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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楚留香--大沙漠42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ul  5 08:15:06 1998), 转信

第十五章 飞来  福

夜色渐重,烤肉美酒的味道虽香,人们的欢笑声虽然热闹,但还是冲不淡大漠夜来时的肃
杀之意。

姬冰雁身上裹着条毯子,坐在水池旁的树影下,望着满天星群惭惭繁密,又渐渐稀落。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地坐着,像是一直可以坐到天地的未日,他这人就像是永远也不会觉得
寂寞厌倦的。

突然一只酒瓶抛过来,眼见就要打中也的头,他像是根本没有动,酒瓶却已到了他手里。

楚留香已走过来,仰视着苍穹,叹道:【这里真冷得邪气 ……】

他忽然发觉姬冰雁头发上已结了冰屑,皱眉又道:【你既 喝酒又不站起来走动走动,就
这样坐着,不怕被冷死。】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冷不死我的。】

他终於还是拔开瓶塞,喝了口酒,缓缓接着道:【我只有在这里坐着不动,才能瞧得清有
没有外人过来,我若是四下乱走,就顾不周全了。】

楚留香瞧着他叹了口气,道:【普天之下,又有谁能瞧得出你也会为朋友挨饿受冻?】

姬冰雁沉下脸,冷冷道:【我只做我愿意做的事,别人对我如何看法,与我又有何关系?


楚留香笑了笑,不说话了,他知道姬冰雁板起脸的时候,你无论对他说什麽,都难免要碰
钉子。

过了半晌,姬冰雁却又道:【小胡呢?】

楚留香道:【进洞房了。】

姬冰雁道:【抬进去的?】

楚留香笑道:【活像只烤骆驼一样,只差没在肚子里塞只羊。】

姬冰雁也不觉笑了,喃喃道:【随时能醉得人事不知的人,倒也有些福气。】

楚留香接过酒瓶喝了一口,道:【外面可有动静?】

姬冰雁道:【留条子的人只怕早已走了——

这人能在大庭广众之间,把纸条插上烤骆驼,本事真不小,连我都想会会他了。】

楚留香笑道:【你什麽时候也会动意气了?这倒难得。】

姬冰雁抬起眼道:【你以为我是死人?】

楚留香道:【无论如何,这人总是我的,你们不能和他交手。】

姬冰雁冷笑道:【你难道怕我被他宰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也怕你宰了他,这种人若是死了,总有些可惜。】

姬冰雁道:【哼!】

他抢过酒瓶,喝了两口,忽又问道:【蛋呢?】

楚留香甩了甩袖子,蛋就到了他手心,被冷风一吹,立刻就冻得像石头似的,楚留香道:

【那银刀已插入这蛋里半寸多,但只有刀尖米粒般一点地力发黑,由此看来,蛋白只怕没
有毒,毒只是在蛋黄里。】

姬冰雁接着蛋仔仔细耙瞧了瞧,又取出柄发簪般的小银刀,将蛋一层层剖开,就赫然发现
蛋黄里有根须丝般的小针。

他用刀尖轻轻一挑,整只银刀立刻全都发黑。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笑笑道:【骆驼肚子里是只羊,羊肚子里是只鸡,鸡肚子里才是这
蛋,蛋白里才是蛋黄,他居然将毒下到蛋黄里来了,真厉害!】

姬冰雁微笑道:【他将毒下到这种地方,都被你发觉,你岂非比他更厉害!】

他脸色忽又阴沉下来,道:【这蛋是龟兹王亲自挑起给你的,是麽?】

楚留香道:【不错。】

姬冰雁道:【除了他自己之外,事前只怕谁也不知道他要将这蛋给什麽人,下毒的……难
道就是龟兹王?】

楚留香道:【若是龟兹王自己下的毒,他挑蛋时何必用银刀。】

他沉吟着又道:【若论在蛋里下毒的机会,只有厨子比较多。】

姬冰雁道:【不是那厨子。】

楚留香道:【你已去问过?】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道:【你怎知道他未说谎?】

姬冰雁简简单单的同答,道:【我知道。】

楚留香不再问下去了,他知道姬冰雁既能如此肯定,就一定不会再有问题,他现在回答虽
简单,问的时候却一定很详细,而且一定用了些教人不得不说实话的法子

有些人无论出了多少

力,都不会挂在嘴上的。

楚留香自然很了解姬冰雁的脾气。

过了半晌,姬冰雁又道:【要在这蛋里下毒,也不一定是厨子才有机会,任何人都可以趁
人不备,将毒针射进蛋里去的,只不过这人一定是龟兹王左右很亲近的人,而且早已算准
了他会将蛋挑给你。】

