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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楚留香--蝙蝠传奇--17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9 20:11:47 1998), 转信
第一七章 人间地狱
寸草不生。
石头是死灰色的,冷、硬、狰狞。
怒涛拍打着海岸,宛如千军呼啸,万马奔腾。
岛的四周礁石罗列,几乎每一个方向都有触礁的船只,看来就像
是一只只被恶兽巨牙咬住的小兔。
无论多轻巧,多坚固的船,都休想能泊上海岸。
天地萧杀。
胡铁花披襟当风,站在海岸旁的一块黑石上,纵目四览,忍不住
长长叹了口气,动容道:“好个险恶的所在!”
张三苦笑道:“我若非自己亲眼看到,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信世上
竟会有这样的地方,竞有人能在这种地方活得下去!”
胡铁花也道:“也许他们根本不是人,是鬼,因为这地方根本就像
是个坟墓,连一样活的东西都瞧不见。”
张三道:“甚至连一条完整的船都没有,看来无论谁到了这里,都
休想走得了。”
胡铁花转向金灵芝,问道:“你真的到这里来过一次?”
金灵芝:“嗯。”
胡铁花道:“那次你怎么走的?”
金灵芝道:“是蝙蝠公子叫人送我走的。”
胡铁花道:“他若不送你呢?”
金灵芝垂下头,一字字道:“他若不送,我只有死在这里!”
她一踏上岛屿,连舌头都似乎已紧张得僵硬起来,每说一个宇,
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说完了这两句话,她头上已沁出了冷汗。
听完了这两句话,胡铁花身上似已觉得冷飕飕的,手心竞也有些
发湿。
他现在才相信确实比石观音的迷魂窟,水母的神水宫都可怕得
多,因为那些地方毕竟还有活路可退。
这里却是个无路可退的死地!
楚留香沉吟着,忽然道:“你说的那蝙蝠公子就是这里的岛主?”
金灵芝道:“嗯。”
楚留香道:“你可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金灵芝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楚留香道:“也没有人看到过他?”
金灵芝道:“没有——我已说过,到了这里的人,都会变成瞎子。”
楚留香淡淡的笑了笑,道:“如此说来,这次原公子倒反而占了便
宜。”
胡铁花道:“占了便宜?为什么?”
楚留香道:“因为他本来就是瞎子。”
金灵芝忽然抬起头,道:“香帅……现在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也许
还来得及……”
楚留香道:“离开这里?到哪里去?”
金灵芝道:“随便到哪里去,都比这里好得多。”
楚留香道:“但这里岂非无路可退么?”
金灵芝道:“我们可找条破船,躲在里面等,等到有别的船来的时
候……”
胡铁花打断了她的话,道:“也许我也愿意陪你等,但你却不知道
这老臭虫的脾气。”
金灵芝道:“可是……香帅,这地方实在太凶险,你难道不想活着
回去么?”
胡铁花叹道:“你越这么说,他越不会定的。?”
金灵芝道:“为什么?”
胡铁花道:“因为越危险的事,他越觉得有趣。他这人一辈子就
是喜欢冒险,喜欢刺激,至于能不能活着回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了。”
金灵芝垂下了头,缓缓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以为我怕死——其
实我怕的并不是死。”
楚留香柔声道:“我明白,这世上的确有些事比死还可怕的多,所
以……金姑娘若想留下来,我们绝不会勉强。”
胡铁花道:“你也可以叫张三留下来陪你,他本就应该这么样做
的。”
张三咬着牙,瞪了他一眼,道:“只要金姑娘愿意,我当然可以留
下陪她,只怕她却不要我陪的,要你……”
金灵芝忽又抬起头,凝注着胡铁花,道:“你愿不愿陪我?”
胡铁花擦了擦汗,道:“我当然愿意,可是……”
金灵芝道:“可是怎么样?”
