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霸王枪11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Jul 3 13:54:27 1998), 转信
魔 索
(一)
“丁喜真的走了!”
他是真的走了,不但带走了那匹马.还带走了一坛酒,却在车
上留下两个字:“再见!”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永远不再见。
“他为什么不辞而别?是不是我们逼他上饿虎岗?”王大小姐用
力咬着嘴唇;“我怎样也想不到他居然是个这么怕死的懦夫。”
“他绝不是。”邓定侯说得肯定:“他不辞而别,一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
邓定侯叹了气,苦笑道;“我本来认为我已经很了解他。”
王大小姐道;“可是你想错了。”
邓定侯叹道;“他实在是个很难了解的人,谁也猜不透他的心
事。”
王大小姐道:“我想他一定认得百里长青,说不定跟百里长青有
什么关系。”
邓定侯道:“看来的确好象有一点,其实却绝对的没有。”
王大小姐道;“你知道?”
邓定侯点点头道:“他们的年纪相差太多,也绝不可能有交朋友
的机会。”
上大小姐道;“也许他们不是朋友,也许他真的就是百里长青的
儿子。”
邓定侯笑了。
王大小姐道:“你认为不可能?”
邓定侯道;“百里长青是个怪人.非但从来没有妻子,我甚至从
来也没看见他跟女人说过一句话。”
王大小姐道:“他讨厌女人?”
邓定侯点点头,苦笑道:“也许就因为这原因,所以他才能成功。”
他也知道这句话说也有点语病,立刻又接着道:“说不定丁喜也
是到饿虎岗的。”
王大小姐道:“为什么不愿我们一起去?”
邓定侯道:“因为我受了伤.你…。”
王大小姐板着脸道:“我的武功又太差,他怕连累我们,所以宁
愿自己一个人去。”
邓定侯道:“不错。”
王大小姐冷笑道;“你真的认为他是这么够义气的人?”
邓定侯道:“你认为不是?”
王大小姐道:“可是他总该知道,他就算先走了,我们还是—定
会跟着去的。”
邓定侯道:“我们?”
王大小姐盯着他,道;“难道你也要我一个人去?”
邓定侯笑了,又是苦笑。
他这一生中,接触过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却从来也不懂应
该怎么拒绝女人的要求。
——也许就因为如此,所以女人很少能拒绝他。
“你到底去不去?”
“我当然去。”邓定侯苦笑着.看着自己脚上已快磨穿了的靴子:
“我最近肚子好象已渐渐大了,正应该走点路。”
“你走不动时,我可以背着你。”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当你走不动时,也要我背着你?”
“我们是不是先去找老山东?”
“嗯。”
“你知道老山东是谁?”
“不知道。”
我只希望这个老山东还不太老,我一向不喜欢和老头子打交
道。”
“你难道看不出我就是个老头子?”
“你若是老头子,我就是老太婆了。”
两个人若是有很多话说,结伴同行,就算很远的路,也不会觉
得远。
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饿虎岗。
他们并没有直接上山,邓定侯的伤还没有好,王大小姐也不是
那种不顾死活的莽汉。
山下有个小镇,镇上有个馒头店。
“老山东.大馒头。”
(二)
“老山水馒头店”资格的确已很老,外面的招牌,里面的桌椅,
都已被烟熏得发黑了。
店里的老板、跑堂、厨子,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叫做老山东。
这个人倒还不太老,却也被烟熏黑了,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
会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除了做馒头,他还会做山东烧鸡。
馒头很大,烧鸡的味道很好,所以这家店的生意不错。
只有在大家都吃过晚饭.馒头店已打了烊时.老山东才有空歇
下来.吃两个馒头,吃几只鸡爪,喝上十来杯老酒。
老山东正在喝酒。
一个人好不容易空下来喝杯酒,却偏偏还有人来打扰,心里总
是不愉快的。
老山东现在就很不愉快。
馒头店虽然已打烊了,却还开着扇小门通风,所以邓定侯、王
大小姐就走了进来,
老山东板着脸,瞪着他们,把这两个人当做两个怪物。
王大小姐也在瞪着他,也把这个人当做个怪物——有主顾上门,
居然是吹胡子瞪眼睛的人,不是怪物是什么?