他瞪着楚留香,道:【你想这人会是谁?】

楚留香默然半晌,笑道:【反正现在是想不出的,你还是去睡一会儿的好。】

姬冰雁道:【你……】

楚留香道:【你守过上半夜,下半夜自然要轮到我了。】




下半夜却比上半夜要冷得多。

楚留香也坐了很久,动也没有动,姬冰雁这样坐着还不算稀奇,楚留香也能坐着不动,倒
实令人有些想不到。

这里倨暗,帐篷里的灯火像是距离得很遥远,没有人瞧得见他,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见
每个人。

现在,帐篷里人声也已渐渐静了下来,叁叁两两的人,互相扶着走出来,有的还在唱着歌


歌声终於也静下去,吹在大漠上的风声,却变成一阕最凄凉雄壮的怨曲,令人意兴黯然萧
索。

无边无际的苍穹里,群星已沉落,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上,也像是只剩下楚留香一个人:
他心里渐渐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她们在那里?直到现在,楚留香竟还是得不到她们丝毫消息。

但他的敌人却已越来越多,那诡秘而又可怕的石观音,那行踪飘忽,武功却深不可测的刺


他难道真要葬身在这无情的大沙漠里?

楚留香喝了一大口酒,想起胡铁花,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这小子,福气倒实不错。】

他忽然发现有个人向他走过来,身上裹着条又厚又大的鹅毛被,看上去就好像个小帐篷在
移动。

楚留香道:【谁?】

这人没有说话,却【噗哧】一笑。

这人竟是琵琶公主,【新娘子】竟溜出洞房来了。

楚留香脸上最後一丝笑容也冻结住,失声道:【你来这里干什麽?】

琵琶公主带着那床鹅毛被,拖拖拉拉地走过来,吃吃笑道:【你能来这里,我就不能来?


楚留香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琵琶公主眨着眼,道:【为什麽?】

楚留香板着脸,一字字道:【你若不立刻回到洞房去,我就……】

话未说完,已被琵琶公主银铃般笑声打断了。

她格格娇笑道:【你……你要我到……到洞房去干什麽?】

楚留香大声道:【到洞房去自然是……自然是……】下面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只有用
力去揉鼻子。

琵琶公主瞟着他笑道:【说呀,自然是去干什麽?】

楚留香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平生简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琵琶公主却娇笑着接
道:【我若真的到洞房去,不被新娘子打出来才怪哩!】

这次楚留香真的怔住了,吃吃道:【新娘子?你……难道你不是?】

琵琶公主笑道:【谁说我是新娘子?】

楚留香道:【但,但明明……】

琵琶公主道:【龟兹国的公主,又不止我一个,要嫁给胡铁花的,是我的姊姊呀!呆
子……】

楚留香失声道:【你姊姊……你为什麽不早说?】

琵琶公主眼睛亮得像星星,咬着嘴唇笑道:【我为什麽要早说,我就是要你生气,要你着
急……】

她银铃般娇笑着,被子也在【叮叮当当】的响,从被子伸出手来,原来她手里竟拿着两个
酒瓶。

她晃着酒瓶,笑道:【呆子,还不来接我的酒瓶,再揉鼻子,鼻子就要被你揉破了。】

楚留香瞧着她,缓缓道:【你真是个又顽皮,又滑头的小坏蛋。】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站了起来,伸出了手。

琵琶公主吃吃笑道:【你……你想怎麽样?】

楚留香瞪着眼睛,道:【你猜猜看。】

琵琶公主笑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

她像是要往後退,又没有退,忽然【嘤拧】一声,手已被楚留香抓住,身子也扑入楚留香
怀里。

鲜红色的鹅毛被,像是要往下滑,滑下了她肩头,露出了她光滑的,像缎子般的皮肤。

被又往下滑,又露出了她鲜嫩的,柔软的胸膛。

她身子竟是赤裸的。

被,还是往下滑………

楚留香却又怔住了,手也不敢再动。

琵琶公主颤声道:【呆子,你想冷死我吗?】

她双手分开,张开了棉被。

楚留香只瞧见一个完美的胴体,完美的胸膛,完美的腰肢,完美的腿,然後就什麽也瞧不
见了。

他整个人也被包进这床鹅毛被里。

两个人都倒了下去,倒在他方才坐着的毯子上,鲜红的鹅毛被,又变成了个小帐篷,世上
最小的帐篷。

帐篷里在动,又不动了。

琵琶公主的娇笑声却又传了出来:【我不怕你,你反而怕我麽?】

楚留香像是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小坏蛋。】

琵琶公主道:【你可曾瞧见过世上有我这麽美丽的小坏蛋?】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道:【没有。】