胡铁花抬起头,触及她的眼波,终予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有什
么,我陪你。”
金灵芝凝注着他,良久良久,才轻轻道:“只要能听到你这句话,
我还怕什么?……”
一块屏风的岩石后,悬着条钢索,吊着辆滑车。
钢索通向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金灵芝将他们带到这里,胡铁花就忍不住问道:“这里就是入
口?”
金灵芝道:“上次我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胡铁花道:“为什么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金灵芝叹道:“有些地方要进去本就很容易,要出来——就难如
登天了!”
楚留香道:“这滑车的终点在什么地方?”
金灵芝道:“就是他们的迎宾之处。”
楚留香道:”蝙蝠公子就是在那里迎接宾客?”
金灵芝道:“有时是丁枫在那里。”
楚留香道:“丁枫究竟是蝙蝠公子的什么人?”
金灵芝道:“好像是他的徒弟。”
楚留香沉吟了半晌,又问道:“从这里到那地方有多远?”
金灵芝道:“我也不知道有多远,只知道我数列七十九的时候,滑
车才停止。”
胡铁花笑道:“看来女孩子的确比男人细心得多,我就算来过,也
绝不会数的。”
张三道:“就算数,也数不对,你根本不识数,连自己喝了多少杯
酒都数不清——有时明明只喝了二三十杯,却硬要说自己已喝了八
十多杯。”
胡铁花道:“我知道你会数,因为你喝的酒从来没有超过三杯。”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你能数到五十么?”
胡铁花瞪跟道:当然……”
楚留香道:“好,一上车,我们就开始数,数到五十的时候,我们就
往上跳。”
数到“十”的时候,滑车已进入了黑暗。
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黑暗,连一点光都没有。
也没有声音。
每个人的身子随着滑车往下滑,心也在往下沉。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的确就是黑暗,就是看不见!”
数到“三十”以后,就连入口处的天光都瞧不见了,每个人都觉得
越来越闷,越来越热。
难道这真是地狱的入口?
胡铁花紧紧握着金灵芝的手,数到“四十六”的时候,他的手才放
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跳!”
张三只觉自己的人就像是块石头,往下直坠。
下面是什么地方?
是刀山?是油锅?还是火坑?
无论下面是什么,他都只有认命了。
他根本已无法停住!
好深,还没有到底……
张三索性闭起眼睛,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足尖触及了一样东
西。
他再想提住气,已来不及了。
就算下面只不过是石头,这一下他的两条腿只怕也要跌断。
忽然间,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他轻轻托住——他当然看不到
这只手是谁的,但是除了楚留香还有谁?
“唉,有楚留香这种朋友在身边,真是运气。”
但这念头刚在他心里升起,这只手已点了他身上七八处穴道!
更闷,更热。
张三就像条死鱼般被人摔在地上。
他咬住牙,不出声。
这人居然也什么都没有问,只听他脚步缓缓的走出去.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牢狱?
楚留香、胡铁花和金灵芝呢?
张三只希望他们比自己的运气好些。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接着,又有一个人被摔在地上,摔得更重。
胡铁花的运气并不比张三好,他落下时,落入了一只网。
一只仿佛是铁丝编成的网。
他全身骨头都被勒得发疼,这一摔,更几乎将他的骨头都拆散.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但无论他怎么骂,都没有人理他。
脚步声已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关起,听声音不是石门,就是铁门。
突听一人轻唤道:“小胡?…”
胡铁花一惊,道:“张三吗?”
张三叹道:“是我,想不到你也来了。”
胡铁花恨恨道:“这个筋斗栽得真他妈的冤枉,连人家的影子都
没有瞧见,就糊里糊涂的落人了人家的手里。”
他这一生也充满了危险和刺激,出生入死也不知有多少次,每一
次都至少还能反抗!
这一次他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张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懂得她为什么要害怕了,也许我们
真该听她的话的。”
胡铁花咬着牙道:“我现在才知道那煽蝎公于简直不是人,只要
是人,就不会可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
张三道:“石观音比他如何?”