邓定侯道:“还有没有馒头?我要几个热的。”
老山东道:“没有热的。”
邓定侯道;“冷的也行。”
老山东道:“冷的也没有。”
王大小姐忍不住叫了起来:“馒头店里怎么会没有馒头?”
者山东翻着白眼,道;“馒头店里当然有馒头,打了烊的馒头店,
就没有馒头了,冷的热的都没有.连半个都没有。”
王大小姐又要跳起来,邓定侯却拉住了她,道:“若是小马跟丁
喜来买,你有没有?”
老山东道:“丁喜?”
邓定侯道:“就是那个讨人喜欢的丁喜。”
老山东道:“你是他的朋友?”
邓定侯道;“我也是小马的朋友.就是他们要我来的。”
老山东又瞪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馒头店当然有馒头.冷
的热的全都有。”
邓定侯也笑了:“是不是还有烧鸡?”
老山东道:“当然有,你要多少都有。”
烧鸡的味道实在不错,尤其是那碗鸡卤,用来蘸馒头吃,简直
可以把人的鼻子都吃歪。
老山东吃着鸡爪,看着他们大吃大喝.好象很得意.又好象很
神秘。
邓定侯笑道:“再来条鸡腿怎么样?”
老山东摇摇头,忽然叹口气.道:“鸡腿是你们吃的,卖烧鸡的
人,自己只有吃鸡爪的命。”
王大小姐道:“你为什么不吃?”
老山东又摇头道:“我舍不得。”
王大小姐道;“那么你现在一定是个很有钱的人。”
老山东反问:‘我象个有钱人?”
他不象。
从头到尾都不象。
王大小姐道:“你嫌的钱呢?”
老山东道:“都输光了,至少有一半是输给丁喜那小子的。”
王大小姐也笑了。
老山东又翻了翻白眼,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把我看成个怪物,
其实……”
王大小姐笑道:“其实你根本就是个怪物了。”
老山东大笑,道:“若不是怪物,怎么会跟丁喜那小子交朋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大小姐,又道:“现在我才真的相信你们
都是他的朋友,尤其是你。”
王大小姐道:“因为我也是个怪物?”
老山东喝了杯酒,微笑道:“老实说,你已经怪得有资格做那小
子的老婆了。”
王大小姐脸上泛起红霞.却又忍不住问道:“我哪点怪?”
老山东道:“你发起火来脾气比谁都大,说起话来比谁都凶.吃
起鸡来象个大男人.喝起酒来象两个大男人;可是我随便怎样看,我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你连一点男人味都没有.还是个十
足的不折不如的女人。”
他叹了口气,又道:“象你这样的女人若是不怪,要什么样的女
人才奇怪?”
王大小姐红着脸笑了。
她忽然觉得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子,实在有很多可爱之处。
老山东又喝了杯酒,道:“前天跟小马来的小姑娘,长得虽然也
不错,而且又温柔、又体贴,可是要我来挑.我还是会挑你做老婆。”
邓定侯生怕他扯下去,抢着问道;“小马来过?”
老山东道;“不但来过,还吃了两只烧鸡、十来个大馒头。”
邓定侯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老山东道:“上山去了。”
邓定侯道;“他有什么话交待给你?”
老山东道:“他要我一看见你们来,就尽快通知他.丁喜那小子
为什么没有来?”
王大小姐开始咬起嘴唇——认得她的人,有很多都在奇怪:一
生气她就咬嘴唇,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把嘴唇咬掉?
邓定侯立刻抢着道:“现在我们来了,你究竟怎样通知他?”
老山东道:“这些日子来,山上面的情况虽然已经有点变了,但
是他却还是有几个朋友,愿意为他传讯的。”
邓定侯道:“这种朋友他还有几个?”
