去,道:“有时做错了事反而有好处,因为若
是一个有很深的心机.很大的阴谋的人,就绝不击膂错事的。”
    葛停香大笑,邀:“我说的话,你果然连一句都没有忘记。”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正照着他们的笑脸,今天他们的心情仿
佛特别愉快。
    “你若没有别的事,就留下来陪我吃晚饭,我为你开一坛江南女
儿红。”
    “我有事。”萧少英居然拒绝了他的邀请。
    “什么事?”
    “我也是个男人,而比也已到了年纪,”萧少英笑了笑道:“听说
小霞还特地为我烧了几样好莱。”
    葛停香又大笑:“有小姑娘在等着的时候,当然没有人愿意陪我
这老头子吃饭。”
    “有一个人。”萧少英笑着:“就算有八百个小姑娘在等着,她一
定还是宁愿陪你。”
    葛停香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谁。
    “可是我今天没有打算要她来。”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别人把我看成个无精打采的老头子,”葛停香笑道:
“有她在旁边,也没有人能养好精神的。”
    萧少英忽然又露出被感动的表情。
    他忽然发现这老人已将他当做朋友,这种话本就是只有在朋友
面前才能说得出口的。
    葛停香又拍了拍他的肩。
    “你走吧,我叫人把那坛女儿红也替你送去,既然有好菜.就不
能没有好酒。”
    萧少英忽然道:“我留下来陪你。”
    葛停香却摇了摇头,笑道:“你不必陪我,一个人年纪若是渐渐
老了,就得学会一 个人喝酒吃饭,我早已学会了。”
    他带着笑,大步走出院子。
    萧少英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眼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仿佛有些悲伤,又仿佛有些恐惧。
    他已渐渐 了解这老人。
    他发现这老人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
    友情岂非本就是因了解而产生的?这本不是件应该悲伤恐惧的
事。
    他心里究意在想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 萧少英的事永远都没有人知道。
  
--

        老顽童
        My Oicq:334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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