胡铁花也不禁叹了口气,道:“石观音和他一比,简直就像个还没
有断奶的小孩子。”
张三苦笑道:“看来我们一到这里,他们就已知道了……我们的
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我们却看不到他,这才叫可怕。”
他忽又问道:“金姑娘呢?”
胡铁花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老臭虫呢?怎么还没有来?”
张三道:“你希望他来?”
胡铁花叹道:“就算他的本事比我们大,毕竟不是神仙,到了这种
鬼地方,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的。”
张三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也许他的运气比我们好,他…”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门又开了。
又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将一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胡铁花和张三心都沉了下去。
门又关起。
胡铁花立刻唤道:“老臭虫,是你么?”
没有人回答。
张三失声道:“莫非他运气比我们还坏,已遭了毒手?”
胡铁花道:“绝不会,他们绝不会将一个死人关到这里来。”
张三道:“就算未死,受的伤出必定不轻,否则怎会说不出话?”
胡铁花沉吟着,问道:“你还能不能动?过去瞧瞧他I”
张三叹道:“我现在简直像只死蟹——你呢?”
胡铁花叹道:“简直比死蟹还糟1”
张三道:“也许……也许这人不是老臭虫,是金姑娘。”
只要楚留香还没有死,他们就有希望。
所以他希望这人是金灵芝。
胡铁花却断然道:“绝不是。”
张三道:“为什么?”
胡铁花又不回答了。
张三着急道:“你吞吞吐吐的,究竟有什么事不肯说出来?”
胡铁花还是不说。
张三沉默了很久,黯缀然道:“老臭虫若也到了这里,我们就死定
了。”
突听一人道:“我不是楚留香。”
这声音正是方才那人发出来的。
这声音听来竞仿佛很熟。
胡铁花、张三同时脱口问道:“你是谁?”
这人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人,是畜牲——不知好歹的畜
牲。”
张三失声道:“勾子长,你是勾子长。”
胡铁花也听出来了,也失声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勾子长惨笑道:“这就是我的报应。”
张三道:“难道是丁枫……?”
勾子长恨恨道:"他更不是人,连畜牲都不如。”
胡铁花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勾子长闭上了嘴。
但他纵然不说,胡铁花心里也明白。
“兔死狗烹”。
一个人出卖了朋友,自然也会有别人出卖他。
这正是天下所有走狗们的悲哀。
勾子长仿佛在呻吟,显然已受了伤。
胡铁花本想讥讽他几句,臭骂他一顿的,现在又觉得有些不忍
心了,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幸好老臭虫还没有来。”
张三道:“我早就知道,无论在多凶险的情况下,他都有本事。。。”
这句话没有说完,又有开门声音响起,又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这次来的竟似有两个人……
胡铁花和张三的心立刻又凉了。
“楚留香毕竟也是个人,不是神仙,在这黑暗中,一个人无论有多
大的本事,也是使不出来的。”
楚留香一跃下滑车,立刻就觉得不对了。
他天生有奇异的本能,总能感觉到危险在哪里。
现在,危险就在他脚下!
他的身子已往下坠,已无法回头,更无法停顿。世上仿佛已没有
什么人能改变他悲惨的命运。
能改变他命运的,只有他自已——无论谁要改变自已的命运,都
只有靠自己。
车已滑出去很远。
楚留香突然蜷起了双腿,凌空一个翻身,头朝下,蜷曲的腿用力
向上一蹴,身子乘势向上弹,足尖已勾佐悬空的钢索。
他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他的反应稍微慢了些,足尖搭不上钢索,他也只有坠下,坠
入和胡铁花他们同样的陷阱。
这时他已听到了胡铁花的愤怒的谅呼声。
声音很短促,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但平静并不代表安全,黑暗中仍然到处都潜伏着危险!