老山东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好象也只有一个。”
邓定侯道:“这位朋友是谁?”
老山东道:“拼命胡刚。”
邓定侯道:“胡老五?”
老山东道:“就是他。”
王大小姐忍不佳插口道:“这个胡老五是个什么样的人?”
邓定侯道:“这人彪悍勇猛,昔日和铁胆孙毅并称为‘河西双
雄’,可以说是黑道上的好汉。”
老山东插嘴道:“他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来的。”
邓定侯道;“来干什么?”
老山东道;“来买烧鸡。”
王大小姐笑了,道;“这位黑道上的好汉,天天自己来买烧鸡?”
老山东眯着眼笑了笑,笑得有点奇怪:“他自己虽然天天来买烧
鸡,自己却也只有吃鸡腿的命。”
王大小姐笑道:“烧鸡是买给他老婆吃的吗?”
老山东道:“不是老婆,是老朋友。”
王大小姐道:“铁胆孙毅?”
老山东道:“对了。”
王大小姐道:“看来这个人非但是条好汉,而且还是个好朋友。”
现在,夜已很深,静寂的街道上,忽然传来“笃、笃、笃”一
连串声音。
老山东道:“来了。”
王大小姐道:“谁来了?”
老山东道;“拼命胡老五。”
王大小姐道:“他又不是马,走起路来怎么会‘笃、笃、笃’的
响?”
老山东没有回答,外面的响声已越来越近,一个人弯着腰走了
进来。
他弯着腰,并不是在躬身行礼,而是因为他的腰已直不起来。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却已象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满
头的白发,满脸的刀疤,左眼上蒙着块黑布,右手技着根拐杖,一
走进门,就不停地喘息、不停地咳嗽。
这个人就是那彪悍勇猛的拼命胡老五?就是那黑道上有名的好
汉?
王大小姐怔住。
胡老五用拐杖点着地,“笃、笃、笃”,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连
看都没有往王大小姐和邓定侯这边看一眼。
老山东居然也没说什么,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
油纸包,又拿出根绳子,把纸包扎起来,还打了两个结。
胡老五接过来,转过身用拐杖点着地,“笃、笃、笃”,又一拐
一拐地走了。
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王大小姐不住问道;“这个人就是那拼命胡老五?”
老山东道:“是的。”
王大小姐道:“小马就是要他传讯的?”
老山东道:“不错。”
王大小姐道;“可是你们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山东道:“我们用不着说话。”
邓定侯道:“小马看见那油纸包上绳子打的结,就知道我们来了,
来的是两个人。”
老山东道:“原来你也不笨。”
王大小姐道:“可是小马在山上打听出什么事,也谈想法子告诉
我们呀。”
老山东道:“他在山上暂时还不会出什么事,因为孙毅跟他的交
情也不错,等到他有消息时,胡老五也会带来的。”
王大小姐点点头,忽又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想不通,拼命胡
老五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考山东喝下了最后一杯酒.慢慢地站起来,眼睛里忽然露出种
说不出的悲伤.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就因为他是拼命胡老五,所
以才会变为这样子。”
(三)
寂静的街道,黯淡的上弦月。邓定侯慢慢地往前走,王大小姐
慢慢地在后面跟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老山东已睡了,用两张桌子一并,就是他的床。
“转过这条街,就是一个客栈.五分银子就可以睡上一宿了。”
这种小客栈当然很杂乱。
“到饿虎岗上的人,常常到那里去找姑娘,你们最好留神些。”
王大小姐并没有带着她的霸王枪,她并不想做箭靶子。
邓定侯忽然叹了口气,道:“做强盗的确也不容易,不拼命,就
成不了名,拼了命又是什么下场呢?那一身的内伤,一脸的刀疤.换
来的又是什么?”
王大小姐道:“做保镖的岂非也一样?”