琵琶公主吃吃笑道:【我也没有瞧见过世上有比你更可爱的呆子……呆子……呆子……】

她声音越说越小,终於听不见了。

过了半晌,被里抛出个空了的酒瓶。

接着,又抛出个酒瓶,却还有半瓶酒。

又过了半晌,一只纤美而玲珑,像是白玉雕成的脚,颤抖着从被里伸了出来,却又很快就
缩了回去。

他们是不是很冷,怎麽在发抖?




阳光终於渐渐升起。

初生的阳光,温柔得如何婴儿的呼吸。

被里又有了声音。

楚留香道:【天好像已亮了。】

琵琶公主道:【没有,没有……就算天亮了也没关系,这里的人昨晚一个个都喝得躺了下
去,现在怎会起得来?】

她说话的声音,简直有些像呻吟。

楚留香不说话了,像是也不反对她留下来。

琵琶公主忽然又道:【我这样对你,你可知道是为了什麽?】

楚留香笑笑道:【我虽然不是个自我陶醉的男人,但我实在偬不出一个女孩子这麽做,除
了喜欢那男人外,还有什麽别的原因?】

琵琶公主幽幽道:【我自然是喜欢你,但若没为别的原因,我也不会……不会这样子。】

楚留香道:【你还为了什麽?】

琵琶公主默然半晌,缓缓道:【因为我绝不能嫁给你。】

楚留香道:【哦?】

琵琶公主道:【我非但不能嫁给你,而且以後……以後我们见面的机会只怕不多了。】

楚留香道:【哦……】

琵琶公主忽然叫了起来,道:【哦,哦,哦……你难道只会说【哦】,你难道没有别的话
说?】

楚留香道:【你叫我说什麽?】

琵琶公主道:【你……你……你至少也该问我,我为何不能嫁给你?】

楚留香道:【我问你,你会说麽?】

琵琶公主像是怔了怔,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我不能说。】

楚留香道:【我就知道你不能说,所以我也不问。】

琵琶公主道:【你……你难道一点也不难受,你就算心里不难受,也该说几句。】

楚留香笑了笑,截口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说谎的。】

琵琶公主颤声说道:【你……你这恶棍,你真的不觉难受?】

楚留香也叹了口气,道:【老实说,你就算一定要嫁给我,我会不会娶你,还是个问题
哩!】

突听【叭】的一记掌声。

一个人从被里窜了出来,好像是楚留香……咦!楚留香怎会有这麽长的头发?这难道是琵
琶公主?

琵琶公主又怎会穿着楚留香的衣服。

她飞也似的奔了出去,不住大骂道:【你这混蛋,你这恶棍,你……你这老臭虫,就算天
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四下静悄悄,果然还没人起来。

楚留香身上裹着床鲜红的鹅毛被,像做贼似的溜回了自己的帐篷,幸好,姬冰雁还睡得很
熟。

他从头到脚都缩在棉被里,连呼吸都好像困难得很,楚留香找到衣服穿上,他还是睡得跟
死人一样,动也不动。

楚留香忽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早就醒了,你也用不着装睡,反正我做的事也不准备瞒
你,这反正也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

姬冰雁蒙着头,响也不响。

楚留香苦笑道:【一个很正常的男人,和一个很正常的女人,在一个又冷又寂寞的晚上…
…你说,这又有什麽不对?】

他这也不知是在向别人解释,还是在向自己解释。

姬冰雁还是不理他。

楚留香扣上扣子,又叹了口气,道:【算来算去,这次又苦了小胡……这简直像是在骗婚
,也那新娘子,竟从头到尾都不敢露面,不是个丑八怪才怪。】

突见一个人走了进来,竟然正是胡铁花。

楚留香本来以为他纵不气得要命,也必定面色如土,谁知胡铁花竟是满面春风,非但没有
生气,而且开心得很。

楚留香反而怔住了。

只见胡铁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嘻嘻瞧着他,就好像刚在地上拾着只大元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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