楚留香倒接在钢索上,又必须在最短时间里作一个最重要的决
定——也许就是他生死的决定。
他可以跃上网索,退出去,也可以沿着钢索定向蝙蝠岛的中心。
但他立刻判断出这两条路都不能走。
钢索的另一端,必定还有更凶险的陷阱在等着他。
他更不能抛下他的朋友。
钢索在轻微的震动,滑车似已退回。
楚留香立刻在钢索上摇荡了起来,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渐
渐和钢索的高度平行。
他的人突然箭一般射了出去。
“楚香帅轻功高绝天下,非但没有人能比得上,甚至连有翅膀的
鸟都比不上。”
这虽是江湖中的传言,却并不十分夸张。
借着这摆动的力量,他横空一掠,竞达七丈。
若是换了别人,纵然能一掠七丈,也难免要撞上石壁,撞得头破
血流。
但他掠出时脚在后,手在前,指尖一触及山壁,全身的肌肉立刻
放松,整个人立刻贴上山壁,缓缓的向下滑。
滑了一两丈后,才慢慢停顿,像是只壁虎般静静的贴在山壁上,
先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然后,他就开始听。
没有声音,却充满了一种复杂的香气,有酒香、有果香、有莱香、
仿佛有女人的脂粉香。
这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楚留香耳朵贴上了石壁,才听到石壁下仿佛有一阵阵断续的、轻
微的、妖艳的笑声、女人的笑声。
他是个有经验的男人,当然知道女人在什么时候才会发出这种
笑声来,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这种笑声。
他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等心跳也稳定下来,他就开始用壁虎功向左面慢慢移动。
他终于找到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他就认这地方滑下去。
有这种笑声的地方,总比别的地方安全些。
黑暗虽然可怕,但现在却反而帮了他的忙,只要他能不发出一丝
声音,就没有人能发现他。
轻功无双的楚香帅当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直滑到底,下面是一扇门。笑声就是从门后发出来的,只不
过这时笑声已变成了令人心跳的呻吟声。
楚留香考虑着,终于没有推开这扇门。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些事,他是死也不肯做的。
他再向左移动,又找着另一扇门。
这扇门后没有声音,他试探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后立刻响起了人语声:“请进来呀。”
声音妖媚而诱惑,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楚留香看不到这扇门后有些什么,也猜不出她是什么人?有多少
人?也许他一定进这屋子,就永远不会活着走出来。
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判断虽只是刹那间的事,但其决定却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一
生。
屋子里的香气更浓,浓得几乎可以令人溶化。
楚留香一定进门,就有一个人投入他的怀抱。
一个女人,赤裸裸的女人。
她的皮肤光滑而柔腻,她的胸膛紧挺。
她整个人热得就像是一团火。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女人,黑暗……
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抗这种可怕的诱惑,楚留香的本能似也
有反应……
女人吃吃的笑着,探索着他的反应,用甜得发腻的声音笑道:“你
还年轻,我已有很久没有接到过年轻人了,到这里来的,几乎全是老
头子……又脏又臭的老头子……”
她紧紧的缠着楚留香,就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吞下去。
她的需要竟如此热烈,几乎连楚留香都觉得吃惊了,这女人简直
已不像是人,像是一只思春的母狼。
她的手几乎比男人还粗野,喘息着道:“来呀……你已经来了,还
等什么?”
这匹母狼仿佛已饥渴了很久很久,一得到猎物,无法忍耐,恨不
得立刻就将她的猎物撕裂!
她简直已疯狂。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
这样的女人,他还没有遇到过,他也并不是不想尝试。
只可惜现在却不是时候。
女人呻吟着,道:“求求你,莫要再逗我好不好?我……”
楚留香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我至少应该先知道你是谁?”
女人道:“我没有姓,也没有名字,你只要知道我是个女人就够了
——在这里的女人,反正全部都是一样的。”
楚留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像是吃了一惊,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留香道;“不知道!”
女人道:“你……你既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楚留香还没有回答,她又缠了上来,腻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也
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只要你是个男人——只要你能证明自已是个男
人,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楚留香道:“若是我不愿证明呢?”
女人长长吐出口气,道:“那么你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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