邓定侯勉强笑了笑,道;‘只要是在江湖中混的人,差不多都一
样,除了几个运气特别好的,到老来不是替别人买烧鸡,就是自己
卖烧鸡。”
王大小姐道:“你看那老山东以前也是在江湖中混的?”
邓定侯道:“一定是的,所以直到今天,他还是改不了江湖人的
老毛病。”
王大小姐道:“什么老毛病?”
邓定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管他娘。”
王大小姐笑了,笑得不免有些辛酸:“所以丁喜毕竟还是个聪明
人,从来也不肯为别人拼命。”
邓定侯皱眉道;“这的确是件怪事,他居然真的没来。”
王大小姐冷冷道:“这一点儿也不奇怪,我早就算准他不会来
的。”
邓定侯沉思着,又道:“还有件事也狠奇怪。”
王大小姐道:“什么事?”
邓定侯道:“饿虎岗那些人明明知道小马是丁喜的死党,居然—
点儿也没有难为他,难道他们想用小马来钓丁喜这条大鱼?”
王大小姐道:“只可惜丁喜不是鱼,却是条狐狸。”
一阵风吹过,远处隐约传来一声马嘶,仿佛还有一阵阵清悦的
铃声。
他们听见马嘶时,声音还在很远,又走出几步,铃声就近了。
这匹马来得好快。
王大小姐刚转过街角,就看见灯笼下“安住客栈”的破木板招
牌。
邓定侯忽然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拉进了一条死巷子里。
她被拉得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都倒在邓定侯身上。
她的胸膛温暖而柔软。
邓定侯的心在跳,跳得很快。
一这是什么意思?
王大小姐忍不住要叫了,可是刚张开嘴,又被邓定侯掩住。
他的手虽然受了伤,力气还是不小。
王大小姐的心也在跳得快了起来,她早已听说江湖中这些大亨
的毛病。
他们通常只有一个毛病——
女人。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就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王大小姐忽然弯起腿,用膝盖重重的往邓定侯两腿之间一撞。
这并不是她的家传武功,这是女人们天生就会的自卫防身本能。
邓定侯疼得冷汗冒了出来,却居然没有叫出来,反而压低了声
音,细声道:‘别出声,千万不要被这个人看见。”
王大小姐松了口气,终于发现前面已有两匹快马急驰而来,其
中一匹的颈子上,还系着对金铃,“叮叮当当”不停地响。
也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客栈的一排房间,忽然有一扇窗
户被震开.一张凳子先打出来,一个人跟着窜出。
这人的轻功不弱,伸手一搭屋檐,就翻上了屋顶。
马上系着金铃的骑士仿佛冷笑了一声,忽然扬手,—条长索飞
出.去势竟比弩箭还急。
屋顶上的人翻身闪避,本来应该是躲得开的。
可是这条飞索却好象又变成了条毒蛇,紧紧地钉着他,忽然绕
了两绕.就已将这人紧紧缠住。
马上的骑士手一抖,长索便飞回,这个人也跟着飞了回去。
后面一匹马上的骑士,早巳准备好一只麻袋,用两只手张开。
快索再一抖,这个人就象块石头一样掉进麻袋里。
两匹马片刻不停,又急驰而去,霎眼间就转入另一条街道,没
入黑暗中,只剩下那清悦丽可怕的金铃声,还在风中“叮叮当当”的
响着。
然后就连铃声都听不见了。
两匹马忽然来去,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骑士,来揖拿逃魂。
王大小姐已看得怔住。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方法,实在是骇人听闻、不可思议的。
又过了片刻,邓定侯才放开了她,长长吐出口气道:“好厉害。”
王大小姐才长长吐出口气,道:“他刚才甩的究竟是绳子?还是
魔法?”
用飞索套人,并不是什么高深特别的武功,塞外的牧人们,大
多都会这一手。
可是那骑士刚才甩出的飞索,却实在太快、太可怕,简直就象
是条魔索。
邓定侯沉吟着,缓缓道;“象这样的手法,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王大小姐眼睛亮了。
她见过一次。
丁喜从枪阵中救出小马时,用的手法好象差不多。
邓定侯见过两次。
他的开花五犬旗也是被一条毒蛇般的飞索夺走的。
王大小姐道:“难道这个人是丁喜?”
邓定侯道;“不是。”
王大小姐道:“你知道他是谁?”
邓定侯道:“这个人叫‘管杀管埋’包送终。”
王大小姐勉强笑了笑.道:“好奇怪的名字,好可怕的名字。”
邓定侯道:“这个人也很可怕。”
工大小姐道:“江湖中人用的外号,虽然大多数都很奇怪、很可
怕,可是这么样一个名字,我只要听见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邓定侯道:“你没有听见过?”
王大小姐道;“没有。”
邓定侯道:“关内江湖中的人,听见过这名字的确实不多。”
王大小姐道:“这个人是不是—直在关外?”
邓定侯点头道:“他的名字虽然凶恶,却并不是个恶徒。”
王大小姐道:“哦?”
邓定侯道:“他杀的才是恶徒.若有人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却还逍逐法外,他就会忽然出现。”
邓定侯道:“他便会用飞索把这个人一套,用麻袋装起就走,这
个人通常就会永远失踪了。”
王大小姐目光闪动,道;“也许他并没有真的把这个人杀死,只
不过带回去做他的党羽了。”
邓定侯居然同意:“很可能。”
王大小姐道:“那些恶徒本就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的,为了感谢
他的不杀之恩,再被他的武功所胁,当然就不惜替他卖命。”
邓定侯也同意。
王大小姐道:“他在暗中收买了这些无恶不作的党羽,在外面却
博得了一个除奸去恶的侠名,岂非一举两得?”
邓定侯冷笑。
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王大小姐道:“那天才凶手做的事.岂非也总是一举两得的?”
邓定侯道:“不错。”
王大小姐眼睛更亮,道:“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位‘管杀管埋’
包送终,很可能也是青龙会的人?”
邓定侯道:“嗯。”
王大小姐道:“只要是正常的人,绝不会起‘包送终’这种名字
的,所以……”
邓定侯道:“所以你认为这一定是个假名字。”
王大小姐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也早就怀疑他是百里长青
王大小姐眨了眨眼睛.故意问道:“除奸去恶,本是太快人心的
事,为什么要用假名字去干?”
邓定侯道:“因为他是个镖客,身份跟一般江湖豪侠不同,难免
有很多顾忌。”
五大小姐道:“还有呢?”
邓定侯道:“因为他做的全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难免做贼心
虚。”
王大小姐道:“他生怕这秘密被揭穿,所以先留下条退路。”
邓定侯道:“他本就是个思虑周密、小心谨慎的人。”
王大小姐道;“所以他的长青镖局,才会是所有镖局中经营得最
成功的一个。”
邓定侯道:“他本身就是一个很成功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从
来未失手过一次。”
王大小姐叹了口气,道:“这么样看来,我们的想法好象是完全
一样的。”
邓定侯道:“这么样看来,百里长青果然已到了饿虎岗了。”
王大小姐冷笑道;“管杀管埋的行踪一向在关外,百里长青没有
到这里来,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邓定侯道:“由这一点就可以证明,这两个人,就是—个人。”
王大小姐道;“他刚才杀的,想必也是饿虎岗上的好汉,不肯受
他的挟制,想脱离他的掌握,想不到还是死在他手里。”
邓定侯道;“老山东刚才说过,这里时常有饿虎岗的兄弟走动,
但愿让兄弟们发现他手段的。”
王大小姐道:“借刀杀人,栽赃嫁祸,本就是他的拿手本事。”
邓定侯接着又道:‘他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一点。”
王大小姐道:“哦?”
邓定侯沉吟着,道:“世上的武功门派虽多,招式虽然各处不相
同,但基本上的道理,却完全是一样的,就好象...”
王大小姐道:“就好象写字一样。”
邓定侯点头道:“不错,的确就好象写字一样。”
世上的书法流派也很多,有的人学柳公权,有的人学颜鲁公,有
的人学汉隶,有的人学魏碑,有的人专攻小篆,有的人偏爱钟鼎文,
有的人喜欢黄庭小楷,有的人喜欢张旭狂草。
这些书法虽然各有它的特殊笔法结构.巧妙各不相同,但在基
本的道理上,也全都是一样的,“一”字就是“一”字,你绝不会变
成“二”’“十”字在“口”字里面,才是“田”。你若果把它写在口
字上面,就变成“古”了
邓定侯道:“一个人若是已悟透了武功中基本的道理,那么他无
论学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一定都能举一反三,事半功倍,就正
如...”
王大小姐道:“就正如一个已学会了走路的人,再去学爬,当然
很容易。”
邓定侯笑着点头,目中充满赞许,她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王大小姐道:“这道理我已经明白了,所以我也明白,为什么丁
喜第一次看见霸王枪,就能用我的枪法击败我。”
邓定侯闭上了眼。
他好象一直都在避免着谈论到丁喜。
王大小姐又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不愿怀疑他,因为他是
你的朋友, 可是你自己刚才也说过,他用的飞索,手法也跟百里长
青一样。”
邓定侯不能否认。
王大小姐道:“所以我们无论怎么样看,都可以看出丁喜和百里
长青之间,一定有某种很奇怪、很特别的关系存在的。”
邓定侯道:“只不过...”
王大小姐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他绝不可能是百里长青的
儿子,但是他有没有可能是百里长青的徒弟呢?”
邓定侯叹息着,苦笑道:“我不清楚,也不能随便下判断,但我
却可以确定一件事。”
王大小姐道:“什么事?”
邓定侯道;“不管丁喜跟百里长青有什么关系,我都可以确定,
他绝不是百里长青的帮凶。”
王大小姐凝视着他,美丽的眼睛里也充满了赞许的仰慕。
够义气的男子汉,女人总是会欣赏的。
黑暗的长空,朦胧的星光。
她的眼波如此温柔。
邓定侯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又在跳,立刻大步走出去:“我们还是
快找个地方睡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起来等小马的消息。”
小马是不是会有消息?
现在他是不是还平安无恙?是不是已查出了“五月十三”的真
象。
“五月十三”是不是百里长青?
这些问题,现在还没有人能明确回答,幸好今天已快过去了,还
有明天。
明天总是充满希望的。
“我们不如回到老山东那里去,相信他那里还有桌子。”
“可是前面就已经是客栈了。”
“我看见,但客栈里太脏,太乱,耳目又多,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王大小姐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很怕跟我单独相处在一起?”
邓定侯也笑了:“我的确有点怕,你刚才那一脚踢得实在不轻。”
王大小姐脸红了。
“其实你本来用不着害怕。”她忽然又说。
“哦?”
“因为……”她抬起头,鼓起勇气:“因为我本来只不过想利用
你气气丁喜.我还是喜欢他的。”
邓定侯很惊奇,却不感到意外。
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令他惊奇的,只不过因为连他都想不到
王大小姐居然会有勇气说出来。
他只是苦笑:“你实在是个很坦白的女孩子。”
王大小姐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后来我虽然发现你是
个很了不起的人,可是……可是你已经有了家,我只能把你当作我
的大哥。”
邓定侯道:“你是在安慰我?”
王大小姐脸更红,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假如我没有遇见他,
假如你...”
邓定侯打断了她的话,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能够做你的
大哥,我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王大小姐轻轻吐出口气,就象是忽然打开一个结;“就因为我喜
欢他,所以我才生怕他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他不会的。”
“我也希望他不会。”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里都觉得轻松多了。
然后他们就微笑着走进暗巷,这时夜色已很深,他们都没有发
觉,远处黑暗中,正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那是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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